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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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沈沈的，她終於看見眼前有了一絲曙光。
她朝著那光亮走去，來到了一個開闊的地界。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這裏什麽都沒有。
忽然，她聽見身後有聲響，回頭一看，竟是宋清。
“宋伯伯！”她鼻頭一酸，就撲進了宋清懷裏。
宋清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小丫頭，怎麽不開心呀？”
她小聲哭著道：“不知為何，總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卻又難受的很。”
“那是因為你貪得無厭。”聲音忽然變了，她打了一個激靈，忙從這懷抱裏退了出來，只見眼前之人，竟是紅袍黑甲的殷季！
“王上……”她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該做些什麽。
“玩弄權術、搬弄是非……寡人當年帶你進宮，可不是讓你做這些的！”殷季冷著臉，訓斥道。
“我知道我不對，可我是被逼無奈。再說了，是你默許我插手政事的。”她明顯底氣不足。
“被逼無奈、寡人默許？呵，寡人有讓你去害寡人的兒子嗎！”殷季大聲呵斥著。
殷曉也從殷季的身後轉了出來，幽怨地看著她。
她著實被這眼神弄得渾身不自在，剛要轉身離去，只見一只血手從她面前伸出來：“還我命來！”
她一個不防跌倒在地，擡頭看去，這披頭散發、張牙舞爪的不是靳月又是誰？
她閉了眼，喊道：“你那是罪有應得！”
遲遲不見回話。
她睜了眼，卻不見靳月，只見年輕的小芋頭背著竹簍站在她面前，笑道：“喬姐姐，你家裏是不是又沒糧了？是不是又餓肚子了？”
她看著小芋頭仍是記憶中的模樣，不禁笑了：“我好著呢，已許多年沒餓過肚子了。”
小芋頭似乎有些失望：“唉，看來這糧你是不需要了，我叔爺特地囑咐我讓我給你的。”他轉過身去，走了兩步，突然又回了頭，只是這次的小芋頭，已是滿面風霜：“你不要這糧，我可就去給我的阿長了。我的阿長命苦，總是餓肚子。”說罷，就背著背簍離開了。
她坐在原地，內心被一種巨大的悲傷籠罩著，忽然又聽到了腳步聲，擡頭看去，只見是那個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微笑著向她伸出手，道：“跟我走吧。”
她看著這公子，內心竟有了說不出的安寧，便伸出了手。白衣公子拉著她起身，她不小心便跌進了白衣公子的懷裏。
“對不起。”她只聽得他這樣說。
她一楞，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手裏竟然拿了一把劍，就這樣刺進了這公子的胸膛。
“馮律……”她叫著這公子的名字，卻眼睜睜地看著公子就這樣倒下。
她趴在這公子身側，喃喃問著：“為什麽，為什麽……”
“因為你是公孫家的人！因為你同我一樣惡心！”公孫簡的聲音響起，一下子讓她變得暴躁不堪。
她發了怒，回頭沖公孫簡吼著：“滾！我永遠不會成為你！”
可話音落下，她便楞住了，眼前這人，分明是公孫端。
“姜喬，你騙了我，”一身是血的公孫端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我當初就不該放你出良侯府。”
“我對不住你。”她低了頭道。
“這話你說晚了，”公孫端冷笑著，“今日我便要為楚國討一個公道！”說著，公孫端便拔出了劍，直指姜喬。
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們也出現了，將她圍了個水洩不通。
一陣陰風卻忽然刮過，青衣的秋白突然出現擋在了她身前：“誰敢傷我巫族祭司？”
此言一出，公孫端便消失不見了，那些人也不見了。
“秋，秋白？”她有些驚奇。
秋白卻沒有好臉色：“祭司大人，還不走嗎？”說罷，便推了她一把。
她驚呼一聲，身子沈重起來，肩頭上的傷口也作痛了。
她又看到了光亮。
