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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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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而,他對眾妖精道,“那麽,眾會友,我們準備開始這次的修煉吧。”

逐客令下的很明顯,我卻在聽到“修煉”二字後興奮起來,這種妖怪大集合的修煉,一定很帶感吧,一定會進階很快吧,一定有什麽秘籍吧。

另外,還會不會有其他隱身的妖怪從地底下,草皮裏冒出來。

我放慢了向來時的木門前進的步伐,一步三回頭地熱切張望,只見妖怪們重新聚集到巨石之上,圍坐成一個圓圈。

圓圈之中,撲克臉斜眼看了我一眼,又側頭看了眼他身邊的蚊子。下一秒,蚊子突然就出現在我身前。

“看什麽看,快走吧,只有本協會的會員才能參加這個活動。”蚊子說出的話與他薄薄的嘴唇一樣刻薄。

我不舍地挪動著腳步,一邊鍥而不舍地悄悄問他,“你們協會裏有狐貍嗎?”

“沒有!”

“有兔子嗎?”

“沒有!”

“有美人魚嗎?”

“你怎麽這麽煩!”蚊子伸出他細長的胳膊在身後推著我向前走,另一手拉開了木門。

“好吧,不煩你了,同是天地間的妖精,最後求你一件事兒,”我諂媚地對蚊子笑道,“呵呵,幫我變件其他款式的風衣和鞋子唄……”

我實在不想出去的時候還被比妖精還有體力的桃子和微微追。

蚊子滿含鄙視地看我一眼,細胳膊一揮,我的夏裝之上,就多了一件藏藍色的學院派風衣,腳上的帆布鞋也變成了黑色高幫款式。

恩,樣式還真不錯,“你肯定沒少在N大女生寢室出沒。”我中肯地評價。還沒等我站穩,轉上小半圈看看衣服後擺,只覺得屁股上一疼,就被蚊子踹出了門外。

真沒禮貌!

拍拍風衣上的腳印子,我帶著終極面試題目返程。

…………

站在西區九號樓樓下,我擡頭望去,一眼就找到了於庸澤寢室的窗戶,半拉的窗簾,橘色的燈光,搖曳的花枝。那是窗臺邊的一盆梔子花,自從佟雯走後,周雪的寢室又變成了行宮,於庸澤便將那盆花帶回寢室養。

我的視力那樣好,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惜,在樓下的高度與角度,還是無論怎樣都看不到他在燈下敲打論文的側影。

甩甩自己的頭,真奇快,不過是出去跑了一個晚上,我怎麽就開始懷念於呆子的側影。甩開莫名的情緒,我邁步向樓上跑去。

四樓的走廊裏空無一人,我悄悄走到於庸澤寢室門前,將耳朵貼在門上。

我必須聽得真真切切,必須準確判斷出於庸澤的位置,然後再找一個他去衛生間的機會或者創造一個他暫時離開寢室的機會,偷溜進去。

於庸澤心中寢室樓無賊,他暫時離開寢室的時候,從來不鎖門。

細細聽著,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敲擊鍵盤的聲音,也沒有視頻播放的聲音,該不會是,睡著了吧

我有點兒糾結起來,現在,我是應該悄悄推門進去,還是利用寢室樓內的山寨手機制造一個虛假短信或者電話,騙他下樓取快遞。

還有,他如果是趴在書桌上睡著了,這樣的天氣大開著窗,不會感冒吧?一絲擔憂籠上心頭,我稍微分了下神,便見隔壁紀北城的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

我蹭地站直身子離開於庸澤寢室的門,略擡起頭,佯裝認真無比地打量門牌號碼。

一個人自門後走了出來,不消偏頭,只用餘光,那身形姿態我便無比熟悉。

心底再次歇斯底裏地吶喊起來:為毛我沒學隱身術啊!!!

餘光之中,那灰色寬松棉布褲子,白色的棉質上衣,墨綠的連帽開衫,那個從隔壁推門走出來的人,正是我最熟悉的人——於庸澤。

我只覺得胸腔中撲通撲通跳動的難受,那樣急促而怦然的感覺,以往,只有在我快沒電時才有這般體會。

人類的血肉之軀真的好麻煩,能不能不要跳得這麽快,弄得我頭暈目眩,連緊握的手心都在漏水。

“同學,你找誰?”身側,於庸澤問道。

那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偏過頭,飛速地瞥他一眼,又心虛地扭頭過去,繼續看門牌。

“我……我……”我找你,可是我說不出口。

該死的,現在我這是在磕巴嗎?

