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掩蓋了他所有的懷疑。他轉過身示意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見他。”

無論尼可是誰，他們都肯定無法構成威脅。莉莉再次看向小天狼星，他攤開一側的手，好像在說，這可都是你惹出來的。但他們還是跟了上去。

走了一英裏，也許還不到，邁著疲累雙腿穿過已搜查區域的一路上，黑魔法探測器始終因接近萊姆斯而微弱顫動著。小天狼星試圖暗中瞥上幾眼來引起她註意，但她只能搖頭回應；即便萊姆斯不是狼人，他的聽覺也十分敏銳，現如今也很難說清關於黑暗生物的說法哪些是傳說，哪些是事實。小天狼星只能跟著她行事，就像莫麗過分追問時那樣。如果莉莉在這一點上對小天狼星沒信心，她也不會和他一起出現在這裏，如果前方是陷阱，他們也只得背水一戰，否則便以失敗告終。

她握緊口袋裏的那張羊皮紙，握緊她的魔杖。這沒什麽。根本不算什麽。只是一陣緊張，希望有來自夥伴的安慰，僅此而已。

來到一處巨大的空地，他們之前在此處曾繞行經過，這時萊姆斯終於停下腳步。“後退。這裏有點覆雜。”

這裏的防禦屏障與阻止貝拉特裏克斯進入廚房所設立的相似，但卻延展至超出比較意義的龐大規模。當他逐一解除時，她盡可能地將看出的咒語類型暗自記下。這一層，是偽裝；另一層，是抵禦；還有一層，是強力的威懾。畢竟情報就是金錢，和加隆同樣有價值。

萊姆斯的手落下來，虛無中出現一片破敗帳篷聚集的群落，這時黑魔法探測器開始猛烈地振動。萊姆斯邁著居住已久的熟悉步伐走進去，經過那些棚屋、氈房、篝火，還有安靜的孩子們，當他們靠近時，極其瘦弱的成年照料者們或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或是縮進帳篷裏。全是狼人，或者說有相當多的狼人；每當他們接近一群人時，黑魔法探測器都好似要發出尖叫一般，他們不能再引人註目了，所以莉莉無法將其關閉。

盡管帳篷只是臨時搭建，這個群落仍像是長期有人居住的樣子；帳篷口之間穿梭過一條條泥濘的小徑，分明得就像莉莉在科克沃斯所見過的小巷，萊姆斯引著他們走向深處，空地盡頭遠遠超出莉莉的雙腿所能衡量的距離。這裏確實存在強大的魔法，這還不是特別出人意料的。

真正出人意料的是，從中心位置突出的奇異帳篷，紅色尖頂如居高臨下的燈塔般狹長。“我猜尼可在這，”莉莉說。

萊姆斯一言不發，只是用審慎的目光掃視她，然後掀起高聳於群落中央的紅色帳篷的門簾。他能感覺出有所缺失，有所異樣——她幾乎覺得他能從她身上聞到西弗勒斯的氣息，她曾向他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像是某種罪過。莉莉還未能將其歸為荒謬的想法，或是埋葬於冰層之下時，他便移開了目光，帳篷門簾在他身後落下。

進入帳篷中，黑魔法探測器完全沈寂下來——帳篷布上設有屏障，堅實的，牢固的——還有一顆發光的紅色寶石鑲嵌在方形底座上。在後方，撥動爐火的那人與巧克力蛙卡片上一模一樣。他一點兒都沒老，他當然不會老。她想過所有尼可是誰的可能性，卻從未想到——

“尼可·勒梅，”莉莉說道，無法克制聲音裏流露出的敬畏。

小天狼星爆出粗口，接著道了歉，又繼續爆出粗口。

他們手足無措的同時，勒梅卻從容不迫，他挺直腰背的動作顯得優雅又疼痛，那是延續六百年的生命所賦予的，他帶著慈愛的目光轉向他們。“或許，你們還以為會出現聖誕老人？”他說英語時只是稍稍沾染些許法語味道，似乎歷經幾個世紀的歲月，只剩下開音節處尚有細微的口音未曾磨滅。“莉莉·波特。小天狼星·布萊克。阿不思提醒過我你們可能會來。請坐吧。”勒梅揮動伸開的手臂，成套的慵懶軟椅隱約沐浴在紅色的火花之中。

就莉莉所能分辨的而言，他甚至都沒用到魔杖。他施展的魔法甚至是她見所未見的。萊姆斯坐下來，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些，紅色的火花，數百歲高齡的巫師，而莉莉這才意識到她不確定萊姆斯——或者說勒梅，就現下而言——是否還擁有魔杖。

