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還是有上限的。所以他的憤怒並沒有冷卻下來。一定要說有何不同的話，那就是他的憤怒比之前更加固著了。拿著那本日記本時，她感受到了奇怪的光芒和眩暈，不管它是什麽——即使它不是魂器，也一定是有價值的東西，可以為他們所用的東西。但無論它有多麽巨大的價值，整座房子也不足以容納他的憤怒。盡管令人不快，但為了達到她的目的，最好還是讓他能愉快地與她相處下去。她完全不打算道歉，但也不打算讓他們的關系繼續這樣下去。

當她終於見到他時，是在實驗室裏。她迅速彎腰躲進去，只是想看看自己能否做些有用的——任何有用的事，熬制更多的福靈劑、覆方湯劑，任何事都行！——然後她就發現了他。

實驗室裏仿佛有狂風席卷過。桌子被胡亂地推擠到墻邊，凳子和椅子以各種古怪的角度傾斜著，有些甚至完全翻倒了。日記本懸浮在半空中，外圈環繞著明亮的白色光球，正繞著軸心慢悠悠地旋轉著。她認出來了：是魔法鐘罩，一種能使任何其中的物體保持靜止狀態的鐵甲咒。一項需要技巧的施咒方法。她吹了一聲口哨，折服於他獨自一人就達到的成果——通常需要四個巫師才能完成一個堅固的鐘罩。

西弗勒斯轉過身，怒容滿面。“出去。”

“上一次這句話的效果很好嗎？”她挑戰似的說，拋給他一只蘋果。她本打算在實驗室找些事做時，拿它作為自己的零食，而現在則是為了達到幹擾他的目的，為了讓她更接近日記本的外圈。

西弗勒斯在打鬥之外從未有過肢體上的敏銳性，但他確實對來勢洶洶的蘋果取得了勝利，無聲地對它發出噴射的火焰。燒焦的果核滾到他的腳邊，他彎下身，迷惑不解地撿了起來。

“你需要吃點東西，”她解釋道，“你一整天都沒吃飯了。”

他陰沈沈地盯著蘋果核，然後是她。

“很棒的魔咒技藝，”她發出歡呼，將目光轉向日記本和外圈的防護盾。“我打賭兩個人來做會更輕松。”

“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根本不需要這麽做。”他怒吼著。

“嗯，”她說著，絲毫沒有在意，“所以，我是對的？”她開始翻閱他的筆記，打開了桌上那本有些形似的——盡管沒那麽破舊——他們自己的筆記本。上面寫著碩大的“T.M.Riddle”的字樣，是西弗勒斯淩亂潦草的筆跡。在封面上，有著同樣的字母，她之前沒註意到的字母，隱隱約約地顯現在筆記本的封面上。

“是的，”他說，這次聲音更輕了，像是幾乎不敢對這東西生氣。“它是魂器。上面有一層又一層的黑魔法。太多無法解釋的魔法，但其中肯定有一個——是的。”

她側過臉，並沒有完全轉向他。“雷古勒斯和小天狼星告訴過你怎麽摧毀它嗎？”

“我們知道如何摧毀它，”他怒道，不容許絲毫對他無庸置疑的才智的冒犯。“但問題是，如果我們這麽做了，它會有什麽反應？”

她終於看向他的眼睛，顯然他仍在對她生氣，但現在面前擺著一個謎團，而他從來都不擅長拒絕這類事情。於是她問：“你的意思是？”

教學式的解說緩和了他尖刻的口吻。“魂器並非是可以被輕易摧毀的物體。他們會反彈，可以自我修覆，而且——最關鍵的是——根據雷古勒斯的研究，在極端情況下他們會對自身遭受的毀滅進行反擊。當然，這些都是基於數百年前的記錄，所以可能是錯的。我在消失盒裏塞了一張便箋給雷古勒斯，但還沒收到回覆。”

她的目光轉回本子，現在它仿佛一個兇兆，在光球內慢慢地旋轉著。“他會知道嗎？當我們摧毀它們的時候？魂器不止一個，如果他能感覺到——”

“我們確信他不會感覺到。制作魂器的全部意義就在於，使一部分靈魂徹底遠離其餘的，這樣當某一部分被摧毀時，剩下的還能完好無損。”他說著，走近她身旁。“而且我有理由確信，這個是他最初制作的，意味著它可能比其他的更強大。”

“這是有歷史根據的事實，還是猜測？”

“猜測，”他承認了，“根據我的了解，此前沒有人真正實踐過。”

