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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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別和他在一起◎
宋聽淮發現在回程的路上,沈右苧顯得異常地安靜。
她低垂著腦袋，纖白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兩兩毛茸茸的毛，從他的角度望去,烏黑柔順的頭發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精致白皙的下巴，和瑩潤透粉的嘴唇。
車裏輕緩的音樂流淌，沈右苧就這般一直出神，她想起在和溫婉告別時，她說的話，她說老師隨時等你的消息。
溫婉說地輕松隨意，但沈右苧還是聽出了她話中隱晦的期望。
突兀的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想吃點東西嗎？”
沈右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光顧著想事，忽略身旁人太久了。
“哦,有辣條嗎？忽然有點想吃。”
宋聽淮微挑眉,如玉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一下，他的側臉輪廓冷峻，側眸瞧了她一眼,“這個就別想了，不健康。”
沈右苧有些遺憾地“哦”了聲,“那就沒什麽想吃的了。”
車在高速上急速奔馳,兩旁的樹掠成殘影,宋聽淮開地很穩,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讓人回想起昨日海邊，浪潮拍打礁石的空靈聲響。
宋聽淮提議道：“等回去了,去外面吃點？”
沈右苧聞言,看著車窗外,冬日有些蕭條光禿禿的樹木，時不時滑過眼前的低矮農房，一塊塊農田，和頭頂那輪耀眼奪目的太陽，落在地上的金粉色澤，各種不同的景色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陽光稍微刺眼，沈右苧的雙眸瞇了瞇，她恍然間想起自己眼睛已經恢覆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在外面吃飯逛街娛樂了。
她側眸望向宋聽淮棱角分明的側臉，他鼻梁高挺，下頜線流暢淩厲，在往下是鋒利性感的喉結。
“好啊，冬天和火鍋最配了，我們晚上去吃火鍋吧。”
宋聽淮笑：“好。”
宋聽淮將沈右苧送到了家門口，先讓她暫時等一等，他去公司處理下工作，一會兒就回來。
總裁哪有不忙的，沈右苧十分理解。
沈右苧回到家，看著眼前的三室一廳的小家，有些恍惚，細細看來，有些桌角，墻角較為鋒利的地方都黏上了泡沫，每一絲每一毫都在照顧她曾經這個眼盲人。
沈右苧粗略地看了看。
地上也基本鋪上地毯防滑。
她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拿出手機給周姨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的眼睛恢覆了，以後可以獨立自主了。
周姨聞言很是為她高興，但對於以後不能照顧她起居又有些遺憾不舍，說以後若是請保姆的話記得喊她來。
沈右苧從小的衣食住行，一般都是家裏保姆管家安排的，但如今，她覺的自己獨立自主，豐衣足食，沒什麽不好，做些家務活的時候總有種多了些煙火氣的錯覺。
做的事多了人也沒有時間多想。
沈右苧的餘光瞥見了一間緊閉的小房間，她凝望著那間房很久，最終還是邁步朝那間房走過去。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門把手，動作停頓了下。
隨後，緩緩打開。
打開的門的剎那，沈右苧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大提琴包，沈悶的黑色壓在心頭，但其上卻沒有一絲灰塵。
她知道周姨每天都會來這裏打掃。
那周姨不在的這些天呢，為什麽還是這麽幹凈的一塵不染。
沈右苧蹲下身，動作緩慢地拉開琴包的拉鏈，就像是進行虔誠的儀式，等到露出裏面真正的面貌的時候。
沈右苧出神了很久，手指無意識地撫摸這熟悉又陌生的琴。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沈右苧不知在這裏呆了多久，秒針在拼命地順時針超前走，分針也在不停移動。
陽光從小窗內跳躍進來，金色的塵粒在空中浮浮沈沈，有些落在蹲著的人根根分明的睫毛上。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像是藏著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漣漪輕蕩，分辨不出情緒。
最終沈右苧又緩緩闔上了琴包，從這間房走了出去。
關上房門，屋內重新恢覆岑寂，像是沒有人來過。
