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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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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追要是真的想知道,秦一鳴肯定攔不住,就算他被009交代了不能說,可當時凈房裏還有負責凈身的太監在,對方自然不會瞞著戚追這個皇宮的主人。

可問題是,不讓秦一鳴告訴他的是仙長大人。

“小秦子,你真是讓我失望。”戚追轉身帶著秦一鳴往回走,凈房汙穢,所以他剛才沒有進去,而是在外面等著,此時聲音帶著抱怨,“我可是為了你才會在今天花了這麽多時間的,如果不是吳氏,此時仙長交給我的任務我肯定都已經完成了,都是你的錯,結果你居然幫著仙長助紂為虐,你不是人!”

過了這麽久,戚追已經習慣叫秦一鳴本名了,只有私下有小情緒的時候才會叫他小秦子。

戚追被009教了這麽多年,學的東西不知凡幾,可說到底他現在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且被009和李嬤嬤他們保護得太好,沒遇到多少挫折,會有少年意氣很正常。

“主子您說的對,小秦子不是人。”秦一鳴恭恭敬敬跟在戚追身後,對他的抱怨絲毫不以為意,順著他的話說,完全沒有為自己辯解,這倒是堵了戚追無話可說。

戚追:“……嘁!”

他現在已經是這個天下的主人了,其實有些時候就算是仙長大人都不能阻止他的決定,他要是真的想,是可以罔顧仙長大人的決定,甚至不去做它的任務的,可那樣一來,他害怕自己頭上沒了刀子,有一天會失控。

掌天下權,又沒有人能限制,真的容易讓人失控,進而迷失在權勢中,戚追自己現在很清醒,可他不知道自己未來是不是也是如此。

仙長大人就是他給自己立的刀,失控就會劈下來。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體驗仙長的懲罰手段!

小時候還是心理懲罰居多,他長大以後仙長居然學會了體罰!

長大了以後他就不是個需要呵護的寶寶了麽?!

回到了天和殿,戚追將所剩不多的奏折處理了,然後就開始做009交代的任務,秦一鳴站在他身後,思緒卻忍不住飄走了。

對吳氏怎麽報覆都不為過,但是對秦寧吧,他當初從戚追手中接過秦寧資料的時候就猶豫了很久。

都說了,他從來不是一個狠心的人,在江南的時候雖然殺了不少人,但那些人都該死,可秦寧不一樣。

他身上帶著原罪,畢竟吳氏是為了他才會做那麽多事情,變得越來越貪心的,可偏偏他自己又什麽都不知道,被動地接受一切利益,在知道真相後誠心誠意地想要補償,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既然這樣,那秦一鳴不介意放他一馬,就當是給主子積德了。

【仙長大人,您會覺得我太過心慈手軟,婦人之仁嗎?】這會兒剛好沒事,秦一鳴忍不住詢問一直住在自己腦海中的009。

和戚追一樣,在秦一鳴心目中,009也是一個老師,一個父親的形象,在搖擺不定的時候總想要得到009的肯定。

【不會,善良是一種很好的品行,放過了別人,有些時候也是放過自己。】009的聲音在秦一鳴腦海中響起,說完這句話立刻話鋒一轉,【不過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也是應該的,這是在給自己一個交代。】

009可從來不是要原諒欠了自己的統統,對它來說,不能傷害到無辜的人,但同樣也不能放過傷害了自己的人,前者是對世界對別人善良,後者是對自己善良。

這個世界從來就應該這樣,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

【不過你們人類還真是奇怪,一邊說著婦人之仁,一邊又說著最毒婦人心,好話都被你們給說完了。】

【不是我們人類這樣,而是我們男人這樣……哦,我不能算男人,只能算半個男人。】秦一鳴得到009的肯定,心裏松了口氣,在腦海中笑嘻嘻地說。

009;【……】

你們太監不都很在意別人提起你們殘缺,提起你們不能算男人的嗎?你是怎麽回事?

還有那個秦寧也是,這方面你們還真像兄弟。

第二天一早,戚追就宣了剝奪新科探花秦寧功名的旨意,並且將二十年前貍貓換太子以及忠義之仆的真面目一起曝了出來。

原本想要招秦寧當女婿的人都驚呆了。

此時鹿鳴宴還沒開始,正是新科進士最熱門的時候,這道旨意一出來就引起了所有人的註意,當時一起進宮的王大人面對一些消息靈通同僚的詢問,搖搖頭將秦一鳴的身份告知了對方。

這本來也是戚追的意思,否則的話王大人絕對不敢說。

想到遠在寧州府的好友趙令雲,王大人最後還是送了一封信過去,之後就再也不管了——皇上說的對,本來就不聰明,別搞那些有的沒的,哪天把自己搞死了都不知道。

吳氏在牢房裏,戚追還專門讓人去牢裏宣讀了對秦寧的處置旨意,知道秦寧凈了身,和秦一鳴一樣成了太監,日後一輩子都要留在宮裏,她當場就瘋了。

秦寧能夠接受這樣的落差,可是吳氏卻無法接受自己引以為傲的心愛兒子由風頭正盛的新科探花郎變成一個連男人都不是的太監。

“前探花郎讓咱家給你這罪婦帶個話,他慶幸自己沒有早早成親,到現在連親事都沒有定,若是此時有了妻子孩子,豈不是要拖累他們?”來宣讀聖旨的太監讀完了旨意又補充道。

他的這句話卻直接戳在了吳氏的肺管子裏。

是啊,秦寧還沒有定親成親,連個子嗣都沒有,他日後連個香火都沒有,死後也會成為孤魂野鬼,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

