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給我這個世界。讓我活下來看到這一切。”她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他無法誤解她將要說的話。“我再也不想要了。如果這就是所有。如果這就是可能的所有。”

他吞咽了兩下，吸著氣咒罵著，吐入空氣中的惡劣字眼如一句咒語。他用手掩住臉，然後又慢慢放下，當手從他的雙眼上移開時，他看向她的樣子好似正重新初遇她。

“我相信你。”因為他以前不曾相信過。他聽過她的話語，但於此之前從未真正理解。“我相信你。如果走到那一步，我會幫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然後他說了，聲音潰裂著說了，那可怖的三個字，這些年來一直停留在他唇畔的三個字。祈求魔鬼之名，將其化為完滿而殘酷的現實。

“我愛你。”

如此便是。相信的代價。他的愛，這柄利刃。這不是什麽她可以接受、可以利用、可以丟棄或希望他戒除的，無價值的欲望，這比某些蔓生的少年男孩的迷戀要強烈得多。她知道的。可她還是吻了他，為了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她想撕去這些漂浮在空氣中的字眼，清除掉，抹煞掉，但汙跡如罪責不可磨滅。這是徹底的錯誤，是她完全不想要的，如一根棘刺穿透皮肉梗在心口。

她的聲音過於粗啞。“這並不是更好的解決之道。”

但對他來說，這就是解答。正因如此他才會說出口。她轉身避開了他，遠遠避開了他臉上浮現的可怕脆弱；遠遠避開了他那令人厭惡的願望，期待被她納入設想的未來之中，就像他曾被黑魔王欣然接納一樣；遠遠避開了他那確鑿而駭人的渴求，想要聽到她以同等的話語作為報償；她無法記起的死亡足夠沈重，她內心的緘默就像一只捂住嘴的手，扼殺掉任何多餘的話語。她轉過身來，再次讓坩堝下的火焰燃得更旺。“來吧。我們得再試一次。”銀匕首再度握於她手中，她幾乎感覺不到利刃正劃過手掌，割裂皮膚，讓鮮血再次流淌。

Constructed 造物之術

莉莉從陰冷與潮濕中醒來，肺部抽動著想吸入空氣。她被冰冷黏滑的東西包裹，盲目地摸索到自己所處容器的邊緣，搖晃著用膝蓋撐起身體喘著氣，緊緊抓住摸索到的邊緣。

空氣漸漸充滿她的胸腔時，頭腦也慢慢地清醒了。她意識到自己渾身赤裸，但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記憶紛亂而毫無意義，到底怎麽回事？各種記憶在她腦海中互相沖突，親吻詹姆與親吻西弗勒斯還有關於戰爭，她的戰爭。她被俘虜了嗎？他們贏了嗎？

她揉了揉眼睛，但毫無作用。有含混的聲音傳來，然後有毛巾粗魯地抹去她臉上的黏液。她從給她擦臉的那只手中抓過毛巾，胡亂地揉搓自己的臉。黏液嗆住了喉嚨，她幹嘔著，像初生的馬駒一樣雙腿彎曲於身下。

一只溫暖的手摟住她的肘彎，把她拉了起來。這只手不溫柔但溫暖，輪廓模糊而朦朧地出現於她睜開眼看到的黑暗中。這只手將她的一只手肘架在她爬出的容器邊緣，然後將另一只同樣架起，借以穩固她的身體。

呼吸終於順暢了，她不禁咒罵，眼前終於出現了色彩。她面前的一個人影在笑；另一個則發出了不以為然的聲響。

莉莉將毛巾翻過來，用幹凈的一面再次擦拭眼睛，清理耳朵。毛巾上清晰可見地沾滿了血。她一定是受傷了，但是沒有疼痛，或者暫時還沒有。她面前人影的輪廓變得更加清晰。

“我在哪兒？”

那個之前在笑的聲音現在認真起來，“在你家裏。”

“這不是我的家，”她悄聲說。她無法確切說出什麽原因；但空氣中存在某些異樣。她知道冷風不會像這樣從窗縫蔓延進來，即便是在冬天——現在是冬天？太冷了，她的心跳得厲害，她渾身顫抖著打了個激靈。

“是現在的家，”那聲音又說。這聲音很耳熟，聽上去像是她認識的某個人，但卻是怪異的，不對勁。幾乎像是佩妮，但這想法太瘋狂了。佩妮沒有參與戰爭。佩妮也不會那樣極度冷靜地看著渾身是血的妹妹從不知什麽東西中爬出來——不管是什麽，反正她被塞進去了。莉莉再次抹了臉，直起身體，向他們靠近。