沈右苧走出房門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沈右苧有些疑惑，看了看客廳裏的時鐘，也就過了一小時，宋聽淮竟然這麽快回來了？
她快速走過去，打開了大門。
“這麽快回來了，沒帶鑰匙嗎？”
但等說完，發現門外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清越的男聲響起，“你怎麽住到了這裏，害我一通好找。”
沈右苧語氣有些遲疑，“謝知清，你回國了？”
謝知清一身筆挺的西裝，五官英挺俊秀，此刻因趕路而顯得風塵仆仆的，但依舊沒掩蓋住他眉眼間的肆意張揚。
“是啊，我那邊項目處理好，就連忙回來了，你這段時間沒回我消息，我很擔心。”謝知清說。
沈右苧上一次見到謝知清是在母親尤瀾的葬禮上，那時候她其實存了自我了斷的心事，但表面卻看著很冷靜，情緒也很穩定。
謝家在前幾年舉家去了國外定居，在海外開拓市場，謝父謝母幾乎沒時間回國。
但謝知清時不時回國來看她，那時候，尤瀾去世後，謝知清想留在國內陪她，但國外的事務繁忙，事業在關鍵時期，謝父謝母一直打電話催他回去。
沈右苧見狀，便讓他回去，說自己想去外面旅游散心，他留著反倒讓自己覺得愧疚，拖累他的事業，也別聯系她，她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玩個一兩個月。
於是謝知清出國了，他也並不知道沈右苧後來想不開自我了斷的事，也沒能及時知道她後面失明了兩個月。
但很巧的是，沈右苧眼睛好了，謝知清回來了，這倒是也省事，省得聽這個發小的嘮叨。
就這麽站在門外說話也不好看，這裏普通小區，隔音也沒那麽好，在門外估計隔壁人家都聽得到。
沈右苧側了個身，“先進來吧。”
謝知清：“行。”他還拖了個拉桿箱，顯然一下飛機就過來了。
沈右苧去廚房給他泡茶，謝知清的視線隨意掃過沈右苧的家，這一掃，讓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苧苧。”謝知清喚了聲。
沈右苧正好端著泡好的茶出來，遞給他。
“怎麽？”
謝知清神色有些嚴肅，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沈右苧，下巴揚起，示意了下不遠處沙發上的明顯是男性的外套。
“你家裏怎麽有男人的東西？”
沈右苧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現了宋聽淮的外套，應該說這套房裏幾乎都是宋聽淮的痕跡，門口的男鞋，陽臺的男性衣物，浴室的剃須刀等等。
還有廚房冰箱裏親手做的小蛋糕.....
宋聽淮的東西以及人已經不知不覺全方位滲透進沈右苧的生活裏，幾乎無處不在。
沈右苧剛想解釋，就聽見大門口有鑰匙轉動開門的聲音。
謝知清也聽到了，扭頭看向大門處。
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外面的天光從敞開的門透進來，也照亮了清雋筆挺的身形。
是宋聽淮。
宋聽淮在開了門後，走進來的一瞬就看到了客廳裏的兩個人，沈右苧剛剛端茶給謝知清，所以兩人的距離離的很近，從他的角度望過去，謝知清幾乎將沈右苧整個人擋住了。
宋聽淮的面色瞬間變得冷淡下來，下頜緊繃著，眸底暗色在不斷蓄積，越湧越多，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淩厲非常。
渾身氣壓極低，像是看到了一個侵犯了自己地盤的敵人。
而謝知清看到宋聽淮時，先是一楞，然後想到他直接用鑰匙開門進來，以及屋內男人的痕跡。
都在昭示著這個人就住在這裏，和沈右苧住在一起。
謝知清咬了咬後槽牙，和宋聽淮目光相接，隨後，他轉頭看向沈右苧：“你現在是和他住一起？”
沈右苧現在有些頭痛，這個僵滯的氣氛簡直令人窒息，她剛都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要突然暴起打一架。
感覺不論在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這兩人一看到彼此就有著很深的敵意，這份敵意隨著時間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深了。
頂著兩人灼灼的視線，沈右苧頭皮發麻，最終點頭。
謝知清咬牙，“你怎麽就和他住一起了呢？”
沈右苧還沒說話，宋聽淮冷笑一聲，“我怎麽不能了，她和誰住，你又什麽資格管？”
沈右苧擡眸看了眼宋聽淮，這個人今天就像是吃了炸藥一樣。
謝知清：“我是她發小，怕她遇人不淑，管一下怎麽了？”
宋聽淮面色沈郁，眸光冷冽，眼底沒有一絲溫度，不急不緩說：“那我是她的未婚夫，你這個發小知道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發小兩個字他咬字特別的重。
謝知清蹙眉，看向沈右苧：“他是你未婚夫？我怎麽不知道？”
沈右苧扶額，“這事說來話長，你們這站著講話不累嗎，要不坐沙發上，我準備點吃的，你們邊吃邊聊？”
“我剛看到茶幾上還有些瓜子。”
宋聽淮：“........”
