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妖見他臉色不好看, 立刻閉緊了嘴巴。

林默有些好笑。

她越過宣柏看了眼前面的男妖：“這樣看來，你和你娘子感情甚篤？”

男妖雙手交握，扭捏道：“那當然了，我一直被娘子保護著, 已經一百八十三年九個月零八天了。”

宣柏：“……”

“你們是什麽妖？”

男妖“啊”了一聲：“忘記自我介紹了, 我是捕蠅草, 我娘子是食人花！”

註意到宣柏投來探究的目光，男妖一個激靈。

他隱約記得這任魔尊管得特別嚴格，從不讓妖魔吃人做壞事。

他連忙道：“我們從來沒吃過人！我是和娘子一起生智的, 平時我會找一些妖獸投餵她。”

“食人花不吃人，倒是罕見。”宣柏不置可否。

“大人, 我說的都是真的！平日裏娘子不喜化形，我就會化形後去街道集市上買點吃的，真的是買的！我娘子最愛吃豌豆黃了, 每次上街我都要買三四斤回去, 那老板都認得我。”

“豌豆黃？”

林默探出頭：“好吃嗎？”

上輩子她學了不少菜，但就是做不好甜點小食, 這次有了玄鐵鍋和純陽火，說不定能做得來。

“好吃！好吃極了！”

宣柏不動聲色地往旁挪了挪，擋住兩人的視線。

“說正經事。你知道她是因何進入狂暴狀態的嗎？”

男妖聞言，連連點頭：“昨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叫她，她沒應我。”

“我發現了不對勁，離開本體後發現她的氣息飄得好遠，氣息中還滿是憤恨情緒。我離開前圍著她的本體繞了一圈，看見她的花梗被狠狠劃了一刀。”

男妖想到這兒, 也不由生出恨意：“那明顯是有人故意劃的！”

宣柏同林默對視一眼, 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他們禦劍行了多半個時辰, 男妖突然停下，望著西邊山頭，伸出手指了指那邊：“大人看得見嗎？”

宣柏點點頭。

作為魔尊，他自然能看到妖物的魔氣。

西邊山後隱隱泛著紅光，若是白天或許瞧不真切，但在夜裏，便格外清晰。

三人立刻朝西邊奔去，翻過一座山，腳下是一片燈火通明的城鎮，城鎮四周是茂密的樹林和群山。

而那抹紅光，就藏在城鎮之中。

到了凡人居住之地，他們便不能再禦劍。

狂暴狀態的妖會格外警惕，就算是男妖恐怕也不能隨意近身，搞不好會一巴掌把他打得神魂俱滅。

所以為了不打草驚蛇，也不想引起凡人的恐慌，三人還是掩蓋了體內靈氣與魔氣，化作人類模樣，走進了山下的城。

男妖本不必化形，只要宣柏隨時給他補充魔氣維持移動狀態，旁人是看不見他的。

但宣柏不想讓他一直跟自己和師姐走得太近，便一股腦度了許多魔氣過去，直接送男妖一躍上了完全化形的狀態。

男妖驚喜地活動著手腳：“我、我這還是第一次有腳呢！”

“娘子見了我一定會很高興的！”

宣柏淡淡瞥他一眼：“你娘子現在識不識得你還是兩說。”

男妖並不氣餒，依舊滿滿的期待：“一定識得！”

三人找了一家離紅光不遠不近，不會被註意到的客棧。

這次離開修真界，林默沒忘帶上一包銀子，本還以為用不上了。

三人挑了兩間挨著的上房。

宣柏拽著男妖進了房間，怕他忍不住中途跑去找他娘子，只能時時看著他。

夜至深，街上只有打更的老頭提著梆子走街串巷，街道兩邊店門口的燈籠每隔一盞亮著一盞，足以照明道路。

林默打開窗子，望著一片漆黑，等待著什麽。

沒過一會兒，隔壁的窗子也被推開。

宣柏望著數十裏外的紅光，對方似乎一動沒動，就安安分分地藏在那裏，不知道在做什麽。

男妖抽噎：“嗚嗚，我娘子在等我……”

“小點聲！”宣柏回頭狠狠瞪他一眼，後者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宣柏轉頭看向林默，語氣輕了許多：“師姐，你在想什麽？”

林默不像他們一樣，能看到另一只女妖的所在。

她只是望著昏暗的街道，語氣悵然：“我在想……”

“哪裏有賣豌豆黃的。”

剛剛還覺得男妖跑題的宣柏，眼神柔和地看著林默：“師姐想吃嗎？明天我一定給師姐買到。”

男妖：“你區別對待！”

宣柏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心等著林默回答。

林默搖了搖頭：“他不是說了，那只女妖喜歡吃豌豆黃，我想著如果讓他拿著熟悉的東西去，她會不會平覆些情緒？”

男妖連連點頭：“您跟我想到一起了！”

宣柏緩緩頷首：“還是師姐想得周全，我先去看一眼，明天一早就找個糕點鋪買些試試。”

