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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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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錦衣華服,頭戴金冠的男子提著酒壺在韓灼身旁坐下。

七皇子韓子清,書畫稱絕,琴棋如癡。

“難得,你也有多管閑事的時候。”

韓灼懶洋洋坐著,面色微冷,嘴角帶了淺淡的笑,萬年不變的模樣,紫衣玉冠,此時倒不像沙場上英姿勃發的少年神將,而是京都城裏最風流的少年郎,對面女眷席上不少貴女對著他低頭嬌笑,他倒像看不見。

韓子清不由搖頭,明明是明靖金尊玉貴的明安侯,卻在沙場上染了一身凜冽寒意,成了如今這副冷情冷性的模樣,他擡手將身旁斟酒的宮人揮退,同韓灼聊起京中秘聞,韓灼一副不大關心的模樣,他倒是興致勃勃。

等宮宴結束,不少臣子過來同韓灼講話,他皆是一副淡然模樣,帶著幾分不耐將人打發走了,韓子清跟在他身後,忍不住低聲笑道:“皇上要你去管金麟衛本就將我那幾個兄長氣得不輕,你向來得他器重,可你這副孤傲模樣,明天少不得那些臣子要參上你幾本,以洩今夜之怒。”

“不過你應當也不甚在意,他們越是參你,我父皇恐怕越器重你。”

韓灼擡眼,面前的少年年紀與他相當,正當少年意氣時,眉目間亦有正氣凜然,卻端做一副風流模樣,他性子冷,常年離京,而韓子清與他相識多年,至情至性,與權柄之爭毫無興致,人人都說是個書畫風流的閑散王爺,可韓灼知道他遠比旁人看的更清楚。

“你要嗎?”

韓灼靜靜開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韓子清看著他毫無溫度的眸子輕輕蹙眉,“什麽?”

“永明殿。”

永明殿上,權力頂峰,人人想要的那個位子,你要,我助你。

韓子清楞了一瞬,隨即開懷大笑,“和光,那不是你家後院裏的奇珍異寶,也不是你書房裏的世間僅有的書畫,你說給就能給。”

“能給,你要嗎?”

面前的男子眸中沒有半點溫度,清明的有些駭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問他想不想要那個位子,人人都想要的位子,韓灼手握重兵,位高權重,能得韓灼這樣一句承諾,他那幾個哥哥只怕睡覺都能笑醒。

可他韓子清,不想要,一點都不想。

“不要。”

他眼裏閃著熠熠光芒,清秀的臉上浮起一抹淺笑,玄色長袍被風吹起,金絲繡成的蟒紋栩栩如生,姿態風流,“我想要的,在天地間,在山水之高,廟堂之遠,不是那吃人的東西,和光,做個閑散王爺沒什麽不好,我很快活,很自在,也能有你這樣真心的摯友。”

“我若真的跟幾位哥哥一樣,只怕你對我的態度也跟對他們一樣,不值當。”

韓子清的外祖是韓灼的師父,鐘鳴山上的鴻儒先生,韓子清八歲那年,母妃穎妃在行宮逝世,聖上憐惜,將他送往鐘鳴山,直到兩年前方才同他一起下山回京。

少年情分,彌足珍貴。

宮門前早有馬車等候,一出宮門便有小廝迎了上來,扶著韓子清上馬車,等上了馬車,又像是想起什麽,撩開簾子,低聲朝著韓灼道:“萬事小心。”

見韓灼微微點頭,他知道這便算是聽進去了,吩咐小廝:“回府,爺乏得很。”

見馬車走遠,開陽牽了馬過來,低聲道:“雨師去查了,那塊腰牌是寧南伯世子章豫的,而敢以京都趙家自稱的人家,這京都城裏便只有定北大將軍趙鈞趙家與鎮國公府趙淵趙家,趙鈞之女趙長歡數日前在南街被寧南伯世子章豫當街縱馬傷著了,前幾日已經送往莊子上養病去了,而趙淵之女趙溫寧,昨夜一夜未歸,剛剛在宴會上主子應該見過了。”

韓灼垂眸,薄唇輕抿,眼前浮現出一張清麗動人的面容,鎮國公府趙溫寧嗎?