“根據你的了解。”她用鞋尖輕輕碰了下他的鞋子。“不過，這並不是一個糟糕的猜測。你還在對我生氣嗎？”

他皺起眉頭。“沒有。”

“那就太好了。我之前確實偏離了計劃。”

他歪著頭，像是一副訝異的模樣。確切說來她並沒有道歉，但僅僅這樣似乎就足夠了。她又一次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在陷入一段並非全然敵意的沈默之後，他開口了，依舊帶著怒意，但比之前平靜得多。

“我討厭那樣的每一分鐘。帶你出去。像賽馬一樣炫耀你。讓你置身危險之中。讓你侍奉我。”

“之前我也侍奉過，”她溫和地提醒他，“在許多人面前，就在這座房子裏。”

“那不一樣。那至少沒有離開這裏，沒有離開結界的保護。周圍也沒有其他那些人——”

“其他像我這樣的人嗎？其他的泥巴種？其他的奴隸？”

他的下頜又顫動了片刻，接著他吞咽了一下。莉莉已經可以預見到即將在所難免的一如既往的沖突，因此在他能夠反駁之前，她就阻斷了他。

“我知道你不喜歡那樣，但我也不是小孩子，不是一個需要保護的東西。我是一個人，一個成年女性，我選擇和你一樣承擔風險。這就是你曾為之戰鬥的世界，西弗勒斯，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們就必須改變這一切。”

他的眉頭擰得更緊。“不需要說教我也會做的。”

莉莉忽然懷疑，他根本不必被強迫就會做的，可能只是像從前那樣與她一起生活，在晚餐時說些打趣的話，他會全然滿足於這樣度過一生，而她依舊失衡、害怕，對她過去的半生一無所知，被迫畏縮於他的保護下。此刻，她敢說這是最糟糕的想法了。它刻薄，卑鄙，如果她能誠實地面對自己，她絕不會喜歡用這種方式去想他，不管它可能多麽真實。她無法獨自對抗這場戰爭。他的幫助，他的力量，他的權限，是她唯一可利用的工具。

“西弗勒斯——”她嘆了口氣，把頭發向後捋了捋。“你是我所有的一切。”

這是真話。她是認真的。她的確在乎他，盡管存在諸多顧慮，她還是在乎他，比想象中在乎遺失多年的丈夫或在乎孩子的亡靈還要深得多。

他的目光變得溫軟，就像一塊在她口袋裏融化的巧克力，最後一絲怒意也已從他身上消失。他的脊背像瓶花一樣打了蔫。西弗勒斯似乎就要開口說話了，她不是傻瓜，此刻無形地出現於房間裏的魔鬼，她清楚地知道它的輪廓，但卻無法承受聽到他親口說出它的名字，所以她轉身離開。

“我去檢查一下消失盒。也許雷古勒斯已經給了回覆。”然後她就離開了，在他來得及說出任何話，讓一切陷入覆雜的話之前，她閃身逃出了那扇門——無論她有多想聽他說。

————

小天狼星吹出一聲長長的低沈的口哨。“一丁點時間都沒浪費啊，莉莉。”

“別慫恿她，”雷古勒斯怒喝道，雙眼依舊盯著魔法鐘罩。他的臉色比往常要蒼白，手也不停地絞著。“她的做法過分魯莽了。即便不是從馬爾福夫婦的眼皮底下偷走的，擁有這樣的東西也很危險。”

西弗勒斯並沒有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了”，但她對上了他的凝視，而他一本正經地扯了下眉毛。在送出便箋後，直到這場安排在下午的會面之前，他們已經度過了幾天融洽的日子，而莉莉現在也很樂意讓他取得小小的勝利。坦白說，當福靈劑的效力徹底消失後，她也被自己的莽撞震驚了，但畢竟木已成舟，而她所做的也讓他們離目標更近了。

“不過，”小天狼星不假思索地說，對她背後隱藏的戲劇性事件一無所知，“結果是無可爭辯的。”

“是福靈劑的緣故，”在布萊克兄弟倆可能會吵起來之前，莉莉插嘴道，“我想除非迫不得已，還是不要再使用它了。太冒險了，被藥劑支配後，你完全不能隨心所欲地采取行動。而且過度使用也會產生危險。”

“那麽下一次斯內普必須得喝它了，”小天狼星說著，咧著嘴露出壞笑。

“我想他寧可喝毒芹汁。”

小天狼星大笑著，但雷古勒斯打斷了他，聲音明顯充滿了惱怒和更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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