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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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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宋皎去了程府。

顏文語因為三姑娘尋死覓活,已然回了顏家,程府的下人看見宋皎來到, 一個個臉上堆笑, 忙小跑著迎上來。

自從京內傳出程子勵出事的消息,素來跟程府有往來的朝臣們也日漸絕跡, 只有宋皎,徐廣陵等幾個親近心腹還時常過來。

尤其是宋皎,她是程殘陽的關門弟子,顏文語青眼的人, 她自個兒性格又好,人物出色,程府上下都樂意見著她。

此時門口的家奴笑哈哈地替她把驢子牽住了:“宋大人, 您來了!”

宋皎從驢背上滑下來,看他搖頭晃腦地跟自己的驢子似的:“你怎麽這麽高興?”

那家奴道:“哪裏是高興, 不過是悶了這兩三天,總沒有一件令人喜歡的事兒,好不容易看到您來了, 這才能笑一笑。”

小缺從驢背上把兩樣點心取了下來,說道:“你是不是笑話我主子騎著驢過來呢?”

另一個家奴幫著把點心接了過去,道:“這話說的,我們是歡喜宋侍禦的人品,又不是看他騎驢騎馬, 何況先前那些乘著八擡大轎來的大人們還有呢, 現在統統不見了蹤影,要叫我們再見著,別指望給他們一點笑模樣。”

起先那個不願叫他多抱怨給宋皎聽, 便打岔道:“宋大人,你來就來,怎麽還拿東西?”

宋皎說道:“聽說老師病了,不知情形怎麽樣?”

說話間又有幾個下仆聽聞她來了,有的忙著跑到裏間報信,有的便也跑出來,幾個人簇擁著宋皎進了門,竟是且說且陪地把她送進了內宅。

裏頭的丫鬟聞訊出來接了宋皎,因說道:“我們太太昨兒就回了顏府,本來說當天就回來,誰知昨夜派人說事情耽擱了,也不知今兒幾時回。”

宋皎心想,顏文語恐怕是因為豫王要娶親的那件事耽擱了吧,卻並不提,只道:“不打緊,我是來探望你們老爺的。”

丫鬟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有些憂愁之色。

宋皎忙問:“怎麽了?”

那丫鬟悄悄地問:“宋大人,我多嘴問一句話,我們公子真的……真的現在在詔獄裏嗎?”

宋皎一窒,搖頭道:“不是。”

她是在大理寺見著程子勵的,並非詔獄,所以這個應該也算不得扯謊。

“不在哪兒?”丫鬟眼睛一亮:“這麽說那些傳言都是假的?公子並沒有犯事?”

宋皎勉強笑了笑:“這個還不怎麽知道,回頭我得再細細打探打探。”

既然如今朝廷沒有下判決,那麽一切說法便算不得數,宋皎是這樣想的。

她極願意不把事情想得那麽糟糕,而寧肯一切往有光的地方看。

丫鬟幽幽地嘆了口氣:“阿彌陀佛,但願公子沒有事,我們老爺這病癥,多是因為公子起的呢。”

她嘀咕了這句,又抱歉地對宋皎道:“宋大人,您見諒,只是您是老爺的弟子,是他貼心的人,這些日子又沒有個能說話的人來……一時我就多嘴了,若給夫人知道,恐怕又不饒了。”

宋皎笑道:“你是為了老師著想,我當然不會怪罪,你放心,你們夫人不會知道的。”

丫鬟感激地向著她笑笑:“宋大人,如果我們老爺多幾個像是您這樣的弟子,他興許也不會生什麽病了。”

宋皎則有些慚愧的笑笑,以前她總覺著,只要跟著程殘陽,跟著豫王,做點兒她稍微力所能及的事,總之不愧良心,混混度日就行了,也沒想過要努力往上爬。

直到現在她卻又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就連去見程子勵,都要繞個彎子。

一直以來擋在她身前的都是程殘陽跟豫王,而她為程殘陽所做的卻極有限。

但宋皎更怕的是,假如程子勵的事情判定了,那老師該怎麽面對這個結局,若這把年紀沒了獨生兒子,聲名盡毀,她簡直不敢細想。

內室有一股苦澀的藥香氣彌漫,程殘陽已經知道宋皎來到,從榻上坐了起來。

他身上披了件外賞,扶著丫鬟的手緩步往外走。

宋皎見狀,忙上前親自扶住:“不是說在靜臥麽?好好地為何下來了。”

程殘陽道:“沒病到那地步,不必擔心。你怎麽這一早就來了?”

宋皎從小缺手中接了點心過來:“連日沒來了,心裏實在惦念著您。”

程殘陽哈哈一笑,回頭看著那幾包點心:“這香味……你買了定勝糕?”

