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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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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錢水慶神色大變,顧不上別的就隨他倆往外跑。

沈悠叫上卓羽燃:“走,我們也去看看。”

老錢和那兩個報信的人坐上一輛電瓶三輪車出了農莊後,一直朝村子西面而去。

沈悠開車在後面跟隨,這樣走了五六分鐘,他們來到一處水塘邊。

岸上站了二三十個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看熱鬧。有眼尖的村民看到老錢幾個,立刻殷勤地大喊一聲:“錢老叔來了!”

沾楚亞舅舅的光,卓羽燃和沈悠在村民刻意避讓下穿過人墻來到了最前面。

只見一具泡發的蒼白女屍正被幾個民警合力從水中撈起。

女人大約六十多歲,穿一件暗綠色繡大花的雪紡套頭衫,右手戴了佛珠,頭發花白,光著雙腳。四肢皮膚已經開始發白,出現褶皺,口鼻間還有白色粘液狀泡沫,沒有其他外傷。

初步判定是淹死的。

他們又從水裏找到兩只涼拖,扔在了屍體旁邊。

一個民警走過來詢問:“死者陳文英的家裏人來了沒?”

眾人前後左右找了一遍也沒看到她男人錢平。

有人說:“剛才還看到他蹲在塘子邊,人呢?”

眾人七嘴八舌,又沒人說得上來人去了哪裏,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呢。

民警又問:“她兒女呢?”

村民回答:“她兒子在外地工作。”

錢水慶與幾個錢家堂親正和民警交談,聽到這邊動靜,皺眉說:“你們幾個去找錢平,把他平時愛去的棋牌室、面館一個個找過來。”

不等他們分頭去找,沈悠突然冷冷地說道:“不用找了,他人就在水裏。”

眾人臉色大變,以為錢平也出事了,急忙朝水裏看。

可是水面上並沒有漂浮的男屍。

沈悠朝池塘那頭伸手一指,只見水面上有個腦袋露出來,仔細一看,原來是錢平這廝正奮力往對岸游。

他發福的身體在水裏受到不小的阻力,每一次狗刨都十分吃力。

這邊村民不斷朝他招手,大聲喊他名字,他卻恍如未聞。

卓羽燃覺得不對:“他要幹什麽?”岸上的其他人也抱有相同的疑問。

沈悠冷笑,就像在看一出好戲即將迎來高,潮,滿臉玩味。

錢平仍在拼命往前游,直到伸手能夠到對岸土坡,他卻不急著上岸,而是撈起一只觸礁的竹籃,緊緊抱在了懷裏。

眾人繞了一大圈來到對岸。

此時的錢平精疲力竭地躺在草地上喘氣,衣衫大敞,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和一個油膩膩的啤酒肚。

民警沒好氣地質問他:“你做什麽?”

錢平連忙坐起身,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水漬,訕笑:“沒做什麽警察同志,這不是我家女人的東西掉水裏了,我給她撈起來。”

什麽東西這麽寶貝?

眾人圍上去看,這竹籃蓋子上有暗扣,一直飄在水上也沒被浪頭打翻。

打開一看,裏面一個包子,一根油條,還有一袋豆漿。包子和油條在水裏泡久了,早就爛做一坨。

錢平臉色大變,刻薄地咒罵道:“這個死老太婆!餓死鬼投胎!一頓早飯吃這麽多!”

大家跟著神色驟變,原本嘻嘻索索地交談聲不約而同地停下,眾人都用不可思議的表情註視錢平。

這是剛死了老婆的男人該說的人話嗎?

老錢氣得打跌,他哆嗦著唇,指著對方鼻尖警告他:“好好說話!”

卓羽燃再次大開眼界,感嘆真是什麽樣的人都有,想到自己和他一個性別,差點把昨晚的席面全部嘔出來。

村民們又開始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有人說:“五點多那會兒,我在井邊洗衣服,看到文英她挎著籃子從我家門前走過。我問她去哪裏,她說家裏老頭早上光吃包子油條不稱心,一定要吃碗秧草。她早飯一口沒吃就要去水塘邊剪秧草。”

錢平的為人大家再了解不過,平時他可沒少欺負自家婆娘。

眾人一陣唏噓,註視錢平的目光更加鄙夷。

錢平急白了臉,大聲狡辯:“沒有的事!你胡說!”

那個人不高興了,嗤笑道:“我胡說?村上誰不知道錢平你一個大老爺們平時的做派。”

其他人附和:“早上雨剛停,地上又濕又滑,你還讓文英來塘子邊,難怪要出事。”

錢平被他們說得臉黑成一團,最終忍無可忍,抄起袖子就撲上去要用拳頭和他們理論。

頓時尖叫、辱罵不絕於耳,岸上亂成了一鍋大雜燴。

卓羽燃連忙去把老錢拉出人堆,就怕他被失控的人群踩了碰了。

幾個民警看著不對,立刻上前制服他們。

錢平臉色赤紅,眼珠子爆瞪,雙手雖然被反扣住還不忘用力蹬他那兩條腿,咬牙切齒地罵:“艹你媽的,吃屎噎死你們這幫赤佬,一個個鹹吃蘿蔔淡操心,死絕戶的王八。”