長長吸口氣,又看一眼高處的門牌,我轉身望向於庸澤,“我找住在五樓……五樓的同學,不好意思,才發現走錯樓層了。”

他一定剛剛洗過頭,圓圓的棉質領口有幾滴水跡,是潮濕的發梢滴下的水,空氣中,有他慣用洗發水的淡淡味道。

我微微揚著頭,這是第一次,我站在這樣的高度與他兩兩相望。

這是第一次,我以這塵世間的血肉之形與他相見。

心口之中,噗咚噗咚噗咚如若響。

幾縷帶著水汽的頭發貼在他額前,黑發下是黑黑的眼,不大,卻純凈,鼻子挺拔,線條卻不尖銳,雙唇的唇角,是隨和的彎彎弧度。

真好看……

只是,我就這麽堵在他的寢室門口,直盯盯地看啊看,好像有些不好。

呵呵笑了兩聲,我挪開腳步,“不好意思,來了好幾回了,還是總搞錯。”

朝他笑笑,我轉身向樓梯口拐去。

“沒關系,我也經常走錯。”身後於庸澤說道,接著是寢室門拉開再關和的聲音。

我從已經拐過去的樓梯口探回身子,望著已經關閉的房門,又直直看了好一會兒。

於庸澤就是好心,他幾時上錯過樓層,連素不相識堵在他寢室門口的嫌疑份子,他也要安慰上兩句。

可是啊,我默默念著他剛才說的【沒關系,我也經常走錯】,心花怒放。

他終於能夠,聽到我說話!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對話啊……

樓梯下面傳來上樓的腳步聲,我忙彎腰在樓梯口拉開鞋帶,又蹲身系鞋帶。

兩個姑娘姑娘言談著從我身邊經過,那聲音熟悉得很,正是追著我在N大跑了好幾圈的微微和桃子。

我低下頭,高幫帆布鞋的鞋帶子,好長啊。

“微微,你記住那賊長什麽樣了嗎?”

“沒見著,一直追著她背影跑,不過,”微微語風一轉,得意道,“我牢牢記住她跑步的姿勢了,下次再讓我看到她,絕對讓她好看。”說完,是拳頭相擊的聲音。

我頭埋得更低,鞋帶系得更認真。

微微和桃子,比未知的妖怪還可怕。

直到兩人上樓的腳步聲遠去,我才躡手躡腳重新回到於庸澤寢室門外,再度附耳上去。這次我運氣不錯,很快,就聽到於庸澤滑動轉椅起身的聲音,他走到衛生間門口,隨後是衛生間木門閉合的聲音。

事不宜遲,我攥緊外門的門把手,擰開,一步邁進去,快速而輕巧的自內關好門,大步躍到桌上,揮手將山寨手機和身上衣物變幻無蹤,緊接著,搖搖身軀,變回手機。

衛生間內抽水馬桶放水的聲音響起,很快,木門打開,於庸澤汲著拖鞋走回桌子前,看我一眼,他坐到書桌前,繼續開始在小黑上敲打論文。

寢室小小的空間中,響起噠噠的敲字聲,偶爾,是翻書是聲音。我註視著他的側顏,心中踏實起來。

…………

轉眼進入十一月,天氣越來越冷,最近幾日於庸澤一直在忙論文,我亦如此。

作為一個與N大高材生一起學習了四年有思考能力與記憶能力的手機,我完全按照N大研究生院的要求,一絲不茍地對待妖怪協會給我布置的論文。

第一天,我就利用電磁波偷偷上網,用LaText在網盤裏完成了論文框架。

排版:一級章,二號黑體,單倍行距,斷後1行;

二級節,三號黑體,居左,單倍行距;

三級條,四號黑體,居左,單倍行距;

四級項,小四號黑體,使用不同編號;

