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忠夫婦、荀子憫夫婦聞言，立即告辭了去，只剩了兩個管家婆子陪侍。楊桐乘機湊上來，上上下下打量洛葭月：“你就是荀或淵請來的高人？”

對這等人，洛葭月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的。她假裝沒聽見楊桐的話，只環顧四周。白日裏宜人的景色，在夜色下籠罩著幽暗神秘的氣息。荀或淵知道洛葭月正在思考，此刻不可出聲。偏偏楊桐要顯擺一番，擠開荀或淵，湊到洛葭月身邊道：“元家啊，我最熟悉。你看那邊是悠然居，悠妹妹和慈妹妹都住那。那邊是忠兄弟的院子……”

“你住哪裏？”洛葭月打斷他的話。楊桐忙笑著說：“那邊，往北一點，靠著後門。”

洛葭月瞄他一眼，緩緩往小溪邊走去，一路低頭沈思。楊桐笑問：“洛娘子，你是第一次到龍泉縣？若是想見識什麽，包在我身上。這龍泉縣，沒有我不知道的……”

洛葭月擡手，指著遠處問：“那是什麽地方？”

“哪裏？”楊桐湊上去，故意與洛葭月挨得極近，深吸一口氣。正想說兩句突然，腳下不知怎地一滑，重重摔倒在地。楊桐“哎喲”一聲叫，剛爬起來，膝蓋突然一痛，腿腳一軟。荀或淵只聽撲通一聲，就見楊桐直直地落到溪水中。

守在一旁的婆子荀或淵嚇一跳，連忙喊人來救。楊桐的頭在水面沈浮，不住地嚎叫：“救命，我不會水！”

楊桐雙手拍打著水面，荀或淵和向浩哉急急伸出手去：“快快快，把手伸過來！”

只可惜黑燈瞎火的，哪裏看得清。楊桐嗆了好幾口水，一會沈下去，一會又奮力掙紮著冒出頭。荀或淵急得跳，不住大叫：“往前一點，拉住！”

洛葭月有些懊悔教訓給得太重，若真淹死了還真是一件麻煩事。楊桐不知從哪撈到一根木棒，拼著命向荀或淵伸過來。兩個大男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洛葭月也來幫忙，才把落湯雞一般的楊桐從水裏拉出來。

楊桐趴在濕滑的泥地上喘氣，荀或淵好奇地問：“楊兄，你怎麽掉水裏了？”

“還不是……”楊桐擡頭一看，正對上洛葭月清冷的目光，心裏一顫，悻悻咽下後面的話，“還不是腳下滑了，滑了一下。”說罷，順手將水裏撈到的木棒扔到一旁。

洛葭月本已不想理會此人。只是，那木棒滴溜溜滾落的聲音聽著有些不對勁，她低頭看去，木棒約近一尺，兩頭略粗，中間細，像極了某種東西。

她微一瞇眼，緩緩走了兩步，矮身將木棒拿起。就著婆子手中燈籠昏黃的光，洛葭月看得清清楚楚，這分明是一根人骨。

元府，註定過不了一個安穩祥和的七夕。

洛葭月坐在幹凈整潔的靜室裏，纖纖細指握起小巧的青瓷茶杯，並不飲茶，只是欣賞著茶杯上細密精巧的紋路。亮明的陽光斜斜地從窗外照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味散在身周，極是靜雅。

“你這祈福會，還真有些作用，撈出了一具人骨架。”半晌，洛葭月放下茶杯，冷笑著看著坐在木桌旁的女道士，“看不出，幾年不見，果真功力不同往日。”

那道姑便是平陽觀的主持清月道長。她淡淡一笑，放下手中拂塵：“玄靜道長還不是有了長進。不做女冠做女探，道門有幸啊。”

荀或淵聽著這話有些不妙，暗叫不好。昨夜，祈福會結束沒多久，他們竟然在元府的溪水發現了一具屍骨。請官府，撈屍體等等，忙亂了一晚上，洛葭月一大早就把他叫醒，強把他拖到平陽觀，要求見主持清月師父。

小道童將兩人請進靜室，清月早已候在裏面。荀或淵以為洛葭月與清月是好友，哪知，聽著兩人說的話，竟是針尖對麥芒。莫非，阿月與這個清月有仇，她把自己叫來，是要打架？看兩人對視的模樣，誰也不肯想讓。荀或淵當即觀察屋內狀況，若是動了手，茶杯茶憲乃至蒲團都可以做武器的。

忽地，洛葭月與清月同時破顏一笑，靜室內緊繃的氣氛驟然消失。荀或淵有些發怔，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洛葭月招手叫他：“或淵，這位是我在京中的好友，道號清月。”

“你是阿月的朋友？”清月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荀或淵，“多大了？娶妻沒有？有沒有婢女服侍？家裏高堂安好？有沒有什麽惡習？賭博酗酒嗎？告訴你，她脾氣好，我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有半點對不起她的想法，當心我做法咒死你！”

洛葭月脾氣好？荀或淵誠惶誠恐。清月師父是一年多前到了平陽觀的，聲名極響。看相、說法、解簽，都是極其靈驗的。別家請清月師父做法事，都要等上一兩個月，香火錢自不必說，是極其優厚的。他荀或淵何德何能，能讓清月師父免費做一場法事，說出去不得羨慕死人？

清月看了荀或淵許久，才問洛葭月：“就這麽個呆頭鵝，你也看得上？”

“正好，太聰明了，心累。”洛葭月轉頭對荀或淵道，“或淵，你先出去，我和清月有些話要談。”

待靜室只剩了她兩人，清月順手一掀道袍，一只腳踏在木椅沿上，身子往後一仰，靠在靠背上，舒服地一嘆：“好久都沒那麽自在了。”

“看你端著高人模樣，我都替你累。”洛葭月也伸展了身子，自在許多。兩人在汴京就已相識，引為知己，頗為親密。平陽觀的前任住持與清月有半師之分，一年多前主持寫信給清月，說自己身體不好，希望清月能到平陽觀幫她。住持羽化前，向官府推薦清月為繼任。

清月滿不在乎：“怕什麽。端足了架子，自然滿足俗人對咱們高人的想象，香火源源不斷，信道者就越來越多。”

洛葭月笑：“好，我不和你說這個。我來，是想問問，元家的事。”

“元家？沒什麽好說的。”清月想了想，“你也看到了，元夫人對大公子和二娘子是個什麽態度。雖然我來龍泉的時日短，但也聽說了她以前如何寵愛長女。對兩個庶子庶女，雖然表面上沒有苛待，不過暗地裏有什麽，都不好說。”

“元夫人說，元慈娘的夫君與元悠娘是有夫妻名分的？這是怎麽回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