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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百零三,可數學滿分一百五,她記得上一世自己高考的時候,數學過了一百三,怎麽重活一世,反而退步這麽多?

更無法接受的是,本以為天天睡覺、一定墊底的同桌駱刃,居然考了一百二,她連睡覺的都比不過,許依諾現在開始嚴重懷疑自己的智商。

“挺好的啊,這不是及格了嗎。”駱刃也是很會勸人。

前桌的郭紅豆點頭如搗蒜,她剛好過九十分,低空飄過及格線,一臉美滋滋,倒是跟著駱刃混的呂澤陽、賈喆之流沒一個及格的。

許依諾看到駱刃就下意識懷疑自己的智商,挫敗感洶湧而來,幹脆拿校服蒙住腦袋做鴕鳥,任由駱刃怎麽戳,只是一味裝死。

駱刃大約是拿她沒辦法,放棄了騷擾,但隔了沒兩分鐘,又開始隔著校服瘋狂戳她的肩膀,許依諾煩不勝煩,正要掀桌而起,校服倒是被先一步被掀開:“上課睡覺?”

許依諾和“大熊貓”李老師面面相覷,李老師扶了扶茶色的大框眼睛,輕咳一聲,聲音軟了好幾個度:“這樣看書眼睛不累嗎?”

原來許依諾蒙著校服不是睡覺,而是拿鉛字筆在數學卷子上標記處哪些題目是失誤,哪些真不會,她雖然沮喪,但還沒打算輕易放棄。

許依諾被校服悶得臉有些發紅,乖乖巧巧地搖頭:“不累的。”

“大熊貓”手上也抱著一摞試卷,表情難得溫柔,“睡覺都想著學習!真難得,不過現在是英語課,你再看數學卷子,老師要生氣了哈哈哈。”

他可能覺得自己是講了個笑話,先把自己逗樂了,“大熊貓”今天心情不錯,喜滋滋地抱著試卷上了講臺:“咱班這次成績還可以啊,年級最高分出在咱班。”李老師眉眼彎彎地看向許依諾,生生把嚴肅的“大熊貓臉”笑成了“彌勒佛”。

“我念到誰的名字,誰上臺領試卷。”

臺下一片哀號:“又念分數!”“老師不要了吧。”“能不能留點面子。”

“都閉嘴!你們說還是我說?第一名,許依諾,149分!這次聽力比較難,全年級只有兩個人過了145,但許依諾聽力是滿分啊。”

許依諾在眾人驚訝又欣羨的註目禮中走上講臺,領了卷子,又在“大熊貓”喋喋不休的溢美之詞中回到座位,郭紅豆和呂澤陽齊齊向她比了個“牛B”的手勢,駱刃則趁著讓座位的空當,扯了一把她的呆毛:“這回不用哭了吧。”

許依諾瞪了駱刃一眼,心裏卻升起點小得意。

很多時候,鼓勵遠比督促來得更容易激發鬥志,尤其是來自一位明顯喜歡差別待遇的老師,許依諾竟找回了些“學霸”的感覺。

今天一整天,各科成績陸陸續續發下來,排名則在臨放學前出來,最後一節是數學課,班主任老何花了一節課時間將數學試卷,又拖堂半節課,分析形勢多麽嚴峻,馬上就高三了,你們怎麽一點不著急,我還是第一次教你們心這麽大的學生雲雲。

吩咐生活委員把名次表貼到黑板上後,老何宣布:“周五,也就是明天下午三.點開家長會。”

在一眾哀嚎聲中,老何又補充:“許依諾留一下。”

許依諾雖然英語年級第一,可總排名並不好,又是從實驗中學轉過來的“學霸”,估計是退步嚴重,老何大約要發飆的,郭紅豆給許依諾一個“祝福你”的沈重眼神,礙於老何的威嚴,她一個學渣並不敢多留,盡量悄無聲息地離開。

倒是駱刃老神在在等著沒走,老何居然沒有趕人,只對許依諾語重心長:“偏科太嚴重,英語年級第一,數學剛及格,語文倒還可以,但理化生也差強人意,班級35名,年紀五百多名——如果沒有英語,恐怕要倒數了——你這樣下去不行啊。”

