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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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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楚雲笙自己都不能確定一擊必中,然而,玉沈淵做的仿佛信手拈來,這是何等高深莫測的功夫傍身。

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玉沈淵出盡全力,在無望鎮街道上,遇到的那些要捉他們和莫離的老鴇和那些混混出手的時候,雖然他也出手快、狠、準,然而卻也是眨眼間的功夫。

楚雲笙甚至都沒有看清楚出手。

然而,這一次,楚雲笙卻是正面的,看著他出手。

玉沈淵也不避開楚雲笙的目光,他擡眸,對著楚雲笙微微一笑,然後將下巴一擡,便轉過了身子開啟了那一道石門。

楚雲笙也不再多多糾結,立即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轉身從自己藏身的假山上跳了下來,為了安全起見,她和玉沈淵兩人心照不宣的將自己腳邊上倒下的那個侍衛拖到了後面的假山藏好,便提起步子邁進了那一道石門。

他們的步子才踏進去,進聽到一道柔和的女聲自裏間響起:“什麽人?”

聲音柔和,然而語氣裏卻帶著幾分斥責和不滿,而這聲音也並不是昨日楚雲笙聽到的那個哭的梨花帶雨的王後的,想來,應該是剛剛她看到的那個被王後帶在身邊捧著她的衣衫進去的那個貼身宮女。

也不知道這宮女值不值得信任,為求妥當,楚雲笙擡眸看了玉沈淵一眼,兩人在同一時間停下了步子,然後楚雲笙走到了前面,做垂首狀走了進去,並答道:“我是來伺候王後娘娘沐浴的。”

說這話的時候,楚雲笙已經到了湯池邊,並飛快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只見王後身著一襲鵝黃色紗衣,披散著頭發坐在湯池邊的竹椅上正望著冒著汩汩熱氣的湯池出神,聽到楚雲笙的腳步聲,擡起頭來看到來人是楚雲笙的一瞬間,她的眸子裏立即劃過一道晶亮的光芒。

而之前出聲詢問的那個宮女則站在王後的身邊,在王後向楚雲笙看過來的同時,她那雙水靈的大眼睛也落到了楚雲笙身上,看到楚雲笙的穿戴,她的面上浮現出了幾分疑惑道:“你是哪兒當差的?”

楚雲笙低著頭,快步並恭敬的走到了王後身邊,並不等那宮女再次出聲詢問,她腳尖驀地一點,飛快的將身子射了出去,在那個宮女驚叫聲發出來之前,她已經眼疾手快的點了她的昏睡穴,將之放倒。

“姑娘!”

等那宮女將將暈倒了過去,王後就迫不及待的從竹椅上站起了身子來,並一把抓住了楚雲笙的袖擺焦急道:“姑娘,姑娘,你昨日答應讓我見的人呢?”

她的話音才落,楚雲笙還未作答,站在石門口的玉沈淵就自遮掩住門口的假山走了出來,他身上的玄色錦服隨著他走路的步子微微舞動,仿似微風吹過層層麥浪,只一角衣袂,就已經帶上了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舒暢,然而順著他的衣袂再往上,落到他那一張傾國傾城的絕色容貌上,越發讓人移不開眼。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王後的神情就已經僵硬住了,她呆呆楞楞的看著玉沈淵,只是唇瓣不停的顫抖著,想要說什麽,卻似是發不出聲音一般,只擡起手來,向著玉沈淵走過來的方向探了出去,似是想要觸碰他,然而卻才探出去一半,就堪堪的停住了,因為玉沈淵的步子也停了下來,在距離她一丈遠的距離。

他就這樣靜靜的,含著笑意看著她。

雖然他的眉眼裏帶著笑意,然而那笑意卻並未達眼底,那般的冷,讓一旁局外人的楚雲笙都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

“阿文……我的……兒……”

良久,王後才用顫抖的唇瓣吐出這樣一句話來,然而話還未說完,她的眼淚已經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的落了下來。

