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廚房忙碌了半個時辰, 最後端了五盤菜出來。

大娘和宣柏已經在院子裏架好了桌子，擺了四個椅子。

據大娘說，今天她兒子也要回來。

大娘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了兒子回來。

男人看到院子裏的兩個人, 嚇了一跳。

“娘, 他們是……”

大娘拉了拉他的袖子：“是之前的兩位仙人！”

男人有些緊張地擦了擦手心的汗, 微微彎著身子，畢恭畢敬朝兩人堆起笑容：

“小人拜見兩位仙人。”

“你就是大娘的兒子吧。”林默朝他笑著點點頭：“之前我們的借住給你們添了很大的麻煩，實在抱歉。”

男人連連擺手：“不不不, 您太客氣了。”

“來吃飯吧。”

宣柏遞給他一碗飯，男人忙不疊接了過來。

跟仙人同桌用膳, 他何德何能啊！

但在兩人的盛情邀請下，他還是小心地扶著老娘入了座。

林默先夾了一口小炒牛肉，覺得味道剛剛好, 便朝男人點點頭：“你嘗嘗。”

男人連連應聲, 趕緊夾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他嚼了兩口，立刻睜大了眼, 囫圇吞下去後望向自己老娘：

“……娘，你怎麽做得這樣好吃！？”

大娘輕打了一下他肩膀：“傻孩子，這是仙人做的，娘的手藝你還不知道？”

“仙人？娘啊，你怎麽能讓仙人做菜呢，這、這太不該了……”

男人驚詫不已，又恨自己剛才吃得太快。

“沒什麽報答大娘的收留之恩，不過一頓菜罷了, 你們愛吃就好。”

林默笑了笑, 又指了指其他的菜：“你們都挨個嘗嘗。”

男人求之不得, 立刻伸出筷子，挨個給自家老娘夾了一筷子，自己才開始吃。

林默看著他們吃得高興，心裏也松了口氣。

這些菜，都是她從修真界帶出來的蘊含靈氣的食材，味道自然要比凡界的食物好得多。

而且菜式也都是她特意搭配出來的，各有各的功效。

比如【小炒牛肉】附帶【滋養血肉，強健筋骨】的永久性功能。

再比如【烏雞參湯】有【由內滋補，延年益壽】的功效。

剛好適合男人和大娘食用。

這一桌子菜，就算在修真界也要幾十塊上品靈石。

更別說有了林默金手指加持。

林默和宣柏陪著兩人吃完飯，離開前，宣柏將荷包又還到了男人手裏。

“這是你們應得的。”

男人楞楞地看著手裏仙人的饋贈，他知道這是之前仙人遺留下來的，他讓老娘一直收著，不敢亂動。

“小的多謝仙人！”

這沈甸甸一袋，不知道能換多少錢！

他和娘親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男人沒有再推辭，而是神色認真地收進懷裏。

“小的會拿著這筆錢好好幫助村裏。”

林默眼中閃過詫然，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心懷。

她與宣柏對視一眼，又看向男人：“你有心，是好事，這些錢你怎麽處理都好。”

男人千恩萬謝，送兩人離開了。

林默和宣柏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他們之前從魔界逃出來到達的森林。

魔界的破口已經被修覆好了，不會有人再由此從魔界跑出來。

林默看了一眼作為結界的山崖，又回首望向宣柏：

“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很是驚險。”

宣柏走到她身邊，順手撿起了地上的一片葉子：“我倒是覺得，能跟師姐從生死關頭走一遭，很值得。”

林默笑：“你不怕死？”

“若是沒有師姐陪我，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林默笑容淡了淡，正色道：“你還有你的魔界。”

她不太想聽到宣柏這樣的話。

自己雖然下定決心要留在這裏，但她也無法保證自己就一定能修為穩步前進。

萬一自己遇到不測怎麽辦？

難不成宣柏還不活了嗎？

她以為宣柏會是最成熟最自立的一個。

在林默的註視下，宣柏輕抿了抿唇，緩緩移開目光。

“如果不是姐姐，我早就命喪紅河谷了，就算僥幸活下來，也斷無重回魔尊之位的可能。”

“往後的日子，大抵就是茍延殘喘，亡命天涯罷了。”

宣柏說的是實話，如果沒有林默，他也不會有以後。

林默無聲。

她在療傷的日子裏也想過，自己從來沒覺得有哪一次比這次來得更及時。

如果晚一天，宣柏所說的那封戰帖就會送到純陽子的手裏，而阿衡看見的也不會是林默，而是“嫉惡如仇”，被白胡子老頭控制的、宛如傀儡一般的純陽子。

“師姐，你的存在，對我來說並不僅僅是一個寄托。”

“有你，才有現在的我。”

林默一時無法反駁。

她來得確實很是時候，卻也因太是時候，讓阿衡產生了這樣偏執的念頭。

宣柏低下頭，看著手裏的葉子，忽然皺起眉頭。

“……師姐，你看。”

林默聞言，也看向他手裏的樹葉。

方才宣柏拿起這片巴掌大的葉子時，它的綠意中還帶著些秋日的金黃。

可就在剛剛說話間，它竟然開始枯萎。

如今，宣柏手裏只剩下一根枯黃灰黑的莖和發黑的葉脈。

林默一瞬間覺得是宣柏身體出了問題，連忙握住他的手腕。

可她自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拉著他準備回去找桓芮。

宣柏被她拉著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

“不對。”

林默回過頭：“怎麽？”