宋皎道:“定勝糕,栗子糕,還有一包棗泥山藥糕,都是喜福齋裏新鮮做好的。”

小缺在外頭正要走,聞言回頭道:“程大人,主子可是天不亮就去排隊等了,這是今兒頭一份!您老有口福了。”

宋皎笑道:“多嘴。”

程殘陽連連擺手,又對宋皎道:“你還知道我喜歡這一口。”

宋皎扶著他在桌邊落座,道:“您曾說過,品過的江南細點裏,喜福齋是做的最合您口味的。”

她把面前的糕點打開,外頭丫鬟早端了兩盞清茶進來。

程殘陽拈了一塊定勝糕吃了口,甜而不膩,齒頰沁香,他含笑點頭,慢慢地將一整塊糕都吃了,宋皎又伺候喝了半杯茶。

丫鬟趁機送了藥進來,道:“老爺原先不肯吃早飯,如今好歹吃了塊糕,這藥卻也正好喝了吧。”

宋皎又忙接過去,請程殘陽喝了,喝罷又吃了半塊栗子糕,嘗了口棗泥山藥糕,這才起身扶著宋皎的手走到外間。

在廳中落座,程殘陽便問道:“這兩天,聽說你不在禦史臺,是做什麽去了?”

宋皎略一遲疑,終於說道:“老師恕罪,我、我是去東宮了。”

程殘陽卻並不覺著詫異,只淡淡地問道:“上回已經吃了虧,難為你也沒有個記性。”

宋皎卻知道程殘陽不是責怪,而是擔心自己。她先笑了笑,鼓足勇氣道:“老師,我、我見著師兄了。”

程殘陽看了她一眼,沈默了片刻,他才說道:“見他做什麽,可知我心裏……早就當作沒有這個兒子了。”

宋皎毛發倒豎:“老師,怎麽這麽說!”

“不然呢,”程殘陽的眼神黯淡,卻偏微微昂首,透出一股子的倔強:“他若真把自己當作我程殘陽的兒子,在做那些毀國害民的混賬事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

這句,宋皎卻也無法反駁,因為就算見了程子勵一面,她也沒從程子勵口中聽到一句半句的解釋。

她只能沒什麽底氣地說:“老師,我想、我想師兄他是有……苦衷的。”

“狗屁苦衷!”向來內斂的程殘陽竟也破口罵了一句:“你不用給他找借口,就算是刀壓在他的脖子上,有些事也不能做,他既然做了,那他就不再是我程殘陽的兒子……咳,咳……”

宋皎見他咳嗽的厲害,早起身去給程殘陽捶背:“老師,您別生氣,這件事……大理寺那邊還在查,咱們不如等查出結果來再……”

程殘陽緩緩地籲了口氣,沒有接茬。

他看著窗外一叢盛開的紫薇花樹,望著上頭繞著亂飛的蜂蝶,忽然說道:“夜光,你可知我這名字的由來?”

宋皎微怔:“這個,夜光並不知道。”

程殘陽道:“我原先是江南人士,少年游歷,見過多少百姓疾苦,而官吏不作為的慘狀,那時候我便想,要盡我之力,為這天下黎明百姓做些事。”

宋皎屏息聽著,不敢讓自己錯過一個字。

只聽程殘陽念道:“‘耕犁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誰覆傷?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這是前朝李綱的《病牛》,梁溪先生也曾為朝廷監察禦史,憂國憂民,志慮忠純,卻被朝廷見疑而罷免,這首詩便是他謫遷時候所做,我因敬慕梁溪先生為人,便改了名字,用意自省,立志此生要效仿梁溪先生,不負國,不負民。可惜……”

宋皎怔怔地聽著,見程殘陽面帶傷感之色,忙道:“老師向來所做所行,亦並無辜負,又為何說可惜,目前不過是一時之窮蹇,老師並不該就立刻出此頹喪自傷之語才對。譬如這位梁溪先生,他此生遭遇實屬不公,但先生終其一生,並未有任何沮喪懈怠之意呀,老師既然以先生的詩為名,就也該不負此意才對。”

程殘陽很是意外,轉頭看著宋皎,隔了會兒才有些沈重地說道:“但是程子勵……”

“程子勵是程子勵,程殘陽是程殘陽,”宋皎的眼睛有些濕潤:“老師做過的事情,師兄並未做過,也做不成,同樣,是程子勵做的事,老師也並未沾過!我知道老師一生清譽,恐怕會因為師兄而毀於一旦,但不管世人怎麽說,您所做的種種,到底是無愧於臣民,無愧於殘陽之名,也無愧於梁溪先生!”