“令牌怎麽回事?”

開陽垂首,“章世子那邊消息靈通,屬下還未開口,他便說多年不見,請您親自去問,他在挽香閣恭候。”

寧南伯世子章豫,臥花宿柳,風流不羈,這樣一個人,卻是主子的至交好友,委實詭異。

“走吧,去挽香閣。”

花船泊河上,暈紅的燈籠映在粼粼的水面上,船頭處極為寬敞,有一女子身著輕紗,長發如瀑在月色下翩然起舞,合著琴聲鼓聲,似振翅欲飛的蝶,舞姿動人。

章豫懶散倒在小榻上,長衫微微解,身邊美人環繞,有餵葡萄的,有斟酒的,好不風流,突然間斟酒的花娘手裏杯子滾落,瞳孔慢慢放大,慌亂低下了頭,船頭跳舞的女子也慢慢停下了動作。

章豫轉身望去,不知何時開陽提著刀正靜靜站在他身後,見他回頭,面不改色地開口:“世子,我家主子來了,請您清場。”

滿屋鶯鶯燕燕,絲竹歌舞頓時安靜了下來,章豫整了整衣衫慢慢坐起身,揮了揮手,“下船去,爺有客要見。”

“是。”

花娘舞姬依次有序的退了出去,乘小船上岸,一抹紫色身影出現在船頭,夜風吹過,發絲輕揚。

章豫起身,臉上多了幾分正色,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隨性,“侯爺來了,一回京就來打聽我,看來您對我,是真的牽腸掛肚。”

韓灼依舊面色清冷,長睫掩過眸,“令牌怎麽回事?”

“前兩日丟了。”

“找見了嗎?”

只見章豫微微側頭,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將令牌雙手奉上,“有人送回來了。”

“誰?”

章豫緩緩起身,面上多了幾分沈色,“查不到,送回來的人是個小乞丐,據他說是一位姑娘給他的,掩著臉看不出面容,而這塊令牌應當是我前幾日在街上丟的,卻不知被誰撿了去。”

“趙長歡?”

紫衣華貴,襯得他越發清冷,神情浮起一抹怔忪,那雙冷若寒星的眸子輕輕一掃,氣度不凡,連章豫也覺出幾分不妥,正色道:“是,是沖撞趙姑娘那日丟了的,不過當時我的馬被路邊鞭炮聲所驚,突然便發了狂,直直就沖著趙家二少爺去了,眼看就要傷人了,那位趙家三姑娘不知從哪冒出來,最後馬是被她降住了,自己卻也受了傷。”

“趙家小姐出城養傷,可是真的?”

章豫看了他一眼,隨即道:“應是真的,出城那日,我跟母親去城外親送,趙小姐面色不佳,瞧著虛弱極了。”

“您問這些,可是趙家那位小姐惹到您呢?”

韓灼擡眼,眸色淡淡,章豫卻是不自然咳了咳,“傷她一事,我有錯在先,這事您查的急,章豫鬥膽求侯爺高擡貴手,不論那趙小姐曾犯過什麽錯,望您開恩,放她一馬。”

沒有得到回應,再擡頭時,人已經不見了蹤跡,開陽抱著劍斜斜倚在船頭,聲音噙笑,“世子爺,我家侯爺說,您的面子還不夠。”

“哎,你小子”

“開玩笑,侯爺說這些年辛苦您了,這次從南疆回來帶了幾匹好馬,在城郊的馬場放著,是侯爺送您的,您抽空去瞧瞧,可能入眼。”說著,他自船頭一躍而起,乘著風穩穩落在岸上。

岸邊,韓灼端坐於馬上,“讓雨師留京,順著大明寺那兩人去查,這次務必將當年的人給我找到了。”

“主子的意思是?”

