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目中閃過一絲光，旋即點頭：“好，交給我便是。”

走在元府的後園裏，荀或淵問：“你怎麽知道，表姐會來？”

洛葭月道：“我能確認的是，一定會有元家的人來請我繼續查這事。只是，我以為會是另一人。”

荀或淵聽得一頭霧水，又不便問。跟著領路的小丫鬟，兩人踏進了元悠娘和元慈娘的閨房——悠然居。

悠然居共分兩進，元慈娘住在第一進院落裏，兩邊廂房小而窄，庭中只有一樹一花一桌一凳而已，景色頗有些單調。

在沈氏派來的一個管家婆子的引領下，洛葭月踏進了元慈娘的房間。元慈娘並著荀子憫迎了上來，身後圍繞著四五個丫鬟，頗有些氣勢。她對洛葭月輕輕一矮身：“洛娘子，萬福。”

荀或淵立刻上前與表兄寒暄，目的是引開荀子憫，方便洛葭月單獨問話。哪知荀子憫徑直拉著元慈娘在圓桌旁坐下：“洛娘子有話不妨直接說，內子生性善良，從不撒謊。”

元慈娘依舊是溫柔順從的模樣，緊靠在荀子憫身旁不說話。洛葭月臉上絲毫沒有計謀被拆穿的不好意思，只坦然點頭：“那妾身便不客氣了。請問二娘子，大娘子失蹤當日，你可曾見到或者聽到，什麽不尋常的動靜。”

“沒有，一點都沒有。”元慈娘看了夫君一眼，柔柔道，“那日，在娘屋裏吃了飯，我和姐姐就回來了。我一直和雲蘿、夢蘿在做女工，什麽都沒看見。”

元慈娘想了想又道：“將近戌時半刻，我正要歇下，姐姐的丫鬟芷蘿突然來了，找我借一些針線。我讓雲蘿找給了她，她卻又不走，一直在閑聊。差不多逗留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我……我一直在屋子裏的，沒出去過。”

“是啦，娘子說了多少次，沒看見就是沒看見。”站在元慈娘身後的一個年輕媳婦憤憤不平的出聲，“我和娘子，還有夢蘿一直在屋子裏，半步都沒踏出去。這麽些年過去了，夫人還是不肯相信。”

想來，為著元悠娘失蹤之事，元慈娘也經受了頗多刁難。洛葭月安慰道：“妾身相信二娘子並未說謊，只是，這件事若總是懸而未斷，對每個人都是不好的。”

元慈娘喚住了丫鬟，對洛葭月歉意一笑：“娘子明白就好。”

洛葭月問：“可否請娘子指點一下，當日，你們所處的位置？”

元慈娘看了夫君一眼，方才點頭，引著洛葭月進了閨房。洛葭月展目一看，房間布置得很是素雅，窗下並排擱著兩個木椅，靠墻的位置立著妝臺，臺上放著一面銅鏡，對著窗的那面放置一架鐵力木床。窗口飄進徐徐清風，將輕柔潔白的床帳吹得飄起來。

“娘子當時坐在哪裏？”洛葭月問。

元慈娘一指妝臺前的瓷圓凳：“我坐在這裏，背靠著窗。”再轉身指窗下，“夢蘿、雲蘿坐在這裏。平日晚上，我們都是這樣做繡活，聊聊天什麽的。”

“大娘子的丫鬟，那個芷蘿，進了屋子裏，站在什麽位置。”

元慈娘皺著眉回想，雲蘿上前擋在她面前，對洛葭月道：“她就站在這裏，臥房和中間房屋。”

“聊了些什麽呢？”洛葭月問。

元慈娘看了荀或淵一眼：“不過是閨閣之間的話，誰家繡品好，誰家的棋下得妙，街上又出了什麽新玩意。我平時不大說話，多是聽她和雲蘿、夢蘿說。”

這丫頭有古怪。亥時半刻是普通人家安歇的時間，她突然到元慈娘房中拉拉扯扯說一大堆話，莫不是要扯開元慈娘和兩個丫鬟的註意力？洛葭月見元慈娘偎在荀子憫身邊，半低著頭，模樣十分嬌怯，荀子憫又虎視眈眈的模樣，再問下去怕是要被眼刀戳死。

洛葭月在臥房裏走了兩步，站在床邊回身往窗外看。窗扇向外支著，能見到庭院的景色。但若是在夜裏，黑暗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她又坐到窗下的木椅上，回頭看去，依舊如此。她想，元慈娘若是真見了什麽，被詢問了這麽多次，也該漏點破綻。但她神色坦然，除了有些淡淡的害怕，並無異狀。洛葭月擡頭看了元慈娘一眼，卻見她目光中閃過一絲驚慌，好奇心頓時大盛。

“二娘子，”洛葭月假裝無意地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晚，你真見了什麽奇怪的事，你姐姐，還有死去的青蘿，會不會都還是好好的？”

元慈娘看了荀子憫一眼，雙手緊抓了他的袖子：“我，我不知道。如果，如果……”

“如果什麽？”洛葭月笑得很淡，言語上步步緊逼。

“如果我坐在床上，正對窗臺，也許就能看見姐姐，”元慈娘想了許久，才輕咬下唇，緩緩道，“只是，我什麽都沒看見，沒有，沒有看見。”

荀子憫出聲打斷：“好了，洛娘子！我知道洛娘子素來聰慧，山陰縣的案子是你破的，或淵是你救的。但是，阿慈從來都沒想過害她姐姐失蹤，你又何必步步緊逼？”

“害她姐姐失蹤？”洛葭月淺笑，轉身看著與荀或淵有三分相似的男子，“莫非，荀公子知道些什麽？”

荀子憫將元慈娘護在身後，聲音擲地有聲：“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阿慈是我的妻子，我定會護她周全，容不得任何人欺負她。”

洛葭月眼中的玩味更深。荀子憫不該是元悠娘的夫君麽？為什麽如此這麽護著慈娘？她笑了笑：“荀公子誤會了。妾身習慣如此，並非針對某個人。”

場面有些僵持，荀或淵連忙打岔道：“阿月，你還有沒有什麽要問的？”

“走吧，去大娘子房間看看。”洛葭月叫上荀或淵，出了元慈娘的房間。荀子憫的目光一直落在洛葭月背上，灼熱得有些難受。

剛轉進第二進院落，洛葭月微微一詫。二進院落不僅比一進開闊了許多，庭中還遍植蔥蘢的花木，日光下翠色喜人，一兩處庭廊典雅別致，見之令人心喜，不覺忘卻初秋的炎熱。

領路的管家婆子說：“大娘子素愛花草，夫人專門找來珍貴的花兒草兒，什麽牡丹芍藥玫瑰，著人精心伺候。”

“這院子挺幹凈。”洛葭月問，“每天都有人打掃？”

婆子道：“可不，夫人說了，天天都必須清掃，被褥都是兩三天一換。萬一哪天娘子回來了，就好住著。”

可憐父母心。哪怕元悠娘音訊全無，元夫人依舊想著盼著女兒回來。洛葭月默嘆一句，徑直進了內室。

一股淡淡芳香沁入鼻端，如蘭似瑰，似乎在哪裏嗅到過。舉目四望，元悠娘的房間比元慈娘大上許多，床櫃桌椅都是用上等木料精制，飾以螺鈿，拼貼成人物樓閣，一看就知道造價不菲。對比元慈娘房中器物，真是雲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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