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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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陳氏要她在這裏等候的人？洛葭月欲追上去問個明白，但圍觀眾人一番嗡嗡嗡低語傳入耳裏，再配上各色幸災樂禍的神色，她的心情立刻跌落谷底，“砰”地一聲，將門狠狠摔上。
荀或淵蹲在地上，聳拉著頭。洛葭月還以為他在看螞蟻搬家，沒好氣地說：“做什麽還不起來！”
“阿月……”荀或淵擡起頭，一臉可憐巴巴，“要不是我說錯了話，方前輩也不會趁機找茬。”
這人……洛葭月緩緩坐到院中石凳上，擡頭看天，白雲慵懶地飄在藍天上，陽光白得發亮，亮得刺眼。偶不知何處掠來兩只乳燕，鉆入屋檐下，嘰嘰喳喳叫著，悅耳動聽。
“怪不得你。”洛葭月嘆了一口氣，“是我太沖動了。如果好生問問……不過，姓方的脾氣本來就不大好，陰陽怪氣的，一輩子也只有當個小吏的命。”
荀或淵奇道：“你怎麽知道？算的？”
洛葭月好不耐煩地瞪了荀或淵一眼：“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越想越煩悶，洛葭月忽然想起一件事，又不耐煩出門被人當做話柄，索性徑直翻身上屋，往城北奔去。
荀或淵心裏著實郁悶，甩了甩頭，決定再去縣衙找周知縣打聽一二。
自從陶夢德犯案事發後，越州知府常峰暫令周大郎代理知縣一職，前幾日才派了一位姓陸的小吏當通判。周大郎對洛葭月二人禮遇有加，在縣裏給予許多方便。
洛葭月查了陳氏的戶籍，發現她是六年前才從外地遷來的，在會稽縣居住滿了一年後落戶本地。至於此前她居住在什麽地方，根本無從得知。
陳氏的屋子，已經被他二人找了不下五六遍，洛葭月甚至將被蓋都拆來看了，半點線索都沒有。好不容易等來一個人，又在無意中被自己得罪了。洛葭月看方亮的面相，就知道他的性情古怪，遠在周大郎之上。若再惹惱了他，後果難料。
自從上月到了會稽縣後，洛葭月給隨夫居住的師妹洛小琪發了信，告知一切平安。洛小琪嫁了江湖上有名望的俠客（見拙作《順手牽夫》）夫家生意遍布大宋，經營的當鋪、商鋪、鏢局隨處皆是。洛葭月與洛小琪約定，每游歷到一處，便用當地鏢局傳信，報平安或是寄送有些小玩意。若是一時半會缺錢，還可找他家的當鋪借點銀子。
至於什麽時候還……
“幾位當家都說了，洛道長就是自家人，需要多少便拿多少，不用記賬。”會稽城北當鋪的掌櫃畢恭畢敬地說。
洛葭月笑了笑：“有勞掌櫃。”拆開信封一看，洛小琪依舊是素日戲謔調侃的風格，說說家裏的瑣事，抱怨夫君一絲不茍的臉，一並報了師父師母平安。最後，洛小琪希望洛葭月三四月間能來她家——“數月不見，琪娘甚是思念。盼三四月一聚，切切。”
心驟然溫柔起來。洛葭月想起幼時與師妹嬉戲玩耍的情景，唇邊不禁帶了笑意，一早上的煩悶消散了不少。她想，若是找不到就找不到罷，天地間還有疼愛自己的師父師母，還有好姐妹，總不是孤單一人。
方亮這邊，再想想辦法罷。
洛葭月本想私下找機會，與方亮說些好話，陪個不是。哪裏知道，這人像是知道洛葭月的打算一般，行蹤難覓。洛葭月曾去驛館拜訪，被掌櫃客氣地請了出來：“方縣尉去鄰縣辦事，不知何時返回。”
她洛仙姑在京城，何曾有這樣的冷遇？洛葭月氣得說不出話，恨恨離開，決意再想辦法。
轉眼過去了十天，城內城外次第春容滿野，暖律暄晴，萬花爭出，芳草如茵。美景歷歷在目，洛葭月越發沒了耐心。雖有荀或淵自告奮勇，幫著她跑東問西，得到的線索越來越少。她心底也感激，只是不便說在嘴上。
還有兩天便是二月十五花朝節。
