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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有新追加滴~~~~~~~~~~~~~~~~~~~··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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蠍心腸,專愛搗禍的長舌婦人!”

周瑸月一襲話說完,聽來卻是句句在理,說的莫伊怒上臉頭。

“你!——”

周瑸月得意一笑,燦爛如花,扮著鬼臉。卻只見那婦人甩動了一下長袖,她一驚,尚未反應過來,臉上便啪啪挨了兩個巴掌。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火辣辣的疼。

“你!——”周瑸月怒極,想她周女俠行走江湖,威名赫赫。除了在如音琴館裏,何時受過這等侮辱?自師父將她救出情海後,她便發誓自己再也不能被人隨意謾罵,隨意欺辱了!

眼一橫,也不管對方是何人何等身份,只拔劍刺去。

莫伊輕蔑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毫不在意的轉身,往臺階上走去。走過連歌時,沈聲道:“連歌,給我殺了她。”

“啊?”連歌驚訝的看了莫伊一眼,隨手一揮,將周瑸月的劍氣擋去。

“師母,這?”

莫伊斜眼冷掃了連歌一眼,她當然不會讓他明著去殺,隨手一掌重傷這女子,區區凡人,定活不過三日。但連歌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他不會為了她這麽做。

就在這時,周瑸月帶著全力的一劍又刺了過來。

莫伊斜睨了連歌一眼,快速轉身,長袖飛揚,五指翻飛,一掌打在周瑸月心口。

“噗!——”

周瑸月一口鮮血猛的吐出,身子被打飛了出去。她身子高高的拋到空中,後方忽而飛來一個白色的身影,將周瑸月的身子接住。

周瑸月模糊的睜眼,看到那人一頭銀發,眼上蒙著白布。她呻吟的哼哼道:“呃?師父?你怎麽……”

話未說完,她脖子一歪,昏了過去。

“玢月!”

顧青影落在地上,晃動她的肩膀。猛的一擡頭,盯著執法宮前的莫伊冷聲道:“你敢傷我弟子?”

只這一句話,眾人之間眼前白影一晃,空中頓時一片刀光劍影。

早在顧青影出現的那一刻,莫伊便變了神色。她只知顧青影昨夜離山,為何此刻又出現?但她還來不及想這些,甚至沒看見顧青影如何出招,左胸口便是猛的一疼。

天地一片寂靜,眾人都凝神屏息。

莫伊怔然的看著近在眼前的滿頭銀發,她慢慢底下頭去,看見自己左胸口上插著一把暗黑色的長劍。

她驚呆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任她如何,絕對想不到顧青影會殺她。難道僅因為一個弟子……

莫伊想不了那麽多,因為顧青影猛的將劍抽出,動作果斷。血濺上她眼上的白布和她銀色的頭發,但她面上毫無表情。只舉著劍,劍尖滴著血。這一次,她絕不手軟。莫伊是冰若的同黨,要殺冰若,先殺莫伊……

然後莫伊仙子倒了下去,睜大了眼,她死不瞑目……

“夫人!”

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一道玄色身影從高空落下,將莫伊抱在懷裏。

而跟在顧青影身後跟來的鰲嬰、花花、狗熊三個,見此場面俱是嚇住。

花花倒吸一口氣,雙腿猛的夾緊。鰲嬰脖子一痛,將他扯下來放在地上。還不忘伸出手捂住他眼睛,小孩子嘛,見不得這麽血腥的場面。

誰知身旁噗通一聲——

鰲嬰轉過頭去,只見狗熊京京四腳朝天的倒在了地上。

花花掰開鰲嬰的手,往身後看了一眼,道:“京京一定是在想:完了完了,阿娘惹禍了,這可怎麽得了。”

鰲嬰眨眨眼,語氣輕忽的道:“是麽?”

這時候,從禪心殿下來的一眾長老和明鴛等人,也聞訊趕了過來。除了白昶,同行的還有紀醇。見到執法宮前的場面,眾人本就凝重的面色更是一沈。明鴛深皺著眉頭,暗嘆不妙。先前是冰若的事情,這會兒顧青影又傷了莫伊,情形越來越亂處發展了。

“夫人!你怎麽了?”霍冰抱住莫伊,眼神落在她胸前的傷口上,頓時神色大變。若是普通劍器,就算是仙劍,也應當傷不了莫伊如此之深。但此傷口乃是上古神器所制……

“顧青影!”