左邊那女人形狀的影子變成了被紅色框起的一道蒼白——不是佩妮——不，是鏡子。這是她唯一能作出的判斷，盡管面前的女人沒有渾身沾滿血漿和黏液。她的頭發梳向相反的一邊，她的手臂交叉著。那只左手上沒有戒指，莉莉立刻發覺自己手上也沒有。他們拿走了她的結婚戒指。面前的這個女人看起來不帶感情，更加冷漠，比她從前在鏡中看到的自己更疏離。如果戰爭中的莉莉是一支箭，那麽面前這個女人就是一把戰斧。

“哈利和詹姆在哪兒？”她對著那邪惡的倒影發出嘶嘶聲。“別告訴我他們已經死了，我知道他們沒有——”

鏡中女人望向站在她左邊的黑影，莉莉循著她的目光，驚動著認出了那人影。

“是你！”

西弗勒斯·斯內普，那個食死徒——那個叛徒——她的老朋友——把她從他們身邊帶走，讓他們死去的惡魔——

他的出現證實了一切。他們真的不在了。詹姆和哈利都不在了。莉莉猛然尖叫著向前撲去，赤裸的腳在坩堝底打了滑，她一把攥住他長袍的前襟。他震驚到無法躲閃。他的臉離得很近，蒼白，恐懼，一雙睜大的黑眼睛布滿驚詫。

“你做了那些事之後怎麽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怎麽敢？你怎麽——”

一聲撕扯——他長袍的肩部開裂了，她滑了回去，手肘撞到坩鍋時發出了痛苦的巨響。腿還在發抖，但她使勁撐著爬出來，像是從湖中浮出的幽靈一樣蹣跚地逼近，他一步步向後退避。當她邁著搖晃的雙腿接近他時，沾滿四肢的濃稠黏液和血漿滴落下來，他的肩膀撞上墻壁，只得繼續退出房間。雖然魔杖握在手裏，但他顯然手足無措。

在她身後，鏡中女人發出一串毫無歡樂的笑聲，她的手指剛纏上他的長袍，正要抓向他的喉頸時，那女人揮動魔杖用咒語定住了她。他試圖掙開，從她抓牢的手中滑脫，但失敗了。她動不了，但還可以用仇恨的目光刺穿他的臉，她的確如此做了。

“嗯，”那女人說，光著腳走近。“很有趣。我想是太成功了對嗎？”

西弗勒斯的雙眼從她的目光中扯開，看向另一個女人。“有可能。魔法或咒語並沒有隨之轉移。”

“所以它記得一切。”那女人走進她的視線中，慢慢貼近西弗勒斯，仔細端詳莉莉的臉。“因為你的魔咒而使我遺忘的所有記憶，這東西都記得。所以它才這麽做。”

在她緊閉的下顎和牙齒之下傳出一聲喉音，是因全身束縛而壓抑的咒罵聲。

鏡中女人側過眼，凝視的目光像莉莉抓牢的雙手一樣鉗住西弗勒斯。“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應該讓她松開我的長袍。”

“別傻了。我們是該試試用對我施過的咒語來阻隔她的記憶，還是用別的東西再制作一次？”

他們都忽略了她再次發出的憤怒的聲音。

西弗勒斯的註視轉回她身上，平靜地審視著，眼中的驚詫消失了。片刻之後，他說，“進展到這個階段，改變制作成分更容易些。也許是基底的問題。”

莉莉聽不懂這段對話也不在乎聽懂，但她能領會其中的關鍵。鏡中女人解除了全身束縛咒，莉莉還沒能在仇恨中將自己推離西弗勒斯就墜跌了——她直直跌入鏡中女人的雙手中。她被抓住了，被鏡中女人猛地往上拉，被那胳膊拖拽著，她尖叫，扭動，反擊，但還是被無情地丟入坩鍋中。

“快回去吧，”鏡中女人說，用一種可能是留給孩子的吟唱的語調。

莉莉踢打著，尖叫著求救，叫詹姆，叫鄧布利多，叫任何人，但那女人強硬有力，還有一根魔杖可以擊中她的腳使她跌倒。莉莉失去了平衡，再次撞進坩堝中。

鏡中女人念出了她無法辨識的咒語，在她踢打轉動的腿上滴了些清澈的液體，然後一切都溶進了溫軟漆黑中，她的皮膚毫無疼痛地從骨頭上脫落，但她的身體裏沒有骨頭，只有血，一大股盛滿坩鍋的血液從某處湧出——似乎是從她的身體裏——她的視野逐漸變暗了——

只剩下另一個莉莉，站在坩鍋邊，看著他們才嘗試制作出的煉造體慢慢化為液態。

終於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連那控訴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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