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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一個一個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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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一個一個走過

“因為自私。”舍爾餘平靜的說道。

“醫生, 我們畢竟是這樣的存在。我們必須考慮一個正常人能否接受,即使這些人是她的一部分。另外,由於我們是這樣特殊的存在, 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們,如果你驚懼我們, 或是幹脆覺得我們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那我們就真正的死亡了。”

“我想, 我們這裏只有蘇維賽才會渴望死亡吧。我們是如此害怕自我的消逝, 以致於向你隱瞞了這一切。但請你相信我們, 我們是一體的,我們從未害過你, 相反,我們提供了一些幫助。”

蘇茶在沈默中恍然懂了。

她們之間的關系很覆雜, 但又無比簡單, 她們都是她的自我, 個體的自我在各個學說都有無比覆雜的解釋,建構主義、認知論、社會化、遺傳說、三重人格理論等等, 但對於個體來說,自我就是自我,無須多言的東西,自我本就是一個原始而單獨的詞匯, 還需要怎麽解釋呢?

而覆雜之處在於, 他們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極其特殊的關聯著她,又單獨存在,就像是精神病人的多重人格。人格有求生的意志嗎?人格會害怕自己的消亡嗎?

忽然, 屠夫神情嚴肅的趴在墻壁上, 然後朝著舍爾餘做了個手勢。

原本輕松的團聚氣氛頓時變得凝重了, 舍爾餘故作嚴肅實則調侃的臉也變作了笑臉,但這種笑臉其實又是另一種掩飾。

“好了,醫生,一切都解釋清楚了,你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他說。

蘇茶朦朧間意識到了什麽,回道:“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醫生,你要尋找的東西還未尋找到,而你面對著一個大難關。”舍爾餘提醒道。

她這才意識到,她來霓暹是為了探尋自我,是為了求索超能力及其背後的真相,然而這些問題她其實並沒有找到答案,而舍爾餘他們只是她分化出來解決性格、情緒和人格缺失的方法。

真相尚未尋得,這些方法也只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而她現在,還在下水道裏,面臨著眾多怪物的追緝呢。

它們並非被完全擺脫了,還在尋找她的蹤跡。

她似乎明白他們即將要做什麽了,但理智尚在沈睡,有些不知所措的問道:

“我能找到那個答案嗎?”

“我們都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舍爾餘說道。

“我們會幫助你的。”

德佛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給予莫大的鼓舞。

“要來了。”屠夫簡短的提示道。

一種分別的情緒彌漫在她們四周,蘇茶看向他們,一個個看過去。

他們熟悉的臉龐,他們充滿殷切和關懷的目光,他們的愛。

“我們替你擋住他們,你去做大事吧。”舍爾餘說道。

她此刻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她當然明白他們這麽做會有什麽結果。

“你們這樣會死嗎?為什麽要這麽幫我?”她問。

舍爾餘淡淡一笑,“因為自私。”

“只有你活下去,我們才有存在的意義。而只要你活著,我們就會以某種方式永存。”

大家都知道時間不多了,他們都湊了過來。

蘇維賽率先安慰道:

“醫生,你不必如此,反正我早就想死了,我的死亡很有意義,這就是我理想的去處了。”

德佛一臉誠懇地說:

“承蒙醫生你一直以來的照顧,也讓我做做奉獻吧,奉獻讓愛變得更加偉大。”

屠夫雙目通紅,甕聲甕氣:

“殺!”

帕瓦朵絲一臉不屑:

“還以為你有多厲害,不還是要我幫忙。”

突然,她的臉一陣變幻抖動,變成一種神聖憐憫的模樣,明明還是那個人,但神情的變化居然使得她完全變作另一個人了。

“醫生,你是阿二的朋友,我是應該幫你的。”

飄兒一臉純真:

“蘇茶姐姐,你會幫我照顧貓咪先生嗎?”

舍爾餘大手一揮:“行動起來!”

蘇茶在眾人的簇擁下,向著管道內部重新進發。

而在她們身後,怪物們像是聞見了血味的鯊魚一樣湧了進來。

如今已經沒什麽地方可以去了,失去了對講設備和位置標註,連回去找大部隊都做不到。

但電子地圖她還記得牢牢的,拋開慌亂逃竄這一選擇,那麽選擇只有一個:按照原定計劃,前往本次任務的最核心的區域,命命鳥的老巢!

