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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戲假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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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戲假情真

四年一度的二月二十九日, 已經和學校請了假的蘇韻帶著做好的計劃書,又一次來到了方茉娜的辦公室。

聽完蘇韻的報告,方茉娜倒也沒有什麽異議:“你自小是個有主見的, 像這樣穩紮穩打的路線,倒也不錯。”

翻了翻蘇韻提交的劇本大綱, 說的就是大陸來的小表妹暗戀香江表哥, 然後又因為聲音條件好,被表哥和表哥好友哄進了合唱樂隊參加比賽的主線, 其支線就是灰姑娘逆襲和二男爭一女,典型的商業片套路,好猜又爽利,不怎麽需要動腦, 爽就完事。

這種成本不高的片子一般賠不了,而賺頭就基本和主角顏值以及演技配置成正比——看蘇韻列出的陣容都是靚仔靚女,再加上她自己本人又師從過外國的數位大導演,這一部自編自導自演的《青春之歌》,看起來就很是穩妥的開局基礎。

看完了蘇韻的計劃書,方茉娜就十分大方地給蘇韻這部融合了《歌舞青春》、《初戀這件小事》之類青春片常用梗大成的縫合怪蓋了章。

“劇組這方面,你拿上我的批條,自己去廠裏挑吧。”方茉娜順手又給蘇韻簽好了調配職員的批條後, 便解釋道,“臺島那邊的事情有眉目了,我盡量爭取在六月之前解決,到時你的電影正好在暑假上映。”

“我知道了。”蘇韻點點頭,拿上批條就轉身去了人事處, 翻看起了編導們的資料:直接挑幾個帶頭的, 然後讓他們再往下挑用慣又用得順手的下一級人馬, 這樣最是省事。

於是很快的,蘇韻就定下了目前還在TBB做編導的許安夏——現在的許安夏,還不是後世那個憑借《投奔怒海》、《女人四十》、《桃姐》等經典電影奠定神格的大導演,只是一個去年剛剛拿了金馬提名的萌新編導。

既是難得的女性導演,一貫的藝術風格也是平淡深遠又富有詩意,正好能為這部縫合怪青春片增添幾分內涵和質感。

挑好了副導演之後,蘇韻又馬不停蹄地一邊回憶學習著香江電影的拍攝流程,一邊加緊時間開始了前期拍攝準備。

五日後,《青春之歌》正式開機。

考慮到各種因素,需要的學生群演們得下午下課才能來,而這第一場又正是夜戲,因此拜完神之後,蘇韻便將正式的開拍時間安排在了晚上七點。

張榷嶸自從過檔到了TBB,方茉娜就著手安排了他定期上《歡樂今晚》做表演嘉賓刷臉熟;而陳柏楊也得準備中文金曲頒獎禮的表演排練,於是兩人就幹脆和蘇韻約定了他們做好白天的工作後,到時直接從廣播道那邊開車過來的做法。

協調好了主演們的時間行程,蘇韻又囑咐了作為副導演的許安夏幾句,讓她帶領另外兩個助理做好其餘的拍攝準備之後,便動身前往化妝間換裝做造型。

片場這邊忙忙碌碌,另一邊的車上,陳柏楊和張榷嶸也沒閑著,趁機又在交流對接下來拍攝的想法。

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裏默背著這一場的歌詞,陳柏楊始終還是有些不安:“要不等會到了片場,我先找瑪麗對一對詞?”

“她身兼導演編劇主演三職,不一定有空,不過你可以試試找她,能先對一下詞,這樣應該能讓你更容易進入狀態。”坐在副駕座的張榷嶸翻了一頁劇本,應了一聲。

按照通告上的時間,兩人一起來到拍攝場地時,蘇韻早就已經做好戲裏的造型打扮了。

看清楚蘇韻當前的模樣,陳、張二人均是嚇了一大跳。

“你捏我一下,我是不是還沒睡醒……”好一會,避開了前去交代事務的蘇韻後,陳柏楊這才結結巴巴地小聲喊了旁邊的張榷嶸一聲。

“你沒有眼花。”張榷嶸話是這麽說,但手也是沒閑著地捏了老友的臉頰一下。

“怎麽會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啊……”陳柏楊一副三觀都要因此而破碎的奔潰樣,“怎麽就變成了這樣了呢,我前兩年還去探望過她,她那時也還好好的呀……”

“你不要那麽激動,嚴格來說,瑪麗沒有真正地長殘,五官輪廓都還是原本的樣子……”張榷嶸按捺住心裏的惋惜和無奈,勉強打起精神安慰起陳柏楊來:之前自己還說蘇韻長殘是技術難度十分高的事,沒想到今日一看——只能說蘇韻真的是不負她這些年的奇跡經歷,成功地又一次驚爆了別人的眼球。