扉頁:“論妖怪與神仙的區別”一級標題排版,居中,鑒於本手機英明神武,導師與副導師欄全部為空。英文題名嘛,考慮到這是一個嚴肅的有非凡歷史傳統的東方問題,我將“Times New Roman”的一行二號字重重刪去。

摘要頁:恩,暫時空著。

目錄頁: 1.5倍行距,居左;題目與頁碼用“……”相連,內容,恩,暫時空著。

主體部分:格式設置,小四號宋體,1.5倍行距。

內容:一片空白。

好吧,我承認,我只是套用了研究生院整版的論文格式,至於裏面的內容嗎,容我再想想。

六天過去了,我一直在想想。

第七天,我強迫自己開始在排版整齊的格式裏填充內容,我反覆自我催眠、自我激勵:

看,現在我和於庸澤同步在做一件事情——為論文而奮鬥。

神仙和妖怪的區別到底在哪裏?

總結這幾日的思考與網絡搜索,我將LaText與 Endnote做了關聯,嚴肅地在文檔中勾畫關鍵詞索引後自動收藏的答案要點:

1.神仙不準拍拖,妖怪妻妾成群!

凡是一切神仙無法管的東西,都叫做妖怪。

論點參考文獻:《悟空傳》,作者:今何在。

縱觀仙妖之史,神仙那邊的織女說什麽也不可以嫁給牛郎,哪怕生米煮成熟飯,生了孩子也得被抓回天上,再劃出一條無法逾越的銀河。

再看妖怪這邊,牛魔王家家裏有妻有子,還是可以跟狐貍精打得火熱。

恩,此點結論很靠譜,保存。

2.神仙都道貌岸然,妖怪都衣冠禽獸!

論點參考文獻:《衣冠禽獸2006的角落》,作者:西祠胡同。

神仙道貌岸然倒是沒錯,妖怪怎麽可能都是衣冠禽獸,我前幾天看到的蘋果、白菜、胡蘿蔔,分明不是飛禽走獸,而是蔬菜水果嘛。

毫不猶豫地,我在此條上畫了個大叉。

(句子:⊙﹏⊙b汗,諾亞你這個文盲……)

3.神仙長得比妖怪好看,妖怪經過努力,不斷修煉法力,有本事搶到錢後就去做整容,整得好看的,就變成了神仙。

論點參考文獻:《美麗創造奇跡》,作者:杏林整形醫院。

我屏幕上對應變形後嘴角的地方抽搐了下,差點白屏。

好吧,也許男性的妖怪是醜了點,比如撲克臉。

可是,毫無疑問,這是對其他性別妖精的無視啊,就算妲己狐貍距離我們的時間久了點兒,聊齋裏還有多少漂亮的小妖精啊,就算其中有一兩個的臉皮是畫上去的,也不能掩飾廣大花妖樹精的迷人之姿。

叉叉!

4.神仙和妖怪的基因本質上不同,神是神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這就是他們的本質區別。

論點引申出處:《大話西游》,作者:玄奘(三藏法師)。

我記得大話西游中,唐僧說到那句類似的臺詞時,是殺傷力極大的終極秘語,兵不血刃就解決了他身旁看著他的小妖怪。可是,還是哪裏不著調啊……

對比典籍《西游記》記載:

“那座山,正當頂上,有一塊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圍圓。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圍圓,按政歷二十四氣。上有九竅八孔,按九宮八卦。四面更無樹木遮陰,左右倒有芝蘭相襯。蓋自開辟以來,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內育仙胞,一日迸裂,產一石卵,似圓球樣大。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五官俱備,四肢皆全。”

如此看來,大聖是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的石頭孕育而成的,又哪裏來的妖怪他媽?

於是,該叉掉嗎?

我疑惑起來,眼前,晃過紅孩兒的臉,那個正太倒是鐵扇公戶親生的!嫡親嫡親的!

於是,該勾起來嗎?

再瞥瞥自己銀色的機身,記憶之中,我從沒有什麽父母,按照手機販賣程序,工廠的流水線,就是我出身的地方吧,又怎麽可能會有父母?

於是,還是該叉掉嗎?

叉掉嗎……勾起來嗎……叉掉嗎……勾起來嗎……

最後,在我沒把自己繞沒電之前,在這個充滿了生命科學和倫理問題的第四點上,我糾結著畫了個——圈。

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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