本以為擁有“單手碎玻璃”這樣鐵血戰績的老何會把她罵個狗血淋頭,卻沒想到她竟這樣溫柔,倒叫許依諾不好意思起來,老何拿著成績表,一門門替許依諾分析,駱刃就在一旁懶洋洋地站著,不遠不近地看著許依諾,雕塑般一動不動。

老何最後總結:“你底子好,剛轉學過來不適應也正常,再加上……”老何餘光掃到一旁杵著的駱刃,改口道:“一學期沒上課,其實也算可以,但不能一直這樣,要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如果有誰欺負你,盡管跟老師說。”老何最後道,大約是聽說了游泳館的事情,對於這個乖巧可愛的小女生,老何先入為主就認為是被欺負得狠了,才奮起反抗。

許依諾心中感激,謝過老師,老何只是擺擺手,她挺疲倦似的推開眼鏡,捏了捏鼻梁,又沖駱刃擡了擡下巴:“你呢?”

駱刃上前一步,和許依諾並排:“何老師,家長會我爸來不了。”

許依諾下意識就停了往門外邁的步子,又覺得這樣聽別人的八卦不好,身體和大腦飛速作起了鬥爭。

第 18 章

但老何居然只是嘆口氣,淡淡應了一聲“好,都回家去吧。”

“老師您呢?”

何老師擺擺手:“我再待會兒,今天有點晚了,你們註意安全。”

“何老師也挺辛苦的,這麽晚了還不回家。”兩人出了教室,許依諾率先開口起了個話題。

對於駱刃的家庭,她確實有些好奇,但並不想追問,尤其是此時此刻,問起來必定會讓他尷尬。駱刃顯然聽懂了她的體貼,勾起唇角“嗯”了一聲,“老何雖然嚴厲了點,但人還是挺好的。”

許依諾也“嗯”了一聲,兩人沈默下樓,沒有人再說話,居然也不覺得尷尬,出了教學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是兩個人第二次並肩走在校園夜晚的甬路上,十二中迷之審美的慘綠色射燈再次亮起,映得草坪似乎要羽化登仙,許依諾忽而想起上次的鬼故事,先發制人地警告:“這次不許亂說話!”

駱刃似乎學不會好好背書包,一手將書包隨意甩在肩頭,一手插兜,但身高腿長,寬肩窄腰,因為線條漂亮,硬生生把這條綠瑩瑩的路,走成了T臺,甚是養眼,許依諾眨眨眼睛,從他身上扯回視線,心中腹誹:現在的高中生發育得可真好。

“我不敢了,”駱刃心有餘悸似的,“上次背了一路‘自由平等友善’我背得嗓子都幹了。”

許依諾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忍不住笑出了聲,杏眼彎彎,看著俏皮又可愛,駱刃忽然道:“其實再背一次也挺好的。”

背了一路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換來她小鳥似的撲進懷裏,值了。可他現在知道她膽子小,舍不得。

許依諾隨口揶揄:“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能上癮嗎?”

駱刃唇角含笑:“上癮。”

許依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駱刃一眼,駱刃並不惱火,不知想起什麽好事,一路臉上都掛著蕩漾的淺笑,他長得好看,雄性荷爾蒙便撲面而來,許依諾有些招架不住,出了校門便匆匆和駱刃道別,駱刃卻道:“你回家不是這個方向吧?”

許依諾“唔”了一聲,“我去書店,買幾本習題。”駱刃立即化身成一米八五的大膏藥:“我也去。”

許依諾眼睛瞪得圓溜溜:“你連作業都不寫,還買習題冊幹嘛?”

駱刃振振有詞,有理有據:“我比你學習好。”

短短一句話直擊靈魂,完勝。

許依諾覺得駱刃可能只是想跟著自己,可一來不確定這種無厘頭的想法,二來也沒什麽理由制止他,幹脆閉了嘴,喪喪地往書店去,“你既不聽課,又不寫作業,為什麽還考得那麽好?”

