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就行了。瀟兒大概也是很願意有你這樣的一個對手的。”楚十二覺得自己已經有些精疲力盡了。

“你不會是已經……”洛沈看到她這個樣子，就已經猜到了。她應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服下毒藥了吧？

出門的時候，風雲軒還讓人對她好好檢查了一番，什麽都沒有能夠找到。可是，風雲軒的人又怎麽能夠對付得了一個資深的細作呢？

“我自然不會等太久。”楚十二回答，“如果我自己再不動手的話，風雲軒可就要動手了。我還是想讓自己死得舒服一點。”

“其實當初我就問錯了問題。”洛沈闔上眼睛，竟然有淚水滑下，“那個時候，我不應該問你是不是缺一個說書人，而是應該問你，缺不缺一個知心人。”

“可你知道我會給你什麽答案。”楚十二笑了，嘴角開始滲出了血，“我早就已經有了知心人。”她再次擡眼看了看城樓上那個人影。

如果那個時候洛沈問的真是那個問題的話，或許會被楚十二當作是輕浮的人當場掃地出門的吧？

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足以讓楚十二覺得好笑了。

她的人生裏，最美好的時光，竟然是人生最後的這一段時刻。從慕梨瀟找到她，讓她幫著經營酒樓開始，到昨天，洛沈答應她會好好活下去結束。

“你知道，其實我是……”洛沈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楚十二打斷了。

“我知道。”她是故意不讓她說完的。若是昨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想聽到那句話。

可是現在，她寧願自己能夠帶著這麽一個小小的遺憾離開。

她和洛沈，能夠相識，相知，就已經很好了。他們不必相愛。

“你知道，就好。”洛沈雖然很想說出來，但是既然楚十二並不想聽，他也就不說了。他連一個擁抱都不曾給她，還能說什麽呢？

兩個人陷入了沈默。風雲軒也註意到了他腳邊的這兩個人在說話，但是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不過，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這兩個人大概都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吧？就讓他們說吧。最後的掙紮了而已。

可是慕梨瀟那邊卻沒有一點動靜。他才不覺得風雲軒真的不在乎楚十二，不過是想像洛沈一樣，借著這種冷漠讓楚十二逃過一劫吧？

這樣的招數在他面前根本就沒有用。他才不會上當。面上表現得越冷漠，心裏就越在乎。

風雲軒對著身邊的人點了點頭，一個黑衣人立刻就起身，將楚十二從地上拎了起來，卻意外地發現，楚十二的手竟然和洛沈的交纏在一起。

方才是因為那兩只手埋在黃沙之下，所以風雲軒沒有能夠看到，而如今看到了，卻只是讓他的臉色更加陰鷙了。

“好一對苦命的鴛鴦！”他大聲說著，生怕有人聽不到一樣，“洛沈，你知道楚十二是個叛國者吧？你和他在一起，是不是說明，你也是一個叛國者？所以你會輸，並非是你退步了，而是因為你也背叛了梓錦國！”

這個罪名可是比之前那個罪名要好多了。風雲軒聽著身後士兵的竊竊私語，冷冷笑了起來，“洛沈，如果你不死的話，恐怕沒有辦法謝罪吧？”

風雲軒並沒有壓低聲音，所以這句話慕梨瀟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思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難以琢磨了？他怎麽會連洛沈都想殺？他不是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了嗎？

“你不會真的想救洛沈吧？”非言看到慕梨瀟臉上的表情，驚訝地問道。

“我……”慕梨瀟皺眉，“並沒有。”

她在說謊。就連皇甫晟都能聽出來。她說話若是有猶豫的話，十有八九就是在說謊了。看來她和那個洛沈之間，還有故事。

“那你就在這裏待著，不要動。”非言像是怕她會跑了一般，還站在了她的另一邊。隨時都能夠阻止她。

“放心吧，我是絕對不會出去的。不管我有多欣賞他。他對我來說，都是敵國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早就已經回來了，楚姨也會跟我一起走。何必像現在這樣受苦呢？”

慕梨瀟一直都在試著說服自己，她其實是恨洛沈的。恨他為了阻止自己做的一切事情，要不是洛沈，她甚至都能夠救回風齊安，避免如今的這場戰爭。

可是不管她怎麽對自己說，都還是覺得，洛沈的確是有自己的苦衷。如果換做是她，或許也會願意為了自己最愛的人付出一切的吧？

只有失去過，才知道珍惜。

“瀟兒，如果你要出去的話，朕會跟著你一起去的。”皇甫晟也怕慕梨瀟會趁人不備跑出去，所以只能拿自己作為威脅。

或許還是最有用的威脅？

反正慕梨瀟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晟，你不必如此。我在說了不出去，就不會出去。洛沈的確是值得欽佩和欣賞的人，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好人。也不是一個值得我去救的人。”