痛苦、疾病、失血過多、精神疲弱、理智燃燒、手腳不受控制,這些因素在客觀的影響著她,也在折磨著她。

她幾乎是在一大堆斑塊中行走,眼前的世界是無休止的絢爛的光。

她有太多的理由即刻倒下,然後不省人事。

但正因為如此,堅持下去才有了意義。

她佝僂著身子,在管道內極其艱難的走著,每走一步都是精神上的一種恍然。

或許是她走得太慢了,又或許是她跑得太久了,那些怪物自然而然地追上來了。

總之,當怪物出現在她視野裏的那一刻,她的心在那一瞬間滑向深淵。

斑塊裏,那些怪物顯露出部分的頭顱或爪牙,極度抽象和猙獰。

帕瓦朵絲是第一個停下來的,她臉色幾度變幻,最終大喊道:

“不用你說,我會做的,你以為你是誰!”

她頭也不回的向著怪物那邊奔去,嘴裏還大喊著:

“我替你做事了,你要付我錢!”

“阿二,別這麽不禮貌。”另一把聲音。

“要你管,給我滾開啊!”

旋即,她們進入到另一條管道中,這些聲音全都沒有了。

不知為何,聽不到聲音的蘇茶竟然聽到了一種夜的匍匐,野獸在大口咀嚼的細碎聲音。

當這些聲音都停止了,她們也就跑遠了。

然而,這種逃脫只是暫時的。

很快,那些怪物就又追上來了。

嘗到腥味的它們像是打開了魔盒。

第二個停下來的屠夫。

他就像是一只跑不動了的巨熊,拎著屠刀氣喘籲籲的大吼著,與後面的怪物撞成一團。

地動山搖,無比震撼,也無比悲壯。

她們又得以安穩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格外久,久到她以為憑借屠夫的本事,說不定能解決它們。

但當怪物五彩的幻影又出現在她的視野裏,她才知道這些不過是她癡愚的幻想。

德佛牽著飄兒的手,對她笑了笑:

“我們跑不動了,也是時候了。”

飄兒擡起頭,天真的問:“媽媽,我們要去哪裏?”

“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德佛說。

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但她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頭。

她膽小,她懦弱,她不敢直視,她害怕自己最終辜負了他們所做的一切。

所以她只能跑,用盡所以力氣的跑。

錯綜覆雜的管道在腦海清晰的呈現,每個拐彎和與別不同的管道都在修正她的位置,在她腦海裏的電子地圖七拐八拐,最終指向任務的目的地。

怪物又來了。

她從怪物裏看到了人面犬和發鬼,還有躲在媽媽懷裏的鬼胎,後者正朝著她做鬼臉,那種猖狂和惡作劇的態度,像極了艾米麗。

它們非但沒有少,似乎還變多了。

蘇維賽停了下來,他對著她溫和的笑了笑。

“我的生命很有意義,這場葬禮非常盛大。”

他向著她脫帽致敬,行莊嚴的騎士禮,然後被淹沒在洶湧的怪物潮中。

不,不,不是這樣的,意義在哪裏呢?她在心裏紛雜而又悲傷的想。

她還記得蘇維賽是一個怕痛又想死得體面的人,他希望遺容保持完整,他不應該死在這裏。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舍爾餘也停了下來。

他氣喘籲籲的說道:“老了,也累了,接下來的路,你要一個人走了。”

她早已淚眼婆娑,“這一切值得嗎?”

“值得!”舍爾餘斬釘截鐵的說道:“永遠不要放棄,你要永遠前進,直到理想的彼岸。”

這個代表著自私的老頭,這個吝嗇又寒酸的老頭,用力朝她揮了揮手,主動迎向那些怪物。

她一直跑啊跑,這段路好像沒有終點。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即將要被抓住了,也就不必承受這些了。

然而,她卻一直跑了下來,她沒有浪費時間回頭,也就看不到怪物,而他們也似乎在冥冥之中保佑著她。

終於,她來到了一片無比廣闊的、仿若地下溶洞般的大空間。

一陣風吹來,她感受到了。

她從超能力的狀態脫離,又重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風、潮濕的溫度、身上的劇痛、血液幹涸與布料黏在傷口的撕扯感、中毒後的神經麻痹、傷口的焦灼、面前曼妙的光景、有點閉塞的氣味,這些都活生生呈現在她的感官裏。

艾米麗的五感缺失針對的是超能力狀態下的她,和普通狀態中的她又有何幹呢?

她看著面前的這一切,零零落落,她是這巨大溶洞中的小小一粒芥子。背後風輕雲淡,什麽都沒有。

似乎那些怪物只不過是迷亂中的幻想,而那些夥伴的拯救橋段,也不過是基於此的癲狂幻覺。

她最終孤獨的來到了終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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