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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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到了五福村，荀或淵指與洛葭月道：“這邊這邊，她家在村口不遠，門前有兩棵桃樹。”
洛葭月見一灣清溪繞著一戶人家的柴門經過，兩棵桃樹低低矮矮遮住小徑。院子裏，一個年輕婦人懷裏支著簸籮正在餵雞，一旁還有一個壯漢正在劈柴。洛葭月倒有些躊躇，就這樣莫名詢問，會不會被打出去？
荀或淵倒是直接，自告奮勇上前：“我認得，那是王銀花的兄嫂，在公堂上，對我恭恭敬敬的。我去詢問一二，定然會有發現。”
還沒來得及叫住他，荀或淵已快步走上前去。洛葭月只盼望，這人若是被打將出門，千萬別連累自己。
果然，荀或淵大喇喇地拱手行禮，剛對院中正在勞作的夫婦說了兩句，那兩人對視一眼，竟然跳將起來，男的舉刀，女的扛棍，齊齊向荀或淵招呼來。洛葭月側耳細聽，男的吼說什麽“攪擾”、“得病”，女的也是橫武，一棍棍打在荀或淵身上，毫不留情，洛葭月都替他疼。
荀或淵雖是會武，卻從不對無辜之人下手，立刻抱頭鼠竄。還好，夫婦倆也沒追打，只在家門口喝罵幾句。
好不容易逃得性命，荀或淵一口氣沖到洛葭月身邊，直直地想靠在洛葭月肩頭。洛葭月哪裏容他放肆，待他的頭剛要倚來時，輕巧一偏，荀或淵的頭與樹幹狠狠接觸一下，疼得他直咧嘴：“哎喲好疼。”
洛葭月想笑話他兩句，但見著荀或淵額頭上一道紅痕，如桃花一般顯眼刺目，心有不忍，只有出言提點：“在公堂上，人家怕你，只因你是官。今日你又沒穿官服，別人何須懼你？自然要打的。”
“那怎麽辦？”荀或淵苦著臉問，“不如，就不問了罷。”
洛葭月伸出手指，輕輕將他腦袋轉了一個方向，再從身後包袱裏抽出道袍穿上，片刻又是道骨仙風女冠子。
“你且看我如何打探。”洛葭月也不看荀或淵一張苦臉，輕輕巧巧閃出身來，往王家走去。
“有勞施主。”洛葭月站在王家柴門前，起手問禮，“請問銀花女施主可是住在此處？”
壯漢放下手中斧頭，擦著手走來，遲疑問道：“道長，你是……”
洛葭月淡笑，語氣愈發和善：“祖師爺托夢與貧道，言說此地有位女施主，姓王名銀花，心地良善。近日遇著命中一劫，讓貧道前來指引開解。”
婦人一聽此言，撒手扔下簸籮，驚喜無比：“果真？那可太好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說罷，急急請洛葭月進屋。
壯漢還有些猶豫，婦人低聲道：“神仙派的道長師父，還有得假？說不定還真能勸勸妹子。”
洛葭月早已將這戶人家的底細打探清楚。王銀花年方十六，與兄嫂二人過活。臘月初三這日進會稽縣買年貨時，被歹人綁架。兩日後，其兄王金付了贖金才救得人。荀或淵曾說，王家父母早亡，王金與銀花相依為命，好不容易娶了妻子，又遇到這事，將歷年積蓄全部奉上，生活著實為難。
王金的妻子是個爽利的婦人，洛葭月見她關心銀花的模樣 不似作假，暗暗點頭。若換了個心眼小的，早就夾槍夾棒罵了起來。
王銀花披著舊棉襖，怯生生地從床上爬起，形容憔悴。洛葭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只覺冰涼無比。她緩聲安撫：“銀花莫慌。祖師爺托夢於我，說你遇著一劫，須得開解才好。”
王銀花怔怔地看著洛葭月，一言不發，眼淚卻緩緩流下。王嫂倒著了急：“哎呦我的小祖宗，這道長是神仙，特地來救你的。你別怕，不管有什麽事，嫂子給你頂著。”
洛葭月也道：“施主莫怕。但凡有劫，皆是上天考驗。若過得這關，日後定有福報。”
王銀花忽地撲到洛葭月懷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都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哥哥嫂嫂救我，花光了銀子……”
“哎，這事怪不得你呀。”王嫂急忙勸道，“哥哥嫂嫂不救你，救誰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活著就好。”