未語淚先流。

見此情景,就連楚雲笙都覺得有些心酸和不忍,然而對面的玉沈淵的笑意卻沒有絲毫的更改,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起,笑著看向王後,眼底裏冰冷的光芒,猶如在看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語氣也是冷淡疏離,且帶著淡淡的嘲諷道:“王後娘娘這可是記錯了,你的兒子,玉修文早就在十年前就死了,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聽到這裏,王後早已經泣不成聲,她收回了本欲探出去撫摸玉沈淵的手,捂著自己的雙眼,淚如雨下,並哽咽道:“都是我的錯……這些年來……我……從未有停止過自……責……阿文……”

然而,玉沈淵卻似是絲毫也不在意一般,不等王後哽咽著的話說完,他的嘴角一揚,露出了一抹更為冰冷的笑容,並打斷了王後的話,直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麽我來告訴你,他死在了仇人的刀下,被他們亂箭射死,亂刀砍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肌膚,他死在了那些瘋狗的口裏,被他們丟在了亂葬崗,被他們當成豬肉雞肉一樣搶奪,他死在了此生再難抹去的屈辱上,被他們……”

說到這裏,玉沈淵自己也再繼續不下去,他收斂了面上那殘忍至極的笑容,再不看對面捧著臉哭的痛不欲生王後,袖子一甩,便轉過了身去,似是多看她一眼,他對她的恨意便要多上一分,多看一眼,他對過去那一段不堪且痛苦的記憶就要記住的清晰一分,多看一眼,那噬骨的痛意,就要痛上一分……

雖然那句話玉沈淵沒有說完,然而僅憑他說出來的這一番話,就已經讓王後和楚雲笙震驚不已。

當年,那個因為顧及不上,沒有被自己娘親帶走的孩子,究竟經歷了什麽?

他又是如何活了下來,並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和權勢?

他現在的權勢越大,地位越過,與當年的反差越大,就讓人越為他心疼。

“阿文……對不起……”王後聽完這一番話,也啜泣著,用盡自己所有的自持力漸漸的止住了哭聲,並擡起已經紅腫的雙眼看向玉沈淵一字一頓道:“是為娘的錯,當初若不是我沒有照顧好你……現在的你……我們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但是阿文娘知道錯了,娘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沒有一天夜裏做夢沒有夢到你們兄弟二人,你們是為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當初若是可以選擇,娘願意那個落到仇家手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們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阿文……對不起……你……能原諒娘嗎?”

“原諒?”雖然王後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那般絕美的容貌哭成這樣,任人見了都會心疼不已,然而玉沈淵卻似是絲毫不為所動,他的目光落到湯池上,根本就不看王後一眼,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似是聽到了什麽極其諷刺的笑話,而他的嘴角也再度浮現出一抹冰冷的感情的笑意並冷冷道:“你跟我說原諒?王後娘娘,要知道,你現在是遼國的王後,享盡榮華富貴,要什麽沒有?我一個小小草民,怎麽當得起王後娘娘的原諒二字。而我,即便當初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只怕也是一塊腐肉臭肉,怎比的過你那天賦絕倫的兒子,更比不過你那身份尊貴的遼國三皇子,所以,這樣的話,還請王後娘娘以後不要再說了,而我此來也並不是要來認親的,只不過想看看你這些年過的好不好,想看看你在遼王死後要如何面對這朝政,想看看你是怎麽被這些遼國人欺負,想要看看你要過上怎樣一種屈辱的日子,現在看到你過的如此艱難和痛苦,我也就放心了。”

分明是說著殘忍決絕的話語,然而他的面上始終是帶著嘲諷的笑意,配著這些話,聽來更讓人覺得殘忍。

然而這樣的殘忍,在比起玉沈淵之前所說的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些遭遇來說,顯得無足輕重。

