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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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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事情好幾件沒有做完,桌子的記憶,我的論文,妖怪協會的資格,還有,於庸澤的戀情。

我還有許多道別的話沒有說,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與於庸澤分別……

朦朧中杯子被拿起,我眼睛再睜不開,只覺得一陣顛簸,與果汁一起晃動,時而磕碰著MOTO,時而撞擊著玻璃杯。

無盡的黑暗,無盡的時光,好像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條路,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只覺得頭重重撞擊到什麽東西上,銳利的疼痛,讓我使力睜開了眼。

四周一片穢物,陣陣臭氣撲面而來,垃圾桶?沒錯,我很快證實了所在,一擡眼,就看到更多垃圾如雪崩般從飲品店工作人員手中的小垃圾桶裏砸了下來,其中那部共患難的MOTO正砸在我屏幕上鼻子的位置。

砰——砰,倒垃圾的員工盡職盡責在垃圾桶邊緣磕了磕,幾團粘濕的垃圾紙又緩緩飄了下來。轉身,那人拉開後門,回到溫暖的房內。

我四周全是冷風、垃圾、廁紙,頭上生生地疼,內裏黏黏地濕,但脫離開全液體的果汁杯,卻讓我生出希望,奮力掙紮。

幾小時前與於庸澤分別後,我想過萬千種可能,卻獨獨沒料到這一種,泡水後流落到垃圾堆裏,於庸澤很難找到這裏了吧?

人形,會不會不那樣怕水,人形,才能走回到他身邊。

搏一把!

凝起全部餘下之力,我奮力施這變形的口訣,往覆試了九次,終於幻化出人形。

無力地癱坐在垃圾桶上,沒了力氣。腳旁,是銳利的玻璃碴子,其中幾塊紮著高幫帆布鞋上端□的腿;屁股下好像是軟軟的果泥,很快浸了我的夏日短褲;右手邊,是那部快要散架的MOTO。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貪婪而急促,像剛剛逃過了風浪的海員。緊接著哇地一口,吐出一大口橙色的汁液在左手邊。

用手臂蹭蹭嘴角,夜風吹起,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濕漉漉的皮膚表面,無數小疙瘩如春日小苗般爭前恐後突了出來,上下牙止不住地做著撞擊運動。頭重腳輕地,我從垃圾桶上翻了下來,跌在更加冰涼的地面上。

長發披散開來,起到些微擋風的作用,第一次,我意識到原來人類女性的頭發不僅僅是個裝飾,原來跟動物的毛是一個道理。

垃圾桶位於飲品店側身狹窄的巷子裏,我手腳並用向桶後挪了挪,努力避開風口,瑟縮著將自己團成一團,長發披散開來,喃喃念著口訣,試圖變出那天穿過的風衣。大概精力幾近耗盡,多番努力後我才折騰出一件皺皺巴巴的深藍色風衣,與那日蚊子揚手變幻的那套,天差地別。不過現在再筆挺再優雅的衣物放在我眼前,大概起的作用都是一樣的,都是擦拭果汁的抹布。

我將外套裹住自己,又張開嘴用力甩了甩頭,希望從耳朵、鼻孔和大嘴巴間將身體內多餘的水分甩出去。

甩幹機就是這個工作原理,不知道在手機轉人形上通不通用?

甩了五分鐘,身上倒是熱了一點點,頭卻不只暈了一點一點。

天旋地轉間,隱隱看到巷子口有四個人影,其中一個彎著腰,單手撐著墻壁,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很快,一陣子腐敗酒氣遙遙飄了過來。

對比一下,我發現,還是醉果汁更有形象一點兒,至少不那麽汙染空氣。

“何必呢,老大……”另一人一面拍著狂吐那人的後背,一面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兄臺,你這句話很不搭調極不對仗啊,前面還將你們老大的心上人比作一株草,後面怎麽就進化成一棵樹呢,你這是打擊你們老大呢,還是攻擊你們老大呢?