洛葭月道：“銀花娘子莫傷心。貧道此來，就是為解你心結。不如，將事情原原本本道來，貧道且聽一二。”
銀花向王嫂看去，後者以目催促。想了許久，銀花才慢慢開口：“那日，我到了城裏，買了好些年貨。我想去絲綢鋪看料子，遇到一個尼姑，相貌很是醜陋。她求我帶她去一處巷子。我看她又老又醜，腳上還不方便，心底一軟，便帶著她去。剛走進巷子，我就嗅到一股難聞的味道，醒來後已經被捆綁住。”
她的聲音很是低沈，語速稍慢，不時擡頭看洛葭月，或低下頭思索。就著陰沈的天色，目光十分淒婉。洛葭月問：“那日你穿的什麽衣裳？”
“就是家常舊衣。嫂子讓我扯兩尺布做新衣。”銀花愧疚地看了王嫂一眼，“全都沒了。”
王嫂忙道：“東西算甚？人回來就好。”
洛葭月也柔聲安慰：“是了。那老尼姑便是你的劫數。她雖是利用你的善心，卻為你添了福氣。所以說，但凡逢劫，必有後福。”
洛葭月又安撫了幾句，見銀花神色漸松，便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包，紋樣精致富貴，是京城時興的花樣。她將香包塞到銀花手裏：“將這香包掛在床頭，每夜定然好睡。”又從袖中拿出一張藥方，放在王嫂手中：“這藥，每日一服，連服三日，身體大安。”
王嫂連連道謝。王金從屋外端來一碗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道長請用水。方才燒開的，幹凈。”
洛葭月忙道謝，端起碗喝了幾口，將王金喊了出去。在庭院裏，洛葭月問：“且問，大郎是怎麽知道令妹被綁架的？”
王金道：“是有人朝院子裏扔石頭，差點砸中我。我石頭上綁了一張紙，銀花又許久不回，怕是什麽不好的事。打開紙一看，上面寫了幾個字。我請村裏的先生看的。先生說，那群歹人要十貫錢才肯放人。”
“有交錢的時間、地點麽？”
“有有，就在前面山坳裏。陶知縣派了人手，將那處圍了起來。只是，不知怎麽的，我把錢放在樹上，一會功夫就不見了。我還以為……還好，銀花第二天就回來了。人沒事就好，就好。”
漢子臉上滿是慶幸。洛葭月看得出，他是真心疼惜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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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葭月見一灣清溪繞著一戶人家的柴門經過，兩棵桃樹低低矮矮遮住小徑。院子裏，一個年輕婦人懷裏支著簸籮正在餵雞，一旁還有一個壯漢正在劈柴。洛葭月倒有些躊躇，就這樣莫名詢問，會不會被打出去？
荀或淵倒是直接，自告奮勇上前：“我認得，那是王銀花的兄嫂，在公堂上，對我恭恭敬敬的。我去詢問一二，定然會有發現。”
還沒來得及叫住他，荀或淵已快步走上前去。洛葭月只盼望，這人若是被打將出門，千萬別連累自己。
果然，荀或淵大喇喇地拱手行禮，剛對院中正在勞作的夫婦說了兩句，那兩人對視一眼，竟然跳將起來，男的舉刀，女的扛棍，齊齊向荀或淵招呼來。洛葭月側耳細聽，男的吼說什麽“攪擾”、“得病”，女的也是橫武，一棍棍打在荀或淵身上，毫不留情，洛葭月都替他疼。
荀或淵雖是會武，卻從不對無辜之人下手，立刻抱頭鼠竄。還好，夫婦倆也沒追打，只在家門口喝罵幾句。
好不容易逃得性命，荀或淵一口氣沖到洛葭月身邊，直直地想靠在洛葭月肩頭。洛葭月哪裏容他放肆，待他的頭剛要倚來時，輕巧一偏，荀或淵的頭與樹幹狠狠接觸一下，疼得他直咧嘴：“哎喲好疼。”
洛葭月想笑話他兩句，但見著荀或淵額頭上一道紅痕，如桃花一般顯眼刺目，心有不忍，只有出言提點：“在公堂上，人家怕你，只因你是官。今日你又沒穿官服，別人何須懼你？自然要打的。”
“那怎麽辦？”荀或淵苦著臉問，“不如，就不問了罷。”
洛葭月伸出手指，輕輕將他腦袋轉了一個方向，再從身後包袱裏抽出道袍穿上，片刻又是道骨仙風女冠子。
“你且看我如何打探。”洛葭月也不看荀或淵一張苦臉，輕輕巧巧閃出身來，往王家走去。
“有勞施主。”洛葭月站在王家柴門前，起手問禮，“請問銀花女施主可是住在此處？”
壯漢放下手中斧頭，擦著手走來，遲疑問道：“道長，你是……”