“太後！太後醒了！”她聽見了薛痕的聲音。
周圍亂糟糟一片，她真想回到睡夢裏的安寧。
不，夢裏也不是安寧的，夢裏有太多故人了。
她側頭看去，只見殷瑤紅著眼睛守在榻邊，便笑了，問：“瑤兒怎麽哭了？”
殷瑤沙啞著嗓子道：“太後你還說，你可嚇死我們了。”
薛痕跪了下來，重重地叩了幾個頭，道：“奴婢護主不周，請太後治罪！”
她笑著擺了擺手，道：“起來吧，不關你事。是哀家自己的事。”
薛痕仍是跪著，帶著哭腔道：“太後不責罰奴婢，奴婢自己也要責罰自己。若不是奴婢中途落下，太後又怎會獨自落入奸賊之手！”
奸賊……
馮律嗎？
她想著這個詞，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仍是楚地的行宮。
“陛下呢？”
殷瑤紅著眼睛埋怨道：“太後別提陛下了。陛下已獨自回夏宮了。”
“啊？為何啊？”
“說是急著回去處理政事，就這樣回去了。太後病重昏迷他也不多停留，只說讓太後在楚國養傷。我一生氣，也沒跟著回……”殷瑤說著，又生起氣來。
看來，自己這是被貶謫發配了啊。
這兒子，還真是什麽都不耽誤。
等等，病重昏迷？
“哀家怎麽就病重昏迷了？”姜喬問。
薛痕忙道：“是太後的傷勢。太後一直低燒不退，太醫都說沒辦法了，”說到這裏，薛痕又笑了，眼中含淚，“可誰能想到太後又醒過來了。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
幾人說著話，太醫便來了，又給她診治了一番。
殷瑤還在埋怨殷昀：“太後不見了，他還只派了一百人普通侍衛去找太後。若不是丞相極力要求再要一個得力幹將一同前去，衛尉大人估計也是不會去的了！”又笑道：“還好，賊人都被剿滅了。”
她聽著這些，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了馮律倒在血泊之中的畫面。
“哀家的劍呢？”她開口問道。
薛痕忙道：“還在，衛尉大人認識太後的劍，便把太後的劍帶回來了。”
“那，馮國武安侯的呢？”她又問。
薛痕道：“不大清楚，或許同那水牢一起葬身火海了吧。”
原來，林千楚在救出她之後，便一把火將水牢燒了。
這個因陰森狠毒的目的而誕生的水牢終於被毀了。
殷瑤道：“衛尉大人仍在行宮，太後有事可以問他。需要傳喚衛尉大人嗎？”
姜喬搖了搖頭：“不必了。”
太醫又開了一副藥，對姜喬道：“太後經此一難，身子骨不如前了。以後要少動怒，莫要耗費太多精力。”又對薛痕道：“煩勞姑娘多多註意，以後莫要讓太後受驚。飲食上微臣也會列出一張單子交給禦廚，姑娘就莫要操心了。”
薛痕應了一聲，便送太醫離開了。
太醫前腳剛走，殷瑤正陪著姜喬，卻見殷瑤的侍女走了進來但不上錢。殷瑤見侍女來了，便起身去同侍女低聲說話。說了一陣，侍女先離開了。
殷瑤回頭沖姜喬笑了笑，道：“太後，瑤兒還有事，先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什麽事啊？”
“沒什麽事，就是侍女間有矛盾了我去調解。”
“侍女的矛盾你去調解有何用？她們該吵鬧還是會吵鬧，不如一人打頓板子見效快。”姜喬淡淡說道。
“太後！”殷瑤急了。
姜喬看著殷瑤這副模樣不禁笑了：“你是要去見那個琴師吧？”
殷瑤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瑤兒過來，娘有話同你講。”她道。
殷瑤聽話地過來了，坐在一邊，道：“太後是又想勸瑤兒嫁給顯貴公子嗎？”
姜喬笑了：“你當時在那麽多人面前那種鬧法，哀家還能同你講什麽？哀家是想問清楚你，你對這個琴師，是真的動心了，還是只是拿他做擋箭牌？”
殷瑤倒是坦蕩：“都有。”
姜喬點了點頭，道：“和哀家想的一樣。”又問：“你想過未來嗎？”
殷瑤笑道：“未來還能怎樣？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便分開。”
姜喬道：“話雖如此，可你心裏要明白，你二人不可能在一起。你二人的婚事，你哥哥肯定不會準。如果他不準，你能怎麽辦？”
殷瑤倒是一臉無所謂：“還能怎麽辦，就同現在一樣！沒有夫妻之名又何妨？瑤兒可不是在意這些虛名的人。”
“你不在意，可大夏百姓會在意。百姓喜歡這些談資，你能扛得過這些流言蜚語嗎？”姜喬問。
殷瑤卻笑了：“太後，瑤兒這些年不是一直面對著流言蜚語嗎？哪怕天下的流言蜚語都沖著我來，我也不會怕。”