“阿不思？”莉莉透不過氣地問道。

“老朋友了。”他口中牽扯出轉瞬即逝的悲傷。“恐怕，他確實已經死去，但他在離世之前告訴了我許多事。”

小天狼星突然用拇指比了比底座。“那是——？”

“盡管所有的傳聞都與事實相悖，沒錯。”他在圍成圈的扶手椅間安坐下來，笑聲仿如奇怪的樂音。“在我的保護下，魔法石沒有被湯姆·裏德爾掌控。”

“還有我們，”萊姆斯平靜地補充道。他還在看著莉莉，顯然已經下定決心。“你說謊了，莉莉。你們根本不知道尼可在這裏。所以你們來阿爾巴尼亞是為了什麽？”

莉莉嘆了口氣，手搭上額頭，指尖抵著太陽穴。“我可以問你同樣的問題，而你也會以同樣的理由拒絕回答。”

萊姆斯抿起嘴。“食死徒的魔法部逼得許多狼人都加入了芬裏爾的行列，我相信你們都很清楚。那些拒絕加入的更幸運地逃離了。這裏大多數人能活下來的唯一原因就是尼可。你了解我們的情況嗎？”

“可是太棒了啊，”小天狼星興奮地打斷他。“這樣狀況就完全改變了。我們可以一起合作，讓狼人和麻瓜種一起離開這個國家——”

萊姆斯的聲音疲憊不堪。“為了不引人註目，我們已經很難養活自己。我們這有將近一百五十人，卻只有三個有魔杖，而且幾乎都沒有練習過魔法。我是幸運的。可其他人卻不是。尼可和我還有其他一些人試著教導他們，但是少了魔杖，這些孩子只能在沒有魔法支持的條件下成長。”萊姆斯揉著嘴唇。“我們能做的只是防止魔法事故，讓他們避免相互撕扯，避免毀掉森林。”

小天狼星靠近他身邊。“現在英國有很多人在受苦。你是怎麽打算的呢，在這裏幹等著，直到神秘人懶得再與蘇聯保持和平，開始擴張新版圖？然後怎麽辦，跑到更遠的地方？這樣不是長久之計。”

“也沒有多少長久之計。我們更在乎怎麽活下去，”萊姆斯諷刺道。

莉莉打斷了他們的爭議，重新轉向勒梅。“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帶著這種魔法寶物還能離開英國？”

尼可·勒梅附和著點頭。“當然不能。但湯姆·裏德爾與我，維持了脆弱的和平。他大概，知道我們在哪。他相信有朝一日，我會被迫將魔法石讓給他，而他覺得現在沒有需求的必要。他偶爾會派出使者。”他停頓了一下。“你是使者嗎，是被你朋友稱為黑魔王的人派遣來的嗎，莉莉·波特？”

“你怎麽敢，”小天狼星怒吼。莉莉從未覺得有現在這麽感激過他。

勒梅繼續著漠不關心的輕松語調。“可是，你卻散發出他的氣味。你們兩個都有，但尤其是你，莉莉·波特。”

她越來越惱怒地覺得自己像是被老師訓斥的孩子。“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們活在他統治的世界裏，而不是阿爾巴尼亞的森林。”

勒梅向前傾身，手指撐成尖頂。“你明白為什麽湯姆·裏德爾很危險嗎，莉莉·波特？”

勒梅全神貫註於她，所以她必須接受這個問題。很好，她對此已有答案，甚至小天狼星也會想聽一聽。“他奴役別人。他使用暴力。他殺人。”

“你也殺過人，莉莉·波特。還有萊姆斯和小天狼星。還有我，在這場紛爭，以及其他時代的紛爭之中。”勒梅張開手，又一股紅色的火花化為一只陶土杯，杯中盛滿了冒出水汽的液體。“每場戰爭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這場戰爭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獨特。”

莉莉張開嘴想反駁，但勒梅擡起手掌讓她安靜下來。“哦，是啊，湯姆·裏德爾自然是兇殘的。我無意弱化他的罪行。而且對麻瓜種的所作所為應受譴責。但那些僅僅是達到目的的手段。那些手段令他得以摧毀頑強的抵抗，威懾那些反抗的計劃。卻並非他真正危險的原因。”

“所以呢？”小天狼星問道，聲音裏滿是挫敗感。“還有什麽原因？”

尼可·勒梅對小天狼星露出微笑。“一方面，他引發了你已經很清楚的災難，但另一方面，更深遠的危害在於他提供的豐厚回報。若非如此，他只是暴君。正因如此，他無需暴力手段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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