洛葭月淡笑，語氣愈發和善：“祖師爺托夢與貧道，言說此地有位女施主，姓王名銀花，心地良善。近日遇著命中一劫，讓貧道前來指引開解。”
婦人一聽此言，撒手扔下簸籮，驚喜無比：“果真？那可太好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說罷，急急請洛葭月進屋。
壯漢還有些猶豫，婦人低聲道：“神仙派的道長師父，還有得假？說不定還真能勸勸妹子。”
洛葭月早已將這戶人家的底細打探清楚。王銀花年方十六，與兄嫂二人過活。臘月初三這日進會稽縣買年貨時，被歹人綁架。兩日後，其兄王金付了贖金才救得人。荀或淵曾說，王家父母早亡，王金與銀花相依為命，好不容易娶了妻子，又遇到這事，將歷年積蓄全部奉上，生活著實為難。
王金的妻子是個爽利的婦人，洛葭月見她關心銀花的模樣 不似作假，暗暗點頭。若換了個心眼小的，早就夾槍夾棒罵了起來。
王銀花披著舊棉襖，怯生生地從床上爬起，形容憔悴。洛葭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只覺冰涼無比。她緩聲安撫：“銀花莫慌。祖師爺托夢於我，說你遇著一劫，須得開解才好。”
王銀花怔怔地看著洛葭月，一言不發，眼淚卻緩緩流下。王嫂倒著了急：“哎呦我的小祖宗，這道長是神仙，特地來救你的。你別怕，不管有什麽事，嫂子給你頂著。”
洛葭月也道：“施主莫怕。但凡有劫，皆是上天考驗。若過得這關，日後定有福報。”
王銀花忽地撲到洛葭月懷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都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哥哥嫂嫂救我，花光了銀子……”
“哎，這事怪不得你呀。”王嫂急忙勸道，“哥哥嫂嫂不救你，救誰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活著就好。”
洛葭月道：“銀花娘子莫傷心。貧道此來，就是為解你心結。不如，將事情原原本本道來，貧道且聽一二。”
銀花向王嫂看去，後者以目催促。想了許久，銀花才慢慢開口：“那日，我到了城裏，買了好些年貨。我想去絲綢鋪看料子，遇到一個尼姑，相貌很是醜陋。她求我帶她去一處巷子。我看她又老又醜，腳上還不方便，心底一軟，便帶著她去。剛走進巷子，我就嗅到一股難聞的味道，醒來後已經被捆綁住。”
她的聲音很是低沈，語速稍慢，不時擡頭看洛葭月，或低下頭思索。就著陰沈的天色，目光十分淒婉。洛葭月問：“那日你穿的什麽衣裳？”
“就是家常舊衣。嫂子讓我扯兩尺布做新衣。”銀花愧疚地看了王嫂一眼，“全都沒了。”
王嫂忙道：“東西算甚？人回來就好。”
洛葭月也柔聲安慰：“是了。那老尼姑便是你的劫數。她雖是利用你的善心，卻為你添了福氣。所以說，但凡逢劫，必有後福。”
洛葭月又安撫了幾句，見銀花神色漸松，便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包，紋樣精致富貴，是京城時興的花樣。她將香包塞到銀花手裏：“將這香包掛在床頭，每夜定然好睡。”又從袖中拿出一張藥方，放在王嫂手中：“這藥，每日一服，連服三日，身體大安。”
王嫂連連道謝。王金從屋外端來一碗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道長請用水。方才燒開的，幹凈。”
洛葭月忙道謝，端起碗喝了幾口，將王金喊了出去。在庭院裏，洛葭月問：“且問，大郎是怎麽知道令妹被綁架的？”
王金道：“是有人朝院子裏扔石頭，差點砸中我。我石頭上綁了一張紙，銀花又許久不回，怕是什麽不好的事。打開紙一看，上面寫了幾個字。我請村裏的先生看的。先生說，那群歹人要十貫錢才肯放人。”
“有交錢的時間、地點麽？”
“有有，就在前面山坳裏。陶知縣派了人手，將那處圍了起來。只是，不知怎麽的，我把錢放在樹上，一會功夫就不見了。我還以為……還好，銀花第二天就回來了。人沒事就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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