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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送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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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忱盯著姜禾的一舉一動,臉色不善。

姜禾把樹枝遞向他,“這個送你。”對方卻只是陰沈著臉,不接。

樹枝在姜禾手中轉了個圈,她癟了癟嘴,挺好看的啊,辛忱竟然不喜歡,他不是最愛樹上眠的麽?想他們第一次見面,就合力劈了一顆大樹。

“春天,你把它埋在地裏,等上一個月。”姜禾擡頭看向遠方的天空,“如果它還活著,定能生根發芽,長出一片森林。如果它死了,你就挖出來,當成簪子用,也能陪著你。”

辛忱忽然伸手緊握住姜禾的手臂,語氣堅決,“你就好,不要樹枝。”

姜禾再次把樹枝遞給辛忱,“它就是我啊。”留給你的念想,後面這話,雖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卻是她不敢說出口的。

“不是。”

“好好,不是我。只是一件禮物,你要不要?”

“不要。”辛忱快速搖頭,生怕接下這份禮物。換做平時,估計早就樂顛顛地接了。

掐準時間,同一樣禮物,產生的效果可以千差萬別。此刻的辛忱是怕的,在他眼裏,這根樹枝是姜禾的命,他要是接了,姜禾就會走。

姜禾低頭,再擡頭時嘴角帶笑,“我辛辛苦苦做的,如此用心,不能浪費。”

“姜禾,我其實沒有那麽豁達,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離開,我能不能自私一回?”此刻,不得不承認,他辛忱服軟了。

姜禾收起了嘴角的笑,語氣格外認真,“你自己回答,能不能。”

“不能。”辛忱嘆息,“當初在這裏,真不該出手救你。”

這裏?楞了一會,姜禾忽然明白過來,當時那陣把她往前吹的風,原來是辛忱的手筆。只見她笑著問道:“後悔遇見我了?”

辛忱搖頭,“平生兩大悔事,一是二十一年前沒有把你偷走,二是巫南城下沒能去接住你。”

姜禾摸了摸手中的樹枝,壓下心底的情緒,笑嘻嘻地道,“接下這個,不然馬上就有三了。”

第三次把樹枝遞向辛忱,見對方還是不為所動,姜禾眼睛一轉,清了清嗓子道,“我姜禾,想娶……”

說到這,忽然楞了一下,心想不對,趕緊改口道,“想嫁辛忱為妻,他若是願意,就請收下聘禮。”第四次,樹枝遞到辛忱面前。

看著眼前的姑娘,辛忱想,如果心是能一分為二的,那麽此刻自己的心,一半是喜,一半是痛,一半往上升,一半往下沈,一半枯枝敗葉,一半生機黯然。

一把緊緊抱住眼前的姑娘,手掌撫摸著她腦後的頭發,“嫁娶隨你,他都願意的。”

“如果只是一日夫妻,又或者只有一個時辰呢?”如鯁在喉,姜禾發現,此刻自己也是貪生的。

辛忱抱著姜禾,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過了好一會,才直起身,雙手捧著姜禾的臉,仔細看了看,一雙眸子晦暗不明,終於親向了她的額頭。

“定不負姜禾意。”

話落辛忱接過了姜禾手中的樹枝,揣入懷裏。

姜禾笑道,“我幫你帶上?”

“這事就不用勞煩夫人了,我等著它長成一片森林。”

姜禾笑意滿滿,揮揮手,“你往東。”不等辛忱開口說話,又補了一句,“你的大舅子,還是要找的。”

“註意安全,一會見。”

姜禾站在原地,目送辛忱一步一步走遠,待看不見背影,她才慢騰騰地往地上坐去,毫無形象,努力睜著眼睛,擡著頭,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當街失聲痛哭,一如年城冰封那一天。

過了一會,姜禾擡起袖子往臉上胡亂抹了幾下,起身朝城主府而去,步履堅定。

夏黃泉找了幾條街,一刻鐘後,又折了回去。

擡頭看向旁邊的老樹,“教主,現在的年城只有兩類人,一類是在望天崖,一類是正在趕往望天崖,我推測鑄劍去了望天崖。”

辛忱抱著不知從哪順來的一壺酒,靠在樹上,喝了一口又一口,“黃泉,上來喝一杯。”

夏黃泉一個起落,坐在了旁邊的樹枝上,接過辛忱甩過來的一壺酒,“被拋棄了?”

辛忱從懷中摸出一根樹枝,舉在空中,看了又看,“從無到有,有又歸於無,雖然結果一樣,但後一個無比前一個難受多了。”

夏黃泉喝了一口酒,“你再從無到有,不就可以了。”

“幹一杯,慶祝我有夫人了!”

“行啊,青出於藍,比你爹速度快!”

