聳拉著頭的彭瑚擡起頭，囁嚅著唇，不知說了些什麽。朱務清趕來，有意無意地擋在彭夫人身前，向眾人匆匆一行禮：“不知諸位前來，有何貴幹？”

李延快步上前，將門關上。木門碰撞在一起，吧嗒一聲，彭夫人的心也跳得快了起來。

常知州看了洛葭月一眼，沒有做聲。洛葭月擡手行禮：“彭夫人，慈悲慈悲。”

“道長有話請講。”彭夫人勉強一笑。

洛葭月道：“今日，在水月觀前，會稽縣的瘋婦被人砸傷，幸而性命無礙。貧道認為，行兇者的目的是將她置於死地，便放出消息說她非但沒事，反而有可能恢覆神智。果然，兇手沈不住氣，夜裏又來行兇，被我等抓個正著。”

“瑚兒，你怎麽能……”彭夫人失聲道，“你跟她有什麽仇，你要……”

“娘，你不要說了。”彭瑚閉上眼，雙拳緊握，“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我就是中了邪，睡夢中迷迷糊糊不知到什麽地方去了。是有人給我下了妖法，是你，就是你！”他猛地指著洛葭月，“就是你施了妖法！”

洛葭月瞥了他一眼：“彭公子既然是睡夢中，萬事不知，可還是知道穿上衣服。可見，這神志，很是清醒。”

彭瑚語塞，看了朱務清一眼，悶聲不答。洛葭月道：“說出來誰都不相信，為何大家公子要和一個瘋婦過不去，還要將她打死？奇怪的是，收留瘋婦的周知縣前日也是被人殺害身亡，這期間又有什麽關聯？再往前推，從信州府來的方縣尉，也曾到彭家拜訪，也是意外身故。影影綽綽的，這三個案子，與彭家，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彭夫人，您說呢？”

彭夫人躲在朱務清身後，只露出驚惶的眼，連連搖頭：“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朱務清冷笑一聲：“常知州，你就任憑這個道姑胡言亂語不成？每天出入彭家的人，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莫非出了事都誣賴彭家？”

“朱先生，等阿月說完，再質問也不遲。”荀或淵攔到洛葭月面前。

朱務清哼了哼：“恬不知恥。”

荀或淵心頭火氣：“你怎麽說話，你……我敬你是前輩你……”

兩人就要在客廳裏爭吵起來，李延連忙上前將兩人拉開。洛葭月用目光示意荀或淵切勿急躁，轉臉對朱務清淡淡一笑：“荀公子只是為了查明事實，才幫著貧道。若這都叫恬不知恥，那，貧道倒要問一聲，將自己的妻子休了，送與高官做雇妾，這種行為又算是什麽？”

眾人被這話驚得張大了嘴。朱務清的臉白了白，彭夫人差點站不住腳，往後跌了兩步，硬生生止住了。

“你胡說……”朱務清道，“胡說，我沒有。”

洛葭月淡淡一笑：“貧道又沒說是先生，先生何必急著承認？”

朱務清這才發現中了洛葭月的圈套，恨恨瞪了她一眼，索性閉口不言。常知州開口，帶著遲疑驚訝：“玄靜道長，這話可是真的？”

洛葭月看他一眼，笑了笑：“猜的。”

全場靜默，荀或淵更是捏了一把冷汗。洛葭月道：“這個案子，最難找的便是動機。方縣尉、周知縣都是秉公執法之人，若說是因辦理的案件被殺，情理上倒也說得過去。只是，唯一能將兩人聯系起來的，便是張通案。若說是張通餘匪幹的，證據很是缺乏。貧道思量許久，將此案發生後，所有人說的話全數回想一遍。真相，就掩蓋在遙遠的過去。”

洛葭月看了一眼朱務清和彭夫人，繼續道：“此事便要從多年前說起。朱先生已考上進士，只是實職官太少，無官可做。那時，彭夫人……”她頓了頓，走到彭夫人面前，“當時，應該是朱夫人吧。你生性賢惠，持家有道。貧道揣測，二位的日子雖然苦了點，但夫唱婦隨，生活仍是美滿。這一點，從朱先生一直未曾娶妻，甚至連婢女都不買，能推測一二。”

“不過都是你的想象罷了。”朱務清冷冷道。

“破案，當然允許想象，只要能證明是真的，為何不可？”洛葭月反問，“彭夫人說起與夫君一道游玩京郊園林寺廟時，唇邊的笑意，貧道也能體會到她的愉悅，不知是也不是？”

洛葭月看了畏縮著頭的彭夫人，有些說不下去。她是個可憐的婦人，如菟絲般柔弱，命運卻是一錯再錯。

“貧道曾看過仙逝的彭公的履歷，成婚十餘年，丁憂結束後返回京城才有了彭公子、彭娘子兩位兒女，當時就有些奇怪。今日聽彭娘子說，朱先生待她很好，突然，貧道大膽猜測，朱先生與彭夫人，是不是以前就認識，甚至，關系還特別近？如此這麽一想，許多事情瞬間就聯系起來，比如彭夫人對朱先生，更像依戀夫君的妻子，比如朱先生一直後悔，終身不娶。”

陸通判忍不住喝道：“一派胡言，這些都是你的想象。你便是如此信口開河斷案的？若是被人知道，常知州顏面何存？”

荀或淵也低聲問：“阿月，沒有證據切勿亂言。”

洛葭月掃了彭夫人一眼：“方才貧道也說，是猜的。不過，貧道倒是有另一個證據，能證明諸位眼前這位彭夫人，並非原配。”

朱務清正欲開口，彭瑚搶先喊道：“她就是我父親的正妻，我親娘早已死了，你說的朱先生的妻子，早就死了，死了！”

淒厲的聲音陣陣回蕩在屋內，眾人耳膜幾乎都要震破。洛葭月目光如電，掃過彭瑚的眼：“那，且問彭公子，你為何兩次要致那位瘋婦於死地呢？一個瘋瘋癲癲的婦人，與你，與你家有什麽幹系呢？”

彭瑚一咬牙：“看她不順眼，怎的？”

“是啊，你的確有恨她的理由。因為她才是真正的彭夫人，你的嫡母。”

常知州忍不住開口：“玄靜道長，若無真憑實據，切勿亂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