許依諾覺得人生真是太不公平了,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也就罷了,不努力的人也比你優秀,就非常紮心了。

十二中門口的小店鱗次櫛比,甚是繁華,小吃店中午最火爆,現在則是小禮品店、文具店和書店熱熱鬧鬧地亮著燈,許依諾穿著寬大的校服,規規矩矩背著書包,身後還綴著個身高腿長的大膏藥。

“誰說我不寫作業?”駱藥膏跟在許依諾屁.股後邊反駁,“而且我也不是每節課都睡覺。”

“每節物理課。”許依諾一邊翻看被老板擺得密密麻麻的練習冊,一邊控訴他,“而且你物理考了九十五分。”

“嗯……”駱刃一個微妙的停頓,許依諾還以為他要分享什麽秘訣,停下手上動作,洗耳恭聽,就聽駱刃說:“因為智商高吧。”

許依諾:……

許依諾埋頭開始翻書,決定不再搭理這位很會聊天的直男。

駱直男卻很有逗她說話的本事:“不如你叫聲哥哥,以後我就輔導你物理吧。”

許依諾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直接忽略“叫聲哥哥”的中二要求,“你輔導我物理,我輔導你英語。”

駱刃理科成績非常好,語文和英語卻是吊車尾,許依諾語文不錯,但她堅信語文大部分拿分項都靠死記硬背,輔導幫不上忙,倒是英語,她還挺有心得。

不料駱刃卻道:“不要。”

“你不想考得更好一點嗎?”如果這兩本成績提升,駱刃說不定能進年級前五十,那可是質的飛躍。

“考得好一點有什麽用嗎?”駱刃滿不在乎地反問,這不像是故意擡杠,更像是真不在乎成績。

許依諾想反駁,卻忽然想到駱刃連家長會都沒人替他開,大約真沒人在乎他的成績,心裏倒是一酸,她偷眼去看駱刃,暫時悄悄壓下這個話題,埋頭去找練習冊。

現在的練習冊種類繁多,除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是馳名老品牌之外,很多許依諾都不認識,但她現在勉強算個“富二代”,買題做的錢還是有的,而且楊鳳芹應該很樂意給她報銷。

許依諾找書不得要領,幹脆逛街似的挑挑揀揀,選了幾本數學練習冊,先送到櫃臺,而後依次是化學、物理、生物,付賬的時候,因為實在太多,幹脆辦了張會員卡,老板還額外送了個大號環保購物袋。

駱刃被許依諾的“題海戰術”嚇到,他也見過非常努力的學霸,但大多都是遠觀,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書店當打折超市逛的。

老板把沈甸甸的袋子遞還給許依諾時,駱刃很自然地就接了過去,老板笑著說:“小姑娘,你男朋友真體貼啊。”

許依諾對這種不靠譜的拉郎配是拒絕的,下意識脫口而出:“您誤會了,他還沒成年呢。”說完才反應過來這話有點傻,她現在自己也沒成年呢。

果然,剛出店門,駱刃就不爽道:“請問你今年貴庚啊?”說到年紀,許依諾有些心虛,不接他的茬兒,伸手去奪那袋子書本,弱弱道:“我自己拿就行了。”

本以為駱刃會躲,沒想到輕輕松松就抓.住了袋子,只是袋子的重量卻超出預估太多,許依諾剛一接手,手臂連著的上半身就跟著下墜,差點跪在駱刃跟前。

就在當街丟臉的前一刻,手上的袋子又一輕,頭頂傳來懶洋洋的男聲:“拿不動就不要逞強。”

許依諾臉有些紅,輕咳一聲,“剛才一本本拿的時候沒覺得,原來放在一起這麽重。”她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已經沒了剛轉學過來時的孱弱,皮膚從蒼白漸漸養成現在的瑩白,一點緋紅暈上去,就是淡淡的粉色,鮮嫩可愛。

“而且剛剛看你拿的挺輕松的。”許依諾掙紮著找補了最後一句。

駱刃終於把書包甩在肩上,一手提著死沈的書本,還能騰出一只手去揉許依諾的呆毛:“你那點力氣還是省省吧。”

許依諾還是過意不去:“就在這兒等會兒吧,我去打個車。”

一個人住著兩百平米大house的駱刃忽然節省起來,嚴肅教育他的小同桌:“大小姐,從學校到你家,步行頂多十分鐘,打車是不是太奢侈了?就算家裏有錢也不能這麽浪費!”不等許依諾說話,駱刃一錘定音:“我送你回家。”

許依諾發現自己說不過站在道德制高點的駱刃,但平白無故讓人家送她回家,心裏也過意不去,於是說了句“等等”,便小快步往前跑,幾分鐘後,她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不聽話的呆毛隨風高高揚起。

駱刃看著許依諾舉著胳膊遞過來一杯奶茶,“請你的。”

駱刃接過奶茶,掀了掀嘴角:“勞務費嗎?”

