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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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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吊唁

“我已跟太後說過了,要怎麽辦,就看她的了。聖人到底是她的兒子,我插手多了可不好。”

也不能不管,池修之默默地想,皇太後那點兒能耐,實在讓人擔憂聖人的成長。“這還是要政事堂來定的,皇太後……面子上的事罷了。”

“那也得給人家這個面子呀,皇太後給我面子,我豈能不識趣?徐九有親娘有親嫂子,她還是心向著娘家人的。”

“她不要公器私用才好。”外戚擅權神馬的,最讓人討厭了。

“政事堂會答應麽?”正缺一個借口吧?如果徐瑩敢違法提拔娘家人,宰相們一定開心得不得了。

池修之也笑了:“正是。”

他們的擔心都多餘了,因為第二天,鄭琰正在徐瑩處逗徐瑩的女兒說話的時候,徐瑩的三嫂於宮外求見——齊國大長公主薨逝。徐瑩手裏的撥浪鼓啪塔掉到了地上。二娘被她嚇了一跳,扁扁小嘴就要哭。鄭琰把她抱起來交給乳母:“別嚇著了二娘。”

徐瑩呆呆坐了一會兒,往後一仰,竟閉過氣去了。鄭琰與她三嫂上前看視,宮女們亦圍作一團,又是掐人中,又是撫胸背,許久徐瑩才緩過氣來,睜開眼睛嚎啕大哭。這可比蕭令先死的時候傷心多了。

鄭琰徐徐勸她:“大長公主必不想你如此傷心的,這也算是喜喪了,凡事想開一點,大長公主的身後事,還要等著你辦呢。”

最後一句提醒了徐瑩:“我要回去!”

徐三嫂嚇了一跳,皇太後親臨是榮耀不假,可這一尊大神放到家裏要怎麽供養啊?

鄭琰道:“那要備車駕,皇太後親臨致祭,聖人也得露個臉兒,這陣仗就大了,得跟政事堂商議一下。還有祭文,祭儀……”

徐瑩道:“要最好的!”

鄭琰招過昭仁殿的宦官王順:“去政事堂,告訴相公們,娘子要親臨致祭,聖人恐怕也要過去,請相公們盡快去辦。”

徐瑩聲音低低地:“她最不放心地就是我,從小我就說,長大了要好好侍奉祖母,可……等我長大了,盡讓她操心,跟死鬼慪氣了,被死鬼嫌棄了,累得父母尊長為我奔波賠禮,好不容易到了現在,我能孝敬她了,她怎麽就走了呢!”越說越哽咽,痛哭了起來。

鄭琰聽著她的語調心裏難受:“有什麽話,到了靈前親自跟大長公主說,啊——我去看看聖人,你親往,聖人也要過去才是大長公主死後哀榮。”只要徐瑩去了,蕭覆禮不去也得去!

徐瑩道:“正是!大正宮那裏交給你了。”徐三嫂也覺得這樣的安排很給自家面子。

鄭琰到了大正宮正殿,在門口遇到了鄭靖業打頭的一幫大臣。互相見禮,鄭琰道:“齊國大長公主薨逝,皇太後欲親臨致祭,聖人只怕坐不住了。”

鄭靖業點頭:“我們正為了此事而來。”

懷恩聽到聲音已經迎了出來,笑瞇瞇地:“這是……有什麽大事麽?”

鄭琰道:“我本是來為皇太後辦事的,看來與相公們說的是一件事兒,那我就不進去啦。”鄭靖業帶人尋蕭覆禮說話,懷恩就在門口跟鄭琰話家常。

懷恩先謝鄭琰:“老奴自從離了這裏,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踏進大正宮,這回真是多虧了夫人吶!”

“老翁這是寒磣我嗎?”自從老皇帝去世,鄭琰稱呼出宮的懷恩就是“老翁”。

“怎麽會,不過是感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吶!有時候我還會恍惚,仿佛上一刻聽了老聖人的吩咐,要給昭仁殿送新貢上來的鮮果,下一刻,已經是昭仁殿皇太後賜今上鮮果了。”

“是呢……”

“念著老聖人,老奴也不會耽誤伺候聖人的。”

“我不是說這個,這麽些年了,誰不知道老翁可靠呢。否則,我也不會把老翁再薦進來是不是?”

懷恩瞇瞇眼睛:“是夫人有心。”

“也不全是。說來阿爹年紀也大了,長安還年輕,我的哥哥們,”鄭琰搖了搖頭,“侄兒們更小。池家血脈仍是單薄,誰不愁將來呢?我不過是以己度人罷了。比如老翁的侄子,想再進益就有些難,縱阿爹回護,也總有不周之處。老翁回來了,不用人特別囑咐,有些可有可無的難處就落不到他頭上。否則光憑老翁是舊臣,面子也不是很好使的。今上還年輕,越長大就會越念舊,老翁的侄子們,日後總不至於太差。”

懷恩笑道:“就算我死了,聖人也知道我這個老奴才了,是也不是?娘子好心,我心領啦。您放心,聖人那裏,老奴照應著。夫人從小就聰明,就是有時會心軟。”

“可也不算壞事,對吧?”

