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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指謝瑯道:“青少君不太舒服,暈過去了。”

許之恒一楞,趕緊走過去,看了眼謝瑯的面色,又抓起他手腕,沈著眉目細細地診脈。

末了,許之恒放下謝瑯的手,轉身對楚傾道:“陛下,青少君是急火攻心,導致真氣逆流,有走火入魔的趨勢。臣現在就給青少君施針,請陛下稍候。”

“快!”

楚傾讓開位置,盯著許之恒給謝瑯施針。

許之恒知道謝瑯在楚傾心裏是個什麽位置,上回他被燙傷,自己被皇上逼著連跑了珍菀閣好多天,就為了怕謝瑯身上留下痕跡。

想想當今聖上,何曾對後宮裏的娘娘們這麽上心過?聽說瑾妃娘娘的臉也燙傷了,就因為皇上對她不聞不問,想找個太醫給看看都難。

許之恒並沒覺得自己也躲著瑾妃的行為有什麽好愧疚的,後宮的水可比前朝深太多了,一旦沾上身,要是想甩幹凈可是難了。

不過如今看來,自己好像被皇上就這麽給青少君綁定了?

許之恒暗暗嘆氣,這青少君能受這樣的內傷,估計內力不淺,可在這深宮之中,他是怎麽受的傷?

更重要的,北國送一個這樣的人放皇上身邊,到底安得什麽心?

許之恒越想越心驚,他不敢再往下想,眼前只顧著把謝瑯救醒才是。

屏息靜氣,許之恒心無旁騖,手上穩穩地連下數針。

謝瑯原本蒼白的臉漸漸有了血色,喉嚨裏輕哼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

許之恒松了口氣:“少君莫動,容臣再下幾針,幫你打通經脈。”

謝瑯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身上的金針,確認是他救醒自己的,可許之恒怎麽會在?自己剛才是怎麽了?

剛才?楚傾和貴妃,還有那個玉元寶……

謝瑯思緒混亂,不經意地擡眸,正和楚傾的眼神撞上。 楚傾的眼神很覆雜,擔憂、疑惑、愧疚、迷茫,似乎還有那麽一絲慶幸。

謝瑯只看了他一眼,就被那眼神中豐富繁雜的情緒搞得一陣陣發暈,只覺胸中氣血翻湧,真氣又在體內開始亂竄,他擡手按在胸口,悶哼一聲,將頭一歪,一口血再次噴了出來。

“少君莫要胡思亂想!”許之恒高聲痛喝,“難道你想走火入魔嗎!”

138、這糟心的除夕

謝瑯被許之恒的爆喝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擡眸看他,卻見許之恒忽然伸出手,雙手十指並攏,指縫間夾了七根金針。

謝瑯雙目圓睜開,難道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七星透穴”?可許之恒怎麽會……

不行,決不能讓他給自己用七星透穴的法子!

謝瑯一咬牙,擰著身子就要爬起來。

許之恒眉目一厲,沈聲道:“少君,若是不想此後癱在床上,就請屏息斂神,收起你那些胡思亂想、!”

謝瑯一驚,但還是飛快地擡起胳膊擋住許之恒的手,不悅道:“本君此後如何,用不著許太醫操心!”

許之恒擰眉,可他只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夫,即便謝瑯此時傷了,他也不是謝瑯的對手。

兩人對峙的片刻,楚傾俯身,一手輕輕按在謝瑯的肩膀上:“阿瑯,你在怕什麽?”

謝瑯悚然而驚,下意識地反駁:“沒有,我有什麽好怕的。”

許之恒眸中精光一閃,趁著他說話晃神時手上力道漸松,飛快地伸手,在他身上拍了兩下,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法,七根金針盡數沒入謝瑯體內。

謝瑯呆了一瞬,眼中閃過狠厲,他活了兩世,何曾被人這樣偷襲過,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醫!

一時間,一股戾氣直逼腦海,謝瑯出手如電,掐住了許之恒的脖子:“老匹夫,你好大的膽子!”

“阿瑯,你做什麽?你快放手!”

眼看許之恒被他一下差點掐斷了脖子,楚傾急的大喊著去拉他,誰知謝瑯另一只手猛地揮出,楚傾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直直地向後飛了出去。

楚傾雙腳離地,不敢置信地瞪著床上的謝瑯,他雙目血紅的樣子好像瘋了一樣,這個人,到底是怎麽了?