霍冰一聲大喝,轉過頭雙眼通紅的看向眼前的人。

顧青影長劍一揚,指著霍冰,冷聲道:“霍冰,今日,新仇舊恨,一並了了吧。”

“顧青影!我與你有何冤仇?莫伊又與你有何冤仇!”

顧青影道:“莫伊殺我弟子,那臺階下躺著的屍體便是。”

霍冰看了那臺階下的藍衣女子一眼,擡頭看向顧青影,吼道:“那只不過是個凡人!你竟然為了一個凡人,殺自己的長輩!你這是犯上作亂!”

“凡人又如何?霍冰,在你眼中,除了你們仙界的,其餘的不管是凡人也好還是你自己的弟子也好甚至你口中的魔界妖人,難道他們就全都該死麽?他們的無辜就不算無辜了麽?”

“你說什麽?什麽我自己的弟子?”

“霍冰,有些人,你怕是早就忘得一幹二凈。可你得明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莫伊是這樣,你也不例外。你欠下的,遲早是要還的。”

霍冰氣急,血紅著雙眼,低頭看了看懷中早已昏睡過去的莫伊。雖然不是很能聽懂顧青影話裏的意思,卻也沒心思聽了。

他擡起頭,看了周圍早已呆懵的連歌和其餘眾弟子一樣,深知他們都非顧青影的對手。再看一旁的明鴛和其餘四宮長老、白昶、紀醇等人,明鴛擺明了是要維護顧青影,從昨晚上他故意放顧青影走這件事就看的出。因為今天上午冰若的事情,其餘四宮長老也不見的會再去傷顧青影從而傷了秋華玉的心。更別提白昶紀醇兩人,更是不會跟顧青影動手的。

但莫伊這個樣子,若再不搶救怕是要失去性命。觀察了眼下情形,霍冰只得忍聲道:

“好,既然你這麽說,今夜子時,你我便約在祭壇廣場決一死戰。你可答應?”

顧青影抖了抖劍尖,將上面的血跡全數抖在地上,揚了揚下巴,淡然道:

“一言為定。”

霍冰的雙眸寒光畢露,抱起莫伊,轉身進了執法宮。

作者有話要說:吱吱吱……求求乃們留言撒花評……【現今都很冷了嘛,表再霸王我了嘛好不好嘛~~嗚嗚嗚嗚嗚】

110

110、十年前後 ...

祭壇廣場上,鰲嬰正陪著花花玩耍。

一會兒舞刀弄劍,一會兒騎火龍,一會兒躲貓貓。狗熊跟在下面跑來跑去,三人玩兒的不亦樂乎。

大白貓趴在玉鼎宮大門口前,百無聊賴的看那三個各種低級游戲。

祭壇廣場上有許多來來往往的西城弟子,都笑著看他們。有些好奇,但更多的卻是感到開心。

“啊!鰲嬰叔叔!你身上看起來好燙啊,我才不要坐上去!”

火龍咆哮道:“怕什麽嘛,我本來就長成這個顏色。你坐我頭頂上,只要我不噴火就沒事的。”

“那你千萬別噴火啊!”

火龍耷拉著眼,趴在地上。想不到他鰲嬰,也有心甘情願趴在地上讓個小屁孩當寵物騎的時候。

花花踩在狗熊頭上,掰著火龍頭上的角,連揪帶踹的爬了上去坐在火龍頭上。

火龍齜牙,咆哮一聲猛的站了起來。

花花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蹬腳。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鰲嬰叔叔,快跑啊!駕!”

“臭小子,剛才還說不要坐上來,這會兒怎麽這麽膽大了?”

火龍將頭慢慢昂起來,花花就像是升到空中,祭壇廣場上的其他人看起來都那麽矮,那麽小。他們都面帶笑意的看著他,他朝他們揮手。

“呵呵,我那是騙你的。我怎麽可能怕啊!”

“好啊!敢騙我——”

火龍將頭一昂,在祭壇廣場上奔跑起來。

“哈哈哈哈!真好玩兒……”

紫英站在大殿門口,看著火龍上的花花和後面跑的狗熊京京,一時欣慰,一時感嘆。誰會想到,花花竟然是顧青影的孩子呢?