一張嘴滿世界噴糞,幾個村民憤懣難平,要不是被民警攔住,差點一擁而上把錢平揍個半死。

錢水慶扶著卓羽燃走到錢平和村民們中間,一副被氣得就快腦溢血,還不得不出面從旁調停的模樣:“大家安靜,都冷靜一下。現在文英剛出事,人還露天躺著,你們就這樣鬧翻天,也不怕她地下不安生。目前當務之急就是快點協助民警同志把事情處理妥當,再把文英的白事辦了。鄰裏口角再所難免,大家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錢平這個不著四六的中牲計較。”

說完,錢水慶又罵錢平:“你這個成事不足的出棺材,少在外面丟人現眼,老錢家的面皮都被你個孬貨丟光了。一大清早,你是灌了黃湯還是跌了糞坑,你要是管不住你這張嘴,老子給你兩個耳光吃吃。”

錢平欺軟怕硬,對這個強勢的堂叔公一向怕慣了,被罵了幾句,一個屁都不敢放,像只肥碩的鵪鶉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吭氣。

民警看他們總算安靜下來,又懶得搭理不著調的錢平,就只對錢水慶幾個錢家長輩說:“陳文英的遺體我們現在要帶回去進一步檢查,如果確定是失足落水身亡的話,我們會盡快通知你們來辦手續領人回家。”

民警擡著遺體走後,村民也沒有立刻散去,只管嘰嘰喳喳地說著閑話。

老錢也沒走,和幾個親戚正商量白事,回頭要找錢平,喊了幾聲也不見他應答。

一個脾氣火爆的親戚看到錢平正背對著大家,一個人坐在岸邊不知道在幹什麽,就扒拉開人群,幾步走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問你話呢!沒長耳朵?”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人手上太過用力,錢平上半身往前一沖,整個腦袋竟然扣進了懷中的竹籃裏。

那人嚇了一跳,連忙幫他把籃子取下來一看,結果被驚得“啊”了一聲,把其他人都引了過來。

卓羽燃跟過去一看,只見錢平嘴裏塞滿了泡爛的油條和包子,兩個腮幫子鼓鼓囊囊,還在不斷咀嚼,活像只凸嘴的癩蛤蟆。

已經有人受不了,跑到一旁幹嘔。

老錢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只想上去踹錢平兩腳,覺得這人腦子被門夾了,婆娘剛死,不聞不問不說,還把她生前的早飯特地從水裏撈起來吃。

這餓死鬼投胎的分明就是錢平這個混蛋。

卓羽燃也大倒胃口,慶幸早飯沒吃。錢平這人真是個奇葩,短時間內不斷刷新他的三觀下限。

他扯了扯沈悠:“我們還走嗎?”按照原定計劃,今早他們就要回西嵐區。

沈悠讓他稍安勿躁:“別急,再看看,也許過一會兒,楚亞他們都要過來。”

卓羽燃沒理解他的意思,就在這時,人群裏發出一聲高喊:“文英的娘家人來了。”

陳大嬸原本不是瑕水村人,她娘家人得到消息,一大早從隔壁鎮過來的。

對方來了十幾個人,分別是她八九十歲的老娘和幾個叔伯兄弟嫂子。

陳阿婆滿頭白發,因為悲痛臉上的皺紋溝溝壑壑,越發深邃。

她一來就哭喊著找女兒,錢家幾人迎上去攙住她,一邊好言勸說,一邊給她順氣。

老錢說:“親家先跟我去家裏坐坐吧,文英被警察帶走了,晚點就能回來。你也一大把年紀了,別哭壞了身體。這誰能想到呢,竟然會出這樣的事。”

陳阿婆哭得肝腸寸斷,她坐倒在地上,喊著陳大嬸的小名。在場的不論是瑕水村民還是陳家人都跟著悄悄抹淚。

一只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嫗,臨到死還要經歷喪女的痛苦,誰能不覺得心痛呢。

除了錢平。

見快九十的老娘因為妹子的死就要哭斷氣,憤恨的陳老大陳文貴又看到自家妹夫一聲不吭,就像壓根沒有他們這些人一樣,沒事人似的坐在一旁大喝大嚼,頓時怒從心頭起,一腳踹在他後背上,罵道:“死畜生!你怎麽不跟著我妹子一起去死!”

錢平一口豆漿從嗓子眼噴出,圓滾滾的身體朝水裏一倒,撲通一聲,又變成了落湯雞。

他“呸呸”幾聲,吐掉吃進去的塘水,猙獰著一張臉從水裏跳起來就要和陳文貴大幹一場。

兩人都是膀大腰粗的莊稼漢子,勢均力敵地扭打在一塊兒,只滾得滿身草屑塵土,差點抱作一團再次掉進水裏。

大家又上去勸架,分開他倆。

錢平還不解恨,得理不饒人:“警察呢!警察在哪!我要報警!把你抓起來坐牢!你這個赤佬,死了爹媽的孬種!”

陳家人一個個鐵青了臉,再顧不上親家情分。

眼看事態不好,可憐的老錢再次站出來當和事老,他對著陳家人好話說盡,回頭對著錢平就是兩記響亮的大耳光。

那聲音聽了腮幫子又麻又疼。

老錢手勁大,又是左右開弓,錢平兩邊臉皮立刻高高隆起,通紅一片,燎原似的一片火辣辣。

老錢打完人,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大家被看得心頭一跳,就聽他已經拍板決定:“小沈小卓,你倆現在去通知小亞,讓她安排人來給文英辦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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