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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三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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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府三姑娘自打出宮後, 便精神不振,不進飲食。

這次倒不是裝樣子的,而是動了真格。

顏文寧豁出了性命去拼了一次, 但除了她真的差點喪命這件事外, 一無所獲。

而緊接著太子被皇帝所傷,更似雪上加霜, 徹底截斷了她進東宮之路。

剩下的好像只有一條道兒可走,那就是按照顏尚書原先的打算——出城,找一個尼姑庵,靜修個幾年。

此後, 她或者給顏家徹底的拋棄在那裏,或者在兩三年後大家都忘記這件事的時候,便把她悄而不聞地嫁給一個還過得去的男人。

不管是哪一種, 對三姑娘而言都是不能接受的。

更不能接受的是,那原先閃閃發光的太子妃之位就此離她遠去, 遙不可及。而她自己則會淪為所有人口中的笑柄,那些曾羨慕她的,巴結她的, 現在都在背地裏偷笑。

痛悔交加,她甚至真的自縊了一次。

於夫人以淚洗面,顏尚書焦心不已。

連一向看不慣三姑娘的顏文語也暫時丟下病著的程殘陽,破天荒地回到了顏府。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種情勢之下, 發生了令人意外的轉機。

豫王府的管事來至顏府, 親自會見顏尚書,提出了豫王的迎娶之意。

顏尚書極為震驚,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王府的管事含笑道:“老大人不必過於詫異, 姻緣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此事有些特殊,畢竟人盡皆知,三姑娘曾是東宮之選,突然改為王妃,未免人心詫異。所以王爺的意思是讓下官前來通恰,若是大人同意的話,王爺便即刻進宮,求請皇上賜婚,以塞悠悠眾口,也能名正言順。”

顏尚書哪裏會不願意,甚至有些求之不得。

一個本以為是“毀掉”了的女兒,突然間會成為豫王妃,這簡直是跟起死回生同等的功效。

剎那間顏尚書幾乎湧出淚來,但他仍是問:“可是、不知王爺為何要這樣做呢?”

豫王雖非嫡長子,卻是皇後親生的,身份尊貴,據說皇後暗中正在秘密地替他選妃,正因為過於挑剔,又加上太子的正妃沒定,這才耽擱下來。

娶一個太子不要的顏文寧?他本不必要這樣做的。

管事含笑說道:“王爺賢明仁愛,人所共知,何況令嫒因為此事茶飯不思,府內家宅不寧,實在令人嘆惋……王爺素來敬重老尚書的品行為人,不忍尚書因此事而傷身郁郁,當然,令嫒品貌皆是上上之選,且又貞烈,王爺親眼所見甚是敬慕,王爺自也不願如此貞女落一個慘淡下場,若能結成連理,卻是皆大歡喜。”

這一番話,滴水不漏,顧全了顏家的體面,且聽著也頗懇切在理。

但在此之外,顏尚書卻也能品出另一層的意思。

早先在豫王跟信王之爭中,顏尚書便並未選任何一方,就算當初皇後曾要將顏文語許給信王,顏尚書依舊我行我素。

後來趙儀瑄成為太子,又要嫁三女兒,顏尚書更加不必費心思量了,畢竟太子是儲君,他只要專心致志而順其自然地為國效力就是。

可偏偏事與願違。

就在三姑娘毫無著落命運淒慘之時,卻是豫王挺身而出。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但一旦接受了豫王,就意味著顏府不會再像是以前一樣中立不倒了。

顏尚書沈默了半晌,終於長嘆了聲:“勞煩稟奏王爺,老臣甚是感激王爺,亦很願意促成這門親事。”

次日,豫王進宮。

皇帝在聽到豫王親自開口求賜婚之時,並沒有很意外,只問了一句:“你可想好了嗎?”

豫王仍是如往昔似的溫和平靜:“是,懇請父皇為兒臣賜婚。”

皇帝擡眸:“那……你母後可知道了?”

豫王道:“兒臣待會兒便回去面稟母後。”

皇帝一笑:“你沒有跟你母後說過,就先來求朕賜婚了,你這是要先斬後奏對麽?”

豫王確實是這主意,但他仍是滴水不漏地:“兒臣不敢,只是兒臣覺著,母後也是會同意的。”

——“本宮不同意!”