被稱作老大的人啪地拍掉了兄弟捶敲他後背的手。

看吧,看吧,你們老大不愛聽了吧。我後背倚著墻壁,下巴支在垃圾桶邊緣遠遠看著,一邊感嘆自己身處垃圾箱而不亂的分析能力,一邊希望他們吐完了速速走開。

果飲店旁邊是個酒吧,想來這幾個人陪那個失戀的男子借酒澆愁,卻是酒入愁腸愁更愁。我就奇怪了,為什麽喝醉酒的人都不在酒吧裏吐,非要跑到外面來吐呢?

在屋裏吐,多暖和啊……

“哎?”一旁插不上手幫忙的一個西裝男望向我貓的垃圾桶尾音上揚道,“你們看,那邊垃圾桶上,是不是有一個腦袋?”

“大半夜的,你開什麽玩笑。”另一個虎背熊腰的人一邊懷疑著西裝男,一邊邁開步子朝這邊走來。

噠——噠的腳步聲自狹窄的小巷口響起,越來越近。

摔,都喝成那樣了,西裝男你的視力怎麽還那麽好?你到底是練射擊的,開飛機的,還是天天玩CS的啊?!

我盡全力地用自己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從垃圾桶邊緣低下了腦袋。本來,我只想休息一下,剛才為了甩幹水分,我晃得太厲害了。卻沒想到,人類的眼睛可以跟我一樣好。

現在,我是不是應該變回手機,讓所有人以為那個穿西裝的是神經病。

我搖身一晃,沒變回去,再晃,還沒變回去,再再搖,身體一偏,直接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那杯該死的果汁,那個敗家的小男生,那個笨蛋服務生!

還沒等我詛咒完所有害我淪陷至此境地的討厭鬼,眼前的地面上,多了好幾雙皮鞋。

“果然……有人呢……”

我擡頭,周圍環繞著三個男子,身形相貌正是剛才站在巷子口那幾個。

如果我默念將衣服變沒的那套口訣,能不能把這幾個不速之人通通變回酒吧裏去?

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我無聲默念著口訣,目光瞥過那三人時,卻在他們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驚嘆之色。

“哎?”

“不會吧……”

“真像呢!”

少套近乎,從來就沒見過你們!我冷眼瞥他們,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叉叉的,我都默念了五遍了,這幾個人怎麽還在這裏?!難道那消失的魔法只有對我變幻出來的東西才有作用?

人墻外,略帶踉蹌的腳步聲傳來,一人單手將那西裝男向一旁推開十公分走到近前。

“你怎麽在這兒?”來人開口問道,他聲音沙啞地厲害,又帶著一種不可置信,正是方才在巷子口吐了的那位老大。

我在這塵世真的沒有多少熟人,大部分都是我認得他們,他們不認識我,比如張倫,比如佟雯;少部分我認識他們,他們好像不太想認識我,比如妖怪協會裏的飛禽走獸,瓜果蔬菜。

可是,兄弟,你們到底是誰啊,在我過目不忘的記憶裏,從來沒有和你們打過照面的記憶,不要搞得好像我們很熟!

如果這是一種搭訕方式,會不會太奧特。

那人哪知我心內翻江倒海,見我一言不發,竟在我身前蹲了下來,兩手搭在我的肩上,將我倚靠在墻上的身體拉近他一分,“你為什麽要走?”

濃郁的乙二醇味道撲面而來,嗆得我腦袋更加不清醒。他一手控制在我脖頸後,大拇指撫上我的臉頰,滿是紅血絲的眼中,有憤怒也有不舍,“你為什麽要走!”

這一句,他是吼的。

“老大,老大……”他身側的兩人過來欲扶他起身,他用力一甩掙開兩人手臂,通紅的眼一直望著我,一把拽著我的手臂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呼——胳膊很疼,可是離開地面屁股好舒服。

但是我不會謝謝你的,酒鬼!

顯然他也沒想接受旁人的謝意,兩手捧著我的頭繼續用乙二醇攻擊我。

“為什麽,小娜,為什麽不能再等等我?為什麽一定要去找總裁?總裁究竟有什麽好的?那個姓官的什麽總裁,一看就不是好人,冷酷邪魅無情花心,而且總裁完全是可以註冊之後搞個皮包公司就可以當的!究竟哪裏靠譜?”

