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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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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漸消,春融江南。過了熱熱鬧鬧的元旦,年前發生在會稽縣的那場風波似乎全已消散,人們忙著拜年、貼門神春聯、掛兔頭、釘面蛇,待到了元宵,又在代理知縣周大郎治理下,觀燈猜謎,忙的不亦樂乎。

偶然有人說起那個從汴梁來的美貌道姑,一臉神秘:“那道姑,據說是天上仙人下凡,就是到會稽縣救人的。若不是她,還不知有多少人還要遭罪!”

旁人不以為然:“那些個小娘子,說到底還是她們自己有錯在先,反賴別人。陶知縣做了多少好事,又是修橋鋪路,又是提倡教化,就這麽生生毀了前途。那個道姑,還把那什麽荀公子迷得神魂顛倒,定然是個妖精!”

有人問道:“果真?”

“那可不!”先前說話那人說得口沫橫飛,“我親眼見到那個妖道姑天天去陳穩婆家裏,荀公子巴巴地跟在她身後,她還愛理不理的。我看那,定是個妖精變……”

他說得起勁,根本沒發覺,原先圍在他身邊的人已經低頭四散開來。待四周一片寂靜,他才察覺出不對勁,扭頭一看,他說的那個妖精道姑正站在身後不遠處,一雙冷然姣目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荀或淵從洛葭月身邊沖出,揮拳欲打:“亂嚼什麽舌根!”

那人被荀或淵這麽一嚇,立即回過神來,將身子一矮,立刻溜之大吉。荀或淵正要再追,洛葭月緩緩走開:“追有何用?”

“他亂說!”荀或淵氣急,“這等小人就該拉到公堂上打二十板子……”

洛葭月淡淡瞥他一眼:“動不動就打板子,荀縣尉辦的案子裏,怕是有冤案吧?”

“冤枉!”荀或淵連聲叫屈,“我辦的案子都是人贓並獲證據確鑿。我辭官丁憂時,譚知縣還萬分不舍。”

洛葭月的頭不知第幾次開始疼了起來。她在會稽縣滯留甚久,卻沒有幾分進展,心裏早已焦躁起來。

那日陳娘子告訴洛葭月,待她辦完桂郎的喪事後再告訴她線索。她耐下心等到三日後,誰料陳娘子家竟然人去屋空,連四鄰都不知她去了何處。

左鄰的婆子告訴洛葭月,陳娘子走得很匆忙,連房子都低價買給了她。婆子還說,陳氏走前留了一句話:“叫她在這裏等著。”

洛葭月想都沒想,當即用三倍的高價將院落買了下來。顧不得身體疲勞不堪,幾度折返縣衙辦理房契等事。到了屋中,立刻在屋中翻找起來。

萬一,有什麽線索呢……

陳氏只帶了貴重財物,連貼身衣物都只拿了幾件,洛葭月想,說不定這屋裏會留有關於自己身世的線索。哪知把屋裏儲放的所有事物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有價值的東西。唯一有些價值的,是枕頭底下放著的一個荷包。荷包裏有三個筆錠如意小錁子,成色有些舊。小錁子底下,都刻著一個小小的“遲”字。

這有什麽用?洛葭月正低頭沈思,忽見門縫外有人影晃動。悄悄一看,原來荀或淵灰頭土腦地在門外徘徊,就是不敢敲門。洛葭月奇道:“你不去客棧休息,在這裏做什麽?”

他擡手撓著後腦,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字。洛葭月眉頭一皺:“莫不是沒錢被趕了出來?”

“是啊是啊。”荀或淵連點了好幾下頭:“阿月,你若是有多的錢,暫且借我一用……我回了龍泉縣一定還你……”

洛葭月已經累得無力說話,順手一指屋內:“明日便是除夕,你便是有錢,也沒人駕車送你。就在這住下吧。過了十五再回鄉。”

呆子,洛葭月暗罵。

“那……阿月你住哪裏?”荀或淵眼睛一亮,掩不住的笑意從他心底滾到臉上。見洛葭月要走,忙拉住她急急問道。

洛葭月瞥了他一眼,嫌棄地將他的手從自己衣袖上扯下:“本仙姑還怕沒地方住?”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往東邊去了。

會稽城東有個小小的道觀,廟號水月,香火鼎盛。洛葭月亦是出家人身份,在此處掛單正好。觀主妙心收了洛葭月的香火錢,哪有不應允之理。只是逢人便念叨幾句,頗有些討人厭煩。

轉眼到了二月初,正是春回大地之時。洛葭月每天裏往陳家走三回,也沒見個陌生人出現,心底難免焦躁。

荀或淵說是借住,一住就是一個多月。洛葭月懶得理他,每日見他將院落打整得一塵不染,見到自己時,傻笑得分外開心,想罵的話也罵不出口。

“荀或淵,你叫我來,到底想做什麽!”洛葭月硬聲問。

“沒,沒,”荀或淵笑著端出五辛盤等物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阿月,這些本該元日吃的,我都忘了備上,你……你沒有生氣吧?今日是二月節,你要不要嘗嘗?”

這人怎麽……洛葭月見五辛盤中,生菜、果品、餅、糖等物,紅的綠的層層堆疊得老高,不耐煩地一拂道袍,“沒別的事我就走了。”

聽得“哐當”一聲,五辛盤被她帶到地上,裂成四五片,菜、糖、果品等物散落一地。荀或淵楞在當場,站也不好收也不好。

洛葭月見他這般,心底很有些過意不去。她知道荀或淵對自己有意,熱情巴巴的,想些辦法紅自己開心。但自己冷清慣了,追查身世一事又遇了阻,難免有些氣性不順。

荀或淵嘆了一口氣,低下身慢慢拾起破碎的陶盤。洗凈的嫩青菜葉上,沾上了少許塵土,很是難看。忽見一只玉手伸來,拈起一片韭菜葉子。他擡頭一看,洛葭月正將韭菜放在唇邊,半露貝齒,輕輕咬了一口。

“菜不錯,挺好吃的。”她低著頭,輕聲道。

誰料,半天沒有動靜。洛葭月擡頭一看,荀或淵的嘴越張越大,笑容極其呆傻,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呆子,看什麽看?”

荀或淵的魂魄早丟了一半多,被洛葭月這麽一推,立即坐到地上。洛葭月擡手撫額,這人怎麽能呆成這樣?

正巧,忽聽有人拍“咚咚咚”地拍門,力道驚人,幾乎要將門板推開一般。兩人同時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陳娘子,在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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