師姐在旁，且那女妖尚未興風作浪，他便也不想用以殺去殺的手段。

能勸服對方是好的，如若不能……再動手也不遲。

林默：“早去早回。”

宣柏淺淺一笑，將男妖毫不留情地扔到林默屋裏，又把劍遞給林默：“師姐別怕，我待會兒就回來，他若是敢生旁的心思，只管一劍刺死。”

男妖戰戰兢兢縮在角落：“我……不動就是了。”

宣柏仍不放心，警告般看了一眼男妖，轉身朝著紅光飛身而去。

男妖見他真的離開了，連忙沖到窗口，朝飛走的人影喊了一聲：“別傷我娘子！”

“放心吧，他有分寸。”

林默回過頭，男妖看見她手裏的劍，急急後退幾步，躲回角落抱著膝蓋：“我很乖的！”

林默笑了笑：“別緊張啊，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在魔界是受哪邊管的？”

男妖松了口氣：“是一只熊妖，他有上千年的道行，管著我們那邊十幾座山。”

林默點頭：“那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想推翻魔尊的統治？”

男妖一驚：“這、這個是我能說的嗎？”

“因為我不了解魔界的大妖大魔，只能問你。”林默耐下性子。

至於宣柏，林默覺得他不會想讓自己太操心，這些事也不太會同她講。

“你也別擔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們的想法可能更真實。”

男妖眼珠轉了轉：“可是……這會不會對我和娘子不利啊？”

他們問完離開了，要是上頭大妖查到他這兒了，他和娘子可就難辦了。

林默沒想到他還是個有腦筋的。

她當即承諾：“你告訴我，我會讓你和你娘子移居到魔界都城。”

男妖雙眼一亮，魔界的城池是通過魔氣聚集程度而劃分的。

作為魔界的都城，自然是整個魔界魔氣最為濃郁的地方，更是他們這些妖和魔修最想去的地方。

可都城寸土寸金，哪裏是他們這種小妖能奢望的？

林默見他不回話，挑眉道：“怎麽，不同意？”

“同意！”

他再同意不過了！

前幾年娘子還跟自己說過，如果能搬去都城就好了，到時候修為肯定突飛猛進。

他還記得娘子滿眼期待的模樣。

如今有個這樣的機會，他怎麽能不好好把握呢？

“那只大妖……”男妖使勁回憶有關那只熊妖的信息，“據說他挺能吃的，而且在魔尊上任之前，他好像一直……”

“以吞噬新鮮血肉滋補、還修煉禁忌功法。”

男妖回憶起這個關鍵點，點了點頭：“沒錯，因為魔尊上任之後，他還犯過一次吃人的錯，但沒有立刻被發現。”

“後來被發現，也過去好多年了，被吃的人骨頭架子也沒剩下，加上隔壁兩處領地的大妖都包庇他，最後還是沒能查出真相。”

“但我們這些小妖對這種事兒可是記得清楚，”男妖挺直了背，認真道：“我們都仰仗他生活，他自然沒必要對我們隱瞞，而且這樣的行為還能震懾我們這群小妖呢。”

林默思索著點點頭，又打量起他：“你……”

剛才他那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倒和現在的模樣很不相符。

男妖咧開嘴嘿嘿一笑：“這不是，面對著魔尊大人得小心一點嘛。”

他自知樣貌出眾，故意表現得柔弱一些，魔尊就不會太有敵意，還能……引起面前女人的同情，不會被兩人隨意丟下。

伏低做小是他們這些小妖最基礎的生存技巧。

“但我絕對不是看人下菜！”

男妖眼神覬著林默，慌忙解釋：“只是，您看起來更好溝通一些。”

林默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不得不說，男妖確實有一套。

沒過一會兒，宣柏出現在窗口。

他半蹲在窗沿，朝林默笑：“師姐，我回來了。”

林默見狀連忙伸手去扶他：“別在那兒，多危險啊。”

宣柏根本不需要人扶，可他偏偏等林默伸出手，才搭著她的手跳下來。

男妖心中暗暗吐槽。

原來萬人之上的魔尊也會耍小心思。

“那裏是周府，似乎是書香門第，女妖就藏在周府大公子的院子裏。”

男妖一聽就急了：“怎麽會呢？我娘子怎麽會去別的男人院子裏！”

“閉嘴！”

被打斷與師姐談話的宣柏滿是戾氣地斜了他一眼。

男妖嘴巴再次緊閉。

他怕一會兒回房間宣柏會把自己直接砍死。

宣柏再次望向林默：“我也納悶，他們費了這樣大的力氣讓她出來，難道就只為了讓她安安分分待在那裏？”

林默也微微皺眉：“除此之外，再沒別的發現了？”

宣柏搖頭。

他想了想，還是提前讓林默做好心理準備：“師姐，明日若是不能成功收服她……”

林默瞥了眼角落的男妖，輕嘆一聲：“那就按你的方法來吧。”

男妖抱著膝蓋，失落地低下頭，口中輕聲喃喃：“不會的，娘子不會不認得我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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