仔細點認真點看,蘇韻這個戴著黑框眼鏡梳著兩條長麻花辮的造型土氣是土氣了點,但如果是她從前那樣的氣派,也絕對是能顯得是帶著書卷氣的文靜知性。

奇就奇在,明明蘇韻的五官輪廓都還是從前的模樣,按理說也是標準的美人胚子——但不知怎麽的,昔日那種靈氣俏麗的驚艷感已經是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給別人的觀感就是帶著土氣的鈍和粗糙,仿佛白瞎了那一副好五官。

特別是那典型書呆子熬夜念書而造就的暗沈憔悴膚色,以及黯淡無光的眼神,瞬間就使得好五官泯然於眾人不說,甚至還比會打扮的同齡女學生要更顯愚鈍和呆滯。

張榷嶸還在這裏用自己的美學知識分析蘇韻“長殘”的原因時,陳柏楊已經是越發的傷心和哀嘆,就差沒當場哭出來了:也不是說他瞧不起相貌普通的人,現在對蘇韻的感覺除了惋惜和心疼之外,更深的一層,就是感覺那些被自己隱藏在心底的舊事回憶,突然被歲月的無情而殘忍破滅的悲傷。

盡管那時追到美國發現真相後,他是已經放下了一瞬的錯誤驚艷;但那個在紫荊花香風之中抱著吉他輕彈淺唱的少女,至今仍然是他心裏唯一的白月光。

就算暫時無法在一起,他也是希望像蘇韻這樣天生美人胚子還有著有趣靈魂的小女孩,能順利地成長為如那次錯覺一般、足以驚艷世人的美麗少女的。

只可惜,人世間就是這麽殘酷。

不過,比起他這個旁觀者,親眼目睹自己從高峰墜落凡塵的蘇韻本人,才是最為之無奈和悲傷的吧?

一想到這裏,陳柏楊頓時也就下意識地去壓制住了不少自己的洶湧情潮,轉而開始思考起該如何安慰蘇韻起來。

不,也許就盡量用從前的態度才是最好的吧……

忙著做事沒註意到陳、張二人的異樣,蘇韻拉住同樣被她這個土氣書呆造型嚇了一跳的許安夏的手,哭笑不得地解釋起來:“這是我特別為了貼合最初人設而做的造型,看我這個‘憔悴妝’是不是畫得很好?”

這可是各大汙點藝人出面道歉時的博同情專用憔悴妝,最大的特點就是利用深淺色不同的底粉打造出強烈的氣色削弱,從而營造出顏值的大幅度下降。

再怎麽美麗的人,氣色一旦差起來,十分顏色最起碼得打個對折。

如蘇韻這樣對自己下得了狠手的,畫幾顆青春痘、深淺粉底打造暗沈不均的“素顏”、中毒詭異色口紅把本來得天獨厚的嫣紅嘴唇塗成沒氣色的淺粉白色……這可真的是蘇韻扮醜扮得最徹底的一次。

看把多少人給嚇著了,特別是過來就直面她妝後效果的陳柏楊和張榷嶸,怕不是得要開始懷疑人生……

特別是陳柏楊那個糾結萬分又有點小心翼翼地偷看她這邊的樣子——這可憐孩子別是以為她這個模樣,是由於這兩年被沒啥好吃的留學生活和加州的濃烈陽光合力摧殘所致吧?

不過正好,他這個樣子很有男主角阿月被人推上臺合唱時,對女主角雲雲那個縮成一團的鵪鶉樣而頗感無語和不滿的味道。

擔心說出真相之後陳柏楊反倒會出戲,於是蘇韻幹脆就將錯就錯,直接讓許安夏開始準備,然後轉頭叫所有人埋位預備拍攝。

這一場要拍的內容,是懵懵懂懂的大陸表妹雲雲被對她不耐煩的表哥朗星帶來酒吧裏面參加派對,不料卻被抽中了號碼,要求上臺表演一曲換取小禮品的情節。

雲雲初來乍到,不太懂得這種派對的玩法,便只得弱弱地讓暗戀的表哥幫忙。

不過,在學校就是風流慣了、特別會撩女仔的表哥朗星,卻是就已經看穿了小表妹那點少女綺思。

自覺不愛這種青澀小姑娘的朗星面對求助,沒有多想,就是抱著鼓勵和看戲的心態,輕輕把小表妹給推到了小舞臺上,還柔聲叮囑說讓她要遵守活動規則和盡量多放開自己,接納世界的日新月異。