許依諾笑出一口小白牙,眉眼彎彎:“局氣嗎?”

駱刃看得有點呆,忽然想起賈喆不正經的“生物教學”,別開臉,“嗯”了一聲,脖頸有些微微泛紅。

許依諾不知道自己不經意間又撩到了未成年,心中美滋滋:有人幫忙提東西,又趁機多請了“家庭困難”、“孤苦無依”的駱刃一杯奶茶,完美。

周五下午三.點家長會,班主任老何點名幾個平日乖巧的同學留下幫忙,許依諾就在其中,今天給她開會的是楊鳳芹,雖然父母嘴上沒說什麽,但許依諾也感受到他們的失望,心裏不是滋味。

給家長們送一次性紙杯的時候,也低著頭,可即將到自己的座位時,卻發現楊鳳芹身邊本該空著的位置,居然坐了個年輕女人!

第 19 章

許依諾忍不住去看那女人,大概三十出頭,身材玲瓏,打扮入時,從衣著配飾到手提包包,都是大牌,價格不菲,倒是頗有品味。

她挨著楊鳳芹,就坐在駱刃的座位上,五官卻和駱刃沒有一點相似之處,遠不如他的精致,卻從骨子裏透出一股艷.麗,不知是不是上一世遭遇許依姍挖墻腳的緣故,許依諾對這種類型的女人,怎麽也生不出好感。

不過人家是什麽樣的人,到底不關她的事,許依諾按部就班地給她倒了水,可剛剛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而低沈的男聲:“你來幹什麽?”

是駱刃。

老何為了準備家長會,兩點半準時放了學,只留下他們幾個學生幫忙,其餘的早該回家了,駱刃怎麽又折了回來?

這時家長會還沒有正式開始,門外仍有家長陸陸續續進門,駱刃高高大大地堵在這裏,很快課桌間狹窄的過道就被堵死,許依諾想走也轉不開身,被迫圍觀,眾家長的目光也都聚集在這裏。

那女人似乎挺自信:“小刃,你爸爸很擔心你,不要任性了。”

駱刃說他沒有媽媽,而這個女人看著不過三十出頭,自然生不出駱刃這麽大的兒子……許依諾只覺得信息量太大。

見對方搬出了他爸爸,駱刃卻還是一點面子不給,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面無表情:“你自己滾,還是我幫你滾。”

此言一出,坐在鄰座的楊鳳芹皺了皺眉,不知是不是對女兒有這樣的同桌生出了擔憂。

有那麽一刻,女人的笑容僵在臉上,“小刃,你不要胡來……”話未說完,她便被駱刃提小雞崽似的拖了出去,為來得及出口的說教,化作了尖叫。

堵在過道的家長們不乏氣質穩重幹練的成熟男人,這一刻卻都被這個少年的鋒利氣勢所迫,零星的斥責聲遇到駱刃的目光後,大多“胎死口中”,家長們最終讓開通道,讓他們得以暢通無阻地走出教室。

還留在座位上的楊鳳芹註意到自家女兒撿起掉在地上的白色Hermes,虎著臉叫了聲“囡囡!”

許依諾回頭,見母親沖她搖頭,明白這是叫她不要多管閑事,可這次她沒有繼續扮演乖乖女,低著頭下定決心似的咬咬唇,留下堵在座位裏的楊鳳芹,抱著包包跟了出去。

女人性.感的短款Dior白色套裙,因為駱刃的拖拽,變了形狀,露出一小節蕾絲底.褲,配上她此時脫口而出的咒罵,相當難堪,松城到底是個二線城市,到了高中家長的年紀,觀念普遍保守,看到這一幕,對於那個女人的同情,大都打了折扣。

倒是駱刃拖著個狼狽尖叫的女人出門,剛好碰上抱著成績單打算進門的班主任老何,何老師看清了是自家學生,平地一聲雷:“駱刃!你幹什麽!”