姜喬也笑了：“是哀家糊塗了。”又道：“把那個琴師叫過來吧，哀家有話同他說。”
殷瑤應了一聲，卻沒行動，只是欲言又止地看著姜喬。
“怎麽了？還有什麽話？”姜喬笑著問。
“太後，瑤兒聽衛尉大人說了些太後和馮國武安侯當年的事……”
“嗯？”
差點忘了，林千楚是知道一些這事的。
這老頭子，這會子怎麽什麽事都說了？
“瑤兒想問，太後當年，是心儀武安侯的嗎？”
這個問題問住她了。
若這個心儀指的是她想同他過日子，那便是心儀了。可若指兩情相悅至死不渝的愛戀，那一定沒有。
老實說，她這輩子都沒有真正體會過別人口中所言的“愛情”，對馮律、對殷季都是如此。她對這兩人似乎只是依賴，只是將他們視作達成目的過程中的一條必不可少道路，而這道路上恰恰有著些許溫情，讓人難以割舍罷了。
殷瑤看她半天沒回答，便嘆了口氣，道：“瑤兒多嘴了。”
“不，你沒多嘴，”她開了口，“我的確想過要跟著他過日子，但終究是沒有。”
“那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太後會不會跟武安侯過日子呢？”
姜喬笑了：“不會。”
“為什麽？”
“因為有更好的選擇。”她道。
可是她卻沒說出下半句話：“如果他還是要殺我的話。”
仇緣來了，仍是淺淺笑著，溫文爾雅的模樣。
“草民見過太後。”
“免禮，賜座。瑤兒，你先出去吧。”
仇緣坐了下來。
殷瑤看了眼仇緣，又看了看姜喬，便出去了。
薛痕扶著姜喬坐了起來。姜喬飲了一口茶，淡淡問道：“仇緣，你可知罪？”
這話並沒有引起預料中的反應。仇緣仍是十分淡然：“草民何罪之有？”
姜喬擡頭看向仇緣，只見仇緣雖面色如常，但眸間似有慌亂，一閃而過。
“勾引公主，算不算罪過？”姜喬問。
仇緣十分鎮定：“大夏律法中並無此項罪名，況且，”仇緣笑了，“是公主強搶草民。”
此言一出，滿殿的宮人也都止不住發笑。
姜喬也難掩笑容：“你這孩子，還真是有趣。”又招了招手，“來，孩子，離哀家近些。”
仇緣聽了，便起身向姜喬走了幾步，立在榻邊。
“坐下。”
仇緣依言坐下。
姜喬扭頭看向仇緣，認真問道：“你對公主是怎樣的想法？”
仇緣微笑著：“公主天人之姿，與草民是天壤之別。”
姜喬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少說奉承話，說真話。”
仇緣低了頭，呆了一瞬，道：“公主如日月之輝，草民怎能不被她吸引。與她仿佛是前世的緣分，今生只看一眼便會無可救藥地沈淪其中。”
“這麽說，你也是真心待公主了？”姜喬問。
仇緣笑了，笑容裏竟然有些苦澀：“不敢欺瞞。”
姜喬嘆了口氣，又看了看仇緣，心想小夥子雖是琴師但也算大家出身，且相貌端正，品行似乎也並無可指摘之處，就略放下心來。
“你可知，公主對你，也是動了真情的。”她淡淡道。
“當真？”
姜喬又笑了：“或許真如你所說，這是前世的緣分吧。想想，你二人相識不久，竟然就都有了這份心思。她方才還同我說，只要同你在一起，哪怕沒有夫妻之名也無所謂，哪怕天下的流言蜚語都沖著她來也無所謂。”
“公主非常人。”仇緣感慨道。
姜喬也點了點頭：“是啊，哀家的這個女兒，被哀家慣壞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麽違經叛道的事她都想去做一做試一試……哀家小時候若沒有變故，怕是會和她一樣。只是這性子啊，怕是會為人所不容啊。”
沈默了一會，仇緣先開了口：“太後，草民明白太後的意思了。太後是希望仇緣從今後可以照顧、保護公主。”
“的確如此。畢竟哀家不能一直護著她，她哥哥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姜喬道。
“可，恕難從命！”仇緣道。
“什麽？”
姜喬眼睛一瞪，仇緣忙跪了下來，叩頭道：“草民的意思是，公主有主見，草民怕不能左右公主的想法。”
姜喬一楞，卻又笑了，忙讓仇緣起身，道：“哀家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是啊，瑤兒的確是個有主見的，可你二人相知相惜，有什麽怕的呢？”
“太後說的是。”
“行了，走吧，讓哀家好好休息。”
“是。”
仇緣說著，便退了出去。
姜喬看著仇緣的背影，心中總有不安。