謝知清：“........”
宋聽淮垂眸瞥了眼謝知清腳邊的黑色拉桿箱，指尖攥緊，有些發白，最終緩緩松開，他擡眸，望向沈右苧，方才的冷凝的神色消散，語氣平淡道：“你先招待客人吧，我想起公司還有些事，出去下，有事情記得打我電話。”
說完，沒看謝知清一眼，重新開門走了出去，那道黑色的挺拔身影消失在疏落的天光下。
沈右苧不知道為什麽前一秒劍拔弩張，後一秒宋聽淮就突然離開了。
但沈右苧想，宋聽淮應該是生氣了吧，以前他碰到謝知清就不是很愉快，可那時候他是過來直接宣誓主權，如今為何就走了。
謝知清的神情覆雜，他看著沈右苧頻繁望向大門的模樣，抿了抿唇。
最後還是問了出來，“沈右苧，你還喜歡他對嗎？”
沈右苧聞言一楞，下意識摸了摸脖頸間掛著的紅玉玫瑰，謝知清也看到了那個清透昳麗的紅玉玫瑰。
他的眸光暗淡下去，沈右苧會說出怎麽樣的回答，其實五年前他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宋聽淮走出小區後，迎面而來的冷風凍的徹骨，他卻絲毫沒有感覺，站在原地，吹了會風，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像是要劈碎他此刻的滿身的蕭索孤寂。
是溫旭打來的電話。
鈴聲響了好一會，宋聽淮點了接通，聲音疏淡：“有事？”
對面的溫旭聽到這摻了冰渣的聲音楞了楞，嘀咕了句誰又惹這閻王生氣了，“今晚上喝酒嗎？我剛組了個局。”
其實溫旭對於這次的邀請不抱什麽希望，以前約宋聽淮，倒是可以，在英國那段時間，宋聽淮喝酒抽煙都很兇，但如今宋聽淮忙著陪心上人，據說為了心上人都開始戒煙了。
溫旭：“哎，我就問一問，你不來也沒事哈，我知道你忙著陪嫂子呢。”
宋聽淮：“去。”
溫旭：“不去也沒事的，啊？！淮哥你剛說什麽，你要去？”
宋聽淮：“嗯。”
直到宋聽淮坐在了燈紅酒綠的酒吧裏，溫旭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給自己慢條斯理地倒酒時，生出了不真實感。
還有在渾身上下浸染在凜冽冰霜裏的感覺，溫旭絕對沒有感覺錯，宋聽淮今天的心情很糟糕，不是一般的糟糕。
他約來的一些朋友都被宋總的氣場嚇得在一旁不敢多說話，本來這些人看到宋聽淮過來，都欣喜若狂，畢竟誰不想和宋氏集團的宋總搭上關系，若是得了宋總青睞，那以後的事業可是更上一層樓了。
結果沒等眾人高興，就見宋聽淮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滿場的紙醉金迷，喧囂紛擾都影響不到他，他整個人沈郁地坐著，修長的指尖把玩著銀質金屬打火機，橙藍的火焰時不時從虎口躍出。
他清冷卓越的五官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裏，不甚分明，他似乎想抽根煙，但將煙點燃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將煙碾滅在煙灰缸中。
最後只是給自己倒酒，清透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晃蕩，也在他的眼底起了漣漪。
他一杯一杯給自己灌酒，仿若不會醉一般。
但光是仰頭喝酒，那冷淡疏離，高不可攀的氣質，就吸引了酒吧內很多人的目光。
有打扮精致艷麗的姑娘看上了宋聽淮，身姿裊裊地過來搭個訕，宋聽淮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一樣，直接無視，惹得那些姑娘不甘地離去。
溫旭看著他喝酒的狀態不太對，這分明是在借酒消愁啊，他有了個猜測，小心翼翼問道：“淮哥，你是和嫂子吵架了嗎？”
宋聽淮聞聲，喝酒的動作停頓了下，沒應，又繼續喝。
但周圍人聽到這話，立馬起了好奇心，問道：“嫂子是誰？”
有知情人回：“我知道，是宋總的未婚妻，是沈家的。”
“沈家的？是那個眼睛都看不見的沈右苧？”
那人話剛說完，只聽清脆的“啪嗒”一聲，是玻璃杯重重擱置在大理石臺面，發出的聲響。
隨後是宋聽淮冷沈的聲音，“以後聚會，有這些人，別叫我。”
說完，宋聽淮起身，徑直朝酒吧外走，走之前，淩厲的目光如刀一般割在那人的身上，嚇得他冷汗直冒。
溫旭恨鐵不成鋼地看了那人一眼，直接道：“蠢貨，竟敢說她的閑話，那可是宋總心尖上的人。”