程殘陽從不是個感情外露之人,但是現在他的眼眶紅了。

眼中閃閃爍爍,他不能在弟子面前流淚,便倉促一笑,把頭轉開一邊,假裝沈思看窗外風景之狀。

過了半晌,程殘陽道:“沒想到,今日我竟然能被弟子教誨。”

宋皎一驚,急忙跪倒在地:“老師!我不是故意冒犯……”

程殘陽回過頭來,扶著她的手臂將她拉起:“你以為我是怪你嗎?不,我是感激……感激有個人會當面跟我說這些話,有你這些話,縱然世人皆罵我程殘陽無德失責,我亦不懼了。”

“老師……”聽了這番話,宋皎知道程殘陽是想開了,她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

程殘陽微笑著,凝視著宋皎的臉,他心裏有點遺憾:豫王要定王妃了,而宋皎,恐怕也不能到王爺身邊了,真是……

程殘陽面上沒說,而心裏非常的失望,因為他相信,要是宋皎能在豫王身旁,她會非常好的襄助豫王,就如今日自己鉆在牛角尖裏無法自拔,她偏能說出這樣振聾發聵熨帖他心的一番話。

他很希望這樣難得的宋皎會在豫王身邊,可是……莫非是天意作弄。

在宋皎離開之前,程殘陽提醒了她一件事。

“你待會兒要去禦史臺麽?”

“是。”

“今日你還是不要去了,”程殘陽點點頭:“我近來得了個消息,你舅舅魏家是不是在城外永安鎮?”

宋皎很意外:“是啊,老師怎麽突然提起我舅舅?”

程殘陽道:“魏家有一點事,我本來想派人去料理,現在想想,還是你親自去一趟吧。”

宋皎有點不安,還想問魏家出了何事。

程殘陽卻道:“不必多問,去了自然知道。對了,你稍等片刻。”他起身入內,宋皎跟著走了一步,見他坐在書桌前取了一支筆,就知道他要寫東西。

宋皎見硯臺裏的墨汁有些幹了,忙去添了些水,輕輕地給他又研了些墨汁,這才退後了兩步避開。

畢竟她心裏清楚,程殘陽的信不知是要給哪一位的,也許是機密,若非他開口,自己還是避嫌的好。

程殘陽看了她一眼,略微躊躇,終於慢慢地寫就。

他找了個信封將折了的信紙放入,卻並沒有封緘,只遞給宋皎道:“這封信,你可以看。”

“啊?”宋皎意外,正要問他是給誰的,程殘陽道:“這是給豫王殿下的,你在離京之前,把這封信送到豫王府,交到王爺手裏。”

宋皎呆住,她如今跟豫王的情形尷尬,頗有點像是突如其來的冰凍三尺,叫她去送信?還要交到王爺手上?

“可是老師……”宋皎猶豫片刻,終於道:“不如叫別人去吧?我想,王爺現在未必願意見我。”

她沒有說原因,但是她想,假如程殘陽問原因的話,她不會隱瞞。

程殘陽卻沒有問,他看著宋皎,終於道:“這樣吧,你出去之後,願意的話就看看這封信的內容,然後你自己決斷要不要去送,或者要不要讓別人替你送,好麽?”

宋皎很摸不著頭腦,但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她沒有再拒絕的餘地,便道:“夜光遵命就是了!”

程殘陽一笑:“好了,不必耽擱,你去吧。”

宋皎剛要退出去,又道:“老師且一定要保重,不要讓夜光擔心。”

程殘陽笑道:“知道了,等你回京,我必然已經好了。”

宋皎這才放了心,她出了程府,那封信在她的懷中,卻像是揣著個活物,不安的很。

爬上驢子出了程府街,宋皎叫停了下來。

在一個無人的角落,宋皎看著那不著一字的封皮,宋皎一咬牙,終於把信紙抽了出來。

程殘陽用的是豫王所賜的當世有名的澄心堂紙,柔如春水,密如蠶繭,價格也是極昂貴的,據說一張紙至少要數百錢,所以程殘陽也不常用這種紙來寫信。

宋皎見是澄心堂紙,心裏就有些嘀咕了,等看到那信上所寫的內容,她的手慢慢地開始發抖。

小缺在旁邊牽著驢,時不時地望一眼,見她的臉色不對,便道:“怎麽了主子?”

宋皎忙把那張信紙合了起來,就仿佛怕小缺會看見一樣。

小缺疑惑道:“到底怎麽啦?臉色難看的像是見了鬼。”

宋皎一手捏著信紙,一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有點疼。

她定了定神,又把那張信認真地看了一遍,這次她的情緒穩定多了。

把信合起來裝好,宋皎怔怔地看著遠處天際濤走雲飛,忽地說道:“不去王府了。”

“什麽?”小缺更是不解:“先前不是說有要緊事要去見王爺的嗎?”