今日二月十五是老君生日，洛葭月暫居的水月觀年年都要舉辦誕會，燃萬盞華燈，供聖修齋。二月間，一日比一日春暖，正宜賞玩游冶。浙間習俗，這段時間百姓脫下厚重冬衣，換上輕薄春衫，趁著春光正好，紛紛踏青賞玩。往來香客比往日要多了許多，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洛葭月不是廟裏的道士，既不用參與法事，也不耐煩和香客俗人應酬，獨自坐在檐下修生養神。觀主收了她的銀錢，更不好意思說她。
洛葭月心底千頭萬緒，不知還有什麽辦法與方亮搭上話，忽見荀或淵從門外匆匆奔來，滿頭大汗也顧不得擦。
“阿月，我打聽到了，”他喘著氣道，“方縣尉今晚便回會稽縣，說是明日就要離開。”
洛葭月奇道：“你怎麽打聽出的？”
荀或淵抹了一把汗，笑道：“他此次來會稽縣是為了查一個案子。這案子牽連較廣，所以他要去會稽臨近的幾個縣查訪。我專門到縣衙裏問了熟識的文書，錯不了。”
洛葭月終於綻開一絲淡淡笑意。見他還喘著氣，顯然是剛得到消息就跑來找自己，更是感激不盡：“多謝，荀……荀公子。”
這是第一次洛葭月對荀或淵和顏悅色。荀或淵心裏頓時樂開了花，正想再表表功勞，聽見有人在身後叫著自己的名字。
“荀公子，你怎麽又與這妖道姑混在一起？”
兩人循聲看去，只見彭珍娘雙腮鼓鼓，一把甩開彭瑚的手，沖到洛葭月面前，連聲斥責：“你這出家人，凡心不凈，好端端的讀書公子都被你……都被你……”
洛葭月得了消息，心情略好，瞄一眼她紅紅的臉，冷笑幾聲：“被我怎麽了？彭娘子倒是說說看，貧道犯了哪條戒律，需得著你主持正義？”
“你！”彭珍娘氣得說不出話，“你這妖道姑，害死了阿柔，你……”
洛葭月立刻冷下臉來，向彭珍娘逼了兩步：“彭娘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誰動手殺了孫娘子，人盡皆知。貧道當日力勸了她，她自己要赴黃泉路，與貧道何幹？”
彭珍娘道：“你明明知道她有危險，還不好好看著她。你就是害了她的元兇。還有桂郎，也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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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或淵蹲在地上，聳拉著頭。洛葭月還以為他在看螞蟻搬家，沒好氣地說：“做什麽還不起來！”
“阿月……”荀或淵擡起頭，一臉可憐巴巴，“要不是我說錯了話，方前輩也不會趁機找茬。”
這人……洛葭月緩緩坐到院中石凳上，擡頭看天，白雲慵懶地飄在藍天上，陽光白得發亮，亮得刺眼。偶不知何處掠來兩只乳燕，鉆入屋檐下，嘰嘰喳喳叫著，悅耳動聽。
“怪不得你。”洛葭月嘆了一口氣，“是我太沖動了。如果好生問問……不過，姓方的脾氣本來就不大好，陰陽怪氣的，一輩子也只有當個小吏的命。”
荀或淵奇道：“你怎麽知道？算的？”
洛葭月好不耐煩地瞪了荀或淵一眼：“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越想越煩悶，洛葭月忽然想起一件事，又不耐煩出門被人當做話柄，索性徑直翻身上屋，往城北奔去。
荀或淵心裏著實郁悶，甩了甩頭，決定再去縣衙找周知縣打聽一二。
自從陶夢德犯案事發後，越州知府常峰暫令周大郎代理知縣一職，前幾日才派了一位姓陸的小吏當通判。周大郎對洛葭月二人禮遇有加，在縣裏給予許多方便。
洛葭月查了陳氏的戶籍，發現她是六年前才從外地遷來的，在會稽縣居住滿了一年後落戶本地。至於此前她居住在什麽地方，根本無從得知。
陳氏的屋子，已經被他二人找了不下五六遍，洛葭月甚至將被蓋都拆來看了，半點線索都沒有。好不容易等來一個人，又在無意中被自己得罪了。洛葭月看方亮的面相，就知道他的性情古怪，遠在周大郎之上。若再惹惱了他，後果難料。