這一嗓子使出了老何十成功力,許依諾直覺走廊裏的水泥地面都跟著晃了三晃,嚇得差點把價值不菲的Hermes扔地上,幾個幫忙的同學也條件反射地噤若寒蟬,倒是駱刃鎮定異常,只冷冷淡淡地看了老師一眼,算是打過招呼。

不知是不是太過震驚,老何竟楞在那裏,沒再發脾氣。

班主任不作為,自然也沒別人多管閑事跟出去,駱刃沈默地提著尖叫廝打的女人一路出了教學樓,保安看到駱刃一臉殺氣,竟也沒敢出來阻攔。

居然就那麽順利出了校門。

女人早沒了一開始的自信從容,頭發亂了,臉上的妝也花了,駱刃只對她說了一個字“滾”,花容失色的女人慌忙攔了輛出租車,逃命似的絕塵而去。

許依諾遠遠地抱著包包,追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兩難間,駱刃忽然回過頭,目光對上了她的。

許依諾一直以來見到的駱刃,都是陽光的、霸道的、甚至蠢萌的,連那一點桀驁不馴的痞壞也帶著中二的朝氣,再離經叛道也是少年心性。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陰鷙可怕,那雙眼睛像是能把人生吞活剝。

但這種狀態只維持了一瞬,駱刃便扭過了臉,短得像是幻覺,許依諾校服口袋裏的手機響起,猜想應該是不放心的楊鳳芹,但她沒有接,也忘了扔掉Hermes,就那麽抱著一路往前追。

許依諾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追上他,追上了又能幹點什麽,但駱刃的眼神太可怕,整個人都染上些她不熟悉的瘋狂。

家長會上出了這種事,八成下周一再上學,就能傳遍全校,謠言中傷的力量,有多可怕,許依諾想象得到,駱刃再怎麽說也是個十七歲的孩子,萬一一時想不開……

許依諾不敢再想,只氣喘籲籲地奮起直追。

駱刃腿長步子大,許依諾小跑著居然也追不上,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小腹因為劇烈運動隱隱作痛,駱刃才慢慢停下來,許依諾抓.住機會,咬著牙用最後的力氣追過去,她手上還抱著那個女人的包包,駱刃看得皺起眉毛,臉色不善。

許依諾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暗罵自己太蠢,居然抱著人家“小媽”的包包追人,這智商也基本告別高考了。

她忙將包包扔到路邊,想解釋一句,可一開口就是一串咳嗽,她跑得口幹舌燥,嗓子發.癢,肋骨和小腹之間的地方一陣抽痛,到關鍵時刻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於是,好不容易追上駱刃的許依諾,居然就在路口捂著肚子幹咳了整整一分鐘。與她相對而立的駱刃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依舊單手插兜,最終輕輕嘆了口氣。

十分鐘後,街對面的星巴克裏,許依諾抱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半糖香草拿鐵,終於喘勻了氣。

駱刃則一臉無奈,他啜了一口咖啡,語帶嫌棄:“跑不動就不要追。”

許依諾見他神色已經恢覆正常,變回了那個她熟悉的駱刃,忍不住也放松起來,細細低低地說:“我怕你做傻事。”

駱刃端咖啡的動作倒是一頓,隨即嘴角不大明顯地揚了揚,“我能做什麽傻事,我倒覺得你比較傻。”

許依諾想起自己抱著那女人包包追一路的壯舉,竟覺得駱刃這評價挺中肯,一時無言以對,幹脆低著頭摳手指,得知他沒打算做傻事,許依諾便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絞盡腦汁想怎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換個話題。

可短暫的沈默後,駱刃卻率先開了口:“剛剛那個女人,是我爸的女朋友。”

許依諾擡頭,眨巴眨巴圓溜溜的杏眼,還真是“小媽”啊。

他自嘲似的輕笑:“之一。”

第 20 章

另一邊, 帝都駱家主宅,一位五官深邃、一身貴氣的中年男人, 揉著眉心對著手機罵了句“自以為是蠢貨”,片刻後又囑咐“叫她不要回來了。”, 便掛了電話。

男人思忖片刻, 隨即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可響了兩聲,就被掛斷,他似乎並不意外,搖搖頭,面無表情地按滅了手機。

——

駱刃手機響起時, 許依諾瞥到那是個沒被存進通訊錄的陌生號碼, 可駱刃看了一眼,便幹脆利落地掛斷,那個號碼再沒響起,許依諾攪著咖啡心不在焉地胡亂猜想:大概是廣告吧?

