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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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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昀一直回避不見姜喬,林渡剛出關也不好來找姜喬,群臣又很是抵制太後在王上十七歲後還垂簾聽政,於是姜喬只得收斂了些,每日坐在章臺宮裏,同後宮婦人在一起,開始了那無所事事的生活。

說是無所事事,她的心可沒有一刻能靜下來。

前線十幾天沒傳來消息了,不知是喜是憂。

“母後,兒臣親手做的桂花糕,母後嘗嘗。”王後吳微笑著命宮人呈上一個精美的雕花食盒。宮人打開食盒,那精致的糕點就出現在了姜喬眼前。

吳微是個機靈的孩子,她在殷昀不在時見到姜喬,便喚她“母後”,若殷昀在場,便改口“太後娘娘”。除此之外,吳微處事周到,溫婉賢淑,但又不死板,因此在宮中很得人心。

可姜喬每回看著吳微那張絕美的面容時,所想的竟然只是覺得她像極了當年楚國的吳王後。

侄女像姑姑,自古如此。

想著,姜喬伸手拿過一個嘗了,點頭微笑道:“王後手藝真乃當世一絕。”

吳微甜甜地笑了:“兒臣的母親出身不高,是廚娘出身,最會做這些糕點了。兒臣從小也跟著學了些,手藝不及母親一半,實在不敢太賣弄了。能得母後賞識,兒臣可真是開心的緊,若兒臣生母知道母後如此誇讚,也必將為兒臣高興呢。”

姜喬聞言,不禁看向吳微,早知道她生母地位不高,吳宮中一向不對外透露她母親的出身,原來竟是個廚娘。想必吳宮中對此事的議論也不少吧?可吳微言語間倒並沒有以此為恥的尷尬,反而處處透露著驕傲。如此心態,實在難得。

“你如今懷著身孕,還為哀家下廚,哀家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疼你了。”姜喬難得地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

吳微聽了低下頭淺淺地笑了,輕輕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殷瑤之前一直無精打采地坐在一邊,聽見提起王後有孕的事情後才難得地來了精神,道:“說來這世間也真是奇怪。就比如夫妻之間的事,為什麽是女子懷孕,而不是男子呢?”

坐在一邊的武清聽見這話便笑了,沒等姜喬回覆便笑著對殷瑤道:“公主,這些話可不能隨意地在人前說。”

殷瑤笑了笑,道:“清姑姑,瑤兒知道,會讓人笑話的。”說著,她頓了頓,“可瑤兒還是不明白,究竟為什麽,女子不能君臨天下,女子必須縫衣繡花,女子必須懷胎十月?這都是為什麽?”

姜喬看她突然問這些,不禁奇怪:“瑤兒,好好的你怎麽琢磨起這些來了?”

殷瑤嘆了口氣,道:“兒臣早些時候去看羽林軍演練,遇見了程空哥哥,他說女子就不該去練兵場那種地方。我問他為什麽,他說女子男子各司其職,誰都不能代替對方所做的。我不服,可找不出事例反駁他,因而煩惱。”

姜喬聽了,也不免感嘆道:“這世間一向如此。”

“可為什麽偏偏是這樣呢?”殷瑤仍在追問。

姜喬想了想,道:“哀家也不明白。哀家這大半輩子,見識了不少厲害女子,比如以前楚國的文貴妃。說實話,哀家是真的佩服她,有勇有謀,能文能武,可她偏偏為了報恩,被公孫樊父子鉗制得死死的,一輩子都被人利用,一輩子都活在男人的陰影之中。最後,她在我夏軍攻入楚宮之時,拔劍自盡了。”她說到這裏,嘆了口氣,接著道:“可憐人啊,一生中,也只有最後這個決定,是她一個人做的。世道如此,我們又做的了什麽呢?”

殷瑤聽了,抿了抿嘴,道:“我偏不信這個邪!”

正說話間,薛痕走到姜喬身側,道:“太後,前線戰報來了。”

“快呈上來。”

薛痕呈上一張帛書,姜喬接過,面色凝重。打開看了,看到一半,卻又是一臉不可置信。

武清擔心著自家丈夫安危,看姜喬陰晴不定的神情,心中更加著急了,便問道:“太後,前線如何了?”

姜喬放下帛書,一臉疑惑地看著武清,道:“燕國被滅了。”

“什麽?”武清大驚。鄭海此次出征是為護衛燕國,燕國被滅,鄭海想必也是兇多吉少。

姜喬看武清表情,知道自己沒說清楚,便道:“燕國,被我們滅了,被正陽侯滅了。”

“這……”武清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

姜喬看著那帛書,也不住地思索著。還是吳微先反應過來,對姜喬笑道:“母後,這是喜事啊!”

是啊,這是喜事,可怎麽讓人這麽糊塗呢?

“王後,瑤兒,正陽侯夫人,你們先去給王上道喜吧。夫人正好去看看你姐姐,然後幫哀家給王上帶個話,讓王上用完晚膳後來章臺宮見哀家。”姜喬盯著那戰報,吩咐道。

到了晚間,等了許久,殷昀終於來了。

殷昀一來便不耐煩地往那一坐,問道:“太後找寡人何事?”