她總感覺，仇緣方才似乎另有話要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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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聽見身後有聲響，回頭一看，竟是宋清。
“宋伯伯！”她鼻頭一酸，就撲進了宋清懷裏。
宋清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小丫頭，怎麽不開心呀？”
她小聲哭著道：“不知為何，總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卻又難受的很。”
“那是因為你貪得無厭。”聲音忽然變了，她打了一個激靈，忙從這懷抱裏退了出來，只見眼前之人，竟是紅袍黑甲的殷季！
“王上……”她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該做些什麽。
“玩弄權術、搬弄是非……寡人當年帶你進宮，可不是讓你做這些的！”殷季冷著臉，訓斥道。
“我知道我不對，可我是被逼無奈。再說了，是你默許我插手政事的。”她明顯底氣不足。
“被逼無奈、寡人默許？呵，寡人有讓你去害寡人的兒子嗎！”殷季大聲呵斥著。
殷曉也從殷季的身後轉了出來，幽怨地看著她。
她著實被這眼神弄得渾身不自在，剛要轉身離去，只見一只血手從她面前伸出來：“還我命來！”
她一個不防跌倒在地，擡頭看去，這披頭散發、張牙舞爪的不是靳月又是誰？
她閉了眼，喊道：“你那是罪有應得！”
遲遲不見回話。
她睜了眼，卻不見靳月，只見年輕的小芋頭背著竹簍站在她面前，笑道：“喬姐姐，你家裏是不是又沒糧了？是不是又餓肚子了？”
她看著小芋頭仍是記憶中的模樣，不禁笑了：“我好著呢，已許多年沒餓過肚子了。”
小芋頭似乎有些失望：“唉，看來這糧你是不需要了，我叔爺特地囑咐我讓我給你的。”他轉過身去，走了兩步，突然又回了頭，只是這次的小芋頭，已是滿面風霜：“你不要這糧，我可就去給我的阿長了。我的阿長命苦，總是餓肚子。”說罷，就背著背簍離開了。
她坐在原地，內心被一種巨大的悲傷籠罩著，忽然又聽到了腳步聲，擡頭看去，只見是那個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微笑著向她伸出手，道：“跟我走吧。”
她看著這公子，內心竟有了說不出的安寧，便伸出了手。白衣公子拉著她起身，她不小心便跌進了白衣公子的懷裏。
“對不起。”她只聽得他這樣說。
她一楞，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手裏竟然拿了一把劍，就這樣刺進了這公子的胸膛。
“馮律……”她叫著這公子的名字，卻眼睜睜地看著公子就這樣倒下。
她趴在這公子身側，喃喃問著：“為什麽，為什麽……”
“因為你是公孫家的人！因為你同我一樣惡心！”公孫簡的聲音響起，一下子讓她變得暴躁不堪。
她發了怒，回頭沖公孫簡吼著：“滾！我永遠不會成為你！”
可話音落下，她便楞住了，眼前這人，分明是公孫端。
“姜喬，你騙了我，”一身是血的公孫端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我當初就不該放你出良侯府。”
“我對不住你。”她低了頭道。
“這話你說晚了，”公孫端冷笑著，“今日我便要為楚國討一個公道！”說著，公孫端便拔出了劍，直指姜喬。
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們也出現了，將她圍了個水洩不通。
一陣陰風卻忽然刮過，青衣的秋白突然出現擋在了她身前：“誰敢傷我巫族祭司？”
此言一出，公孫端便消失不見了，那些人也不見了。
“秋，秋白？”她有些驚奇。
秋白卻沒有好臉色：“祭司大人，還不走嗎？”說罷，便推了她一把。
她驚呼一聲，身子沈重起來，肩頭上的傷口也作痛了。
她又看到了光亮。
“太後！太後醒了！”她聽見了薛痕的聲音。
周圍亂糟糟一片，她真想回到睡夢裏的安寧。
不，夢裏也不是安寧的，夢裏有太多故人了。
她側頭看去，只見殷瑤紅著眼睛守在榻邊，便笑了，問：“瑤兒怎麽哭了？”
殷瑤沙啞著嗓子道：“太後你還說，你可嚇死我們了。”