說完，也不想在留在酒吧，追著宋聽淮出去了。
溫旭想著宋聽淮今晚喝了不少酒，雖然看著面上無恙，但還是得註意些，“淮哥，我給你助理打電話了，車一會就來。”
宋聽淮垂眸，“嗯，謝謝。”
宋聽淮站在酒吧外，身後是絢爛璀璨的燈光，而他一身黑衣，與頭頂岑寂濃稠的夜色像是要融為一體。
溫旭知道宋聽淮心情不好，也沒在多說話，只是和宋聽淮一起等在街邊。
過了會，程助理開著車過來了。
溫旭看著宋聽淮上車，若不是他眼尾泛出的潮紅，溫旭真以為宋聽淮是個千杯不醉了。
沈右苧在下午和謝知清聊了幾句，便將他送走了，謝知清在國內有自己的房產，她坐在家中，看著客廳的時鐘，在想宋聽淮會什麽時候回來。
等到傍晚的時候，她拿到了包裝精致的外賣，是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外賣員說是宋先生點的。
沈右苧便知道，今晚的火鍋是沒有的吃了。
沈右苧看著種類繁多，精致可口的菜肴，卻沒有絲毫胃口，但還是大概吃了點。
吃完，沈右苧在微信發了條消息給宋聽淮，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宋聽淮沒有回。
直到，門外傳來鑰匙的開門聲，沈右苧下意識站起身，走到門口。
門打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但是也帶來了滿身的酒氣。
他出去喝酒了。
沈右苧想。
屋內就開了一盞燈，光線昏暗，宋聽淮的眉眼顯得晦暗不清，但沈右苧依稀看見了他眉宇間的疲倦，以及眼尾的潮紅。
宋聽淮一言不發地換鞋，然後將身上沾滿酒氣的外衣脫掉，換成舒適的家居服。
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他的烏發有些淩亂，此刻整個人透著散漫，沾了酒的他從內而外透露出的隨意和漫不經心，就像是游戲人間的貴公子。
沈右苧看著他，有些擔憂，“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宋聽淮聽見她的聲音，就像是得到了一個信號，他猛然擡眸，黑眸幽深，一瞬不瞬看著沈右苧。
仿若是漩渦，下一秒就要將人吸進去。
他眼尾的紅意就像是暈染了胭脂，給宋聽淮清冷的眉眼無端添上艷色，帶著致命的蠱惑。
連唇色都顯得有些紅。
宋聽淮沒有回答沈右苧的話，他忽然邁步，走到沈右苧的面前，強勢的不容抗拒的將沈右苧整個人牢牢抱在懷裏。
他將腦袋擱在沈右苧漂亮的脖頸處。
灼熱帶著酒氣的呼吸盡情在細膩的脖頸皮膚上噴灑，引起陣陣顫栗。
他的聲音是被烈酒浸染過的暗啞沈悶。
“右右，你能不能別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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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聽淮發現在回程的路上,沈右苧顯得異常地安靜。
她低垂著腦袋，纖白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兩兩毛茸茸的毛，從他的角度望去,烏黑柔順的頭發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精致白皙的下巴，和瑩潤透粉的嘴唇。
車裏輕緩的音樂流淌，沈右苧就這般一直出神，她想起在和溫婉告別時，她說的話，她說老師隨時等你的消息。
溫婉說地輕松隨意，但沈右苧還是聽出了她話中隱晦的期望。
突兀的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想吃點東西嗎？”
沈右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光顧著想事，忽略身旁人太久了。
“哦,有辣條嗎？忽然有點想吃。”
宋聽淮微挑眉,如玉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一下，他的側臉輪廓冷峻，側眸瞧了她一眼,“這個就別想了，不健康。”
沈右苧有些遺憾地“哦”了聲,“那就沒什麽想吃的了。”
