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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她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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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過去了十多分鐘,李雅芳又回了電話,她聲音很低,帶著濃濃的抱歉:“我在東方村裏,但今天前面一個村在鬧事,公交車不來了,沒有車,周姐姐,對不起。”

“沒事沒事,你在鎮上的公交站嗎?我去接你。”

“周姐姐,對不起。”李雅芳愧疚道。

“沒關系的。”周織澄安撫她,“本來就是我請你幫忙錄制節目的,你又不欠我的。”

“沒有的,沒有,周姐姐,你幫了我很多。”

“別急,周姐姐有車,我去接你來縣城,蔡阿嬤也很想你。”

江向懷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去了趟洗手間,漱完口,才道:“走吧。”他見周織澄的車鑰匙放在餐桌上,很自然地拿走了。

周織澄看他一眼。

他語氣淡定:“蔡阿嬤買給我們結婚用的,我提前適應一下,或許還適合以後進貨送貨。”

周織澄:“是我結婚。”

他沒再說什麽,但鑰匙在他手上,他直接上了駕駛座,說道:“你休息一會吧,具體地址在哪,我導航過去。”

東方村在山裏面,從縣城開進去差不多有 10 公裏,盤山公路崎嶇彎曲,路又窄又顛簸,靠山的一邊還有些山體滑坡的趨勢,而另一側卻完全沒有護欄,沖下去就是小懸崖,有些拐彎大,還容易跟迎面的車輛相撞。

但不可否認的是,沿路的風景很漂亮,崖下就是藍色的湖泊,天空的藍色則淺一些,雲朵漂浮在空中,又像是奶蓋覆在了遠處藍色湖水的邊界上。

車內空調還開著,但周織澄打開了車窗,風是柔軟的,吹得頭發飄落在她的臉上,她舒服地瞇起眼睛看著窗外的風景,薄薄的陽光照在她眼皮上,帶了點秋老虎的熱浪,她還在想,這時候應該有一杯冰茶飲,再來一首抒情音樂。

正想著,開車的人已經隨機點了下她的車載音樂,說道:“中央扶手杯架上有一杯冰酸梅湯。”

周織澄一怔。

他說:“剛剛餐廳送的,走的時候我就順手帶走了,你不是也挺喜歡喝的嗎?”

周織澄抿唇不語,到底還是拿起了那一杯冰酸梅湯,她回南日縣以後,就很少喝了,盡管這裏的餐廳裏到處都是,但她在去北城之前,一直都覺得酸梅湯有股怪怪的味道,更喜歡喝冰楊梅汁,直到她大學愛上了學校東門那家火鍋店的酸梅湯和松茸雞湯鍋底。

江向懷第一次去吃,正是周織澄請他去的,大言不慚地說她要請他吃大餐,結果就是這個人均 50 元的小火鍋店,蔬菜飲料全自助,人多得無法呼吸,排氣做得很差勁,室內空氣悶熱,玻璃窗上爬滿了濕漉漉的霧氣和滑落的水痕,吃完出來頭發油膩,全身都是火鍋的氣味。

他的確吃得很不習慣,也覺得不好吃。

但是周織澄就是周織澄,她自有她的可愛之處,她有著讓不愉快的一切都變得美好的魔力,她捧著他的臉,像哄騙小孩一樣:“很好吃的,我和黎黎每周都會來,身上有味道沒關系的,這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有錢去吃了一頓好吃的火鍋嘛。”

她說完,就讓他坐著,她跑著去幫他調火鍋蘸料:“小澄獨家秘方,誰吃了不誇?”她忙得不行,又去給他接飲料,回來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端著兩杯快要滿出來的酸梅湯,熱情安利:“我以前都不愛喝的,自從喝了,日思夜想。”

她喜歡吃的東西和他基本都不一樣,她拿了一堆自助的蔬菜,一邊涮一邊介紹:“魔芋絲、地瓜片、南瓜片、酸菜、藕片……你吃了就知道有多好吃了,哪一周沒來吃,我都睡不著覺的。”

他笑著跟她說了一個餐廳在湯底加罌粟殼讓客戶上癮的故事,她一怔,然後捂住耳朵,霧蒙蒙的眼睛倒影著他的臉,她氣鼓鼓,自欺欺人道:“我沒聽到,以後還是能來吃的。”

他笑出聲,他記得那個蘸料又甜又鹹,齁得他難受,酸梅湯還有股塑料味,也記得那個火鍋店的千萬個不好,但最後記憶裏就只剩下,她被鴛鴦鍋裏的辣嗆得濕漉漉的黑眸,而他隔著浮動的火鍋煙霧探身吻她。