他雖然用了很多問號,但是我只需要四個字就可以給他答案。

認錯人了!這個白癡。

可是我連吧啦開他手的力氣都沒有,風衣在拉扯中掉在地上,我在夜風中抖得厲害。

他大力搖晃著我的肩膀繼續聲嘶力竭,“可是廠長不一樣啊!有公司有廠房有設備有資金,我們是做實業的啊!為什麽不等我?以後,我一定會是年輕有為的廠長!小娜!”

雖然他加入了咆哮教,雖然他們馬教主演了不少經典劇,可是顯然,這位未來的廠長還沒有掌握少女世界的精髓:誰認廠長啊?一本關於廠長的小言都沒有!

可是遍地都是總裁文啊。

我沒力氣給他科普,他另一只手捏得我脖子太緊了。

“小娜,回來吧。”狂風轉多雲,他低聲喚著,將我圈到懷裏,一張臉離我越來越近。我用力向後仰去,他俯身向下逼近。

如果繼續下去,我覺得我的腰一定會折了,這樣需要柔韌性的下腰運動,實在不太適合筆直的我。

遙想那些歷史中有修為的妖怪,個個呼風喚雨,哪個不是威風凜凜,就算修為不及,變個樣子也能把人嚇個怕死,做上許久噩夢,而我呢,連個醉酒而失戀的人,都束手無策。

避無可避之時,我只覺得心中悲憤,眼前,晃過一個人的眼,清澈而純粹,他一定在尋我的路上,一定是。

我打定主意,若這咆哮教會員撅著嘴上來,必吐他滿臉橙子汁。

那人的眉眼在我眼前不斷放大,鼻尖幾將觸上我的鼻子,下一秒,支撐住我脖子和腰間的手卻一松,那張大臉亦是向後移去。

嘿,地面你好,我又回來了。閉上眼,我等待猛烈的撞擊,背後一頓,卻落入溫暖的臂彎。

心中驚喜,我睜開眼來,側頭看去,正對上一雙眼眸,不是期待中清澈純凈的眼,而是幽遠難測的黑。

那樣的不可捉摸,是白方。

我一定是快累暈了,居然連白方何時走入小巷,又如何推開那咆哮會員的動作都沒看清。

“嘿,這位同學,好久不見。”白方俯視著我,悠然打著招呼。

我咧嘴笑了一下,很高興人們總是看不到自己的笑,我現在笑得一定比哭還難看。

幾步外,西裝男扶住被白方推開後踉蹌著後退到另一側墻壁的老大,四人呈包圍狀前後站定。

“你哪兒冒出來的?幹什麽推人?”西裝男喝道。

白方沒理他們,我則是沒力氣理他們。腐乳大概覺得一直用胳膊托著我太沈,半蹲又使他昂貴的褲子不美觀,於是臂上一用力,忙著將我扶起來。

他攬著我的腰,閑閑看著那四個人。

一側虎背熊腰的家夥早有些不耐煩,挽挽袖子就沖上來,只一秒,壯男也跌了回去。

白方出手很快,比我看的武俠劇還快,那壯男的手臂還沒劈下來,就被白方擊中了手肘的位置。那人跌坐在地上時,白方已經將他的外衣披到我身上。

“你!”另一個男子喝了一聲又想前撲後繼,被他們老大從身後拉住。

醉酒的未來廠長此刻清醒了兩分,對白方道:“你是誰?幹什麽沖出來打擾我和小娜。難道,”他皺起眉頭,“你是另一個總裁?”

白方輕笑起來,搖了搖頭,“我是董事長。”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廠長有廠房有設備有資金,是做實業的”這句來源於天涯回帖,“可以看不起總裁,但是不能輕視廠長”,此貼甚歡樂。名為“總有一款總裁替我愛你!開8各種最佳小言男主”,落星之星好油菜花啊,推薦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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