車在高速上急速奔馳,兩旁的樹掠成殘影,宋聽淮開地很穩,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讓人回想起昨日海邊，浪潮拍打礁石的空靈聲響。
宋聽淮提議道：“等回去了,去外面吃點？”
沈右苧聞言,看著車窗外,冬日有些蕭條光禿禿的樹木，時不時滑過眼前的低矮農房，一塊塊農田，和頭頂那輪耀眼奪目的太陽，落在地上的金粉色澤，各種不同的景色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陽光稍微刺眼，沈右苧的雙眸瞇了瞇，她恍然間想起自己眼睛已經恢覆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在外面吃飯逛街娛樂了。
她側眸望向宋聽淮棱角分明的側臉，他鼻梁高挺，下頜線流暢淩厲，在往下是鋒利性感的喉結。
“好啊，冬天和火鍋最配了，我們晚上去吃火鍋吧。”
宋聽淮笑：“好。”
宋聽淮將沈右苧送到了家門口，先讓她暫時等一等，他去公司處理下工作，一會兒就回來。
總裁哪有不忙的，沈右苧十分理解。
沈右苧回到家，看著眼前的三室一廳的小家，有些恍惚，細細看來，有些桌角，墻角較為鋒利的地方都黏上了泡沫，每一絲每一毫都在照顧她曾經這個眼盲人。
沈右苧粗略地看了看。
地上也基本鋪上地毯防滑。
她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拿出手機給周姨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的眼睛恢覆了，以後可以獨立自主了。
周姨聞言很是為她高興，但對於以後不能照顧她起居又有些遺憾不舍，說以後若是請保姆的話記得喊她來。
沈右苧從小的衣食住行，一般都是家裏保姆管家安排的，但如今，她覺的自己獨立自主，豐衣足食，沒什麽不好，做些家務活的時候總有種多了些煙火氣的錯覺。
做的事多了人也沒有時間多想。
沈右苧的餘光瞥見了一間緊閉的小房間，她凝望著那間房很久，最終還是邁步朝那間房走過去。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門把手，動作停頓了下。
隨後，緩緩打開。
打開的門的剎那，沈右苧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大提琴包，沈悶的黑色壓在心頭，但其上卻沒有一絲灰塵。
她知道周姨每天都會來這裏打掃。
那周姨不在的這些天呢，為什麽還是這麽幹凈的一塵不染。
沈右苧蹲下身，動作緩慢地拉開琴包的拉鏈，就像是進行虔誠的儀式，等到露出裏面真正的面貌的時候。
沈右苧出神了很久，手指無意識地撫摸這熟悉又陌生的琴。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沈右苧不知在這裏呆了多久，秒針在拼命地順時針超前走，分針也在不停移動。
陽光從小窗內跳躍進來，金色的塵粒在空中浮浮沈沈，有些落在蹲著的人根根分明的睫毛上。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像是藏著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漣漪輕蕩，分辨不出情緒。
最終沈右苧又緩緩闔上了琴包，從這間房走了出去。
關上房門，屋內重新恢覆岑寂，像是沒有人來過。
沈右苧走出房門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沈右苧有些疑惑，看了看客廳裏的時鐘，也就過了一小時，宋聽淮竟然這麽快回來了？
她快速走過去，打開了大門。
“這麽快回來了，沒帶鑰匙嗎？”
但等說完，發現門外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清越的男聲響起，“你怎麽住到了這裏，害我一通好找。”
沈右苧語氣有些遲疑，“謝知清，你回國了？”
謝知清一身筆挺的西裝，五官英挺俊秀，此刻因趕路而顯得風塵仆仆的，但依舊沒掩蓋住他眉眼間的肆意張揚。
“是啊，我那邊項目處理好，就連忙回來了，你這段時間沒回我消息，我很擔心。”謝知清說。
沈右苧上一次見到謝知清是在母親尤瀾的葬禮上，那時候她其實存了自我了斷的心事，但表面卻看著很冷靜，情緒也很穩定。
