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實話才打你。”洛葭月故意呲了牙，“快說。”

“我恐怕不會，”荀或淵道，“要是我啊，逢年過節送節禮便是了。何況，官場上的知遇提攜之恩，也是時常有的。若人人都辭官報恩，怕是需要十來個分身才行。”

這才是正理。所以，朱務清辭官，肯定有其他理由。

她方在低頭理清思路，忽聽荀或淵大叫一聲：“阿月避開！”擡頭一看，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沖自己撲來。

荀或淵跟著洛葭月這麽些天，身手也靈敏了不少。踢去一腳，稍稍阻了此人的來路。洛葭月閃身避開，轉瞬已將懷中匕首反握在手，招架過去。

來人身形削瘦，左右騰挪靈活的很。趁洛葭月閃躲不及，探手向她懷中抓去。洛葭月察覺到他的意圖，氣得怒火中燒，連連出招。那人被擊中後，只閃避不還手，執意要搶。

荀或淵只有一點粗淺功夫，在一旁幹著急，“小心左邊當心右邊”的喊。洛葭月飛身上墻，旋身回踢，正踢中黑衣人胸口。荀或淵見機沖去，想將此人抱住。哪知他雖受此重創，居然轉身一撲，一拳打中荀或淵的眼睛，趁機逃脫。

“哎呀！”荀或淵捂著眼睛大叫。洛葭月見那人已跑得遠了，只得先顧這頭：“你沒事吧？疼不疼？”

“不疼不疼，”荀或淵呲牙咧嘴地，隔著滿天金星，見到洛葭月焦急關切的臉，與自己挨得很近。什麽疼什麽痛，全數煙消雲散。咧開嘴一笑：“不妨事不妨事，小時候挨得板子多，練出來了。”

看他的眼圈青黑，洛葭月忍不住伸手幫他揉了揉。指尖微涼，觸到溫熱的眉骨，有些粗糙，有些意外的心疼。

荀或淵已經驚得說不出話，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夢……夢……”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再次疼得跳起來。

真不是做夢啊。

洛葭月見他還有力氣折騰自己，便知他並無大礙，順手拍他的肩膀：“還疼嗎？不疼就給我起來。”

荀或淵連忙將眼眶捂住：“疼疼疼，疼得要命。”

他故意插科打諢，本想逗洛葭月一笑，卻見洛葭月的神色變了變，忙問：“阿月你怎麽了，是不是剛才那人傷了你？”

“不是不是，”洛葭月一擡手，阻止他說話。片刻後，急急轉身：“走，跟我回去。”

荀或淵莫名其妙，跟著洛葭月回到縣衙。看著眼前低矮的小屋，小腿肚不爭氣地抖起來：“我我我我……我們真的要……要進去……嗎嗎嗎嗎”

洛葭月也是怕厲害，強裝鎮定：“他二人知道，嗯，知道，我們是，為他們，他們伸冤，定不會為難，我們的。”說罷，一把抓住荀或淵的手臂，將他往停屍房中拖去。

荀或淵倒是很想抱著檐下的柱子，可惜洛葭月不給他這個機會。剛推開門，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緩緩響起，一股陰風迎面撲來，夾著不知名的味道。屋裏黑曈曈的，只看得見兩張白布，蓋住兩具軀體。

兩人同時一縮，荀或淵一把將洛葭月抱住，抖著牙齒道：“阿阿阿月別怕我我我保護你……”話音未落，身後響起一個蒼老而陰沈的聲音：“二位在做什麽？”

“啊！”一男一女兩個聲音撕破黑夜的寧靜。

聞聲而來的弓手們在縣衙內外搜索了好幾遍，一無所獲。陸通判打著哈欠，命人撤離。過了許久，屋頂上才冒出了三個人頭。

洛葭月狠掐一把荀或淵的手臂：“男子漢的，居然都被嚇得叫出聲來！”

荀或淵委屈無比，但是又不能反駁一句“阿月你也叫了”，否則會被打得更慘。

許仵作低聲勸道：“二位，若是要檢查屍體，抓緊時間。”

原來許仵作想起有東西忘在停屍房，便想著取回。哪知正遇到洛葭月兩人，他本想隨意打個招呼，哪知兩人都是害怕得要命，瞬間便叫出聲來，引來大批弓手前來查看。

三人翻身下屋，輕手輕腳進了停屍房。荀或淵點燃火折子，權作照明之用。洛葭月小心地拈起周縣尉的衣裳，寸寸查看。果然找到了點點蛛絲馬跡。

她站起身，舒了一口氣。這下證據應該是齊全了，所缺的就是動機。她隨意一扭頭，看見在許仵作在暗中佝僂的身形，心裏犯著嘀咕：他真是來停屍房找東西的嗎？

一夜無眠，次日卻是清明節的正日子。大清早做完了早課，水月觀觀主妙心便找上洛葭月，話裏話外都是打探。洛葭月道：“莫不是貧道給的香火錢不夠？”

妙心為難地笑道：“觀中有幾個道姑有些微詞，說師父到了此處，會稽的麻煩也是不斷。所以……”

“師父不必為難，”洛葭月打斷她的話，“事情快有著落了。待命案一了，我定會離開。”

妙心大喜，還在叨叨絮絮說些什麽，有童兒前來施禮：“啟稟關註，彭娘子前來拜會玄靜師父。”

洛葭月本想緩一緩再去，一聽見彭夫人沒來，來的卻是彭珍娘，心底大異。忙快步到了廂房，在門前略等了等，才推門進去：“娘子久等。”

彭珍娘一見洛葭月，破天荒地沒有出口傷人，反而規規矩矩地行個禮：“玄靜道長，珍娘有禮了。”

“彭娘子請坐。”洛葭月愈發疑惑，便道：“娘子來水月觀找貧道，可是有事？”

彭珍娘咬著下唇看洛葭月，許久才支支吾吾道：“你真會法術？你能不能讓哥哥好起來？”

“令兄怎麽了？”洛葭月愈發好奇，詢問：“莫不是昨日受了驚嚇？”

彭珍娘站起身，在廂房裏走來走去：“我也不知道。哥哥回到家就很難受的樣子，娘問他，我問他，他都不說，還對朱先生惡聲惡氣的。你一定能幫到哥哥，對不對？”

“彭夫人怎麽不來？”洛葭月假裝不經意地問，“記得昨日夫人說，若得了閑，定會來觀裏一趟。”

彭珍娘嘟著嘴：“娘本來想來觀裏求你幫忙，朱先生不允許。我這是偷偷來的。娘也是，哥哥都那麽難過了，一定是撞了邪，她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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