楚雲笙終於也有一些理解為何玉沈淵在明明知道阿呆兄就是他的孿生兄弟卻並不願意相認了,也能理解為何他對王後會帶著這般刻骨的恨意了。

因為愛,所以才會恨。

愛有多深,這份恨便也有多深。

當初她留下他一個孩子,所遭遇的痛苦越深,他對她的愛越深,那麽今日裏,他對王後的恨便有多深。

只是,這也是一把雙刃劍,既傷害迫於無奈無從選擇的王後,也傷害了玉沈淵自己。

楚雲笙相信,他千方百計不計一切代價的來遼國,絕對不是他嘴上所說的只是為了笑著看王後過的好不好,只是為了看她的笑話……其實,他還是在意她的,比誰都在意。

然而,當事人自己卻並沒有看清楚這一點。

王後的眼淚已經流幹,她擡眸,用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看著玉沈淵,楞楞道:“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了,我也知道是自己癡心妄想,奢望太多……其實,現在你站在我面前,哪怕是恨著我的,我也是開心的,至少你還活著,而且還活的那麽漂亮。”

說著話,她那跟玉沈淵有著幾分神似的容貌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只是笑意才達嘴角,便又滾下了一行淚珠子。

玉沈淵沒有再說什麽,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了起來。

楚雲笙站在他們母子當中,更不好再說什麽,她正想著該如何勸和他們,就看到一道天青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閃而過,下一瞬,阿呆兄那筆直如玉的身子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

一看到阿呆兄,楚雲笙就忍不住拍了拍腦門,這麽久了,她竟然忘了提前給阿呆兄吹吹風,至少也讓他見到自己的親娘有個心理準備,否則若他對待王後也如路人甲一樣冷冰冰毫無感**彩,那樣的話……豈不是太傷王後的心。

然而,事實證明,楚雲笙的擔心似是有些多餘了。

因為阿呆兄這一次在她身前站定之後,帶著銀質面具的他的目光就沒再離開過王後,他甚至連長長的睫毛都沒有眨一下,定定的看著王後。

楚雲笙就站在他身邊,擡起頭來,隔著這麽近的距離看著他那雙清澈漆黑的瞳仁裏似是有一種洶湧的情緒在翻滾著,掙紮著。

莫非,他還記得些什麽?

王後還不知道阿呆兄就是她另外一個兒子,然而自打阿呆兄突然鬼魅般的出現在楚雲笙身邊,並且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她擡起頭來,對上阿呆的眼神的一剎那,也如同遭了雷擊一般,再度僵立在了原地,半天才緩緩地,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語氣吐出來一句話道:“這……你……是阿竹?”

然而,她的問話,卻並沒有換來阿呆兄的回答,他只是睜大著那雙無辜且清澈的眼睛看著王後,似是通過王後看到了更多的回憶,又似是只是空落落的看著王後,實則心思並不在眼前的景物甚至楚雲笙的猜測之上。

半天都等不到阿呆的回答,王後只得把求證的目光投向楚雲笙。

楚雲笙只得點頭道:“是的,只是……他太過單純,有他自己的世界,尋常人走不進他的世界,他也不願意踏入別人的世界……”

後面的話楚雲笙沒有再繼續,王後卻已經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看來,她對阿呆兄的性子十分了解,可想而知,也許在十年前,阿呆就是這樣的性子,就是這樣孤僻偏執的一個孩子。

王後的面上的恍然之色才退,便換上了幾分悵然,她垂眸,似是在同玉沈淵和楚雲笙說的,又似是在喃喃自語道:“我不該奢求太多的,當初只希望阿文能平安活著,希望阿竹能治好痼疾跟健康的孩子一樣長大,如今老天待我也算不薄,這兩樣也都成了真,只是……”

只是他們母子間卻難再有感情維系。

想到這裏,王後的眼淚又再度泛濫了開來。

楚雲笙動了動嘴角,剛想安慰她些,卻見剛剛一直牢牢地盯著王後看的阿呆兄突然擡手按在了腦袋上,雖然隔著半張銀質面具看不清那張面具底下的表情如何,然而他緊抿成一條線的唇瓣,以及那一雙清澈的眼睛裏此時全是痛苦之色,無一不在說明著此時他正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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