許依諾沒想到自己居然跟著駱刃, 單靠兩條腿生生從學校走到北城的商業街, 運動量抵得上過去一周。

現在屁.股安安穩穩坐在沙發上, 就沒了剛剛那股“救人一命”的“俠客精神”,腳又酸又疼, 兩腿發軟, 慫慫地癱在椅子上不想起來了, 幹脆安安靜靜聽駱刃說話。

可駱刃的傾訴欲非常有限,對自家的事情大多點到為止, 只說父親外遇,他離家出走,獨自來松城上學。

只寥寥幾句信息量也夠大了,許依諾特別能理解,並不多問,當年許依姍搶走王鴻俊時,她也不想對人提起,覺得是“家醜”,更是“傷疤”,何況駱刃只是個半大孩子呢?

她心裏酸酸的,更覺得駱刃可憐,有家不能回,比起她上一世少時父母早逝、無家可歸,不知道誰的日子更難熬些。

許依諾不大擅長勸人,駱刃今天也格外惜字如金,兩人相對而坐,氣氛有些沈默,許依諾默默喝完一杯暖暖的香草拿鐵,忽然想起咖啡是駱刃請的,這裏的咖啡對學生來說不便宜,何況駱刃還是離家出走的“孤兒”。

她這樣想著,就打算把錢還給駱刃。

“駱刃。”

“許依諾。”

兩人同時開口,許依諾搶先道:“你先說。”

駱刃看著自己的咖啡杯,像是鼓足了勇氣,又像是破罐子破摔毫不在意:“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沒立即等到答案,駱刃的目光終於從咖啡杯上移開,慢慢擡起就遇上許依諾的,“我家裏是這樣……”他沒想到合適的形容詞,目光慢慢黯淡下去,“你如果覺得惡心也正常。”

父親的情人公然跑到學校裏來宣誓主權,這是在公然打他的臉,顧念對方是女人,他才沒有真正動粗,但這樣的難堪,恰恰就在許依諾面前發生。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麽看怎麽想,可是許依諾……他想在她面前盡量完美,等不到許依諾的回覆,他的沮喪和憤懣便排山倒海地淹沒了他自己,也許真像賈喆和呂澤陽所說,他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駱刃以為自己一輩子也沒辦法喜歡上一個人,他在那樣的家庭裏長大,看著父母貌合神離,再看母親漸漸患上抑郁癥,但對外還要表現得琴瑟和鳴,心裏便覺得夫妻也好,戀人也罷,無非是利益、是肉體、是互相取暖,消磨時間。

他從沒交付過真心,並不懂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許依諾的?可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她一定覺得他很惡心。

“怎麽會。”他聽到許依諾脆生生的少女音斬釘截鐵,“你又沒做錯什麽,你才是受害者。”

許依諾早就聽膩了“受害者有罪論”的那一套,什麽老公出軌是因為老婆不精心打扮自己,父母婚姻破裂孩子一定心裏有缺陷,這都什麽奇怪的論調,她心中不滿,因此說出的話雖依舊細細軟軟,但擲地有聲。

“你爸是什麽樣的人,跟你沒關系,你又不能選擇出身。”許依諾看著駱刃的眼睛補充道,她本就是偏圓的杏眼,此時瞪得圓溜溜,眼瞳黑白分明,清澈得一眼見底,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虛偽。

駱刃看著那雙眼睛很久,才慢慢放松了緊繃的身體,連眼睛也亮了些,他緩緩勾起唇角:“好。”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亮了少年的側臉,將他原本就頗深邃的輪廓鍍上一層亮光,睫毛又直又長,年紀輕輕就平添一股硬朗,可小臂上鋪滿細細的絨毛,又多出幾分柔軟。

