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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064 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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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腦袋垂得更低了。

沈雲山喝了藥沒什麽起色, 眼瞅著午時過半,唐家院裏清風雅靜的,沒人煮飯, 也沒人端碗水來, 曹氏讓沈來財他們擡著沈雲山回家算了。

沈來財搬動沈雲山時, 小曹氏按住他的手, 跟曹氏說道,“娘, 咱走到半路雨大了怎麽辦?咱淋了雨不打緊, 雲山病著呢...”

曹氏不著急走也是這個緣故。

雲山是她手把手拉扯大的,哪兒舍得不管他死活。

然而她不想待在這兒, 趙氏頤指氣使, 態度倨傲,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叫花子,她心裏不爽,沈吟道,“要不問秋娥借件蓑衣給他穿上?”

上次因為趙氏強硬要給雲妮說門親她沒答應兩家就撕破臉了,哪怕這次默契不提雲妮,心裏是有根刺兒的。

借蓑衣沒問題, 再多卻是不行了。

小曹氏看著黃氏, 眼裏閃過一抹精光,“咱找巧姐兒吧, 等雨停了咱就走。”

她們畢竟是雲巧的娘家人, 唐家是讀書人, 能把她們攆了不行?難得過來趟, 她得弄清楚唐鈍瞧上雲巧哪點了...

她不能讓黃氏壓她一頭。

曹氏糾結。

老唐氏比趙氏更難相處, 她們過去更得看人臉色。

還是回家好。

可半路下大雨怎麽辦?

不等她開口, 沈來財就哽咽出聲,“娘,雲山這副樣子,再淋場雨沒了怎麽辦呀?”

曹氏不再猶豫,“成,就去巧姐兒家。”

她讓黃氏先去唐鈍家報個信。

委婉提醒那邊多煮點午飯。

哪曉得她們收拾好,走到半路,黃氏臉色煞白的跑來,“娘,怎麽辦,秀才爺把門關了...”

雨已經有點大了,沈來財背著沈雲山,小曹氏替兩人撐著傘,聲音急切,“怎麽會這樣?”

讀書人不是最在乎名聲嗎?唐鈍見死不救這樣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黃氏臉上綴著雨滴,有些睜不開眼,不知冷的還是其他,聲音打著顫,“秀才爺說他的腿就是去咱家傷重的,跟咱家八字不合...”

小曹氏怔怔道,“咱躲個雨而已。”

“門關了。”

“......”

曹氏哪兒受得了這個氣,磨牙,“咱回秋娥那。”

什麽秀才爺,今後求她她都不會去!

雨勢漸漸密集,風卷著雨,肆無忌憚刮過幾人肩頭,曹氏罵罵咧咧的,沒註意拐角處立著個人。

她撐著油紙傘,手裏還拿了把滴水的傘。

等曹氏她們背過身,她慢慢擡起傘,露出巴掌大的臉,漆黑的眼眸微微彎起,笑容燦爛,等曹氏她們站在竹籬笆的院門前,她才晃悠悠走了。

風雨交加,水溝淌著水,汩汩流著。

有漢子穿著蓑衣挑掏自家水溝的碎石落葉,看她手裏拿著把收起的傘,問她,“怎麽沒把傘給你娘啊?”

雲巧記得他是唐鈍族裏的堂叔,昨天老唐氏給他家送過豆腐,她想了想,回,“我娘用不著。”

怎麽會用不著?這麽大的雨,幾步路就得淋成落湯雞,更別說綠水村那樣遠的地方,想到她的性子,他不好指責,嘆息道,“雨大了,快回去吧。”

“好。”她走兩步,突然又頓住看他,他彎著腰,雙手泡得起了皺皺,旁邊桶裏堆著許多樹葉淤泥,她提醒,“叔,水溝掏幹凈了,雞找不著地兒啄食了。”

漢子心下搖頭,解釋,“淤泥不掏了,積水沖垮了墻怎麽辦?”

土墻最怕的就是水了。

雲巧恍然,回家就找唐鈍,問要不要掏水溝。

老唐氏守著老爺子喝藥,遲疑,“咱家水溝堵了?”

“不知道啊,隔壁叔掏水溝掏出好多淤泥...”

老唐氏反應了會才想起她嘴裏的叔指的誰,說道,“他家地形矮,水溝窄,每年要掏好幾回,咱家倒是不用。”

“哦。”

“你娘回去了嗎?”

“去我姑家了。”她站在門外,甩著傘上的雨水,隱約瞧見東屋窗戶後的唐鈍朝她招手,她定睛望去,見屋裏還坐著個人,驚住,“奶,李善在唐鈍屋。”

老唐氏瞅了眼,“估計商量什麽事吧。”

雲巧眨眼,“唐鈍,你喊我嗎?”

屋裏的人點了點頭。

雲巧放下傘,跟老唐氏發牢騷,“奶,唐鈍總找我說話,都不看書...”