謝家在前幾年舉家去了國外定居，在海外開拓市場，謝父謝母幾乎沒時間回國。
但謝知清時不時回國來看她，那時候，尤瀾去世後，謝知清想留在國內陪她，但國外的事務繁忙，事業在關鍵時期，謝父謝母一直打電話催他回去。
沈右苧見狀，便讓他回去，說自己想去外面旅游散心，他留著反倒讓自己覺得愧疚，拖累他的事業，也別聯系她，她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玩個一兩個月。
於是謝知清出國了，他也並不知道沈右苧後來想不開自我了斷的事，也沒能及時知道她後面失明了兩個月。
但很巧的是，沈右苧眼睛好了，謝知清回來了，這倒是也省事，省得聽這個發小的嘮叨。
就這麽站在門外說話也不好看，這裏普通小區，隔音也沒那麽好，在門外估計隔壁人家都聽得到。
沈右苧側了個身，“先進來吧。”
謝知清：“行。”他還拖了個拉桿箱，顯然一下飛機就過來了。
沈右苧去廚房給他泡茶，謝知清的視線隨意掃過沈右苧的家，這一掃，讓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苧苧。”謝知清喚了聲。
沈右苧正好端著泡好的茶出來，遞給他。
“怎麽？”
謝知清神色有些嚴肅，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沈右苧，下巴揚起，示意了下不遠處沙發上的明顯是男性的外套。
“你家裏怎麽有男人的東西？”
沈右苧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現了宋聽淮的外套，應該說這套房裏幾乎都是宋聽淮的痕跡，門口的男鞋，陽臺的男性衣物，浴室的剃須刀等等。
還有廚房冰箱裏親手做的小蛋糕.....
宋聽淮的東西以及人已經不知不覺全方位滲透進沈右苧的生活裏，幾乎無處不在。
沈右苧剛想解釋，就聽見大門口有鑰匙轉動開門的聲音。
謝知清也聽到了，扭頭看向大門處。
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外面的天光從敞開的門透進來，也照亮了清雋筆挺的身形。
是宋聽淮。
宋聽淮在開了門後，走進來的一瞬就看到了客廳裏的兩個人，沈右苧剛剛端茶給謝知清，所以兩人的距離離的很近，從他的角度望過去，謝知清幾乎將沈右苧整個人擋住了。
宋聽淮的面色瞬間變得冷淡下來，下頜緊繃著，眸底暗色在不斷蓄積，越湧越多，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淩厲非常。
渾身氣壓極低，像是看到了一個侵犯了自己地盤的敵人。
而謝知清看到宋聽淮時，先是一楞，然後想到他直接用鑰匙開門進來，以及屋內男人的痕跡。
都在昭示著這個人就住在這裏，和沈右苧住在一起。
謝知清咬了咬後槽牙，和宋聽淮目光相接，隨後，他轉頭看向沈右苧：“你現在是和他住一起？”
沈右苧現在有些頭痛，這個僵滯的氣氛簡直令人窒息，她剛都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要突然暴起打一架。
感覺不論在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這兩人一看到彼此就有著很深的敵意，這份敵意隨著時間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深了。
頂著兩人灼灼的視線，沈右苧頭皮發麻，最終點頭。
謝知清咬牙，“你怎麽就和他住一起了呢？”
沈右苧還沒說話，宋聽淮冷笑一聲，“我怎麽不能了，她和誰住，你又什麽資格管？”
沈右苧擡眸看了眼宋聽淮，這個人今天就像是吃了炸藥一樣。
謝知清：“我是她發小，怕她遇人不淑，管一下怎麽了？”
宋聽淮面色沈郁，眸光冷冽，眼底沒有一絲溫度，不急不緩說：“那我是她的未婚夫，你這個發小知道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發小兩個字他咬字特別的重。
謝知清蹙眉，看向沈右苧：“他是你未婚夫？我怎麽不知道？”
沈右苧扶額，“這事說來話長，你們這站著講話不累嗎，要不坐沙發上，我準備點吃的，你們邊吃邊聊？”
“我剛看到茶幾上還有些瓜子。”
宋聽淮：“........”
