“你情我願的小事一件而已，值得你這本小題大做嗎？”見兩人開始冷戰，方天戟神出鬼沒地又突然竄了出來。

“我沒有小題大做，”洛北北忍不住有些委屈，“我只是覺得我們不應該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去利用和傷害別人。”

“問題是有傷害到了嗎？我看那小子明明高興的很。”

“可道理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是怎樣的？”洛北北想要辯解，沒說完就被方天戟打斷，“你覺得不應該利用別人，那昨天你設計贏了那倒黴家夥的時候怎麽不說？”

“我……”

“要不是你們事先弄到了人家的資料能洞悉人家的弱點，以你的能力，能保證自己一定會贏嗎？”方天戟打斷了她，“不能是吧？你們冒不起這個險是吧？難道這就不算是利用和欺騙嗎？姓蘭的那小子好歹還是心甘情願的，可姓王那家夥卻一點都不知情吧？你怎麽就不對他愧疚，不想著補償他呢？”

洛北北咬了咬唇：“這不一樣……”

“本質都相同！無非是姓王的小子跟你沒關系，姓蘭的小子讓你有好感，讓你愧疚了，讓你覺得人家委屈了，才想要替他抱不平而已，”方天戟噴出和沐傲星如出一轍的嗤鼻聲，“唉，姓沐的小子真可憐，費盡心思地替你爭取了一個機會，卻反而被嫌棄了。”

洛北北困難地試圖分辨，卻發現自己是那樣的無力。

是啊，為什麽她今天一發現蘭璟瑜被利用就這麽氣憤，可從獲悉王林年的信息到昨日成功使計打敗他，中間時間這麽長，她卻一絲兒都不曾反思過這樣的行為是不是也屬於欺騙利用無辜之人呢？她是用不同的標準在選擇性地對待別人嗎？

洛北北沈默了好一會，才迷茫但又固執地堅持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可在我老人家看來，你就是這個意思。”方天戟語重心長地道，“丫頭，你莫要忘了，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心腸太軟就只有被壓迫欺淩的份，你想要在這個世界好好地生存，想要好好地保護你的家人，保護你的族人，就必須要把你的底線放低些。無謂的善良和軟弱，是拯救不了你的族人的。”

“可是仙尊，我們妖族不正是因為人族沒有底線的利用和欺淩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假如我們也變成這樣的人，那和那些壞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點小小的計謀算得了什麽？能和人類對你們妖族做的那些事情相提並論嗎？”方天戟毫不客氣地道，“丫頭，我必須得說，你今天這樣小題大做真是有點吃錯藥了。”

“不是的，仙尊，”洛北北沒有生氣，反而更加認真地想了想，才道，“我只是覺得計謀和手段固然需要，可底線至少應該是不去利用別人對我們的善意，因為如果人人都覺得這樣的利用無所謂是小事，那我們遲早有一日會失去所有的信任，會成為自己一開始所厭惡的那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惡人？”

洛北北越說心頭越明亮：“仙尊，我知道我們妖族處境艱難，這一年來我也不算是什麽世面都沒見過的天真小女孩，我明白很多時候我們必須得使用各種手段才有可能達到目的，可再怎樣我們總還是需要一些底線的。對我來說，不能利用別人對我們的純粹善意就是我的底線，和別人是否心甘情願無關，甚至，別人越心甘情願我們就越不能辜負了這種信任和付出。我覺得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地團結起來，一起去爭取更大的公平。仙尊，我想要表達的就是這一點，而不是跟誰有關系跟誰沒關系的緣故，我知道這種想法也許確實很幼稚，但我就是這麽想的，純粹的善意不應該被辜負和利用。”

方天戟提醒：“沐小子對你的善意也是純粹的善意，可你卻辜負他了。”

“是，所以我要跟沐哥哥道歉。”洛北北坦然地接下這個指責，“然後我會跟沐哥哥好好再談一談。”

“後面那句就免了，相信本尊，關於這一點，你們兩個永遠都不可能談到一塊去的。”方天戟懶懶地道，“你是一個山野裏長大的小半妖，他是自小就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宮廷裏，有些事情已經成為他的本能了，勸你還是別企圖去說服他，免得關系更加僵化。”

“只要我說的有道理，沐哥哥就算不認同他也不會生氣的。”

方天戟翻了個白眼：“本尊懶得再跟你討論這種幼稚的念頭，本尊只問你一句，如果你進了小周山找到地元果的時候，恰好也有一個人也和你一樣，都是等著這靈藥去救他家人性命的，而他又恰好比你快了那麽一點點拿到了那唯一一顆地元果，這個時候你會怎麽辦？”

洛北北頓時楞住了：“我……我沒想過。”

“那你現在可以想。”

洛北北下意識地不願意去假設：“應該不會有這麽巧的事吧？”

“這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再說你怎麽就知道沒有其他人知道小周山內可能有地元果？怎麽知道他們就不是為了地元果而來的？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你是打算眼睜睜地看著他拿著唯一一顆能救你阿媽的靈藥揚長而去，還是不顧一切地動手去搶呢？”方天戟很惡劣地又加了一句，“要知道，你的阿媽已經等不了你再去找別的靈藥了，沒有地元果，你阿媽必死無疑。”

“這是假設……”洛北北頓時覺得方才還透亮的心又變得沈重了起來，幾乎是非常困難地才吐出了幾個字。

方天戟追問：“就當是假設好了，那你打算怎麽做？”

洛北北沈默了良久，才低聲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必須得知道，”方天戟步步緊逼，“你不搶，你阿媽的命就沒了！”

洛北北的臉開始泛白，久久答不出。

“快說啊！”方天戟繼續逼迫。

洛北北極力地想辦法：“我會同他商量，能不能用別的靈藥去換，上次沐哥哥給的萬年參還有一點……”

“如果只有地元果才有效果，其他靈藥都沒作用，他堅持不肯換呢？你搶不搶？不搶他就走了，這一走他肯定馬上就會躲藏起來，那你永遠都見不到他了，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阿媽一天天昏睡……然後連什麽時候死了你都不知道……”

“不！”方天戟的誘導太強，洛北北幾乎能親眼目睹母親再無氣息永遠安靜地“睡”在床上，不由劇烈地哆嗦了一下。

“妹妹你怎麽了？”大山被她嚇得一跳，沐傲星也是下意識地挺了一下身，目光側了過來。

洛北北有些呆滯地望著大山，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哥，我問你，如果有人比我們先找到了地元果，而且他們也是等著這靈藥救命的，你會怎麽辦？”

大山當即就道：“搶過來啊！”

“搶過來？”見他一副完全無需思想的果斷樣子，洛北北怔住了，“可他們也是等著靈藥救命的啊？”

大山想了想：“那我就只搶藥，不殺人。”

“……”也就是說他先前是殺人也無所謂的，洛北北覺得口中發澀，“哥哥，他們先拿到了靈藥，就代表東西已經是他們的了，我們去搶奪別人的東西，你覺得合適嗎？”

“有藥，阿媽會好，沒藥，阿媽會死，”大山認真地看著她，雙眼裏依然是初見和一如既往的純凈，“我不要阿媽死，別人死和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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