宣柏捏著只剩骨架的葉子，神色警覺地瞥了眼一旁的樹叢。

“……”

瞬息之間，宣柏拔劍扔去，只聽一聲淒厲的尖嘯響徹林間。

林默心裏一緊：“那是什麽？”

“恐怕是逃出來的妖。”宣柏答道。

他快步走進林間，看到了被釘在樹上苦苦掙紮的男妖。

宣柏的劍是當年落下魔淵時，從一堆仙骨妖魄中□□的，上斬修士下斬游魂。

釘住了它，它稍稍一動便如蝕骨之痛。

男妖穿著一襲白衣，樣貌頗為俊秀，上半身與人類並無什麽兩樣，只是下半身變成了若隱若現、煙雲縈繞的樣子，像極了林默在自己世界看到的鬼魂形象。

他的腰間插著宣柏的劍，沒有流血，但林默感覺他的顏色在變得越來越淡。

宣柏知道她看不懂，便主動解釋：“這是普通的妖，剛剛化形，還不徹底。但有自主意識，不會隨意傷人。”

“……也不會主動離開魔界。”

之所以把它釘起來，正是因此。

宣柏乜斜著男妖：“你知道剛剛化形的妖隨意離開魔界，很快就會魂魄消散吧？”

男妖慌忙點頭，忍著劇痛，顫顫巍巍地解釋：“我知錯了，我、我只是出來找我娘子的……”

宣柏微微瞇眼：“還有另一只？”

“大人別傷她！她只是本體受傷，不小心進入了狂暴狀態，只要我找到她，她一定就會好的！”

宣柏：“還是狂暴狀態？”

他身周氣壓越來越低：“你們是怎麽出來的？她現在又在哪？”

“我不知道。”

被宣柏狠狠一瞪，男妖欲哭無淚：“昨天早上我一睜眼，她就不見了，她的本體還在我旁邊呢。”

男妖戰戰兢兢指了一個方向：“我跟著她的蹤跡出來，只能感受到她在那、那邊。”

“本來我想去找她的，可是我的化形太弱了，根本不能離開結界邊。”

宣柏擁有真言之眸，看得出來他說的不是假話，便朝他伸出手。

劍自抽出，飛回宣柏手裏。

宣柏收劍歸鞘，冷聲道：“你帶我們去找她。”

“我、我不行啊！走到一半我就會灰飛煙滅的！”

“要是灰飛煙滅，我就要重新修煉個幾百年，再也見不到我娘子了……”

男妖顫著聲音，快哭出來了。

“我知道，我是魔尊，只需渡給你些魔氣便好。”宣柏淡聲，朝他招手。

男妖驚恐：“魔尊！？”

他前幾天聽說魔尊在跟上一任爭權，自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還跟娘子約好了這幾天都躲在本體裏，不要隨便出去了。

誰能想到！

在魔界外面也能遇到魔尊！

男妖昨日便出來了，不知道到底哪一方贏了。

他頗有些膽戰心驚地走近些，縮著脖子問道：

“那、魔尊大人贏了嗎……”

宣柏不耐煩，指尖在他肩頭一搭。

男妖只覺得身體中猛地湧進一股純正淩厲的魔氣，瞬間填補了他在外游蕩兩日消散的魂魄。

“……您絕對贏了！”

若是敗者，絕對不可能擁有這般凜然的魔氣！

“這回該帶路了吧？”

男妖當即點頭：“我帶您們去！”

男妖所說的方位要翻過幾座山，無人處他們便禦劍低飛。

林默看著宣柏嚴肅的表情，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聽到林默的疑問，宣柏耐心解釋：

“師姐不知道，一般情況下他們是出不來的，就算有了裂口，也只有我們這樣的修士能進出。”

所以……

“有人故意將她們放出來了？”林默接道。

宣柏皺著眉，緩緩點了點頭。

“上一任魔尊的餘孽不是已經處理幹凈了嗎？”

宣柏：“餘孽已經除了個幹凈，但這並不代表剩下的人都甘願臣服於我。”

林默眨眼：“難道不是？”

宣柏望了她一眼，心中的郁氣稍稍散去。

在師姐心裏自己是人人敬佩的魔尊，這一認知讓他覺得心中熨帖不已。

至少自己在師姐眼中還是有些能力的。

“先前我也以為是這樣。”宣柏語氣放輕了許多。

“但在上任魔尊率餘孽作祟時，斌景找了魔界各處的大妖和大魔助力反攻。”

“往日裏，他們一個比一個‘尊敬’我，一呼百應，恭敬地不得了。”

林默有些生氣：“他們不幫？”

“幫了。”

但也沒完全幫。

他們派了不少部下來，但其中一些渾水摸魚，濫竽充數，並不出力。

“這些人，估計也看不慣我對魔界建設的計劃。”

只是畏於他的權威，不敢開口。

林默若有所思：“所以，這次就是他們做的手腳？”

一個進入狂暴狀態的妖，即使是最普通的，也會給凡界帶來災難性的破壞。

宣柏轉頭望向一旁飄著的男妖想問些什麽，看到他的動作又微微皺眉：“你在幹什麽？”

男妖整理著衣服，有些羞澀：“我要見到娘子了，有些緊張。”

他不敢問宣柏，轉頭討好地看向林默：“這位姐姐，你看我怎麽樣？”

“我是按著見過的最好看的畫像化形的。”

男妖的模樣的確不差，一副翩翩公子的玉人相。

宣柏揪著他領子把他拽到最前面，語氣不善：“趕你的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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