只是可惜，她並沒有能夠見到他作為戰神的那一面。在他失去李沫兒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他自己了。

只有話本和說書人的嘴裏，還有他的傳說。

風雲軒見慕梨瀟還是不為所動，大為光火，讓黑衣人將楚十二拖向了城門口。

“慕梨瀟，朕給你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你並不是沒有機會救她。如果你現在不出手的話，恐怕就永遠沒有辦法出手了，你可明白！”

慕梨瀟低頭，看著就在城樓之下的楚十二。“楚姨，你怎麽樣了？你沒事吧？”

見慕梨瀟總算是有了緊張的樣子，風雲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他就知道，慕梨瀟是絕對不會不在乎楚十二的。

“瀟兒，不用擔心我。”楚十二的聲音雖然嘶啞，但好在距離很近，所以慕梨瀟也聽到了。“不要下來！”

黑衣人捏住了楚十二的下巴，讓她沒有辦法再說下去。她掙紮了兩下，但是沒有能夠擺脫。不過，慕梨瀟應該已經聽到她說的話了。

她現在只恨自己服下毒藥的時間沒有能夠算準，不然現在她根本就不會還活著。

“楚姨？”這種近在咫尺卻不能見面的感覺，就是慕梨瀟以前最擔心的那種情況。她以前做特工的時候，從來都不需要擔心這樣的情況。

所有的感情，在關鍵時候，都能夠鎖在一個地方，重重加密，讓她不需要去分心應對。

可是現在，她早就已經失去那種能力了。她早就不再能夠像當初那樣瀟灑地轉身就走了。

但是，她更加喜歡現在的這個自己。有血有肉，有感情，不再是行走的軀殼。

“皇上說了什麽，我想你已經聽到了，你最好現在能夠從上面下來，我還可以饒她一命。如果你不下來的話，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黑衣人嚇人的語氣倒是拿捏得很好，一聽就知道是江湖上的殺手。

“你先不要著急。你們的皇帝不都說了，我有考慮的時間麽？你這麽著急幹什麽？對於你這樣的高手來說，解決這樣一個人，豈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這樣的殺手都喜歡聽恭維的話，慕梨瀟自然也要這麽說了。她明白，殺手恐怕是早就已經得到了風雲軒的命令，如果她不願意下去，就會對楚姨動手。

她如今能夠為楚姨做的事情已經不多，只能夠幫她拖延一點時間了。因為她已經看到了殺手手中的刀片。

並不是刀，而是薄薄的一片刀刃。風雲有什麽目的。她一目了然。

楚姨必然也已經料到了這一點。

風雲軒必定是想要讓她承受痛苦，以此來刺激慕梨瀟。還在她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並沒有打算承受太多的痛苦。只是要慕梨瀟就這麽看著死去，還是會覺得有那麽一些於心不忍。

“慕梨瀟，你要是還不下來的話，朕數一聲，他就會在楚十二身上割一刀，如果你不想讓她那麽痛苦的話，最好還是下來。”風雲軒說得洋洋得意，他可不覺得慕梨瀟能夠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除非那個楚十二能夠忍住不叫喊。

那個楚十二可是梓錦國的細作，應該也是訓練有素的。或許還真的可以忍住最開始那麽幾刀，可是到了後面還能不能承受得了，就不知道了。

風雲軒低頭看了一眼洛沈，讓他覺得驚訝的是，洛沈竟然從楚十二離開之後就沒有說一句話，甚至聽到他這麽說都沒有擡頭。難道洛沈已經死了，或者是暈過去了？

“洛將軍不想看這場好戲？”風雲軒故意問了一句，地上的人半天總算是有了一點動靜，緩緩地擡起了頭。

“當然要看了。”洛沈回答。反正他已經預料到結局會是什麽了，所以在聽到風雲軒準備怎麽做的時候，只為楚十二的決定感到慶幸。如果她不是一早就已經服下毒藥的話，如今還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那才是洛沈不願意看到的。

洛沈的反應是風雲軒沒有想到的，他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才好。難不成他是因為太過於絕望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表現嗎？不然為什麽會如此無動於衷？

方才他和楚十二不都還緊緊牽著手嗎？怎麽一轉眼就成了這樣？現在他也已經沒有必要再裝不在乎了吧？還是說，他和慕梨瀟都覺得自己不會對楚十二動手？

那他們就是真的錯了。

“慕梨瀟，朕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沒有珍惜，那朕就不需要再和你客氣下去了。一——”風雲軒說完，就開始數起了數。

慕梨瀟的心裏一緊，她都有了要跑下去的沖動，如果不是非言拉住了她的胳膊的話。

薄刃的刀割開皮膚，只會有一道細細的傷口，但是即便是如此，也會帶來痛楚。如果說十來道口子還能夠忍受的話，千刀萬剮可就是常人沒有辦法忍受的了。

“風雲軒，你不過是想攻城而已，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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