喝了一口,辛忱狠狠地將酒壺砸了出去,“我的夫人,要以命斬斷接天鏈,我無能為力就罷了,還不能阻止她。”

夏黃泉正高興著,冷不丁聽見這麽一句,手一松,酒壺也掉了下去,哐啷一聲,“姜禾呢?”

“她就是個禍害,教我如何拿起。”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自動忽略辛忱的話,夏黃泉接著問,“她是不是去了望天崖?”

“又教我如何放下。”

夏黃泉氣得恨不得打辛忱一頓,“你就躲在這,不去看看?”

辛忱這才正色道,“那怎麽成,養老的錢都沒了,說好婦唱夫隨的,我得去。”

望天崖上,鐘懷遠避開姜遲的要害,一劍刺向對方的右腿,他始終記得自己的承諾:姜遲的命是要留給小師妹的。

索西征還是沒有加入打鬥,只是看著秦悠,偶爾出手替她擋了可能的危險。此刻見姜遲喪失了抵抗力,心中一嘆,他說不清自己的想法。

有一刻,他在想要不要救下姜遲?

理當,像姜遲這樣的大英雄,不該以這種方法死在此地,準確來說,鐘無垢、師父也不該那樣死去。

可他們,真的就那麽隕落了,如果身前的功業是重重拿起,那麽死亡的方式就是輕輕放下,前後失衡,讓人難以接受。

要不要救下姜遲?他又問了一遍自己。

可這樣一個父親,他實在無法茍同,姜禾多麽無辜呀!投胎太差?

有殺氣,正在思考的索西征瞬間擡頭,只見雪地上忽然裂開一道口子,耳邊轟隆作響,緊接著是一把刀插入地裏的聲音,腳下的地面抖了抖。

“神兵利器,報仇雪恨,一統江湖。不管你們有什麽目的,刀就在那,沖我來!”

姜禾落在了姜遲身前,看著被“翻雲覆雨”震出幾步開外的眾人,聲音裏疲憊與狂傲並存,一個人能安安穩穩地活著多好,何必要打打殺殺呢?

驚雷刀立在幾步開外的冰雪裏,離姜禾很遠,離北地雙煞等人很近。

地煞最先出聲,“姜禾,不要以為練了卷雲袖,大家就會怕你。”話落,他看了眼朝思暮想的驚雷刀,沒忍住,拔了刀向姜禾砍來。

回以“卷土重來”。

姜禾發現當練到第八層,再次使用第四層的招式,不可同日而語。

地煞不知到自己怎麽回事,一股大力襲來,卷著冰渣子,打在臉上、手上,又冷又疼,他一屁股跌回在原地,而驚雷刀也重新沒入了冰雪裏。

秦悠與鐘懷遠交換一個眼神,下一刻只見她拔起驚雷刀,與鐘懷遠同時出擊,秦悠道,“姜禾,我們會留你一命。”

“師妹,不可。”

“懷遠,別傷姜禾!”

袖手旁觀的索西征與鐘情,一直都是有默契的。

姜禾道,“秦悠,如果我是你,絕不會執著於報仇的事。”從小有爹疼,眾星捧月,此時還有索西征、鐘懷遠護著,這大小姐就是閑的。

想到此,姜禾忽然扯起一抹自嘲的笑,看吧,心底還是有怨的。不過自己真要是秦悠,肯定也不會有當下的心境,說不定做出的事還不如現在的秦悠。

身後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裙角,姜禾回頭,是沈年。

她嘴角、胸前都有血,她在笑。

她說,“姜禾,我從沒想過放棄你。”

她又說,“姜禾,我希望,可以替你。”

姜禾看著她,忽然心生貪戀,希望她能多說幾句,什麽都好,可她已經轉向身旁的人,固執地問:“你後悔嗎?”

姜遲抱著沈年,聲音哽咽,“後悔了,我姜遲舍天下,棄子女,還是沒能讓你活得好好的,如有來生,定不騙你。”

“好。”隨著沈年的一聲好,流光劍纏上了姜遲的胸膛,沈年往前一撲,轉瞬之間,同姜遲一起,跌落懸崖。

“娘!”姜禾的喊聲蓋過了另一道,只見她往前一探,想要撈住二人,卻被索西征用劍鞘擋住。

見有人阻擋,姜禾直接一記“翻雲覆雨”,周遭的人全部退散,秦悠跌落在地,手中的驚雷刀摔在冰雪裏,滑出一段距離,又被一人快速撿起。

就是這時候,鑄劍想,接天鏈就在崖底,從這顆樹邊跳下去即可。

“爹娘,我來了。妹妹,你要好好活著。”心裏默念這麽一句,鑄劍緊了緊手中的驚雷刀,剛夠自保的功夫,這會也足夠自殺。

卷雲袖第九層,九死一生。

既然姜禾還沒有練成,那麽此時是她去斬接天鏈,還是自己,又有什麽區別呢?何況,驚雷刀一開始就沾染了自己的血,說不定他比姜禾更有可能斬斷接天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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