“那是。”

兩人聊天的功夫,裏面聲音已經停了,鄭靖業還是拄著個拐,出來對鄭琰道:“皇太後也是心急了,哪有當天吊唁的?到了日子,想去便去。齊國大長公主是宗室大長輩,縱使不是皇太後的祖母,聖人去吊唁一下也不違禮法。至於祭文、祭儀,自有有司負責,不會馬虎的。”

鄭琰領命而去。

待杞國公家把場面搭好,徐瑩果然攜蕭覆禮前往吊唁。齊國大長公主的喪禮,除了規章制度所定之外,給人的感覺竟比蕭令先的喪禮更氣派。

母親去世,杞國公兄弟丁憂三年,徐瑩的兄弟、堂兄弟各要丁憂至少一年,其中徐瑩的大哥要跟著杞國公守三年孝。剛剛有起色的徐氏外戚,又趴回家裏了。

政事堂的政令卻不因齊國大長公主的薨逝而暫緩,政令一道接著一道:禁民間私釀酒,糧食除規定配額之外嚴禁運往境外,輕徭減賦,謀逆諸王被查禁的家產充公,其中的隱田隱戶重新編入國家戶籍田冊,強占的民田歸還……

這些命令有許多是徐瑩看不懂的,有些就讓鄭琰給她講解一下,比如禁釀酒什麽的。有一些大家就幹脆保持著一種“就讓她不懂吧”的默契,把徐瑩給半架空掉。鄭琰小心地掌握著其中的分寸,又問鄭靖業,蕭覆禮的老師,選得怎麽樣了。

給皇帝選老師可不能馬虎,徐瑩因為齊國大長公主薨逝,無心他顧,把這事給擱置了下來。政事堂上卻產生了紛歧,誰不想讓自己人去影響新君呢?尤其新君才六歲,最好影響的時候。

正在紛擾間,各藩屬吊唁使臣抵京了,這其中最引人註目的,非狄使莫屬。

狄使這回揚眉吐氣了,以前是裝孫子——為了麻痹對手為雙鷹王的統一與擴張爭取時間,再往前一點是真孫子——實力不如人家打不過,再桀驁不馴都只是表面上的,天朝一旦板起臉來他們也只能認慫。現在他們以一個相對平等的大國的使者的身份到了京城,還是吊唁對方老板死了,留下孤兒寡母,這個孤兒還是抱來的別人家的孩子。

縱使之前互有勝負,在眼前的情勢下,狄使更加氣定神閑。當然,不是不求人,他們也有所求,希望能夠借此機會多勒索一點,用更低的價格換取更多的糧食儲備。根據推斷,南朝應該正在一個不穩定的時候,聽說這種情況叫做“主少國疑”,不管是誰主政,都要采取一個相對緩和的姿態。

狄使信心滿滿,他是雙鷹王陣營裏的親信之人,也是比較有頭腦的人。臨行前受命,也參與了一些雙鷹王召開的討論會。他領的任務之中就有“觀察南朝虛實”、“評估南朝對我態度”、“測試哪些官員可以被收買”、“確定南朝官員的立場”、“盡量刺探南朝軍事情報”等等等等。

他帶來的人隨從人員,也盤算著如果能夠敲到幾千石糧食幾十石鹽會有什麽獎勵。剔除立場來看,這是一支奮發向上努力為自己的陣營增加實力的隊伍。

同時,他們是驕傲的,數百年來,他們一直是當孫子的,現在能夠在一定層面上平起平坐了,在北方,狄人還壓了南朝一頭。至於現在不得不當一個“朝貢使”,位置也在諸藩之屬國之上,而且還是要來討債的!這算是雙鷹王大度給南朝面子——其實是狄使內心裏明白,眼下自家主子騰不出手來——但是,還是咱們手下留情了的!

狄使上路,由邊軍接了,特意派人“護送”他們沿著官道驛道入京。狄使心裏明白,名為護送,實為監視,就是不讓自己有打探消息的機會。他也能沈得住氣,想當年,他能以一介馬奴一路做到現在這個位置,除了聰明的頭腦還有就是這份耐心了。然而,根據他這一路的觀察來看,南朝的人對於大臣們、尤其是有很大“部族”的大臣的敬意甚至在皇帝之上。

“這個好!自立為王可以有!大王可以支持他們搞內亂,跟當年無恥的南人分裂狄部一樣!”

到了京中,先住在藩屬國集體宿舍——國藩館裏,由鴻臚寺下四方館裏的一個副館使接見。狄使很生氣:以他們大狄部現在的勢頭,不讓鴻臚寺的正卿來接待,至少也是個少卿出來吧?怎麽就弄到了四方館一副使來了?

狄使提出嚴正抗議:“南朝不是號稱禮儀之邦嗎?怎麽能這樣不講道理?我大狄兵強馬壯,爾國君平坐議和,如今只讓一個副使來接待我,這是瞧不起我大狄嗎?”

四方館副使姓李,李神策的遠房親戚,所以,他是一個世家子,雖然是旁枝,傲氣依舊在。本來語氣裏瞧不起朝廷就夠讓他惱火的了,還要捎帶上嫌棄他,李副使的火氣更大!李氏世家,教育是不會放松的,李副使的文化水平也夠高。反唇相譏:“定遠將軍(蕭正乾)回京的時候,別說我鴻臚了,他是中書舍人奉命攜內官去迎接的。”

狄使被噎了一下,狄部在蕭正乾手裏吃虧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拿戰事來壓李副使,李副使就拿抽了他們的蕭正乾來說事兒。不過,要是就這樣被噎住了,他也就不是特意挑選來的使節了:“聽說你們定遠將軍是現在已死的先帝慧眼識英發現的?”嘖,你們先帝死於叛亂吶!雖然在狄人看來這沒什麽,他們那兒這種手足相殘為爭王位的事情只有更多,但是南朝人總會覺得不光彩,不妨拿出來刺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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