薛痕跪了下來，重重地叩了幾個頭，道：“奴婢護主不周，請太後治罪！”
她笑著擺了擺手，道：“起來吧，不關你事。是哀家自己的事。”
薛痕仍是跪著，帶著哭腔道：“太後不責罰奴婢，奴婢自己也要責罰自己。若不是奴婢中途落下，太後又怎會獨自落入奸賊之手！”
奸賊……
馮律嗎？
她想著這個詞，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仍是楚地的行宮。
“陛下呢？”
殷瑤紅著眼睛埋怨道：“太後別提陛下了。陛下已獨自回夏宮了。”
“啊？為何啊？”
“說是急著回去處理政事，就這樣回去了。太後病重昏迷他也不多停留，只說讓太後在楚國養傷。我一生氣，也沒跟著回……”殷瑤說著，又生起氣來。
看來，自己這是被貶謫發配了啊。
這兒子，還真是什麽都不耽誤。
等等，病重昏迷？
“哀家怎麽就病重昏迷了？”姜喬問。
薛痕忙道：“是太後的傷勢。太後一直低燒不退，太醫都說沒辦法了，”說到這裏，薛痕又笑了，眼中含淚，“可誰能想到太後又醒過來了。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
幾人說著話，太醫便來了，又給她診治了一番。
殷瑤還在埋怨殷昀：“太後不見了，他還只派了一百人普通侍衛去找太後。若不是丞相極力要求再要一個得力幹將一同前去，衛尉大人估計也是不會去的了！”又笑道：“還好，賊人都被剿滅了。”
她聽著這些，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了馮律倒在血泊之中的畫面。
“哀家的劍呢？”她開口問道。
薛痕忙道：“還在，衛尉大人認識太後的劍，便把太後的劍帶回來了。”
“那，馮國武安侯的呢？”她又問。
薛痕道：“不大清楚，或許同那水牢一起葬身火海了吧。”
原來，林千楚在救出她之後，便一把火將水牢燒了。
這個因陰森狠毒的目的而誕生的水牢終於被毀了。
殷瑤道：“衛尉大人仍在行宮，太後有事可以問他。需要傳喚衛尉大人嗎？”
姜喬搖了搖頭：“不必了。”
太醫又開了一副藥，對姜喬道：“太後經此一難，身子骨不如前了。以後要少動怒，莫要耗費太多精力。”又對薛痕道：“煩勞姑娘多多註意，以後莫要讓太後受驚。飲食上微臣也會列出一張單子交給禦廚，姑娘就莫要操心了。”
薛痕應了一聲，便送太醫離開了。
太醫前腳剛走，殷瑤正陪著姜喬，卻見殷瑤的侍女走了進來但不上錢。殷瑤見侍女來了，便起身去同侍女低聲說話。說了一陣，侍女先離開了。
殷瑤回頭沖姜喬笑了笑，道：“太後，瑤兒還有事，先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什麽事啊？”
“沒什麽事，就是侍女間有矛盾了我去調解。”
“侍女的矛盾你去調解有何用？她們該吵鬧還是會吵鬧，不如一人打頓板子見效快。”姜喬淡淡說道。
“太後！”殷瑤急了。
姜喬看著殷瑤這副模樣不禁笑了：“你是要去見那個琴師吧？”
殷瑤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瑤兒過來，娘有話同你講。”她道。
殷瑤聽話地過來了，坐在一邊，道：“太後是又想勸瑤兒嫁給顯貴公子嗎？”
姜喬笑了：“你當時在那麽多人面前那種鬧法，哀家還能同你講什麽？哀家是想問清楚你，你對這個琴師，是真的動心了，還是只是拿他做擋箭牌？”
殷瑤倒是坦蕩：“都有。”
姜喬點了點頭，道：“和哀家想的一樣。”又問：“你想過未來嗎？”
殷瑤笑道：“未來還能怎樣？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便分開。”
姜喬道：“話雖如此，可你心裏要明白，你二人不可能在一起。你二人的婚事，你哥哥肯定不會準。如果他不準，你能怎麽辦？”
殷瑤倒是一臉無所謂：“還能怎麽辦，就同現在一樣！沒有夫妻之名又何妨？瑤兒可不是在意這些虛名的人。”
“你不在意，可大夏百姓會在意。百姓喜歡這些談資，你能扛得過這些流言蜚語嗎？”姜喬問。
殷瑤卻笑了：“太後，瑤兒這些年不是一直面對著流言蜚語嗎？哪怕天下的流言蜚語都沖著我來，我也不會怕。”
姜喬也笑了：“是哀家糊塗了。”又道：“把那個琴師叫過來吧，哀家有話同他說。”
殷瑤應了一聲，卻沒行動，只是欲言又止地看著姜喬。
“怎麽了？還有什麽話？”姜喬笑著問。