她才喝過酸梅湯,她唇被辣得紅紅的,她好可愛。

她離開的這麽多年,他吃過很多家火鍋店,卻再怎麽也沒有她在身邊的味道,他也回去過學校東門的那家店,一個人點了滿滿的一桌菜,兩杯酸梅湯,隔著渺渺霧氣,假裝對面還坐著一個像鳥兒一樣嘰嘰喳喳的年輕女孩。

他想要的本來也不是火鍋,而是她。

周織澄深深地吸了口冰酸梅湯,她覺得自己還是挺脆弱的,這幾年一直在避開會讓自己想起他的東西,時間久了,她就總以為自己早已經不在乎了,人生那麽長,不過就是短短幾年的戀愛,算什麽?

但現在喝著這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酸梅湯,那些掩蓋著灰塵的記憶畫面侵襲而來。

南日縣的初見,那個不具體的,陽光被打散了,卻依舊明晃得刺眼的,充斥著蟲鳴和清冽海浪聲的夏天,某個南日縣的冬日深夜,她還在想念的相隔不知道多少公裏的人,一轉眼就蹲在了她家門口的路燈下笑著等她,然後是北城四年的春夏秋冬,他們一起吃過的餐廳,吹過的妖風,夏日暴雨中他去接淋得像落湯雞的支教回來的她,冬日初雪時她在看雪,而他在看她這個很少見到雪的南方人,再帶著她從軍都山滑雪場慢慢地滑了下來。

四年四度的生日和跨年夜,她許了八個願望,四個在生日蠟燭跳躍的火光下,四個在寫滿了祝福的紅色孔明燈的憧憧燈影下。

他總是笑她:“你的願望說得那麽大聲,是怕天公聽不見,還是怕我聽不見?”

大三下學期開始備戰司考,大家都在看各種攻略,而他卻已經替她買好了他覺得好用的資料,寫了一份長長的他的備考心得文檔,大四淹沒在各個實習招聘群的信息流之中,他們還分不清什麽是紅圈所,外所,資本所,訴訟業務、非訴業務和法務等,他幫她挑了幾個律所,細細分析了幾個方向的區別和優缺點,替她潤色簡歷,以過來人的身份為她鋪了一條資本市場律師的進階道路。

像是一場空曠荒誕又光怪陸離的夢,夢的結尾是他冷漠的話,她一個人坐著飛機回南日縣,她半夢半醒間,似是懸浮半空,耳畔是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和機艙裏小孩發出的噪音,睡得不安且難受。

身體不好的阿公,已經失去的江向懷,還有未蔔的前途。

而現在,一切都似乎好轉了。

車裏放的是孫燕姿的音樂,“原來人會變得溫柔,是透徹的懂了,愛情是流動的,不由人的,何必激動著要理由,相信你只是怕傷害我,不是騙我,很愛過誰會舍得……開始懂了,快樂是選擇……”

她只看著窗外,抿著唇,不敢眨眼,一口又一口地吸著酸梅湯。

誰也沒有說話,沈默的,寂靜的。

江向懷的手動了一下,似乎想單手來握她的手,周織澄立馬警告:“這是在開山路車,你想幹嘛?單手開車違法的。”

他又不動了,一直到車子開進了東方村口,他停好車,在她解開安全帶之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纏膩在一起,不讓她掙脫。

他喉結微動:“澄澄,我來南日縣就是來找你的,我早就後悔了,後悔當年說那樣的話,這五年來,我每年都有來南日縣,你的每個生日我都看見了,但我的狀態不好,我給自己許諾的贖罪時間還沒到,周阿公的身體,你的事業,我的父母……”

他眉眼浮現淡淡的譏諷:“或許會覺得可笑又荒唐,我當律師不也在賺錢,卻冠冕堂皇地推給哥哥,哥哥甚至因為我丟了性命,我當上合夥人受益的也是我自己,我卻虛偽打著完成哥哥夢想的旗號。”

“她說我是殺人兇手也好,說我是掃把星也好,我知道她情緒不好,我們都一樣,常年靠藥物入睡,看的還是同一個心理醫生,但是,她詛咒你和生病的周阿公時,我真的怕出了什麽事,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

周織澄語氣淡淡:“你就沒想過,這幾年間,我會結婚生子嗎?別說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會專門等你。”

他沈默了半晌:“如果你真的愛上了別人,我會祝福你的。”

周織澄很輕地笑了下,說:“松開手,我看到雅芳了。”

村口公交站那站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她疑惑又遲疑地往這邊的車子看了好幾眼,但因為不確定,就沒走過來,反倒是重新給周織澄打了電話。

江向懷又淡淡道:“假的。”

周織澄擡眸看他。

“我說,我會祝福你,是假的,知道你戀愛要結婚了,我就會來找你的。”

“然後呢?”