許依諾心裏讚嘆:駱刃大約真是向日葵成了精,“笑起來會發光的男人”怕不是就是他這種。

許依諾懷疑自己是不是近朱者赤,被郭紅豆那個小花癡感染,自己也成了花癡,最近總對未成年想入非非,她搖搖頭,把不切實際的想法拋諸腦後。

“對了,你剛剛要說什麽?”駱刃像是徹底從“小媽”帶來的壞情緒裏平覆下來,且心情大好,骨節分明的手指扯了扯許依諾的呆毛,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順手摸了一把她的頭。

許依諾驟然想起自己剛剛是要把咖啡的錢還給駱刃,可他剛剛問自己是不是看不起他,現在馬上還錢恐怕會引起誤會。

許依諾不擅長撒謊,只能訥訥道:“忘了。”

駱刃倒沒看出什麽,只堂而皇之地又揉了一遍許依諾的腦袋:“小迷糊。”

許依諾發質偏硬,劉海總不聽話,被駱刃一揉,恐怕又站出好幾根呆毛,她一邊躲一邊抗議:“你這是什麽破習慣?不能隨便碰人家頭發的。”

“為什麽?”

許依諾想說不禮貌,卻被駱刃搶了先,“哦,不長個對不對?那我得註意了,小矮子。”

許依諾氣成河豚,一腳踩上駱刃的腳面。

她現在一點也不怕這位“不良少年”款的同桌了,踩起來一點心理壓力也沒有。

許依諾回家的時間堪堪趕在楊鳳芹之前,楊鳳芹看到女兒老老實實在家裏待著,心裏的氣去了大半,但仍舊嚴肅:“媽媽給你打電話怎麽不接?”

許依諾老老實實道:“媽,我給你發短信了,看到了嗎?”

楊鳳芹自然是看到了,可並不耽誤她發揮:“發條短信就行了?你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不知道媽媽多擔心你。

跟著跑出去幹什麽?這就叫多管閑事你知不知道,別人打架躲還來不及,你湊上去多危險啊!

再說,家長會坐在我邊上那個女的,一看就覺得不正經,那個男生就是你同桌吧?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他那個樣子也不像是個好學生,長大了肯定是不安分的社會青年!”

“媽……”

“你別插嘴,他在我們那個年代,就叫‘盲流’你知不知道,和流氓差不了多少,你得離他遠一點,等你爸回家,我就叫他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必須換座位。”楊鳳芹一口氣說完,又抱怨只有今天回家晚了的許寶林:“你爸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忙什麽,一天到晚的不著家。”

許依諾聽到要換座位,忙不疊道:“媽,我好不容易適應了,還是不要換了,再說,現在忽然換座位,影響多不好。”

“不行!這樣的同桌肯定影響你學習,你看看你這次的名次……爸爸媽媽不說你,主要是怕影響你心情,自從那次車禍……算了,現在看來,不是車禍的原因,就是被那個混小子攪和的。”

“囡囡,”楊鳳芹忽然嚴肅道,“你同桌沒欺負過你吧?你為什麽不想換同桌,是不是不敢,怕他報覆?”

許依諾被楊鳳芹豐富的腦回路驚呆了,忙解釋:“他沒有欺負我,媽你聽我說,他學習比我好,還說要輔導我物理,他物理考了九十四分。”許依諾用事實說話,“年級排名也在挺靠前的,他理化生特別好,很聰明的。”

許依諾沒想到自己誇起駱刃來居然這麽順嘴,倒是楊鳳芹聽到“九十四分”,臉色明顯緩和了,“真的假的?”

“真的,您沒看他的成績單嗎?應該就貼在桌子上的。”

楊鳳芹當時被駱刃拖拽他“小媽”的壯舉,驚得不輕,下意識覺得那樣暴力的壞孩子一定全校倒數,倒還真沒註意他的分數和排名,她疑惑地從自己的CHANEL裏拿出成績單——老何將全班成績單打印出來,每位家長一份——逐行開始找:“你同桌是不是姓挺奇怪的,不大常見,叫什麽來著?”