“太後，瑤兒聽衛尉大人說了些太後和馮國武安侯當年的事……”
“嗯？”
差點忘了，林千楚是知道一些這事的。
這老頭子，這會子怎麽什麽事都說了？
“瑤兒想問，太後當年，是心儀武安侯的嗎？”
這個問題問住她了。
若這個心儀指的是她想同他過日子，那便是心儀了。可若指兩情相悅至死不渝的愛戀，那一定沒有。
老實說，她這輩子都沒有真正體會過別人口中所言的“愛情”，對馮律、對殷季都是如此。她對這兩人似乎只是依賴，只是將他們視作達成目的過程中的一條必不可少道路，而這道路上恰恰有著些許溫情，讓人難以割舍罷了。
殷瑤看她半天沒回答，便嘆了口氣，道：“瑤兒多嘴了。”
“不，你沒多嘴，”她開了口，“我的確想過要跟著他過日子，但終究是沒有。”
“那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太後會不會跟武安侯過日子呢？”
姜喬笑了：“不會。”
“為什麽？”
“因為有更好的選擇。”她道。
可是她卻沒說出下半句話：“如果他還是要殺我的話。”
仇緣來了，仍是淺淺笑著，溫文爾雅的模樣。
“草民見過太後。”
“免禮，賜座。瑤兒，你先出去吧。”
仇緣坐了下來。
殷瑤看了眼仇緣，又看了看姜喬，便出去了。
薛痕扶著姜喬坐了起來。姜喬飲了一口茶，淡淡問道：“仇緣，你可知罪？”
這話並沒有引起預料中的反應。仇緣仍是十分淡然：“草民何罪之有？”
姜喬擡頭看向仇緣，只見仇緣雖面色如常，但眸間似有慌亂，一閃而過。
“勾引公主，算不算罪過？”姜喬問。
仇緣十分鎮定：“大夏律法中並無此項罪名，況且，”仇緣笑了，“是公主強搶草民。”
此言一出，滿殿的宮人也都止不住發笑。
姜喬也難掩笑容：“你這孩子，還真是有趣。”又招了招手，“來，孩子，離哀家近些。”
仇緣聽了，便起身向姜喬走了幾步，立在榻邊。
“坐下。”
仇緣依言坐下。
姜喬扭頭看向仇緣，認真問道：“你對公主是怎樣的想法？”
仇緣微笑著：“公主天人之姿，與草民是天壤之別。”
姜喬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少說奉承話，說真話。”
仇緣低了頭，呆了一瞬，道：“公主如日月之輝，草民怎能不被她吸引。與她仿佛是前世的緣分，今生只看一眼便會無可救藥地沈淪其中。”
“這麽說，你也是真心待公主了？”姜喬問。
仇緣笑了，笑容裏竟然有些苦澀：“不敢欺瞞。”
姜喬嘆了口氣，又看了看仇緣，心想小夥子雖是琴師但也算大家出身，且相貌端正，品行似乎也並無可指摘之處，就略放下心來。
“你可知，公主對你，也是動了真情的。”她淡淡道。
“當真？”
姜喬又笑了：“或許真如你所說，這是前世的緣分吧。想想，你二人相識不久，竟然就都有了這份心思。她方才還同我說，只要同你在一起，哪怕沒有夫妻之名也無所謂，哪怕天下的流言蜚語都沖著她來也無所謂。”
“公主非常人。”仇緣感慨道。
姜喬也點了點頭：“是啊，哀家的這個女兒，被哀家慣壞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麽違經叛道的事她都想去做一做試一試……哀家小時候若沒有變故，怕是會和她一樣。只是這性子啊，怕是會為人所不容啊。”
沈默了一會，仇緣先開了口：“太後，草民明白太後的意思了。太後是希望仇緣從今後可以照顧、保護公主。”
“的確如此。畢竟哀家不能一直護著她，她哥哥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姜喬道。
“可，恕難從命！”仇緣道。
“什麽？”
姜喬眼睛一瞪，仇緣忙跪了下來，叩頭道：“草民的意思是，公主有主見，草民怕不能左右公主的想法。”
姜喬一楞，卻又笑了，忙讓仇緣起身，道：“哀家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是啊，瑤兒的確是個有主見的，可你二人相知相惜，有什麽怕的呢？”
“太後說的是。”
“行了，走吧，讓哀家好好休息。”
“是。”
仇緣說著，便退了出去。
姜喬看著仇緣的背影，心中總有不安。
她總感覺，仇緣方才似乎另有話要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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