謝知清：“........”
宋聽淮垂眸瞥了眼謝知清腳邊的黑色拉桿箱，指尖攥緊，有些發白，最終緩緩松開，他擡眸，望向沈右苧，方才的冷凝的神色消散，語氣平淡道：“你先招待客人吧，我想起公司還有些事，出去下，有事情記得打我電話。”
說完，沒看謝知清一眼，重新開門走了出去，那道黑色的挺拔身影消失在疏落的天光下。
沈右苧不知道為什麽前一秒劍拔弩張，後一秒宋聽淮就突然離開了。
但沈右苧想，宋聽淮應該是生氣了吧，以前他碰到謝知清就不是很愉快，可那時候他是過來直接宣誓主權，如今為何就走了。
謝知清的神情覆雜，他看著沈右苧頻繁望向大門的模樣，抿了抿唇。
最後還是問了出來，“沈右苧，你還喜歡他對嗎？”
沈右苧聞言一楞，下意識摸了摸脖頸間掛著的紅玉玫瑰，謝知清也看到了那個清透昳麗的紅玉玫瑰。
他的眸光暗淡下去，沈右苧會說出怎麽樣的回答，其實五年前他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宋聽淮走出小區後，迎面而來的冷風凍的徹骨，他卻絲毫沒有感覺，站在原地，吹了會風，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像是要劈碎他此刻的滿身的蕭索孤寂。
是溫旭打來的電話。
鈴聲響了好一會，宋聽淮點了接通，聲音疏淡：“有事？”
對面的溫旭聽到這摻了冰渣的聲音楞了楞，嘀咕了句誰又惹這閻王生氣了，“今晚上喝酒嗎？我剛組了個局。”
其實溫旭對於這次的邀請不抱什麽希望，以前約宋聽淮，倒是可以，在英國那段時間，宋聽淮喝酒抽煙都很兇，但如今宋聽淮忙著陪心上人，據說為了心上人都開始戒煙了。
溫旭：“哎，我就問一問，你不來也沒事哈，我知道你忙著陪嫂子呢。”
宋聽淮：“去。”
溫旭：“不去也沒事的，啊？！淮哥你剛說什麽，你要去？”
宋聽淮：“嗯。”
直到宋聽淮坐在了燈紅酒綠的酒吧裏，溫旭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給自己慢條斯理地倒酒時，生出了不真實感。
還有在渾身上下浸染在凜冽冰霜裏的感覺，溫旭絕對沒有感覺錯，宋聽淮今天的心情很糟糕，不是一般的糟糕。
他約來的一些朋友都被宋總的氣場嚇得在一旁不敢多說話，本來這些人看到宋聽淮過來，都欣喜若狂，畢竟誰不想和宋氏集團的宋總搭上關系，若是得了宋總青睞，那以後的事業可是更上一層樓了。
結果沒等眾人高興，就見宋聽淮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滿場的紙醉金迷，喧囂紛擾都影響不到他，他整個人沈郁地坐著，修長的指尖把玩著銀質金屬打火機，橙藍的火焰時不時從虎口躍出。
他清冷卓越的五官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裏，不甚分明，他似乎想抽根煙，但將煙點燃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將煙碾滅在煙灰缸中。
最後只是給自己倒酒，清透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晃蕩，也在他的眼底起了漣漪。
他一杯一杯給自己灌酒，仿若不會醉一般。
但光是仰頭喝酒，那冷淡疏離，高不可攀的氣質，就吸引了酒吧內很多人的目光。
有打扮精致艷麗的姑娘看上了宋聽淮，身姿裊裊地過來搭個訕，宋聽淮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一樣，直接無視，惹得那些姑娘不甘地離去。