禦書房的內室原只是預備著給皇帝工作累了,臨時休息一下準備的,所以地方並不寬敞。

楚傾以為自己要撞到墻,然後再彈回去,就好像話本子裏寫的那樣,被高手打了,是要彈來彈去。

謝瑯是高手,楚傾深信不疑,他在挨上那一下時就知道自己要慘了,好好的除夕,過得真是糟心啊!

可偏偏他還沒法生氣,因為造孽的,是他自己啊!

楚傾閉了眼睛,想象著自己馬上也要摔地上吐血,然後估計重傷不治?

得嘞,這輩子竟然提前解決了!

好不甘心!楚傾想哭……

可是,過了好久,他好像還在飛。楚傾覺得有點奇怪,難不成自己已經死了,變成魂魄了?

做鬼的感覺他記得,好像就是腳不沾地,每天在飄。

那他現在?哎呀媽呀!他才重生回來幾天啊?年都沒過,就又他媽死啦?

關鍵是,怎麽踏馬的又是被謝瑯給弄死的啊!

“陛下,您沒事吧?”

龍十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楚傾猛地睜開眼睛,自己正被龍十一抱在懷裏,姿勢暧昧極了。

楚傾動了動腳,果然懸在半空,戳了戳龍十一,是活的,掐了下自己的臉,艾瑪,疼!

龍十一滿頭黑線,皇帝這是在幹嘛?這姿勢很難受好嘛!硬著頭皮小聲提醒:“陛下,您沒事,屬下接住您了。您,還是去看看青少君吧。”

楚傾聞聲轉頭,結果就被謝瑯的樣子又嚇了一跳,一手下意識地摟緊了龍十一的脖子。

龍十一呲牙咧嘴:“陛下,您下來,臣去幫幫肖東。”

“哦哦,你去你去。”楚傾趕緊從龍十一懷裏跳下來。

其實謝瑯猛地出手掐許之恒的脖子時,龍影衛就有所察覺,尤其是龍十一,他早知道謝瑯真氣逆行又走火入魔的征兆,一直擔心楚傾的安危,便隱在暗處沒有走遠。

剛好楚傾被謝瑯揮開,他立時就把人給接住了。不過謝瑯那一下力道極大,龍十一接住楚傾,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化掉那股勁力,自己也是吃不少暗虧,才沒讓楚傾受傷。

可就這麽片刻的功夫,另一個龍影衛肖東已經出手把許之恒救了下來。然而,謝瑯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跟肖東動起了手。

龍十一眼看肖東根本不是謝瑯的對手,口中吐出短哨吹了一下,雖然沒有任何聲音響起,但房間裏瞬間多出了三個龍影衛。

眼看謝瑯雙目赤紅,誰都不認了,四人一擁而上,和龍十一、肖東一起,將謝瑯團團圍住。

狹窄的室內,五個人圍著一個人,旁邊還有楚傾和許之恒,空間頓時顯得局促不堪起來。

謝瑯面色冰冷,眼神似是地獄裏爬出來的餓鬼,掃視眾人,不由得哈哈大笑:“擋我者死!”

許之恒捂著脖子叫道:“糟了!是來日芳菲!哎呀,糟了呀!”

楚傾一把拎起許之恒:“你說什麽,什麽糟了!”

許之恒哭喪著臉:“陛下,陛下,青少君這是毒發了呀!來日芳菲,中了那毒,不能,不能用透穴的法子啊!陛下,臣實在不知道啊!”

楚傾皺眉,叫道:“什麽玩意啊!那現在怎麽辦?”

許之恒攤手:“臣不知道啊!這,得把那些金針,金針取出來!”

“快把人制住!”楚傾丟開許之恒沖影衛叫道,“金針取出來!”

內室的門被推開,樹以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映過來:“陛,陛下!護駕,護……哎呦!”

楚傾一腳揣在樹以腿上,怒道:“滾,傳朕的旨意,任何人不準靠近這裏,違者斬立決!”

“哎,是是,哦,遵旨!”樹以坐在地上,連聲答應著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楚傾轉回頭去,謝瑯已經被三個龍影衛按著跪在地上,兩人分別壓著他的兩只胳膊,一人則趴在地上抱著他的腰。

另外兩人,一個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另一個是龍十一,他捂著胸口扶墻站著,似乎是受了傷。

“快,快把他身上的金針弄出來啊!”楚傾叫了一句,又把許之恒從地上拖起來,“許之恒,針被你戳哪裏去啦?你快說啊!”

