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早上吃過一頓鍋盔餅加胡辣湯之外，這一天我們就再也沒有進食過。一整天的奔跑運動，幾次三番的心驚膽戰，我的體力早就消耗殆盡，勞累無比。

兩條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沈重拖累，每邁一步都要費盡全身力氣。

“不行了，我走不動了。”我停下腳步，大口喘氣道，“我說，你們都是鐵打的嗎？都不累的嗎？咱們已經連續走了六個多小時了啊！”

“停下休息一會兒吧。”秦蒼於是說。

等到眾人靠墻坐下，我才發現，其實不止我一個人累得不行，他們也都累，只不過還在咬牙堅持而已，尤其是年紀最大的伍爺，坐下時兩腿都在打哆嗦，要靠著胖劉的攙扶才不至於摔倒。

為了節約電池，所有人的手電全部關閉，只留下秦蒼腰間的礦燈還在照亮。他把礦燈的功率擰到最低，放在地上照著天花板，昏黃的光芒只能勉強籠罩我們周身半米，四周黑洞洞的，偶爾還會有陰冷的風吹過。

借著礦燈昏黃的光，我們從背包裏掏出食物抓緊時間吃起來。

我拆開一袋壓縮餅幹，幹啃了幾口，差點被噎死，趕緊從包裏掏出礦泉水灌一大口，才勉強咽下。隨著食物的進入，胃裏那股火燒火燎的感覺逐漸消失，我看向秦蒼，發現他正舉著壓縮餅幹發呆。

是了，他帶著黑口罩，根本無法吃到食物。

“你不吃嗎？”我低聲問。

我想不通，到了這個時候，他為何還是如此遮遮掩掩，隱藏著面孔。

他搖搖頭，放下壓縮餅幹，淡淡道：“先不吃了，回頭再說。”

又是“回頭再說”，在高速路服務區上回頭再說，在華縣吃牛肉面回頭再說，在西安吃胡辣湯回頭再說，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摘下黑口罩吃過東西。

就是鐵打的人，也經不起這麽餓著吧？他的黑口罩下面有什麽寶貝值得這麽隱藏，難道他真面目是某個全國通緝的殺人犯？所以才要這麽隱藏著？

對了，他還是有很強的煙癮！可是為了戴口罩，他竟是能生生忍住抽煙的欲望，只怕是要從此戒煙了？

我中蛙毒的時候，在幻覺裏一把掀掉他的口罩，看到的是一個無口外星怪物，未嘗不是因為我從未見到過他真面孔，我腦補不出來他的相貌，所以幻境中的他才沒有五官，一片空白。

這樣一想，我的手指又蠢蠢欲動起來。

我問他：“你一直帶著口罩，不捂得慌嗎？”所以趕緊摘了吧，隨便吃點什麽東西補充體力啊！

他瞥我一眼，說道：“習慣就好。”

去他媽的習慣就好，老子想說的不是這個啊！

估計伍爺也有點看不過去這種行為，他陰陽怪氣地說：“你現在不吃，一會兒還指不定有沒有時間吃呢，窮講究啥呀。”

雖然我也想讓秦蒼摘掉口罩，但伍爺這話一說，我卻有一絲反感。

我們和伍爺一夥人是暫時的同伴，但彼此之間相互了解並不多，我也不清楚他們和秦蒼是怎麽搭上線的，可明顯他們是為了“財”而來。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有什麽資格指責秦蒼？

說不定秦蒼有什麽難言之隱，比如口罩下的五官奇醜無比，才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等等，這樣的推論，好像有點道理呀？

難道是被人潑過濃硫酸，毀容了？

不然他的煙癮是怎麽來的？經常抽煙的人，肯定不會一直帶著口罩。他現在時不時還有伸手掏煙的習慣，那麽他佩戴口罩的時間肯定不長。

黨和國家教導過我們，對待殘疾人，我們應該懷揣一顆關懷之心，用春天般的溫暖去幫助他們，不應該歧視，不應該嘲笑。

這樣想想，我頓時對他身懷同情，狗腿子一般湊上去問：“蒼哥，要不我給你遮著點，你吃個東西？我保證不偷看！我一點也不好奇你的長相！”