“同哀家講一講燕國被滅了的事。”

“太後只需要同其他人一般知道燕國被滅即可。”殷昀一邊玩弄著腰間的玉佩,一邊說著。

姜喬聽了這話不由得一笑,眉毛一挑:“翅膀硬了?”又道:“也罷,哀家總有辦法知道的。”

殷昀聽了這話便不自在了,冷著臉道:“太後想知道,寡人講便是了。”

原來,這事是殷昀自己的主張。

殷昀看出周湖接近他、幫他,是想利用夏軍以護衛燕國之名先打退吳楊兩國,再趁機在燕國奪了王位。

殷昀也是個人精,怎麽可能真的聽了周湖的話?

於是,他先是聽了周湖的話,告訴吳楊兩國的使者夏國會出兵助兩國一臂之力,但是還說出兵需要時間準備,讓吳楊兩國先行進攻燕國。

本來,按照周湖的打算,他是準備在吳楊兩國同夏國酣戰之時從兩國後方突襲,來個出其不意。吳楊兩國定想不到已經答應出兵相助的夏國會倒戈相向,一定會亂了陣腳。

然而殷昀並沒有這樣吩咐下去。他雖任命周湖為帥,但卻把虎符交給了鄭海,也就是說,出征的夏軍實際是由鄭海掌控的。他告訴鄭海,不要急著出兵,等到燕國和吳楊兩國兩敗俱傷了再動手。

“先打退吳楊兩國,然後以拜見燕王的名義帶著軍隊騙開城門入燕都,若燕都不開城門放你們進去,那便攻進去。打一些殘兵敗將,對你來說不是難事。至於公子湖,他若反對,你大可以自作主張綁了他,只是莫要傷了他的性命。”當日殷昀坐在案前,看著天下地圖,十分坦然鎮定地對鄭海說。

“末將遵命。”鄭海領命。

“只是,”殷昀擡了眼,“莫要讓他人知道,是寡人這般授意的。”

“這……”鄭海一驚,擡頭看向殷昀,他知道殷昀的意思了,也知道如果他按照殷昀說的做了,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麽。

“末將,領命。”鄭海深深地拜了下去,他明白,君王之命不可違。

姜喬聽罷,總算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殷昀騙了燕國、吳國、楊國,利用了周湖和鄭海,用一種極其惡劣的手段輕輕松松滅了燕國。

“太後那日見公子湖時曾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殷昀說著,看向姜喬,接著道:“寡人一直在想太後的意思,終於想出了這個辦法,不知太後可還滿意?”

姜喬聽了,欣慰地笑了:“滿意,年輕人就是膽子大。”

“太後當初是怎麽打算的?”

“扶公子湖上位,讓他做個傀儡君主,讓我夏國蠶食燕國,”姜喬說著,自嘲地笑了:“不如年輕人的法子見效快啊。”又問:“可想過接下來怎麽辦?”

“召正陽侯回國,命丞相去燕地善後。”殷昀道。

姜喬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還是忌憚著林渡的,把林渡調到那麽遠的地方,他才有機會施展拳腳。至於鄭海……

“那正陽侯呢?他可是給你背了個黑鍋。”姜喬問道。

“太後以為呢?”

“私自調兵,欺騙別國,是重罪;但正陽侯為我夏國開疆拓土,若罰他,便寒了將士的心。功過相抵,不賞不罰吧。”姜喬說著,自己都沒了底氣。

“可若因立了功就不追究私自調兵的過,以後若有好大喜功者不顧軍令仿效,豈不是後患?”殷昀一本正經。

姜喬想了想,嘆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之前滅楚的經過,靈光一閃,道:“哀家有個主意。你同鄭海講,讓他對外宣稱是哀家授意他滅燕的,王上並不知情。”

“太後何意?”

“何意?”姜喬一笑,“這黑鍋,哀家幫你背了。”

一時沈默。

兩人心裏都明白這是個絕好的主意。群臣各國的不滿都沖著姜喬來了,鄭海的處罰也可以輕些;姜喬在朝中的地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了,殷昀也可以放心些了。

姜喬嘆了口氣,道:“翅膀硬了,也不能不愛惜羽毛啊。”

“寡人明白。”

“對了,此次滅燕不比滅楚,上一次還可以哀家報仇為說辭麻痹各國,這一次,各國想必都會明白,我夏國一統天下勢在必行。哀家想著,各國怕是又會聯起手來對付我夏國了。王上可有應變之策?”姜喬問。

殷昀擡起頭,看著門外的月亮,緩緩道:“那便一鼓作氣,把他們都滅了。”

姜喬看著殷昀,恍惚間竟以為看見了殷季。

當年年輕氣盛的殷季也是如此,運籌帷幄,決斷千裏,有吞吐天下之志,有稱霸稱帝之心……只是,當年的殷季並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

時移世易,幾代夏王的心願,離實現還會遠嗎?

她把目光移回自己兒子身上,明明十七八歲的少年,此刻已成了真正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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