龍十一沖楚傾擺手:“陛下莫急,屬下來。”

說罷,龍十一來到謝瑯面前,對跪在地上抱著謝瑯腰的肖東道:“你讓開。”

肖東趕緊起身,謝瑯身上一輕,立時掙紮著就要站起來,另外兩人立刻發力再次將他壓住。

龍十一伸手在他胸前連拍十數下,然後一手捏著謝瑯的下巴,將他的頭擡到最高出,另一只手猛地橫劈向他左邊脖頸。

謝瑯慘哼一聲,身子軟倒,龍十一趁機,一掌拍在他肋下,接著他運起輕功飛身向後退開。

一陣金光閃過,七根金針從謝瑯身體各處激射而出,直直地釘進了墻裏。

與此同時,謝瑯兩眼一翻,再次不省人事了。

楚傾繃著臉沖過去,一把將謝瑯撈了起來,看著他沈靜下來的睡顏,嘆了口氣,這個糟心的除夕啊!

139、錐心之痛

謝瑯這一鬧騰,晚上的飲宴,自然也就參加不了了。

可楚傾必須得去,這是一年裏僅次於初一早上祭天的重要安排,皇室宗親,世家貴族,朝廷重臣,來的只比小年夜多,而絕不會少。作為皇帝,楚傾至少得去露個臉。

可謝瑯不出現又有點說不通,畢竟宮裏人人都知道他白天時就到禦書房來了,如果晚上沒有任何理由的不見人,那真是影響不要太差。

所以整個下午,楚傾都有點焦灼,要怎麽和別人說謝瑯身體不適不能出席,這可真是考驗他一個皇帝的智慧了。

其實如果上午謝瑯沒有見過榮王,那楚傾還能肆無忌憚地編個借口,可榮王那人心機城府實在太深,楚傾隱隱地擔心,如果自己編了個借口,榮王會不會反而起了疑心,甚至到宮裏查謝瑯。

可是謝瑯本來就該是跟榮王一夥才對啊,楚傾想了想之前榮王造反成功那一世,謝瑯是怎麽跟榮王搭上的?

好像是瑾妃?

楚傾搖搖頭,自己腦子一團亂麻,還是別瞎想了。

垂頭看了看依舊昏迷不醒的謝瑯,楚傾嘆了口氣,這可怎麽辦呢?

謝瑯什麽時候中了毒,怎麽自己都不知道?

看他抗拒許之恒施針的樣子,楚傾斷定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也知道自己不能被用金針透穴的法子療傷。

那麽是誰給他下的毒,他又為什麽不跟自己說呢?

思來想去,還是沒個頭緒,楚傾發現,重生以來事情第一次超出了他的掌控,而這個失控,竟然還是出現在謝瑯身上。

這個認知,讓楚傾異常疲憊,他握著謝瑯的手,靠坐在床頭,心裏反覆地問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錯了。

龍十一是龍影衛裏“奇衛”的統領,這一部分龍影衛和其他人不同,專門負責各種技巧性極高的任務,比如謄抄段展鵬家裏的書信,能做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再比如龍十一自己,可以模仿任何人的說話聲,甚至可以用腹語制造出幾個人同時說話吵架的效果,任何人除非親見,否則絕對都聽不出破綻。

今天楚傾叫龍十一模仿自己和貴妃的對話,還有床榻間的各種聲音,其實目的很簡單,他想證明給謝瑯看,自己不是非他不可,自己也沒有對他掏心挖肝。

可現在想來,這完全是無知!

楚傾擡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疼!

嘆了口氣,疼,就不是在做夢。做錯了的事,自己就要去吞苦果。

你要在謝瑯面前裝薄情帝王,你就自己難受死吧。

你要把他推得遠遠的,你就看著他離你越來越遠,直到和你背道而馳。

你要的總能實現,楚傾悲哀地想,除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謝瑯,自己什麽都能得到,重生三世,那樣的謝瑯,只存在夢中。

“陛下,時辰不早了。”樹以推門進來,遞上參湯,“您今兒一天沒吃東西了,喝點參湯補一補氣吧,待會宮宴還要好一會呢。”

楚傾點點頭,接過參湯一飲而盡,又道:“拿些點心來吧,朕先吃一點,待會還要喝酒。”

樹以面露喜色,皇上至少還知道愛惜自己,這就夠了。趕緊答應一聲,出去準備,連給楚傾遞帕子擦嘴都忘了。

楚傾搖頭失笑,要是擱前兩世的自己,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還會去宮宴!