“駱刃。”

“嗯,”楊鳳芹從前往後看,很快就找到了“駱刃”的名字,“還真是,物理94化學8.9生物85,還可以啊,這成績單科排名挺靠前的,就是英語和語文差點。”

聽出楊鳳芹口氣裏的松動,許依諾趁熱打鐵:“其實那個女的不是駱刃的媽媽。”她將駱刃對自己說的自家情況,一五一十全盤托出,瞄著楊鳳芹的臉色,忍不住又添油加醋,把駱刃描述成一個孤苦無依、備受後媽欺淩的小可憐。

楊鳳芹和“大熊貓”的腦回路差不多,成績既正義,見到駱刃的成績單之後,倒是安靜聽女兒講完了話,末了她嘆口氣:“這孩子也不容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那個女的好像太年輕了點,不像他親媽。”

許依諾點頭:“對的。”

“沒想到她那麽欺負駱……”

“駱刃。”許依諾乖巧補充。

“嗯,駱刃,俗話說‘有後爹就有後娘’,男人普遍心硬……”楊鳳芹看看女兒,把‘不適合對孩子講’的話咽了回去,話鋒一轉,“他這麽做也情有可原,但是,他平時什麽樣,欺負過你嗎?我看他脾氣應該不大好。”

許依諾又忙安撫,說得口幹舌燥,順著楊鳳芹“成績即正義”的話頭,生生把駱刃打造成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楊鳳芹這才稍稍安了心,許依諾又保證:“下次考試不會再這樣了,我買了很多課外題,不會的地方專門挑著做,駱刃說,不懂的可以問他。”

“有決心是好的,媽媽等著你下個月的成績。”想到女兒之前一口氣買了那麽多習題,心思必定都放在學習上,楊鳳芹徹底放了心,“好了,寫作業去吧。”

許依諾把自己關進書房,覺得比做兩套數學題都心力交瘁,她把自己扔在工學椅上,刷題之前還是決定先刷一遍手機,以放松心情。

打開手機就是兩條未讀消息。

駱刃:到家了嗎?

駱刃:謝謝你。

許依諾不大明白他在謝什麽,自己雖然追了過去,但他原本就沒打算做傻事,自己也就沒起到什麽實質性作用。

囡囡:應該是我謝謝你的咖啡[齜牙]

本以為隔了很久,駱刃應該不會回覆了,沒想到他居然秒回。

駱刃:周末有時間嗎?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提及校外活動,許依諾看了看自己書桌上各色練習冊堆成的小山,很誠懇地回覆:要做題,你有事嗎?

駱刃:小同學,要勞逸結合,出來喝點東西活動活動怎麽樣?

許依諾直覺這個邀請,好像帶了點超出同學友誼的親昵,她同情駱刃,但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思忖片刻,還是斷然拒絕,而後收起手機,對自己說:再不好好學習,重生的意義在哪裏?

而且,下次考試再失利,說不定楊鳳芹真能找老何強制給她換同桌。

許依諾自認笨鳥多飛,總能有所收獲,學生時代是為數不多能全力拼一把的時候,她不想浪費這段能全力以赴做一件事的時間,很快就把自己埋進了三角函數和曲線方程的公式定理之中。

“孤獨寂寞”的駱刃,看著遲遲沒有回覆的手機屏幕,有些沮喪,他最後一條許依諾沒看到的微信內容相當懇切:周末我也沒有人陪,很無聊,不如一起做題?

他咀嚼著這條微信,覺得“一起做題”已經是堪比“鴛鴦鍋也可以”的低三下四態度了,應該沒有什麽問題,為什麽許依諾不回覆呢?還是覺得他的提議太突兀,還是根本沒看到,玩手機被父母發現了?

駱刃兀自想著,同時一字一句地回味兩人寥寥無幾的對話,好像能從單薄的文字中看到對方的表情神態,嬌憨的、可愛的。

然而靜謐美好的時間太短暫,手機裏的新消息接二連三轟炸,駱刃煩不勝煩,終於點開與狐朋狗友們的對話框。

“刃哥,打球約起啊。”

“周末賈喆家三缺一,求支援。”

“吃雞不刃哥!開黑啊!”

“土豪求武裝,求帶飛,抱住刃哥大.腿~”

“怎麽不回話,要開局了,在嗎刃哥在嗎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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