在皇後的寢宮裏,還沒等豫王把話說完,皇後便怒喝而起。

早上的時候,皇後娘娘從女官口中聽說了這傳言。

她並不信,甚至很輕蔑地:“不可能,豫王看不上顏文寧。”

但這件事竟連楚妃等都知道了,而在聽聞豫王進宮面聖的時候,皇後終於坐不住了。

此刻親耳聽豫王說完,皇後怒火中燒,而匪夷所思的:“你是怎麽了?太子都不要的人,你卻巴巴地要去撿?她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了?”

這句話何其耳熟。

趙南瑭想了想,苦笑。

昨日他在東宮也曾這樣對太子說過,沒想到這麽快風水輪流轉。

“你總不會跟皇上求下來了吧?你總不至於這樣愚蠢!”皇後越想越怕,步步近前:“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是喜歡那個丫頭才這樣做的。”

皇後心裏很清楚顏文寧的斤兩,三姑娘跟顏文語完全不同,那丫頭的性子浮躁虛榮,就算是嫁了人,也未必會是個賢內助之選,這也是她竭力想把顏文寧塞給太子的原因之一。

她絕不信豫王會看上顏文寧。

“母後。”相比較皇後的激動氣急,豫王平靜的有些可怕。

就如同看似靜止的水面,誰也不知道在三尺之下會是怎樣的洶湧澎湃。

迎著皇後逼視的目光,趙南瑭甚是輕描淡寫地:“喜歡不喜歡的,有什麽要緊?”

皇後怔住:“你說什麽?你、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麽非要想不開娶她?”

“兒臣正是因為想開了,”豫王的雙眸中都沒有一點波瀾:“難道像是兒臣等這樣的人,還會因為喜歡一個人就去娶,不喜歡一個人就不娶?所謂婚嫁,不過是利益縱橫,端看這結親有無益處罷了。”

皇後起初還有些焦躁,但是聽到這裏,她的臉色陡然變了。

她直直地看著豫王,她發現豫王太平靜了,這淡然無欲,不喜不惱的神態,甚至讓皇後看著有些陌生。

“你、你當真是這麽想?”她試探地問。

“是。”豫王垂了眼簾,微笑:“兒臣娶了顏文寧,顏尚書自然感激,以後吏部歸向誰,還用兒臣多說嗎?”

皇後倒吸了一口冷氣:“可……”

不等皇後開口,豫王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麽:“母後也不必擔心,若實在有母後看中的人,兒臣也會聽從母後意願,雖做不成正妃,也可充入王府,相得益彰。”

皇後屏息。

她沒想到一夜之間,豫王竟能想的這樣的通透。

皇後懷疑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豫王有如此轉變的,忽然她想起昨兒豫王跟著皇帝去東宮一節,便道:“你能如此想得開,眼光長遠,母後卻也不會再勉強你,不過,你怎麽突然就變了主意?”

就在這時,皇後好像看到豫王的唇角有點微腫。

經過半天一夜的敷藥,豫王臉上被掌摑的痕跡已然消退,但是唇角給打破的傷口卻無法在一夜之間愈合。

幸虧不細看的話,也看不出來。

但現在皇後總算後知後覺地留意到了:“你的……”

豫王不想回顧被太子打過的慘痛,更加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這點屈辱,便無奈一笑:“這兩日有些上火,昨兒晚上長了個火瘡,母後不必細看。”

皇後並未懷疑這話,因為豫王的謊話如此自然。

且她以為豫王自是因為思量這門親事而火氣上撞,也是有的。

最後,皇後悻悻地說道:“哼,真是白便宜了顏家,早知如此,本宮起初就不用費那些心思了。”

這會兒皇後的心意,卻跟皇帝傷了太子後一樣,都巴不得顏文寧早在那一撞中碰死過去,倒也幹凈。

說完了這些後,皇後不經意地說:“你舅舅先前派人送了信回來,他不日也會回京,正好……趕上你的事兒了。”

豫王勸服了皇後,皇上那邊賜婚已經成定局。

做完了這一切的豫王依舊是心如止水的,整個人從內到外的淡然,就好像他在操辦著的不是自己的終身大事,而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的瑣碎。

將要出宮的時候,豫王意外地看到了太子。

按理說太子殿下的傷勢還不容到下地亂走的地步,但趙儀瑄顯然比太醫們想的更加強悍些。

豫王很規矩地行了個禮:“參見太子殿下。”

他仿佛失憶了一般,不記得昨兒才被打過一巴掌,又或者那巴掌跟那些激烈的爭吵根本是子虛烏有不存在的。

趙儀瑄左右打量了他一會兒,說道:“聽說你要定顏文寧做王妃了?”