溫旭看著他喝酒的狀態不太對，這分明是在借酒消愁啊，他有了個猜測，小心翼翼問道：“淮哥，你是和嫂子吵架了嗎？”
宋聽淮聞聲，喝酒的動作停頓了下，沒應，又繼續喝。
但周圍人聽到這話，立馬起了好奇心，問道：“嫂子是誰？”
有知情人回：“我知道，是宋總的未婚妻，是沈家的。”
“沈家的？是那個眼睛都看不見的沈右苧？”
那人話剛說完，只聽清脆的“啪嗒”一聲，是玻璃杯重重擱置在大理石臺面，發出的聲響。
隨後是宋聽淮冷沈的聲音，“以後聚會，有這些人，別叫我。”
說完，宋聽淮起身，徑直朝酒吧外走，走之前，淩厲的目光如刀一般割在那人的身上，嚇得他冷汗直冒。
溫旭恨鐵不成鋼地看了那人一眼，直接道：“蠢貨，竟敢說她的閑話，那可是宋總心尖上的人。”
說完，也不想在留在酒吧，追著宋聽淮出去了。
溫旭想著宋聽淮今晚喝了不少酒，雖然看著面上無恙，但還是得註意些，“淮哥，我給你助理打電話了，車一會就來。”
宋聽淮垂眸，“嗯，謝謝。”
宋聽淮站在酒吧外，身後是絢爛璀璨的燈光，而他一身黑衣，與頭頂岑寂濃稠的夜色像是要融為一體。
溫旭知道宋聽淮心情不好，也沒在多說話，只是和宋聽淮一起等在街邊。
過了會，程助理開著車過來了。
溫旭看著宋聽淮上車，若不是他眼尾泛出的潮紅，溫旭真以為宋聽淮是個千杯不醉了。
沈右苧在下午和謝知清聊了幾句，便將他送走了，謝知清在國內有自己的房產，她坐在家中，看著客廳的時鐘，在想宋聽淮會什麽時候回來。
等到傍晚的時候，她拿到了包裝精致的外賣，是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外賣員說是宋先生點的。
沈右苧便知道，今晚的火鍋是沒有的吃了。
沈右苧看著種類繁多，精致可口的菜肴，卻沒有絲毫胃口，但還是大概吃了點。
吃完，沈右苧在微信發了條消息給宋聽淮，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宋聽淮沒有回。
直到，門外傳來鑰匙的開門聲，沈右苧下意識站起身，走到門口。
門打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但是也帶來了滿身的酒氣。
他出去喝酒了。
沈右苧想。
屋內就開了一盞燈，光線昏暗，宋聽淮的眉眼顯得晦暗不清，但沈右苧依稀看見了他眉宇間的疲倦，以及眼尾的潮紅。
宋聽淮一言不發地換鞋，然後將身上沾滿酒氣的外衣脫掉，換成舒適的家居服。
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他的烏發有些淩亂，此刻整個人透著散漫，沾了酒的他從內而外透露出的隨意和漫不經心，就像是游戲人間的貴公子。
沈右苧看著他，有些擔憂，“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宋聽淮聽見她的聲音，就像是得到了一個信號，他猛然擡眸，黑眸幽深，一瞬不瞬看著沈右苧。
仿若是漩渦，下一秒就要將人吸進去。
他眼尾的紅意就像是暈染了胭脂，給宋聽淮清冷的眉眼無端添上艷色，帶著致命的蠱惑。
連唇色都顯得有些紅。
宋聽淮沒有回答沈右苧的話，他忽然邁步，走到沈右苧的面前，強勢的不容抗拒的將沈右苧整個人牢牢抱在懷裏。
他將腦袋擱在沈右苧漂亮的脖頸處。
灼熱帶著酒氣的呼吸盡情在細膩的脖頸皮膚上噴灑，引起陣陣顫栗。
他的聲音是被烈酒浸染過的暗啞沈悶。
“右右，你能不能別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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