老唐氏好笑。

唐鈍自幼寡言少語,進書塾後,性子愈發沈悶,同齡孩子漫山遍野追逐跑鬧,他靜靜在屋裏讀書,偶爾鄰裏來串門和他閑聊,幾句就擺出不耐煩的表情。

一問,說是打擾他讀書了。

他讀書有沒有天賦她不知,但他極為勤奮。

起得比下地幹活的人早,睡得比做短工的人遲,科舉前兩個月,屋裏夜夜燈火通明。

這樣沈迷讀書的人,竟有被嫌棄的時候。

老唐氏不得不為孫子找借口,“夏日燥熱,他又傷了腿,心情不好,你陪他說說話,寬寬他的心。”

“好。”

雲巧去竈間端了兩碗金銀花泡的水,無懼李善打量的目光,將碗擱到桌上,“唐鈍,喝這個...”

許是敷藥養了兩天,他的氣色比以前好很多。

唐鈍看了眼碗裏飄著的花兒,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幾分,“你娘會煮飯嗎?”

李善找廚娘的事兒還沒有著落,剛才黃氏過來,雲巧搖尾乞憐的模樣讓他動容,於是跟李善討了個人情。

“不知道啊。”雲巧搬凳子坐去他身側,隔開李善的視線,道,“我娘沒煮過飯。”

“你問問她。”李善他們是衙門裏的人,黃氏來做廚娘,既能掙到錢,還能省去徭役,比做苦力活輕松多了,他問雲巧,“你娘回家了嗎?”

“沒。”

“你現在去問問...她會煮飯的話就來家裏煮飯...”當著雲巧的面,有些事情不好說得太直白,唐鈍又問,“你爹會洗衣服嗎?”

“會啊,我爹什麽都會,還會做花架呢。”她仰起小臉,得意道,“我爹手最巧了。”

唐鈍看向李善,溫和道,“她爹腿腳不好,常年在家編筲箕籮筐貼補家用,是個勤快人。”

李善摩挲著陶瓷碗的紋路,稍作沈吟,笑了笑,“唐公子慧眼如炬,你推薦的人必然有過人之處,就他們吧。”

有些事瞞得了村裏人,瞞不過唐鈍的眼。

他們明面是衙役,負責打探地形,籌劃路線,實則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替他們做事的人,口風必須緊。

沈家這對夫妻出身卑微,深居簡出,沒什麽朋友,符合他的條件,他道,“雲巧姑娘問問你娘,她同意的話,天晴就來...”

雲巧偷偷拽唐鈍衣角,小聲問,“我娘給他們煮飯嗎?”

“嗯”

“有工錢嗎?”

唐鈍看向李善,後者莞爾,“有。”

“我這就問我娘。”她蹭的站起,小臉笑出了朵花兒,死氣沈沈的眉眼瞬間鮮活起來,李善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猶豫道,“你姐,還沒回來?”

眼下他抽不開身,村裏沒雲妮的消息,要麽她跑了,要麽回到那邊繼續鉆營...

關於雲妮的事兒,雲巧絕口不提,像沒聽到這話,直直抓起墻角的傘跑了出去。

唐鈍:“她和雲妮是親姐妹,境遇天差地別,雲妮的事兒你問她沒用。”

李善挑眉,“是嗎?”

唐鈍越極力撇清她們姐妹感情好的事實,他越覺得雲妮會回來找她。

守株待兔,未嘗不是個辦法。

唐鈍神色不變,“你不是試過了嗎?”

除非雲巧主動說,否則沒人撬得開她的嘴,這幾次接觸下來李善都套到她的話就看得出來。

唐鈍說,“她品性純良,若知道雲妮消息,早被你詐出來了。”

“......”李善目光意味深長,“唐公子憐香惜玉了?”

“李衙役對小姑娘耍心機不會良心不安嗎?”

“......”李善目光漸凝,“或許我是為她好,窩藏欽犯是重罪...”

唐鈍蹙了蹙眉,按下心頭震驚,從容道,“她自己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哪兒有能耐藏別人?”

雲妮犯事了?

李善端起碗,抿了小口水,視線若有似無落到他臉上,“就怕她給誰灌了迷魂湯,那人背後幫她...”

“......”

唐鈍極淡的笑了下,“那李衙役得查清楚了,福安鎮說大不大,幾日過去,連個犯人都抓不住,像話嗎?”

四目相對,目光平靜又深邃。

良久,李善又抿了口水喝,“唐公子倒是護短。”

“李衙役倒是明察秋毫。”

“......”

雲巧回來時屋裏已經沒有李善的影兒了,唐鈍在桌邊練字,眉頭緊鎖,像遇到什麽煩心事似的。

她跺跺鞋上的水滴,湊過去,“唐鈍,我娘答應了。”

“嗯。”

“我爹來幹活也有工錢嗎?”

“嗯。”

“唐鈍,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

“難怪你總嗯嗯嗯的,我不想搭理人也這樣,我娘教我的。”

“......”所以那天他問她兩個問題,她就敷衍應個嗯字?唐鈍橫她一眼,不說話了。

雲巧笑,“唐鈍,我奶不高興我娘來,說我娘煮的飯豬都不吃,她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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