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沈對他的恩情，他全然都不放在心上了嗎？

或者說，他其實從來都不曾放在心上過？他在意的只有他自己而已。為了攀上最終的巔峰，甚至不惜將洛沈也踩在腳下。

慕梨瀟的眉頭一皺。

而另外一邊，風雲軒也是一副看笑話的樣子。他倒是想知道，慕梨瀟看到那個楚十二又落入他的手中，會是什麽臉色。

不過，從他這個位置，並不能看清她的臉。他們已經撤走了城樓上的弓箭手，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打算要死守這個地方。還真是聰明之舉。

知道死守除了死更多人以外，什麽都得不到。

“你還記得你對我說過什麽吧？”楚十二突然轉頭對洛沈說道。

其實，如果不是和洛沈一起，她早就已經死在晉安城裏面了。但是，她想著，生命的最後一程能夠和洛沈一起度過，她應該會覺得死而無憾。

再說了，她還想再看慕梨瀟一眼，想讓她知道。自己承受的痛苦，自己的死，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她不責怪任何人。就算不是因為慕梨瀟，她也會被洛沈卷入這漩渦之中的。這是命中註定的，她沒有辦法改變。也不想改變。

“當然記得。”洛沈回答，他擡頭看了看，發現城樓之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麽人了。就連弓箭手都沒有。他突然一笑，覺得嘴裏都是血腥的味道，“你看，慕梨瀟其實根本就沒有準備守住這城門。”

楚十二也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洛沈說得沒有錯。如果她真的要死守的話，城樓上根本就不會只剩下那麽幾個人。

也就是說，即便風雲軒不拿楚十二去威脅她，她也會很快就放棄的。畢竟她手上並沒有那麽多人。不知道她究竟會用什麽方法來應對這次危機。

“但是，你覺得風雲軒會放過我嗎？”楚十二苦笑。其實，除了威脅慕梨瀟之外，風雲軒還有個目的，就是想要取笑她吧？

不會。洛沈也知道這個答案。風雲軒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而且，即便他們能夠進入城門，也不一定能夠真的拿下碎葉城。

慕梨瀟雖然沒有在城門上做準備，但是她必然在城中布下了許多陷阱吧？如果風雲軒貿然進入的話，可能會吃敗仗都不一定。

烈日下，洛沈瞇著眼睛看向了那個女子，想起了之前她在金月國帝都打仗的那些傳言。以少勝多的例子，她手中就有。所以才不想在城門處浪費時間吧？

不過在風雲軒看來，這應該是慕梨瀟膽怯的一種表現吧？

黑衣人將洛沈和楚十二扔在了風雲軒的腳邊，然後隱沒在了士兵之中。

“你們沒有看錯，這就是洛沈洛將軍，你們的戰神！朕原本以為，他如今還有當年勇，然而廉頗老矣，他已經不再配擁有戰神這個稱謂了！”風雲軒看著腳邊滿身是血的洛沈，嘴角蔓延開了一抹笑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有朝一日會讓洛沈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原本就這是他這次戰役中計劃的一個環節。他還以為自己需要一番功夫才能抹黑洛沈。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這麽容易。洛沈自己就把自己送入了地獄。

就算風雲軒不殺了他，他自己也很難活下去了吧？

更不用說，他身邊還有他如今最在意的女人，也是慕梨瀟在意的人。要是不殺了這個人，風雲軒都覺得對不起這兩個人對她的在乎。

他想要看到慕梨瀟痛苦的樣子。既然她最終決定回到皇甫晟身邊，既然他最終決定不和他共看這大好河山。

既然……她不想要他給的幸福。那麽，她就只能得到他給的痛苦了。

“楚十二，擡起頭來，看你的主子好好看看你。”風雲軒說著，眼中滿滿都是戲謔。

楚十二又怎麽會聽他的話，只是低著頭，像是恨不得能夠把自己埋進沙土裏。

“楚十二，你非要逼朕動手？”風雲軒也料到了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反正他沒想過楚十二能夠乖乖聽話。但是，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能夠下狠手。

“你不過是梓錦國的叛徒而已，有什麽值得驕傲的？”風雲軒紆尊降貴地揪住了她的頭發，逼迫她擡起頭來。

楚十二吃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我最終擡起了頭。烈日灼燒著她的眼睛，她都感受到自己眼角的淚水。

她看到了慕梨瀟，甚至都能感受到城樓上那個人的痛苦，但是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慕梨瀟，看清楚這個人了嗎？她可是梓錦國的人，梓錦國派到金月國的細作。”風雲軒說著，松開了手，楚十二重重摔倒在沙土裏。

有的時候風雲軒都不得不承認慕梨瀟的本事很大，就連梓錦國的細作都能夠收買。那可是暗衛營訓練出來的人，雖然細作吃的苦比暗衛少得多，但怎麽都會知道忠心兩個字應該怎麽寫吧？