雖然他一點也不餓,可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吃東西,他的身體不是自己的,而是整個大夏國的,他必須不能倒下。

不管謝瑯中毒是誰以什麽目的做的事情,他只要知道,那些人的根本目的都是打擊他、打擊夏國也就可以了。

因為無論是他也好,大夏也罷,這一回,都不是那麽輕易能被打倒的了。

那些人把謝瑯當工具也好,當棋子也罷,在他看來都是一樣,他都不會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楚傾盯著謝瑯的臉,那張臉睡著的時候平靜美好,仿佛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溫潤舒適,沁人心脾。

楚傾眼中射出決絕,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既然決定了,那就提早準備一下,今兒是除夕,太子也會去宮宴,他可是有好久沒見睿兒。

想著接下來的安排,楚傾的心情稍稍平覆了一下,剛要邁步出去,卻聽見床上傳來一聲細弱的呢喃。

“傾……”

謝瑯似乎做了噩夢,皺著眉頭不安地蹭著身子,嘴唇開合,卻是再聽不到什麽聲音了。

都說了郎心如鐵,可這幅自以為已用鐵石包裹起的心腸,為什麽還是會痛?痛的好像,好像前世臨死前,謝瑯刺進他胸前的那柄尖刀。

伸手細細地描畫他的眉眼,這幅樣子,早就深深地鐫刻在心裏,三生三世,楚傾想,生生世世他也不會忘的。

楚傾擡手按在胸前,忽然笑了起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錐心之痛。

“龍影衛。”

楚傾話音剛落,龍十一便再次現身:“陛下。”

“十一,你的傷如何了?”

“回避下的話,屬下只是受了點輕傷,調息兩日便沒事了。”

“這麽說你的功夫倒是比龍十三強上許多?”楚傾有些詫異,上回龍十三可是直接被謝瑯一腳踩出了龍影衛,這回龍十一反倒全身而退了。

“陛下,今日青少君神志不清,體內真氣渙散,出手力道連平日裏一成都不到,屬下等又是不計後果的一擁而上,屬下自然吃不了大虧。”龍十一解釋道,“可當日十三面對的那人並未受傷,且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是青少君完全比不了的。”

龍十一並不清楚謝瑯就是千手鎖魂,甚至連打傷龍十三的是千手鎖魂他都是後來才知道的,所以他只當楚傾不懂功夫,才如此解釋。

楚傾其實說完那話就已經知道失言,謝瑯就是千手鎖魂這事只有自己知道,這麽一來,豈不是等於把謝瑯給暴露了。那他之前辛辛苦苦地替謝瑯瞞著,還順水推舟地把龍十三調出龍影衛去,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好在龍十一並未領會他話裏的深意,這麽一說,楚傾幹脆就點點頭,順著他說道:“青少君是不如那人許多了?”

140、愛與不愛,都是劫數

龍十一點頭:“正是屬下等僥幸,剛才肖東也已經醒了,他們傷的也都不是很重。”

楚傾點點頭:“好,你去找人給朕查一查,來日芳菲。”

龍十一卻道:“陛下,這個毒屬下知道。”

“哦?”楚傾挑眉,他倒是忘了龍十一和他那一隊手下就是專門研究這些的,“說來聽聽。”

“來日芳菲是一種從苗疆毒蠱中提煉的毒藥,不是蠱卻有蠱的特性,用銀針無法從血液中測出,如果不毒發,也不會擴散到身體各處。”

楚傾活了三輩子,簡直像聽天書一樣,不由得追問道:“那這還叫中毒嗎?”