“像現在這樣,給你發誓,天公在上。”江向懷的臉在這氤氳的山間村落光線中,有些模糊,光束透過車窗玻璃,細小塵埃起伏,他的黑眸含笑,溫柔和耐心都是真實的,“我,江向懷,很多年前就在周秉澄的口中,聽說過那個可愛的女孩,可愛是珍貴難得的品質,我雖然對不起哥哥,卻沒有濫當哥哥的愛好,來了南日縣,在往後的數年裏,把澄澄當做妹妹,只是因為她是周織澄,別的人都不行。”

“我們家困在哥哥去世的陰影裏很多年,我留學的那一年過得很不好,但是收到了一個小孩不停發來的信息,我第一次那樣想著去見一個人。”

“後來,那個小孩來到了我的城市,成為了我的小學妹,知道她軍訓,她還借口手機沒電,不回我的消息,我就托學校去慰問的藝術團老師幫我帶給她幾個充電寶,沒想到那個小孩,還是沒回我消息。”

“她來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在畢業後這樣頻繁地往返在母校和律所之間,以前在校時從沒參加過的文藝活動,竟在畢業多年後跟一個小孩去玩了,我枯燥的生活裏除了工作,還多了一個她。”

“第一個生日其實我不是那麽想過的,只是想給她過,想去見她,後來就想帶她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為她盤算我們的未來。”

“我很熟悉蓮花生日燈,只是因為這幾年她過生日扔掉的燈,都在我那……有點蠢是不是,還是一把年紀的人,無聊的自我感動,每次蹲在梅梅小賣部附近的那根電線桿那餵蚊子,我都會想,若是最後還能跟她結婚,還是得好好感謝那根桿子,結婚的時候也給它綁個紅色絲綢帶。”

……

他緩緩地說了很多很多,她的發絲吹到眼前,硌到了眼睛,眼眶便有些酸。

她面上不顯,但心裏早就相信了。

和他認識的漫長十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那個相對獲益人,他在幫助她成長。

她除了長得還算過去的一張臉外,還有什麽是值得江向懷在多年後再瞎編這一串長長的話來貪圖的?重逢之後,睡過了,一起工作過了,錢沒有他多,事業在世俗意義上也沒有他成功,家世也不如他。

江向懷繼續道:“南日縣很好,我也是真的想留下的,不是沖動,如果我再一次對不起周織澄,就……”他還想學姜黎媽媽那樣對著天公發誓。

周織澄阻止他:“你又不信這個,算了,別玷汙了天公的耳朵。”

車窗外站著尷尬的李雅芳,她後悔剛剛因為周姐姐沒接電話,就好奇地走過來,結果站在周姐姐的背後,不得不面對著駕駛座的那個陌生男人,聽著他明明對著周律師深情告白,卻使用了中二第三人稱,她這個 00 後都忍不住心裏咯噔,再腳趾抓地,她幾年前和那個殺千刀的前男友戀愛被騙坐牢,也沒這樣啊……

她對上江向懷的眼睛,不得不輕輕地揮了下手,小小聲:“周……姐夫?”

江向懷笑了下,第一次見面,還不帶姓喊人:“雅芳。”

親切得過分。

畢竟她喊他姐夫了。

周織澄打算明天再讓雅芳錄制,今天先帶她回周家吃飯。

江向懷把車停在了周家後,就先回酒店。

趙延嘉一天沒見到他了,就在他房間門口蹲他:“哥,今天你們兩個人單獨行動,有沒有抓住機會?這樣那樣?”

江向懷心情還算不錯,眉眼是舒展開來的,連帶著看趙延嘉都蘊含了一層薄薄的愉悅。

什麽都沒說。

但趙延嘉懂了,他還有種莫名其妙的“孩子終於懂事”的欣慰感,等他哥洗澡的時候,他沖回自己的房間,找出了曾經他姐夫送給他的一盒安全套,他沒有用過,但一直隨行李箱裏攜帶著。

這盒套子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代表著他步入了成年人的世界,他姐夫給他教育了性知識,讓他正確認識兩性觀念,讓他明白性愛安全的重要性,學會尊重女性,做一個有責任心和風度的成年男性。

他哥雖然早成年了,但此時此刻他也覺得他哥重新長大了一次。

他要送一個套子給他哥,剩下的繼續珍藏。

但他回到江向懷房間後,又有點不好意思當面給了,趁著他哥洗澡,塞進了他哥放在床上的褲子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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