玉鼎宮裏,明鴛站在大殿中,面帶笑意的看著坐在椅子上沈思的顧青影。

她手肘放在一旁的茶幾上,微握著拳頭,抻著太陽穴,白布蒙著眼,下巴更加瘦削了。

“影子啊。”明鴛走過去,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八年未見,也不與師叔話話舊?就這麽坐著,可是在想著今夜與霍宮主的決鬥?”

顧青影微微側頭,蒙著白布的眼望向明鴛一張親切和藹的笑臉。卻不說話,只是這般望著他。

明鴛疑惑的眨眨眼,笑道:“怎麽了?難道八年未見,看著師叔連話都不願說了?”

“昨夜裏的那個人不是師叔吧?”顧青影忽然出聲問道。

明鴛臉上的笑容一怔,“什麽?”

“師叔何必瞞我?”

昨夜的人若是明鴛,此時他怎會說什麽八年不見的話。昨夜裏的人……當是師父吧。

明鴛坦然一笑,搖頭道:“果真是瞞不過你。”他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眼望著玉鼎宮外,用一種仿佛漫不經心的語氣緩緩說道:

“影子啊,你實在不該再傷他的心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吧,如今你回來了,就好好的待他。你可知道,他為你做了太多。”

聞言顧青影轉過頭去,嘴角含著一抹苦澀的笑容。難道我為他付出的少麽……

看了殿門口的那位亭亭玉立的黃衫女子一眼,顧青影站起身,往殿門口走去。

她身後的明鴛喊道:“影子?你不去看看他麽?”

顧青影頓住腳步,沒有回頭。她停頓了一下,輕聲道:

“……與霍冰的大戰在即,我不想分心。”

“你與霍師弟之間,究竟有何糾葛?難道非得拼個你死我活,就沒有別的方法?”

“沒有。”

“為何?”

“他夫人莫伊殺我弟子,我則重傷莫伊。有此血仇,除了拼個你死我活,還有其他的法子麽?”

“就因為這個理由,總覺得太過牽強。那位周姑娘並非沒有救,莫伊師妹也暫無大礙。白天的事,好在沒有鑄成大錯,並不是無可挽回啊。”明鴛說完,意味深長的看著顧青影。她站在原地,沈默了一會兒。

明鴛站起身,走到她身邊,語重心長的問道:

“影子,你告訴我,你和霍師弟之間,到底有什麽仇怨?”

“他欠下我一條人命。”

“什麽?”

“……曾經有一個人,可以說是因為我而死。那個人死的時候,我答應他,要殺了那個害他一生一世的人,替他報仇。”

明鴛啞然,一個模糊的人影在他腦海中快速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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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心殿。

偏殿裏,琴聲綿綿不絕,飄蕩在八月初的空氣裏,有著微涼的悲秋氣息。

琴聲雖美,卻令人黯然傷神。

明鴛坐在蒲團上,眉宇間有著些微擔憂。他幾次看向對面的彈琴的人,卻幾次都欲言又止。他微垂著頭,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藍衣女子。

房間裏點著香,淡淡的味道,是屬於這裏主人的獨有的氣味。爐子裏的檀香煙霧繚繞,在空中形成氤氳的圈。

停停頓頓的琴聲中,一個聲音輕微的不易察覺的傳來,仿佛是幻覺一樣。

“她怎麽樣了?”

明鴛擡起頭,看著他對面的人,回道:“她仍舊是要跟霍師弟決一死戰,並且態度堅決,不可逆轉。”

“霍冰呢?”

“看霍師弟的樣子,倒不是非殺她不可,畢竟莫伊師妹並無大礙。但影子態度堅決,霍師弟也只好答應。”

琴音戛然止住。秋華玉皺著眉,問道:

“她為了什麽?”

明鴛道:“因為一條人命。”

“霍冰殺了誰?”

“那人原本是霍師弟的弟子,後來入了魔道。十年前我們圍攻魔界時,霍師弟順手殺了他。”

秋華玉微微擡頭,挑眉道:“驚若夢?”

明鴛點點頭,道:“也就是曾經執法宮裏的浮生。聽影子說,在魔界裏,她曾有兩次險些喪命。而這兩次都是浮生救了她。浮生死的時候,她發過誓,要殺了霍師弟為浮生報仇。”

“不是說當時驚若夢是被魔界紫後重傷,最後葬生火海了麽?怎麽是霍師弟?”