龍十一道:“陛下,來日芳菲的意思,其實是中毒者如果一年內不服用解藥或者壓制毒性的藥物,來年春日必會毒發。”

“哦,就是有潛伏期。”楚傾又擰眉道,“春天毒發,那也沒有多久了。”

龍十一點點頭卻道:“但卻並不是說著潛伏期裏人就完全沒事,此毒藥性奇特,專潛伏在人身體的穴位處,所以最忌中毒後封制穴道。方才許太醫用的金針透穴,便是大忌。

“此外,中毒者雖然表面無甚異常,其實這毒藥是會影響人的心性,一般中毒者都會自以為神志清醒,其實早已性情大變。

“您也瞧見剛才青少君毒發時的樣子,來年春天,若是沒有解藥,恐怕……”

龍十一一口氣講完,到這裏卻頓了頓,才補充了一句,“不過屬下也只是聽說,並未見過。”

楚傾覺得頭有點暈,信息量太大他處理不了怎麽辦?

扶著床框深呼吸兩口,楚傾捋了捋思路,找到一點疑問,扭頭問道:“你說這毒是苗疆人用的?”

龍十一搖頭:“這毒雖是從苗疆毒蠱中提煉出來,但如今用的最多的,是北國人,嗯,北國的貴族。”

楚傾皺眉:“做什麽吞吞吐吐的?說!”

龍十一眼光飛快掠過床上昏迷的謝瑯,深吸一口氣,垂首道:“這毒,聽說北國貴族常常用來給,豢養的奴隸吃。一來叫他們泯滅本性,便於控制;二來,嗯,奴隸都是用幾天就……”

“屬下知道他們會把瘋了的奴隸扔進角鬥場,看他們和野獸搏鬥取樂。瘋了的人,沒有什麽恐懼。所以,這毒還有一個名字,叫……嗯,叫惜時。”

惜時!珍惜時間,珍惜還沒瘋掉的時間,珍惜還是個正常人的時間!

楚傾雙手緊緊握拳,終於再也壓制不住心頭亂竄的火氣,擡手就是一拳砸在床框上。

上好的黃花梨木堅硬異常,楚傾卻不覺得疼,只是垂下的手指間滴下點點鮮血,落在他的龍袍上,像是開出了朵朵紅梅。

龍十一大驚失色,趕忙叩頭:“陛下息怒,這毒雖然陰狠,卻並非無解,您莫要動氣!”

“你說,如何解毒?”楚傾眼中透出希望,“苗疆會有解藥嗎?還是,北國會有?”

龍十一猶豫一瞬,還是實話實說道:“陛下,看青少君剛才的反應,和他毒發時的樣子,屬下推測他該是早年間就服下了毒藥,這些年一直都是靠藥物壓制毒發,應該不下十年了。”

楚傾莫名:“所以呢?”

“陛下,屬下的意思是,待會等青少君醒了,他自己應該有辦法,至少壓制毒性的法子他應該有。其他的,再慢慢籌措不遲。”

楚傾這才恍然,暗罵自己是關心則亂,剛才都瞧出來謝瑯必定自知中毒,卻沒往深裏想,既然他知道自己中了毒,必然是有法子應對的。

楚傾心裏苦笑,自己果然還是過不去謝瑯這個坎嗎?

“朕知道了,你只管去查,這事前因後果全都查清楚,朕不要推測,要實打實的證據。”

“是,屬下遵旨!”

龍十一飛快行了一禮,身形一閃便不見了。

楚傾卻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惜時,這名字他聽過,前世他被人轉手倒賣,每次都能看見其他奴隸被餵食這個藥,而他因為賣相實在太差,身子又幾乎廢了,奴隸販子反而放過了他。

他當時還奇怪,剛剛聽了龍十一的話才明白,自己當時那個樣子,一不需要被控制,二也不能去和野獸搏鬥,是真正的沒有“惜時”的意義。

但是謝瑯,他說過自己年幼時被充作奴隸賣進梁王府,必定是那時候就被餵了藥。龍十一說至少十年,恐怕是真的不止十年。

楚傾不敢想一旦謝瑯真的毒發又沒有解藥時會是什麽樣子,他前世裏親眼見過發瘋的奴隸,當時他並不知道那人是中了毒,只以為是個受不了蹂躪崩潰掉的人。

現在想來,那人雙目赤紅的樣子和剛才的謝瑯真是像極了。

楚傾忽然覺得身上一陣惡寒,耶律瑾,原來這才是你把謝瑯送來錦繡城的真正目的嗎?

即便這一世,自己沒有愛上謝瑯,只要他毒發的時候在宮中,那自己恐怕也是九死一生了。

好狠毒的心腸!

楚傾閉了閉眼,慘淡一笑,原來真正的陰謀竟然是這個,原來不管他愛還是不愛,謝瑯都是他楚傾逃不了的劫數!