豫王謙和地微笑:“沒想到消息傳得這樣快,殿下都知道了。”

趙儀瑄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嘛。”

豫王又是溫和地一笑:“皇兄真是風趣。”

趙儀瑄用狐疑的目光打量這個皇弟,終於他走前一步:“昨日你還跟本太子說,你不要的人我卻求之不得,如今本太子是不是該把這句話還給你?”

豫王的臉上甚至浮現一點不好意思,他笑著垂頭道:“殿下恕罪,昨日確實是臣弟出言無狀,事後已然極為後悔了。”

此刻在太子眼中,豫王就仿佛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刺猬,趙儀瑄雖然知道他滿身是刺,但他偏偏蜷縮成了一團,讓太子沒有辦法下嘴去咬他一口。

於是趙儀瑄笑笑:“其實本太子也早不放在心上,方才確實跟你開玩笑呢,嗯……你的好事將近,倒要想想該給你預備一件什麽樣的大禮。”

豫王一派感激:“那臣弟就先謝過皇兄了,有勞皇兄費心。”

直到豫王殿下轉身走開,在旁邊看足了全場的盛公公才瞠目結舌地說道:“怎麽王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昨兒才天雷動地火似的幹了一場,今日竟和風細雨,連盛公公都自嘆弗如。

趙儀瑄卻道:“哪兒就大變活人了,他一貫都是這樣,面上正經無辜,心裏黑的如墨,專會騙那無知女子。”

這“無知女子”指的是誰,自然清楚無誤。

盛公公皺眉:“可是王爺竟然要娶顏家三姑娘做王妃,倒確實是出人意料。”

“也沒什麽出人意料的,”趙儀瑄長嘆了聲,道:“他哪裏是娶顏文寧,他是在娶顏尚書罷了。”

盛公公哭笑不得:“殿下,您怎麽又……又開這種玩笑。”

趙儀瑄不以為然地,揉了揉自己受傷的手臂:“這可不是玩笑,若不是看中了顏家的勢力,豫王怎麽會幹這種虧本買賣,一來買了顏尚書的心,二來,也讓眾人看看他是何等的賢明……太子棄嫌的,他竟大大方方不計前嫌的收了,嘖嘖,簡直是個聖人。”

說著,太子自己也覺著好笑似的,嗤地笑了聲:“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他把眼睛盯著夜光身上。”

因為最後這句話,太子莫名的高興起來。

盛公公雖然不覺著這有何可喜的,但因為太子笑的開懷,他便也覺著喜歡了:“就是,昨兒還一副不依不饒的呢,這下好了,就不用跟殿下對著幹了。”

趙儀瑄卻一針見血的:“表面不敢,心裏只怕還惦記著呢,哼。”

宋皎之前離開東宮,諸葛嵩親自跟隨。

後來宋皎跟著徐廣陵上同月樓,侍衛長雖看似消失無蹤,實則無處不在。

不過徐廣陵也非泛泛之輩,諸葛嵩不能靠得太近,因此只能聽見兩人說話的只言片語。

他回到東宮後,便一五一十地稟明了趙儀瑄。

太子聽後,表情有些陰郁:“這個徐廣陵,倒是挺盡心的,這般處心積慮的,是為了豫王去打舊情牌麽?混賬東西……”

諸葛嵩以為他在意的會是另一件事,沒想到太子的關註點與眾不同,角度刁鉆的很。

他只好提醒趙儀瑄:“殿下,徐廣陵已經查到了春曇,那會不會……”

侍衛長沒說下去,因為他看到太子的唇角浮出一抹玄妙的笑意。

趙儀瑄擺擺手道:“不用管,讓他們查吧,查的越深越好,本太子還愁他們沒把春曇翻個底兒朝天呢。”

如果這一天就如此過了,太子的好心情應該會持續一整夜。

可就在宮門將關之時,諸葛嵩又帶了個最新的消息過來。

——宋皎出城了。

作者有話要說:  虎摸,今天也是三更君值班的日子~加油沖鴨~~感謝在2021-07-24 18:12:44~2021-07-24 21:55: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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