自從上月到了會稽縣後，洛葭月給隨夫居住的師妹洛小琪發了信，告知一切平安。洛小琪嫁了江湖上有名望的俠客（見拙作《順手牽夫》）夫家生意遍布大宋，經營的當鋪、商鋪、鏢局隨處皆是。洛葭月與洛小琪約定，每游歷到一處，便用當地鏢局傳信，報平安或是寄送有些小玩意。若是一時半會缺錢，還可找他家的當鋪借點銀子。
至於什麽時候還……
“幾位當家都說了，洛道長就是自家人，需要多少便拿多少，不用記賬。”會稽城北當鋪的掌櫃畢恭畢敬地說。
洛葭月笑了笑：“有勞掌櫃。”拆開信封一看，洛小琪依舊是素日戲謔調侃的風格，說說家裏的瑣事，抱怨夫君一絲不茍的臉，一並報了師父師母平安。最後，洛小琪希望洛葭月三四月間能來她家——“數月不見，琪娘甚是思念。盼三四月一聚，切切。”
心驟然溫柔起來。洛葭月想起幼時與師妹嬉戲玩耍的情景，唇邊不禁帶了笑意，一早上的煩悶消散了不少。她想，若是找不到就找不到罷，天地間還有疼愛自己的師父師母，還有好姐妹，總不是孤單一人。
方亮這邊，再想想辦法罷。
洛葭月本想私下找機會，與方亮說些好話，陪個不是。哪裏知道，這人像是知道洛葭月的打算一般，行蹤難覓。洛葭月曾去驛館拜訪，被掌櫃客氣地請了出來：“方縣尉去鄰縣辦事，不知何時返回。”
她洛仙姑在京城，何曾有這樣的冷遇？洛葭月氣得說不出話，恨恨離開，決意再想辦法。
轉眼過去了十天，城內城外次第春容滿野，暖律暄晴，萬花爭出，芳草如茵。美景歷歷在目，洛葭月越發沒了耐心。雖有荀或淵自告奮勇，幫著她跑東問西，得到的線索越來越少。她心底也感激，只是不便說在嘴上。
還有兩天便是二月十五花朝節。
今日二月十五是老君生日，洛葭月暫居的水月觀年年都要舉辦誕會，燃萬盞華燈，供聖修齋。二月間，一日比一日春暖，正宜賞玩游冶。浙間習俗，這段時間百姓脫下厚重冬衣，換上輕薄春衫，趁著春光正好，紛紛踏青賞玩。往來香客比往日要多了許多，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洛葭月不是廟裏的道士，既不用參與法事，也不耐煩和香客俗人應酬，獨自坐在檐下修生養神。觀主收了她的銀錢，更不好意思說她。
洛葭月心底千頭萬緒，不知還有什麽辦法與方亮搭上話，忽見荀或淵從門外匆匆奔來，滿頭大汗也顧不得擦。
“阿月，我打聽到了，”他喘著氣道，“方縣尉今晚便回會稽縣，說是明日就要離開。”
洛葭月奇道：“你怎麽打聽出的？”
荀或淵抹了一把汗，笑道：“他此次來會稽縣是為了查一個案子。這案子牽連較廣，所以他要去會稽臨近的幾個縣查訪。我專門到縣衙裏問了熟識的文書，錯不了。”
洛葭月終於綻開一絲淡淡笑意。見他還喘著氣，顯然是剛得到消息就跑來找自己，更是感激不盡：“多謝，荀……荀公子。”
這是第一次洛葭月對荀或淵和顏悅色。荀或淵心裏頓時樂開了花，正想再表表功勞，聽見有人在身後叫著自己的名字。
“荀公子，你怎麽又與這妖道姑混在一起？”
兩人循聲看去，只見彭珍娘雙腮鼓鼓，一把甩開彭瑚的手，沖到洛葭月面前，連聲斥責：“你這出家人，凡心不凈，好端端的讀書公子都被你……都被你……”
洛葭月得了消息，心情略好，瞄一眼她紅紅的臉，冷笑幾聲：“被我怎麽了？彭娘子倒是說說看，貧道犯了哪條戒律，需得著你主持正義？”
“你！”彭珍娘氣得說不出話，“你這妖道姑，害死了阿柔，你……”
洛葭月立刻冷下臉來，向彭珍娘逼了兩步：“彭娘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誰動手殺了孫娘子，人盡皆知。貧道當日力勸了她，她自己要赴黃泉路，與貧道何幹？”
彭珍娘道：“你明明知道她有危險，還不好好看著她。你就是害了她的元兇。還有桂郎，也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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