141、除夕團圓飯

楚傾的手上包著紗布,此刻站在大殿上,刻意垂著手,以寬大的袍袖遮掩住受傷的手背。

今晚除夕守歲,宮宴以團圓迎新為核心,宮裏到處張燈結彩,人人喜氣洋洋,除了楚傾。

他一路走來,禦花園裏三三兩兩的人都向他行禮問安,他禮貌而疏離地點頭致意,卻根本沒有任何駐足的意思。

楚傾的儀仗一路徑直往永福殿去,眾人見了,俱都紛紛跟了上去。

永福殿裏已經有很多人在,吃茶喝酒聊天,人人都穿戴一新,大殿裏透著喜慶,洋溢著熱鬧喧囂。

樹以走到門前,一甩拂塵,揚聲道:“皇上駕到。”

所有人面朝楚傾跪下,山呼萬歲。

楚傾斂眉垂眸,朝著主位走了過去。

坐定後,楚傾擡擡手,樹以又喊了一聲:“平身!”

除夕夜宮宴座次的安排和往日不同,因著要吃團圓飯的意思,今晚的座位是按照各家安排,而不是男女賓分開的,一家人圍坐一桌,大殿裏滿滿當當左右兩邊擺了幾十桌。還有坐不開的,都去了偏殿。

大夏歷來民風開放,團圓飯取團圓之意,也不會特意分開未婚女子男子等等,所以此刻坐滿了人,大殿裏真是一派祥和盛景。

楚傾掃了一眼眾人含笑期待的樣子,心情也略略好了些,轉頭瞧見後宮嬪妃的兩桌,轉頭招樹以近前。

“皇後呢?”

樹以聽了,四下看了一圈,道:“奴才這就遣人去坤寧宮請皇後娘娘鳳駕。”

楚傾“嗯”了一聲,又道:“太子怎麽也沒來?”

樹以一楞:“這,奴才一早就按您的吩咐,遣人去了東宮……”

楚傾擺擺手:“你再派人去請皇後和太子,朕等一等就是了。”

樹以躬身應是,轉身要離開,忽聽殿外通傳:“皇後娘娘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樹以有些吃驚,轉頭看了楚傾一眼,卻見楚傾面無表情地望向殿外,眸色深沈如海,不知道在想什麽。

皇後今日穿著正式的明黃色皇後大朝服,端莊又隆重。

皇後右手牽著太子楚睿,高高仰起頭,在太監的攙扶下,氣勢十足地走進大殿。

眾人再次起身行禮相迎,高呼著“皇後千歲,太子千歲”。

楚傾目光微凝,盯著皇後的臉,靜靜地看著她越走越近。

小年夜洪徹那件事之後,他再沒見過皇後,似乎也是刻意地回避,楚傾覺得自己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皇後。

皇後之於他,是一個有著特殊意義的女人,她是他的結發妻子,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在潛邸裏他們有著歡快美好的曾經,到了皇宮裏,她也受到了他的冷落疏遠。

楚傾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個渣男,至少在見到謝瑯之前,他對於女人,總是喜歡新鮮,總不能把心思留在一個人身上很久。

他知道皇後對自己的感情很深,他曾經以為皇後是個端莊大方,落落坦蕩又寬容大度的人。

可直到事情一件件地發生,他才恍然驚覺,原來對女人來講,分男人的時候從沒有什麽大度可言。

皇後對謝瑯的嫉妒,似乎是深植於心底,一下子就滋生蔓延到滿心滿眼全都是了。

楚傾覺得莫名,根據祖制,除非當朝皇上是個女帝,否則男妃最高只能做到少君,也就是貴妃級別。

如今,謝瑯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為皇後級別的大君的,皇後為什麽對他忌憚這麽深?

自己唯一的嫡子是皇後所出,將來天下都是睿兒的,皇後她到底在嫉妒謝瑯什麽?

前兩世,皇後對謝瑯的態度,從來都是不冷不熱,既不招惹,也不親近,任他興風作浪,在後宮和其他嬪妃鬥來鬥去,皇後居中調停,時不時勸諫自己。

楚傾實在是不理解,為什麽這一世,皇後就變了一個人。

楚傾思緒飄遠,回神時才發覺,皇後和太子已經在給自己行禮了。

“皇後平身吧,睿兒也平身,到父皇這裏來。”楚傾扯出一個笑容,沖著太子招了招手。

太子起身聽了這話,腳步卻未動,下意識地擡頭看向皇後。

皇後沖他點點頭,太子這才小心翼翼地朝楚傾走了過去。

楚傾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地把太子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笑道:“睿兒又結實了不少,最近讀什麽書?”