“左手反執短刀,未曾見過旁人再用。”

城外營帳,趙長歡牽著馬,尚未靠近,一名黑臉壯漢便從旁邊的營帳裏掀簾而出,手持鐵槍,髯長二尺,眸似銅鈴,不怒自威,威風凜凜,他掃了趙長歡一眼,帶著幾分打量,眼中隱有輕蔑不屑。

只見他緩緩在營帳前的椅子上坐下,擡手取過簡陋搭起的長桌上的書卷,粗聲粗氣開口道:“牌子呢?”

趙長歡走上前,將牌子交給他,那人只看了一眼,粗粗翻了幾頁,找到十三那一頁,“姑娘家?”

“是。”

“年齡?”

“十五。”

“金麟衛同旁的軍營不同,亦有女子,女子營帳在西側,你拿著令牌過去。”那大漢眉梢輕挑,眉目之間頗有可惜之意,不由搖頭。

“進去了,便不是能輕易出來的,無名無姓,能活著出去才配有姓名,在這裏你叫十三。”

趙長歡接過令牌,抱拳向他低了低頭,轉身朝著西側營帳過去。

只聽身後的黑臉漢子進了營帳,開口便是:“西側今又招了位絕色,那模樣,可惜了。”

四下笑開,有人朗聲道:“是何等貌美,可有銀主那般姿色動人。”

“美,老子說不出來的那種美,想知道,自己去銀主那看去......”

幾人哄笑,“我等可不敢。”

趙長歡斂眉,金麟衛亦有女子,多是民間孤女,亦有罪臣家的女子、名門望族的庶女,她們都有同一特點,美貌不凡,武力上,女子不及男子,最初擇選,女子幾乎是過不了關的,這些女子入金麟衛大都習琴棋書畫,毒藥醫理,拳腳為輔,美貌誘之,心計在上,是為艷殺。

這些受過訓練的女子一般會被送往重臣、王府、甚至他國做暗棋,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不是沒有例外,前世韓煜身邊跟著的那名女侍衛,名為如箏,是總兵府上的庶女,總兵夫人娘家勢大,總兵大人不敢將親生嫡女送去金麟衛,就將那姑娘記在了正房名下送去了金麟衛,而如箏在金麟衛習得便是刺殺。

以她的身份,去做暗棋恐怕是不可能,皇上只是想拿她震懾父親,受訓結束她若有命活著回去,多是跟二哥前世一般,賜予三皇子做侍衛,明為侍衛,暗為監視。

而皇上前世將二哥賜給三皇子韓燁而不是五皇子韓煜,一能挑撥趙家跟韓煜的關系,二也能震懾趙家,三皇子外祖官拜右相,向來與舅父秦家不睦,如此心思深沈,所計長遠,令人心驚。

她搖搖頭,這份心思若真是為民為國,只怕早就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了。

沈沈天色裏,營帳外亮起火把,天邊層雲散盡,清冷的月色投射下來,只見西側營帳前站著位女子,一身月牙鳳尾羅裙,上罩一件湖綠色披風,飛天髻高高聳起,滿頭珠翠與這營帳卻有幾分不符。

“你是十三?”

聲音輕柔,似絲竹入耳,趙長歡點點頭,朝她拱了拱手,“正是在下,敢問姑娘是?”

“營中女子未擇選前歸我管轄,我是銀榕,營中人稱我銀主。”

言畢,她擡了擡手,指著最邊上的帳篷道:“今晚,你住那。”

趙長歡擡眼望去,轉頭道謝:“謝銀主。”

帳篷不大,趙長歡進去時,借著微弱的燭火看去,裏側已經睡著一位姑娘,身著粗布素衣,長發以布條輕輕系著,看不見面容,不過從呼吸聲聽,應當是裝睡。

她將劍抱在懷裏,包袱枕在頭下,在帳篷口找了一處空地躺下,沒一會,那女子呼吸聲漸漸平穩,嘴角微微勾了勾,看著帳篷頂出神,前路漫漫,這世道輕視女子,更遑論這以命相搏的地方,她想要依著自己心中所想步步往前,只怕是不易。

冷月如水,有人踏著夜色打馬歸營,有人席地而睡思緒萬千,趙長歡轉了個身,終於在天色破曉時慢慢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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