懷中的信沈甸甸的,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宋皎搖頭說道:“是我弄錯了,沒有……沒什麽要緊事。”

她仰頭看著頭頂的白雲藍天,長長地籲了口氣:“沒什麽……咱們出城吧。”

是日午後,程殘陽來至豫王府。

豫王一番問候,寒暄過後,程殘陽道:“承蒙王爺關懷,先前只是偶感風寒,如今已無大礙了。”

趙南瑭含笑道:“既然如此,那倒要及早回禦史臺主事,畢竟禦史臺舉足輕重,萬不能群龍無首,聽說皇上也派了內侍去府上慰問了?”

程殘陽道:“微臣慚愧,皇上跟王爺都如此惦記。”

皇帝能派內臣去程府,這便是個情形向好的信號。

豫王道:“其實本王知道你是因為公子的事心裏過不去,但照本王看來,皇上並未因此遷怒,且程師傅在禦史臺這麽多年,有目共睹,皇上也知道瑕不掩瑜,滿朝文武之中也自有公允,如果身體無礙,還是得及早回臺院主持大局。”

因為程子勵的事,程殘陽避嫌自請病休,不再理事,對於豫王來說無疑如同斷了得力臂膀。

若他能起覆,當然求之不得。

程殘陽欠身道:“微臣自當不負皇恩,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豫王見他答應,這才微笑道:“倒是不必如此,國事重要,程師傅的身體當然也是要緊的。”

議過了正事,程殘陽問道:“敢問王爺,今日夜光是否來過?”

趙南瑭一怔,旋即仍是淺笑說道:“今日不曾見著夜光,怎麽她沒去府裏嗎?”

程殘陽道:“正是因為去過,微臣托她帶了一封信給王爺,沒想到她竟沒來王府。”

豫王臉上的笑隱了隱,疑惑問:“是嗎?不知是什麽信?”

程殘陽道:“王爺放心,信上所寫並不涉及公幹。”

趙南瑭凝視著對方:“不涉及公幹,那是……夜光又因何沒來呢。”

程殘陽緩緩道:“也許是因為她看過信上的內容了。”

“她竟然……豈有此理。”豫王驚訝,也有些不悅。

“殿下莫怪,是微臣許她看的。”

“這、這又是何意?”豫王越發疑惑了,“本王著實不懂。”

程殘陽道:“因為,微臣在信中有一個要求,而只要王爺看過那封信,就絕不會拒絕。”

趙南瑭的表情變得凝重:“那,程師傅在信中所提,是何要求?”

程殘陽淡淡道:“是請求王爺無論如何都要把夜光留在身邊。”

豫王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極其微妙。

他盯著程殘陽的眼睛,半晌終於冷道:“你不是不知道,她跟太子殿下已然……她那樣不自愛,本王豈能……”

程殘陽看著豫王,心裏又生出一種微微失望之感,以前豫王是容不得宋皎女扮男裝的真相,現在又是因為太子,就算自己竭盡全力,終究也無能為力。

他把剩下的話壓了回去,而只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夜光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啊,她沒來,大概也是已經做出了選擇吧,到底是微臣人老,便格外的操心多事了,不過殿下放心,以後再不會了,而且……也再沒有機會了。”

他雖然還在笑,但笑裏已經有了幾分淡淡的疏離。

趙南瑭嘴裏雖然在說宋皎“不自愛”,可聽見程殘陽說她“有自知之明”,以及“沒有機會”,心裏仍是不太受用。

他道:“其實倒也未必是什麽自知之明,老師你大概不知道,太子殿下對夜光,可是非同一般,勢在必得之狀。至於在本王跟太子殿下之間,該怎麽選,她當然最清楚。”

程殘陽的眉頭陡然緊皺:“殿下,您總不會以為,夜光是那種趨炎附勢,貪新厭舊之人吧,在太子跟您之間,她心裏更偏向誰,您當真不知道嗎?”

豫王的臉色有些不自在,卻淡淡一笑:“何必說這些無用的,反正如今她已經是太子的人了,本王還是該提醒老師一句,有些機密之類,最好也不要再同她說,免得她已然成了太子的耳目。”

程殘陽木然地看著豫王,他想問問豫王是因拉不下臉而賭氣呢,還是認真這麽想。

但不管如何,這話一出,便似誅心。

宋皎為了他,赴湯蹈火,王爺卻竟能口出猜忌之語。

但程殘陽並沒有開口,只在心中想起了宋皎曾說過的一句話:“——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彼何人哉。”

最後,程殘陽起身之時,沈吟著說道:“有一件事,興許無關緊要,王爺聽聽就算了:夜光今日出了城,永安鎮那邊,她的母舅魏家遇到個坎兒,但以夜光單人匹馬前往,恐怕會有不測……”

他果然是老了,竟還是想留一點挽回的餘地。

點到為止的,程殘陽垂了眼皮:“微臣告退了。”

作者有話要說:  豫王:這是給了本王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嗎?

太子:就問你敢要嗎?

豫王:敢!

太子:拉出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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