“影子說,她當時和浮生往仙界眾人的方向逃跑,不料一道寒冰卻從他們對面砍過來。她敢肯定,浮生最終是喪命在那道寒冰上。”

“就算如此,驚若夢是魔界中人,殺了他也未必是錯。阿青不是這般不通情理之人。”

“我是這般跟她說的。但她卻說,這裏面還有許多別的事情,是霍師弟與浮生之間的糾葛,但她不好說出口。只說,浮生之所以成魔,都是因霍師弟而起。還說,是霍師弟害了浮生一輩子。”

思考了一會兒,秋華玉道:“你回去吧,讓我想想。”

看了看地上的藍衣女子,明鴛道:“師兄,這個凡間女子……”

“先放這裏吧。既然是她的弟子,又是被我們西城的人傷的,我自然會救她。”

明鴛點點頭,心裏一剎那想到要為冰若再說點什麽,但隨即只是起身默默告退了。

師兄做的決定,再說什麽也無用。更何況,的確是冰若做的太過分。將她送回天上也好,師兄那般疼著影子,這般處置冰若也算是萬分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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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鼎宮後院。

顧青影坐在石桌旁,感受此時日落西山的淡黃光暈。溫度暖暖的,柔柔的,像是他的溫度……

紫英從回廊走過來,手上端著個托盤,裏面放著個紫砂壺,兩個棕色茶杯,還有兩碟糕點。

將托盤放在石桌上,從裏面一一拿出這些物品擺好,然後又將兩個茶杯斟好茶,這才笑著在對面的石座上坐下。

顧青影一言不發的看著她做完這些,蒼白的下顎與臉上的白布融為一體。

“這是用紫荊花泡的茶,快嘗嘗。”

紫英端起一杯茶,雙手奉上。

顧青影怔了一下,雙手接過,放到唇邊,微抿了一口。

紫英笑問道:“可還合你的口味?”

顧青影點點頭,輕聲道:“紫英師姐的手藝,還是如八年前一樣好。專門伺候神仙的手藝,給我泡茶真是糟蹋了。”

“說什麽呢你!”紫英微嗔,輕推了顧青影一把。

顧青影身子被推的往外歪,彎了彎唇角,重新坐好又舉起杯裏的茶飲。

紫英看著她笑,道:“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笑了呢。”

“呵……怎麽可能呢。我這輩子多長啊。”

紫英想再說什麽,想問她是怎麽活下來的,想問她這八年來是怎麽過的,受了什麽苦。想要張口時,發現要問出這些話,卻是千難萬難。

她只好也端起茶杯,默默的喝。

顧青影轉過臉,微微一笑,道:“師姐這八年來,可有什麽新鮮好玩的事情,給我說說吧。”

過了今夜,或是一切都沒有機會了……

“有什麽新鮮的事呢……不過於我,有件大事,還真要跟你說說。”

“哦?快說說。”

“我要成親了。”

顧青影驚喜道:“是嗎?很好啊。是誰?可是西城的人?”

紫英搖搖頭,道:“不是。不過這人你卻認識,還很熟呢。”

“嗯?是誰?”

紫英握著茶杯,低垂著眼,唇角微抿著笑,柔聲道:

“便是西昆侖的傅少主啊。”

顧青影被驚的懵住,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驚聲問道:

“西昆侖可有好幾個姓傅的少主啊!你說的是哪一個?不會是傅梓珂?!”

紫英俏麗的瞪了她一眼,輕聲道:“不然你還識得哪個傅少主。”

這回顧青影徹底懵然,張大了嘴,很久很久,最後化為一個掩也掩不住的笑容。

“快跟我說說你們倆是怎麽對上眼兒的!”

“怎麽說話呢。什麽叫對上眼兒啊?”

“計較這些做什麽,快說啦。”

“我以前怎麽從沒發現你還有這麽八卦的一面啊!”

