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鞋——誰都不能跟她搶。就算她送給了自己，那也只有看看的份。

她還是淡而真摯地笑著，恍若聽不懂這些話。點頭說道：“真的喜歡。只是……我腳笨不會穿，看來以後只能好好收起來了。”

齊安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不便利，快去坐好。”

“嗯。”

一回頭，二娘攜著三娘四娘也來了。三娘四娘都系五姨娘張氏所出，張氏為人老實，當初二姨娘去世的時候，齊寅七歲，二娘五歲。徐氏說自己養，可突生了場大病，便將兩兄妹交給了五姨娘。從此以後，二娘跟齊寅就成了五姨娘的人，好像是順理成章的。

“大姐姐！”見著齊安，二娘笑臉迎上來，挽住她的手撒嬌，“我方才去找你，頌雲說你已經過來了。大姐姐真是偏心，叫了六妹妹一起來，卻不叫我跟三娘四娘。”

齊子慧見禮，忙賠罪：“是我不對，應該先去找了二姐姐，再同大姐姐一起來的。”

二娘便笑得更歡，齊子慧這話哄得她很開心。以往只有她跟在齊安與五娘屁股後頭打轉的份，如今來了個齊子慧，從此以後她也能比別人高一等了。

三娘與四娘的年紀與齊子慧差不多，性子都隨了五姨娘，不太愛說話，為人也木訥。只曉得跟著笑，根本不懂得討人歡心。

這是一對雙胞胎，當初生下來時雖然是庶出，可是老太爺還是很疼愛。直到長了六七歲才看出不行，便放棄了。徐氏這才使了招移花接木，將齊寅兩兄妹交給五姨娘。明面上是讓五姨娘後半輩子有依靠，也討老太爺歡心，實則打著什麽算盤，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了。

幾人坐下，外頭也漸漸熱鬧起來了。男人們高聲闊談，還偶爾有老者的咳嗽。她們都斂氣屏聲，知道她們的祖父與父親已在屏風外。

齊老太爺年輕時是南朝太醫署的一名太醫，齊老爺未能繼承其衣缽，轉而走入仕途，一直是兩父子心頭解不開的梗。所以告老之後，齊老太爺就一直居住在齊府深宅裏，不大與人打交道。今兒個可是奇怪了，竟然會因為齊寅出來赴家宴。

齊安喜出望外，偷偷地往屏風外面看。

對於齊府的人而言，老太爺哪怕給個三分薄面，那都是無上光榮了，連她這個嫡女都不例外。齊寅雖是庶長子，但在府裏地位等同於嫡子，給齊寅面子，就是給她面子。

“五娘呢？五娘怎麽還沒來？”三娘忽然問了一句。

齊安收回神，瞟了她一眼：“別急，七娘也沒來呢。”

隔壁那張小四方桌還是空的。

正說著，七娘捏著裙子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跌聲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怎麽了？”齊安關切地問她。

七娘是三姨娘唯一的女兒，平時三姨娘慣她，她也頗懂事。

她拍著胸脯驚魂未定：“我來遲了，祖父也來了嗎？怎麽沒人告訴我。我進來時，他瞪了我一眼……嗚嗚嗚……”

其他姐妹都笑起來：“膽小鬼，祖父又不吃人。”

七娘也來了，齊安這才狐疑。一向愛出風頭的五娘這會兒怎麽還沒來？該不是因為白天的事情，現下憋足了勁兒要扳回一成吧？

她不覺看了看齊子慧，五娘就算要算賬給誰顏色看，那也是沖著齊子慧來的，與她可沒關系。再說今日祖父也在，她越鬧，便越好。

笑意浮上嘴角，年方十五的齊安果真有著美艷動人的姿色。

齊子慧心裏有了底，慢慢地起身：“就差五姐姐了，我過去等。”便與七娘坐到了另一桌。

透過屏風，外面人影微晃。

等了許久還未開宴，三娘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大姐姐，二哥都來了，怎麽還不能吃飯？”

齊安搖頭，她也一臉不解。

“咦？祖父怎麽沒在主位？”四娘不由得叫了一聲。

幾個人都應聲望過去，雖然看得朦朧，不過還是可以看到那個位置空著，她們的祖父的確坐在主位旁邊。七娘怕看差眼，特意趴到屏風上，偷偷往外瞄：“我剛才怎麽沒看到，那個位置是留給誰的？”

留給誰的？自然，是留給那個人的。

齊子慧苦笑。

“臨安郡王到——”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人一跳，連齊安在內，幾個小姐們都楞住了。

“臨……臨安郡王？”七娘嚇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齊子慧趕緊過去讓紫蘇扶她起來，催促齊安等人道：“咱們快行禮吧……”

果然外頭的人都已經走出位置，朝門外下跪。於是一個個都慌忙起身，在屏風後貼地跪了下來。

難怪，難怪連祖父也驚動了。她還以為是老爺子給庶長子的面子，沒成想——齊安心裏既緊張又矛盾，同時又充斥著莫名的興奮與激動。

臨安郡王——那個曾一度名動京城，才華橫溢又俊俏無比的臨安郡王，真的駕臨齊府了嗎？是自己親哥哥侍讀了多年的人，是她們一家感恩戴德數年的人。

齊安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齊子慧低著頭，此時外頭倒安靜了。安靜地，似乎能聽出他的腳步聲。

然而剛才的匆匆一瞥，她同樣看到了一個令她痛恨已久，恨不得死不相見的人影——鄢氏。她就坐在徐氏身邊，發髻上的朱釵寶石透著五彩流光，直刺她的眼。

她不由自主地暗暗揪住自己的裙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昔日她對自己冷言冷語就罷了，最後竟要置她於死地。死，卻太便宜鄢氏了。她要她生不如死，連同她的寶貝女兒，齊五娘。

腳步聲漸漸近了，明朗的聲線透過屏風，讓齊府的女眷都緊了一口氣。

“齊侍郎如此多禮，我不過是想吃頓便飯，你們這樣我可不敢留了。梓殷，咱們快走！”這話說得三分真七分玩笑，外頭的氣氛頓時有些緩和。

齊老爺急忙起身：“是下官唐突了，請郡王見諒。”

臨安郡王朗聲笑，聽聲音似疾走了幾步：“這位想必就是齊老太醫吧？老大人，您可還記得我？”

話一說開，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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