“我自然知道。”慕梨瀟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既然是你梓錦國的人，如今拿到我在面前來，算是怎麽回事兒？是想要告訴我，你們梓錦國的人有多沒用？我不過隨意說了那麽幾句話，就能讓你們訓練了那麽久的細作投誠？”

“你這也不過是在說自己詭計多端而已。”風雲軒都有些氣急敗壞了，他原本以為慕梨瀟會開口求他的，但是他沒想到她不但沒有那麽做，反而是嘲笑了他一番。

“彼此彼此。”慕梨瀟回答。這和她預料之中的場面不太一樣。她清楚楚姨的脾氣，知道她絕對不會願意拖累自己，所以是根本就不會出現在戰場上的。

可是，有洛沈在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她心裏必然是記掛著洛沈的安危，所以才會跟著洛沈一起出現在這裏。

只是，風雲軒怎麽說都會放過洛沈的，但是絕對不會放過她，她又何必讓自己受苦？還是說，她想要最後再看慕梨瀟一眼？因為她心中還放不下？

慕梨瀟突然感到一陣心酸。

楚姨熬過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過上了平靜的生活，卻又被她打擾了。

可是，正如楚姨和她說的那樣，如果不是慕梨瀟的話，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回到平靜中去。

所以，在她心裏，應該還是感激著自己的吧？慕梨瀟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安慰。

“瀟兒。”皇甫晟握住了慕梨瀟的手，他也知道楚十二對她來說很重要。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如果她想要出手相救，絕對只會落入圈套之中。

慕梨瀟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你放心吧。其實我早就已經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救下楚姨了。不然我不可能自己回來。我也猜到過，風雲軒會想要利用她來威脅我。只是沒有料到還能見到楚姨一面。”

“你原本以為……”皇甫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楚十二是細作，想要殺了自己不會是一件難事，但是她卻選擇出現在這裏。

是為了……洛沈？

風雲軒怎麽都不會殺了洛沈吧？但是洛沈自己，就不一定了。這才是，楚十二出現的原因吧？

“我想楚姨心中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不必為她操心。我們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要將城中的一切都布置好。讓風雲軒在得意忘形之際，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她不希望自己被楚姨或是洛沈分心。但是她做不到。

“嗯。”皇甫晟淡淡應了一句，試探著問道，“要不，你把這裏交給我？然後和慕爍在去好好布一下？”

聽到她這麽說，慕梨瀟卻是一笑，“不知道是誰說了，不要讓我離開他的視線，現在又舍得？”

她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皇甫晟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回答才好。她一定是太緊張了所以才會說這樣的話吧？

“特殊情況自然要特殊對待。朕的確不想讓你離開，但是你如果留在這裏的話，只會讓風雲軒更加得意。”皇甫晟說完，突然一楞，“你是故意留在這裏的？”

如果她想走的話，早就已經離開了，可是她現在還在這裏。

“我可是風雲軒眼中最重要的觀眾，怎麽能夠輕易就走了呢？他會多失望？”慕梨瀟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沙漠上，洛沈和楚十二依舊趴在風雲軒的腳邊，像是已經死了一般。許久都不動一下。

慕梨瀟都能夠看到空中有禿鷲在蠢蠢欲動。

“慕梨瀟，只要你肯一個人，打開城門走出來，我就可以放過這兩個人。”風雲軒大聲喊了一句，指著腳邊的兩個人。

“你的話，我還能信嗎？”慕梨瀟卻是冷冷回答了一句。

“你什麽意思？”風雲軒擰眉，“你怎麽敢這麽跟我說話？”

“我怎麽不敢！我倒是想要問你，怎麽敢這麽和我說話？以為你手中有楚姨和洛沈我就會怕你了？”慕梨瀟的半個身子幾乎都從城樓探了出去，“你以為，楚姨真的會讓我擔心嗎？”

聽到慕梨瀟這麽說，沙土上趴著的人擡起了頭，看向了城樓。那是她看慕梨瀟的第二眼。

慕梨瀟知道她會怎麽做。一直都知道她會怎麽做。慕梨瀟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是一個拖累。

反倒是自己出現在慕梨瀟面前，沒有在她的意料之中吧？

但是後面會發生的一切，必然會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吧？

“她果然都知道你要做什麽。”洛沈都不由得用嘶啞的聲音說了一句。

“當然了，她可是慕梨瀟。”楚十二的聲音裏都帶著驕傲。她這一生最不後悔的一件事，應該就是當初選擇了為慕梨瀟做事吧？

她很想讓慕梨瀟知道這這一點。但是，她應該已經明了了吧。

“是啊，她可是慕梨瀟。”洛沈的聲音嘶啞到都有些分辨不清了。大抵是因為沒有喝水所以喉嚨發幹的緣故吧。“哪怕是能夠再和她有一次較量，我都不願意就這麽死了。”

楚十二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這一生有多難得遇見一個對手？

可是好不容易才遇見了一個慕梨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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