“廢什麽話,耽誤我時間,趕緊說啦……”

“好啦好啦……要說還得從那一次我和你到人界游玩的那一次……”

顧青影嘴角含著抹淡淡的弧度,靜靜的聽著紫英說著和傅梓珂的愛情故事。如何一起經歷,如何相互扶持,如何相愛。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對紫英和傅梓珂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感興趣,她只是,孤獨的太久了。

她所經歷的,都是灰色的,沈悶的。這一路的顛沛,大死小傷無數次,若不是白兒早就告訴她這不過是一場歷劫,恐怕她早就走不下去了。

許多仇,許多恨,許多怨,是時候該一一的了結。

了結了一切,她才能歸魂。

雖然,她並不是那麽想做回玄武華陰。記憶中,這個名字她很陌生。但她是玄武華陰,這一切都是一場歷劫。痛也好,甜也好,用不了多久,都會成為一場夢。

只能說:

十年南柯荒唐夢,一夜水聲卻喚回。夢裏黃粱醉不醒,醒時猶似未醒中。

要徹底從這場夢裏醒過來,今夜與霍冰的決戰就是一個前奏。

111

111、蒼老的父親 ...

周瑸月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識,耳邊是一陣陣琴聲,讓她恍然以為回到了自己還在如音琴館,聽著嵐鷙真人彈情的歲月裏。

她睜開眼,入目的是古老檀香木搭建的房梁房頂,天花板上吊著一盞翠青色的燈盞。一搖一晃的,在她眼前來來回回的走。

耳邊的琴聲時而悠揚時而低沈,就想吹如殿中的風一樣,帶著點點悲涼。

周瑸月坐起身,眼睛一一掃視過殿中的每一樣物品,每一寸角落。這裏的一切都充滿著古老又神聖的感覺,耳邊又是琴音飄渺,讓她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她轉過身去,看到坐在軟蒲團上彈琴那個人。

長長的頭發鋪滿了他身旁的地板,周瑸月不禁感嘆,似乎這些神仙與凡人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的頭發都很長。比如她現在那個滿頭銀發的師父,比如那個褐發飛揚的紅衣少年,再比如她眼前的這個人。

只是不知為何他眼上蒙著白布。

那一瞬間,周瑸月的腦子裏閃過一個畫面:她被人打了一掌,身子被拋到空中的時候,有人接住了她的身體。那人一頭銀發,是她師父顧青影,那個時候師父眼上也蒙著白布……

周瑸月奇怪的看著眼前那個一直在彈琴的人,細細一看,會發現他墨黑的發下已有了些花白。他一身白袍,就那麽靜靜的坐在那裏,沒有言語,沒有神情,然而周瑸月心裏卻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跪下去膜拜的感覺。

那人微微擡了下頭,周瑸月下意識的跪好,微微垂著頭,不敢再看。

琴音停了,周瑸月仿佛從那段琴音裏聽了一個故事。故事裏有兩個人,一個愛的痛苦,一個默默的隱忍付出,卻不知是誰和誰。

“你是她的徒兒?”

那人在問她話,周瑸月啞然,擡頭看過去。“啊?”

“顧青影。”她對面的人道。

周瑸月反應過來,忙不疊點頭道:“啊,我我我師父是叫顧青影。”

那人又說道:“我是她師父。”

周瑸月心下一驚,趕緊埋下頭在地上磕,口裏直呼道:

“原來是師祖!弟子無禮,求師祖恕罪。”

她心裏害怕的不得了,從白日裏執法宮那婦人口中多少得知了些事。那眼前的人豈不是就是仙界之神?她一個凡人,陡然一見大名鼎鼎的仙神真身,果真是受不住這強大的氣場,渾身竟瑟瑟的發起抖來。

頭頂卻傳來那人溫潤清寒的嗓音,輕聲道:

“你不要怕我。我不過是個花架子而已,又不管什麽事。打架還未必打得過你師父呢。我看你這個樣子,倒是與你師父有些相似。怪不得她會收你為徒。”

周瑸月顫聲道:“師、師、師祖、說笑了。我、我、我師父收我完、完全是為了救、救我出、出苦海。我、我、我……”

秋華玉點點頭,從軟白的蒲團上站了起來。

“你可知道今天白天,你師父為了給你報仇,一怒之下差點殺了那個傷你的婦人。”

“什麽?”周瑸月猛然驚呆,瞪大雙眼的盯著眼前那人晃動的白袍低端。

秋華玉溫潤低沈的聲音繼續說道:“那位婦人,是我們西城執法宮霍宮主的妻子。你師父重傷了她,霍宮主與你師父便勢同水火。他們要約在今夜子時決一死戰。”

“……什、什麽?……”周瑸月驚恐道,她聽見頭頂那個人在嘆氣,慌慌張張的擡起頭來問道:“我我我師父她她打得過那個霍宮主麽?”