太子有些緊張地擡眸,仍是先看向皇後,才對上楚傾的視線。

“回父皇的話,兒臣最近跟著師傅讀四書。”

楚傾笑笑:“睿兒這麽厲害,心中就讀四書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放到太子手心。

“父皇挑了許久,睿兒喜歡嗎?”

太子攥著玉佩有些不知所措,竟是再次看向皇後,喚了聲:“母後?”

楚傾的臉色終於沈了下來,不悅地看了皇後一眼,卻是壓著脾氣柔聲道:“睿兒叫你母後做什麽?”

太子嚇了一跳,蒼白著臉色,搖頭道:“父皇,兒臣,兒臣……”

楚傾怒氣上湧,但是懷裏這個是他親生兒子,如今還不到十歲,到底還是舍不得跟他發火。

閉了閉眼,楚傾暗道掃興,幹脆地把太子放開,讓他去找皇後,這才扭頭對樹以道:“既然都到齊了,就開始吧。”

樹以應了一聲,揚聲宣布宮宴開始。

除夕夜裏吃吃喝喝,又有宮裏歌舞表演助興,所有人都很放松,也都很高興。

嬪妃們輪番給楚傾敬酒,楚傾全都一一陪著喝了,看起來十分好性。大臣們給他敬酒,他也都來者不拒,君臣同樂,好不熱鬧。

只是謝瑯一直沒有出現,這讓後宮裏的女人猜測不已,卻也有些隱隱地興奮。

謝瑯上午去了禦書房,而現在卻沒有出現在宮宴上,那說明什麽?

當然是惹惱了皇上,不敢來了!

想到這個可能,眾人都隱隱地歡欣鼓舞起來,對著楚傾愈發殷勤。甚至連早就盯上楚傾的那些世家貴女們,也都躍躍欲試起來。

今日皇上身邊少了一個謝瑯,那幾乎就是等於將來她們能多了無數的機會啊!

每個女人盯著楚傾的眼睛都在發光,可他卻似乎毫無察覺,沒人來敬酒,也不和人說話,只自顧自地吃著。

團圓飯,楚傾夾了一筷子魚肉吃進嘴裏,眼神有些暗淡,阿瑯不在,能叫團圓嗎?

142、又見故人來

楚傾全然沒有被當做獵物的自覺,慢悠悠地喝著酒吃著飯菜,他其實一點也不餓,但還是強迫自己吃。

可能吃多了喝醉了,腦子就能稍稍停下片刻,什麽都不去想,只靜靜地做一個安靜地皇帝。

貴妃給他剝了一盤子蝦仁送到面前,笑道:“陛下,你愛吃的蝦仁,蘸著點椒鹽,最是可口。您別總是喝酒,也多吃點東西嘛。”

楚傾擡頭,貴妃雙目含情如盈盈秋水般,臉上透著說不盡地歡喜。不由得心中一動,將人拉到身邊坐下。

“貴妃,蓉蓉。”楚傾把頭擱在貴妃的肩頭,一陣梔子花香撲面而來,不由得笑笑,“蓉蓉還是喜歡梔子花的香味。”

貴妃抽出手帕,幫楚傾擦了擦唇角,語氣悠遠綿長:“陛下您忘了,臣妾第一次見你時,你就站在大將軍府裏的一棵梔子樹下。臣妾永遠也忘不了,那年春天滿樹的花,滿院的香,還有那樹下一個玉樹臨風俊朗倜儻的翩翩少年郎。”

楚傾一楞,大將軍府的梔子樹?好像是太久遠的記憶了,楚傾竭力搜索著回憶,可最後也只是隱約記得,那一年,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在徐時清的指點下,他親自拜訪段展鵬,尋求支持。

那時候,好像就是一個春天吧?

“蓉蓉是從那時喜歡上我的嗎?”

貴妃點頭:“是,只看了你一眼,我都心就跳的要蹦出喉嚨了,我哥當時還問我是不是病了。”

“你哥?”楚傾掀了掀眼皮,“段錚嗎?”