他頓了頓，擡起頭來看向我，似乎頗為無語，眼眸裏滿是對我的憐憫，仿佛在說：你傻了？

好吧，看樣子是我想多了。

可是他始終不吃東西，能頂得住嗎？萬一我們還沒走出去，人就先餓倒了怎麽辦？不行！我得想辦法讓他吃點東西。

這樣想著，我幹脆挪到他身前，在他前面盤腿坐下。

我說：“蒼哥，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這都好幾頓不吃了，咱別這麽傲嬌了行嗎？來來來我這裏還有一塊巧克力，不占地方，你從口罩下面偷偷塞進去吃，好歹補充一點能量呀。”

他默默看向我，隨後輕笑一聲，接過我手裏的巧克力，說道：“你別費勁了，有這功夫不如管好你自己，一會兒咱們恐怕得連夜走路。”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地方實在有些玄乎，不宜多待。”

“是是是。”我敷衍道。

倒是秦蒼，真的把巧克力剝開糖紙，側過身從黑口罩下面塞進去吃掉了=_=！

我們吃完了東西又坐了大約十五分鐘，便重新站起來，背上背包繼續向前走。

幽深陰冷的墓道中，不時有穿堂陰風吹過，吹透我單薄的襯衫，使我蜷縮起身子瑟瑟發抖。

這該死的地下，真特麽冷啊！

我心底罵了一句。

等等，有風？

我楞住，不自覺停下了腳步。他們見我不走，便停下來問我怎麽回事。

我一時間有些激動！仿佛這冷風吹得我腦袋清醒無比。

有風！

我們在地下待了快十個小時，仍然沒有絲毫覺得氣悶，證明這地方一定有出口通向外界，所以才有風吹過！可是出口究竟在哪裏？

對，既然風是從外界的通道吹來，那麽我們追著風來的方向走不就行了？

我激動的把信息告訴大家，其他人也是一楞。頓時所有人仿佛找到了希望，眼神都亮起來了。

我從背包裏掏出一包方紙巾，拆開，撕了一小條捏在手裏，等著一陣風吹過，那一小截衛生紙便在風中微微搖晃。

借著這一小截衛生紙擺動的方向，我們捉住了風的方向。

眾人沿著風來的方向行走。直走，左拐，左拐，直走，上樓，下樓，似乎連道路都順暢了很多，偶爾也會碰見帶著熒光箭頭的岔道口，但這些，都不足以打擊到我們的信心。

出口就在前方，只要沿著風來的方向。

走著走著，突然，秦蒼停住腳步，唰的一下擡起手，示意我們所有人停下。

他急促說道：“聽，有動靜！”

秦蒼不是一驚一乍的人，他這樣說，必然是他聽到了什麽。

我們所有人連忙站住腳步，屏息聆聽——從前方的墓道中傳出風吹來的嗚嗚聲，還隱隱傳來人的說話聲。

前方竟是有人？！這裏在地下三十多米，封閉了一千多年，怎麽會有人還活著？

我嚇一大跳。隨後才反應過來，想到了進墓道的那第二波人。

難道會是他們嗎？

我望向伍爺，發現伍爺的眼神兒也有點兒迷惑。

我沒敢出聲，只用微弱的氣息發聲，悄悄的問道：“你們說，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前面？”

伍爺眼珠子咕嚕轉了一下，似乎有了決定，他咧嘴一笑，說：“走唄，去看看。現在都在墓裏轉悠一整天了。既然對方也沒出去，肯定也是迷路了，不如搭個夥，人多力量大嘛！說不定，還能有什麽轉機呢？”

胖劉、栓子和柱子三人一起點點頭，表示一切都聽五爺的。

我看向秦蒼，秦蒼也點了點頭。他簡潔地說：“我打頭，你們註意安全。”

“好。”我說。

我從皮帶扣上摘下電擊器，握緊，藏在手心裏。

大夥兒一起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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