秋華玉搖搖頭。

“且不說她若好時,都未必是霍宮主的對手。況且她昨夜受了重傷,眼睛也被人給毀了,如今她只能用神識視物……這個樣子,想要跟霍宮主決一死戰,死的那個人……一定不會是霍宮主。”

“……”

周瑸月渾身僵直的張了張口,被秋華玉的話嚇的臉色蒼白。

眼睛被人毀了?怎麽回事?師父眼睛怎麽會被人給毀了的?是被誰毀了的……這些問題她尚來不及思考,耳朵裏只轟鳴著師祖說的最後一句話:

死的人一定不是霍宮主,那麽……

“師祖!師祖!”周瑸月揪住白袍的低擺,懇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師父吧!”

秋華玉搖搖頭,“只可惜我阻止不了她,也阻止不了霍冰。”

“不會的!您不是神仙麽?您都阻止不了他們?”

“我是神,他們也是仙。你師父性子執拗,這件事她認定了,我也沒法子阻止。霍宮主是我師弟,但這件事卻不是他挑起,是阿青一意要殺他。”

“師父為什麽一定要殺他?我不是沒事兒了麽?”

“但在你之前,她就跟霍宮主結下仇怨了。”

“……那我我我去跟那個霍宮主決鬥吧!”

“你去也沒有阻止不了。你師父執意要殺他,是有別的緣由。這個緣由,誰也不知道。”

周瑸月頹然睜眼跪坐在地上,失神道:“難道沒有法子了麽……”

“法子倒是有一個。”秋華玉轉過身,看著她道。

“什麽法子?”周瑸月興奮的擡頭。

“這件事,或許只有那個人可以解決……你願意救你師父麽?”

“我當然願意!”

“如此……你要去找一個人,告訴他一件事……”

周瑸月暈暈乎乎的聽完秋華玉的一堆話,默默記在心底。然後問道:“師祖,我要去哪裏找他?”

秋華玉站在大殿中,背對著殿外的夕陽。低聲道:“南方之國。位於,魔界上空。你敢去麽?”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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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後,太陽從如日中天的姿態變成暈黃的一圈,慢慢落入山下,沈入碧洲的水底,然後迎來黑暗的時刻。

華燈初上,燈火通明。玉鼎宮的後院裏,滿庭落花,飄飄灑灑。

顧青影剛洗了澡,頭發濕潤,滴答滴答的滴著水,穿著件白色單衣坐在院子裏的長樹凳上。看著院子中間的鰲嬰給花花變戲法,狗熊和大白貓坐在一起。狗熊一臉興奮的看著鰲嬰在空中吐火,大白貓則微耷拉著眼,漠視圍著它的三人。

紫英從房裏拿出幾捆綁好的布匹,走過來放到石桌上。

“影子?”她喊了聲。

顧青影轉過頭去,望向她。

“你眼上的白布什麽時候能取啊?”紫英將布匹堆在石桌上,問道。

顧青影伸手觸摸到臉上的白布,低著頭。那邊傳來花花的聲音:“阿爹說了,至少要等三天!”

說完便又撲到鰲嬰身上,纏著他教自己噴火。

鰲嬰咋咋呼呼的道:“哎呀呀,小屁孩知道個什麽呀!叔叔這是三味真火,你這小身板兒要想噴火太危險了……”

“咦咦~鰲嬰叔叔的身板兒也不見得多雄壯……”

“臭小子你!……”

從那熱鬧的一團轉過眼來,顧青影朝紫英彎了彎唇角。

紫英一笑,轉移話題道:“我也不知道你現今喜歡穿什麽樣的衣服。索性拿出這許多布匹,你喜歡什麽顏色的,什麽樣式的,我現給你做。”

顧青影懵然的看著桌上五顏六色的布匹,道:“隨便一件衣服就好了,你還弄這麽些幹什麽啊?”

“那哪兒成。今夜你就要跟霍師叔決鬥,不穿的體面些,大氣些,怎麽行?”

顧青影噎住,蒼白的手指輕揉了揉眉頭,這個她還真沒想過。

紫英問道:“喜歡什麽顏色?”