“嗯。”貴妃微微一笑,指了指殿下的一個桌子,道,“好久沒見他了,今兒他和父親一起來的。”

什麽!段錚也進宮了?

楚傾的酒意去了大半,猛地坐直身子,往禦階下看,果然正瞧見段錚躲躲閃閃的眼神。

楚傾下意識地按在胸口上,皺了皺眉:“怎麽你兄長來了,卻也不跟朕打個招呼?”

貴妃一楞,笑道:“哪裏輪得到他,一個戍邊的小將領,這回也是被兵部召回來說是重新調派,到現在身上還沒差事呢。臣妾就說,讓他少往陛下跟前湊合,免得叫人說閑話。左右有陛下在,還能委屈了他不成?”

楚傾瞬間無語,心道你還有臉說,你哥差點讓我綠雲罩頂,我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再也別回來讓朕瞧見堵心,可他倒好,又特麽回來了,還敢來宮裏吃飯?他以為這是天寶樓,隨來隨吃隨走啊!

雖然說,那份奏折他也看了,可他哪裏想到段錚這麽大膽子!

楚傾勾了勾唇角,拍拍貴妃的手,道:“蓉蓉給朕斟一杯酒。”

貴妃不明所以,卻也樂呵呵地斟了滿滿一杯酒,雙手碰到楚傾面前:“陛下,少喝點吧。”

楚傾笑笑,湊過去親了她一下,貴妃嬌羞不已地趕緊躲開。

倆人在主位上的互動,多少人看在眼裏,對貴妃的盛寵更是了然於心,紛紛議論這段家可真是了不得。

可也只有段展鵬心知肚明,皇上只是引而不發罷了,目前他是信了自己,可萬一將來他又有了懷疑,天子震怒,便是蓉蓉毫不知情,就能被放過嗎?

又瞥了瞥身邊悶悶喝酒的段錚,段展鵬心裏這個氣啊!幹脆都懶得想,心道愛咋咋地吧,自己這個做爹的立身不正,教育出一個坑爹的兒子也是報應。

猛灌一杯酒,段展鵬被辣的咳嗽了兩聲,段錚回頭幫他拍背,卻被他一下擋開,低聲斥道:“你若是吃好了,就趕緊回家去!”

段錚神色一黯,點了點頭道:“兒子知道,這就回去了。”

他悄然起身,卻下意識地擡頭看向禦座,他今天抱著一絲僥幸進宮,卻實在是連擡頭看他一眼都不敢。可這一眼也只看到了禦座的一只腳,便飛快地低了頭,繼續縮進龜殼裏掩耳盜鈴。

段錚站起來,躬著腰轉身想從席間繞出去,誰知眼前一花,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這是誰啊?擡起頭來,讓朕瞧瞧。”楚傾端著一杯酒,似笑非笑地開口,“怎麽走路都貓著腰,身體不好嗎?”

段錚心裏咯噔一聲,手腳並用地飛快跪下:“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段展鵬聽見動靜轉身,正瞧見楚傾垂頭看著段錚,眼睛裏都是即將噴出的怒火。

段展鵬嚇了一跳,站起來也給楚傾跪下:“陛下,請聽臣解釋。”

楚傾笑瞇瞇地伸手拉住段展鵬,故意提高了聲音道:“大將軍喝多了吧?你要給朕解釋什麽,解釋你今兒怎麽喝那麽多酒?讓朕猜猜,因為宮裏的酒外面買不到。”

周圍人皆是被逗笑了,紛紛附和著打趣段展鵬,說大將軍一家備受榮寵,還貪宮裏的禦酒。片刻後,這笑話就傳遍了整個大殿。

貴妃遠遠地瞧見皇上在和自己父兄說話,心裏不由得滿是欣喜,今晚到現在為止,楚傾唯一一次離席,竟然是去招呼自己的父兄,這是多給自己撐面子啊!

目光落在聞家一桌上,冷冷清清的樣子,叫貴妃心裏想笑,皇後又如何,皇上喜歡我呢!哼哼!

反倒是德妃笑瞇瞇地給貴妃斟了杯酒:“貴妃姐姐的父兄深得皇上器重,妹妹也替你高興呢。”

貴妃這會誰說什麽都開心,高高興興地和德妃喝了一杯酒,再擡頭,就見楚傾和段錚一前一後地出殿去了。

心裏有點疑惑,貴妃想了想,端起酒杯去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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