於是乎,另一個被抽到了號碼的男主角阿月就也在這時,被同伴們起哄著推了上去。

看雲雲那個恨不得縮成一團的可憐樣,阿月搖了搖頭,正準備放棄小禮品往下走時,忽然又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朗星在和他打招呼。

看著老友的面子上,阿月無奈,便只得留在臺上硬著頭皮唱了開頭的兩句。

眼見雲雲還是沒有什麽動作,阿月就打算轉身離開。

就在這一個瞬間,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的雲雲終於開了口,以一把宛如天籟的清甜嗓子,瞬間驚艷了全場。

阿月離去的腳步也當場頓住,然後,他就帶著一種棋逢對手的驚喜神情轉過臉來,趕緊接上了下一句的男聲唱詞。

優美動聽的合唱使得全場都沸騰了起來,歡樂地跟隨著節奏搖擺,而小舞臺上的二人也是越唱越開懷。

原本那土氣書呆的模樣,被感染力十足的歌聲渲染出了無盡鮮活的生命力,落在阿月的眼中,恍惚間就有種這位看著其貌不揚的合唱者其實擁有著魅力無邊的獨特美麗的錯覺。

臺上人和臺下人的驚喜和心動就在一剎那間,不過,阿月和朗星的驚喜和心動卻不是來自於男女之情,而是想起了二人曾經的約定。

他們曾經約定過要組一個樂隊,可惜一來找不到合適的女聲主唱,二來又因為家庭的原因各自去了不同的國家留學,直到最近才回港。

如今難得再次相遇,還直接就找到了滿意的女聲主唱,可不得趕緊動手?

年輕人的思維和動作就是迅速,想到就立刻去做——靠著朗星的誘哄,小表妹懵懵懂懂地被二人哄進了樂隊成為主唱。

當然,這種室內戲隨時都能拍,畢竟方便,所以這中間的一段拍完,許安夏又按照原定計劃,帶著劇組所有人轉移到了旁邊的服裝店。

這一場要拍的,就是小表妹雲雲在初賽後,因為土氣的裝扮而被其他對手嘲笑,所以護崽的阿月和朗星就掏空了荷包湊了一筆錢,帶著她去美容打扮買新衫的劇情。

灰姑娘變身大美人什麽的——絕對是最簡單經典但又能讓觀眾樂此不疲的一個爽點。

這一晚的拍攝都很順利,不過陳柏楊和張榷嶸考慮到蘇韻目前的狀態,在未開始拍攝之前,就私底下練了一下接下來要表演的驚艷神態:雖然換了個公主頭的發型後蘇韻的模樣看起來好了些,但是基礎太差也是難以砌出美輪美奐的高樓,為求拍攝順利和給好友面子,最好還是預先練習一下了。

“不知道會有什麽效果呢?”

“反正比她現在的樣子好就是了……”

開拍後,兩個後生仔就坐在長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根據劇本的臺詞聊著天。

“我……換好了。”依舊是帶著羞澀和不安的輕柔細聲在背後響起,坐在沙發上的兩個後生仔下意識地轉頭望去,時間似乎就要在這一刻停住。

就連冷氣機的細微噪音好像都要變得可愛起來,原本遮掩了翦水秋瞳的黑框眼鏡換成了最近特別流行的有色隱形眼鏡,那暗沈不均的暗黃膚色亦被清透的脂粉淡妝描繪成瑩澤綺麗的暖白,在燈光下便宛如上好的暖玉一般動人。

整個陽春三月的風花與星月,仿佛就落入這一抹純白似雪的裙擺裏,飄蕩成一個讓人不願醒來的人間美夢。

他自以為在夜間場合見慣了人間風流男女情濃,亦自覺繁華皆過眼之時,偏偏就是在最不經意間,仰望到了懸掛於高空之上的一輪新月。

大抵塵世間的情感就是如此矛盾又突然,愈是覺得自己無堅不摧,到頭來往往就最是不堪一擊。

比起阿月驚艷萬分的癡癡凝望,大概察覺到了什麽的朗星從驚艷裏回過神來之後,那眼神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覆雜,暗中看了旁邊的老友一眼。

“CUT!Good Take!”

“收工!”

“今日的戲好很多了,有進步啊!”想不到拍攝這麽順利,蘇韻喜氣洋洋地走過來拍了陳柏楊一下,這才把他從呆滯裏拍醒過來。

導演既然放話出來了,其他人也連忙跟著各種道喜,還問他是不是偷偷練過了才會拍得這麽順利之類的,打趣話不絕。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蘇韻的真容,陳柏楊頓時又飄忽地移開了眼神,聲音幾不可聞也答非所問:“嗯。”

都說他今日戲好、有進步,唯獨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不是戲好或者有進步,而是百分百的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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