“……黑色吧。”

“嗯……黑色的確大氣,不過比較沈悶……”

這時周圍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我來做吧。”

紫英一驚,看到那頭大白貓正走過來。她一張嘴驚詫的張大,眼睜睜的看著那頭大貓越走近時,就現出人身來。

一頭白發垂到地上,一雙菩提般的大眼睛漆黑裏含著淡淡的滄桑,占去了整張臉的三分之二。個子卻只有花花那麽高,看起來像個孩子。但紫英卻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孩子’,是她見過的最最古老的種類。

“……他、是……?”紫英看向顧青影。此時正鬧的歡騰的鰲嬰花花和狗熊也停下了玩鬧,都驚奇的盯著院子中這個突然出現的小矮人。

顧青影轉過身,見到化作人形的白兒,也有些微微詫異。記憶中,白兒化作人形的時刻,真的很少。與他相遇這麽久,可能就只有兩三次而已。後來她知道,他之所以不化成人形,是為了保存靈力。如今這般,卻是……

白兒徑直走過來,自然的伸出手掌撫上顧青影的臉頰,蒼老的聲音沙沙的說道:

“華兒,就讓阿爹給你做件衣服。”

顧青影只好點點頭。

然後白兒在所有人驚奇的眼神中,慢慢從布堆裏選出一匹純黑色的綢緞。一只蒼白卻修長的與他身材不符的手掌伸出,在空中微微一動,他手掌中便多了一針一線。

白兒挨著顧青影坐下,拿起針線,縫了起來。他縫的很認真,動作也莫名的熟稔。那雙滄桑的眼睛落在黑緞之上的眼神,是慈愛,是溫柔,是憐惜。

那一刻紫英被感動了,恍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小矮人,是一個蒼老的父親。

顧青影雙手捧起白兒的長發,將它們撫到他背後。小矮人側過頭看著顧青影,微微一笑。眉間眼角,都是皺紋。但那笑容裏,卻是無邊的寵溺。

順著他頭發的手猛的一顫,然後慢慢移至他眉眼間,“阿爹……”

她竟然不知,他已經老到這個地步。

不。這不是老,而是……

八千年了,他失去了太多靈氣。如今活著的日子,不多了……

“華兒,你看。”

小矮人笑著將手中的袍子遞給她。

顧青影低下臉,手有些顫抖的拿起他手中的衣服。

那是一件黑色的袍子,衣襟袖口上,都繡著紅色的花瓣。花開的茂盛,紅的鮮艷,美麗的令人動容。

白兒道:“穿上給我看看。”

顧青影站起身,紫英走過來幫忙。

穿衣,系衣扣,束腰,順發。一切完備之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黑袍加身,銀發鋪地。

朦朧中,宛如天上神祗。

紫英從來不知道顧青影是殘魂轉世這件事,鰲嬰也並不確定。兩人都是聽顧青影言談之間,略微提起過,說什麽她註定要為了一位大神的覆活而消失。但她不細說,他們也從不深問。兩人雖不曾見過那位傳說中的降魔祖師的真容,但此刻見著顧青影這模樣,心底都被深深的震撼。

狗熊早就被驚呆,雙眼瞪的大大的,看著院子裏站著的人。

花花驚楞過後,大叫一聲,喊道:

“啊!那是我娘麽?!好帥啊!”

顧青影低頭看了看這樣的自己,有些不習慣。她自然知道,這一定是玄武華陰的衣服樣式。

只聽白兒笑著說道:

“我的華兒,真的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慈祥的大白貓,為了今日的雙更~乃們給我撒花唄~~~~~噗……下一篇預告:顧青影對戰霍冰!!次奧~中途突然從天而降一位紅衣妖孽男,這人是誰???乃猜,乃猜,乃猜~~哇哈哈哈……窩就不告訴乃!哇哈哈哈哈……【跳腳、退散……

112

112、朱雀淩星 (一) ...

夜裏,禪心殿裏徹夜燈火,除了寂寥的琴聲陪伴著秋華玉外,整個禪心殿空無一人。冰若送回了天上,紀醇也跟了去。明鴛堅持要送一個弟子上禪心殿伺候,秋華玉只搖頭。

“我有昆侖鏡,不會再走丟。禪心殿不要再來人了,我不需要。”

眼看著,子時已經到了,墨黑的天際卻一派寂然,無一絲動靜。他心底微微泛起一絲焦急,琴聲倏然停頓,指間微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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