這話確實是秦寧原話,他那時候以為自己肯定要進宮,自己的身份那麽不堪,不管是定親還是成親,都會傷害到一個無辜的女子,更加會拖累對方和孩子,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也挺慶幸的。

“哦對了,皇上也讓咱家給你帶個話,前任探花郎能活多久,就看你可以活多久了,可千萬不要讓他失望。”

連番的打擊讓吳氏生氣都被抽走了很多,害得兒子如此,她真的恨不能自己死了才好,可是聽了太監帶過來的話,她只能撐下來,並且在日覆一日的煎熬中茍延殘喘。

她不敢死,她死了她兒子也會沒命的。

吳氏對秦寧真的是一番慈母心腸,就是這慈母心腸太過惡心膈應人而已。

戚追不愧是有成為暴君潛質的人,就算這輩子被009從小放在清水裏洗白白,成為一個好皇帝了,該狠心的時候他手段也是真的狠辣。

替秦一鳴報覆這件事的每一步,他都踩在吳氏最痛苦的地方,還讓她必須忍受這種痛苦,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可009卻對這樣的戚追滿意得很,因為戚追在收拾吳氏的時候手段確實稱得上狠毒,但是他放過了秦寧。

這其中代表的含義才是009滿意的,盡管這個結果是秦一鳴提出來的,但是戚追沒有反對,他這樣的底線讓009覺得自己將他培養成盛世明君又進了一步。

恩科結束以後,朝廷準備對北方用兵的事情就開始提上了日程。

事實上天歷帝晚期北方就蠢蠢欲動了,在戚追登基以後小動作更是頻繁,戚追作為一個年輕的帝王,當然不可能放著不管,在秦一鳴下江南之前就做好了要對北邊用兵的準備,只不過那時候他對朝堂的掌控還很弱,因而沒有擅動。

秦一鳴江南之行給他換了不少自己人上來,另一方面原本觀望的大臣也開始為戚追所用,至少在戚追下旨以後能盡快動起來,而不是懷疑拖延。

國庫原本錢不多,天歷帝幾乎給他留了一個空國庫,賑災又消耗了不少,可是!

秦一鳴在江南抄家了啊!

巨商就不說了,世家都抄了幾個,江南的世家那是真的有錢,每一家的家產都不止百萬,再加上富商送瘟神給的,足夠這次用兵的輜重消耗了。

“主子,大人們應該不會允許您親征。”

“他們允許不允許那是他們的事情,我去不去,那是我的事情,這是我繼位以來第一次用兵,必須勝利,若是我不親自到場,我放心不下,況且便是我禦駕親征了,也不會讓我沖在最前面,沒多少危險,不必擔心。”

“我是要成為盛世明君的人,親征肯定要親征的,即使不是這次,也會是下一次,沒有多少區別。”

秦一鳴勸過了以後,見戚追堅持己見,也就放棄了。

果然,文武大臣一聽說戚追準備禦駕親征,紛紛出來勸阻,現在戚追還沒有成親,膝下也沒有子嗣,戰場那麽危險,若是出了點什麽事情,那朝堂豈不又要一番震動?

然而戚追登基到現在,時間雖然不長,可哪次想做的事情沒有做成?

他從登基就一直表現得非常強勢,這卻是他故意為之的。

本朝從天歷帝開始已經慢慢開始走向下坡路了,如果不能強勢起來,那麽他想要改變,會很困難,想要改變這個明顯的局,就需要強勢的帝王,否則的話只會慢慢被大臣限制住,推行什麽政策都會艱難得很。

他一開始塑造的就是一個手腕強勢,不按常理出牌的帝王形象,加上多年冷宮生活,沒幾個人了解他,這才打了個出其不意。

講真,皇帝生活沒他想的那麽簡單,他之前在冷宮學了很多,以為差不多了,真的登基才發現還遠遠不夠,難怪書上說實踐出真知,仙長大人的書果然不會騙他。

他估摸著這也是仙長大人堅持不懈地每天給他安排任務的原因,因為他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承擔這天下的責任,雖然在大臣眼中他已經很厲害了,可這還不夠。

秋季是北方南下打谷草的好日子,這時候殷朝剛秋收結束,物資豐富,又沒有到冬季寒冷,出行方便得很,這時候南下打谷草回到草原,又可以美美地過一個冬季。

所謂打谷草,不過就是北方戎人南下掠劫。

而且北方對殷朝一直虎視眈眈,從前有名將守著,不敢妄動,現在名將死的差不多了,後成長起來的將領明顯無法震懾北方,別說打谷草,再過幾年,說不定就會南下入侵了。

戚追做過類似的策論,對此分析了無數遍,在朝中大臣都沒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幾年後會遇到什麽。

作為一個皇帝,不但要治理好本朝,還得防禦外敵,要是等到北方大舉南下,那要死多少無辜的百姓?已經將殷朝當做自己責任的戚追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剛登基的現在,需要先給北方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這一代的帝王和懦弱無能的天歷帝不一樣。

只要再給他幾年,他有信心在北方大舉南下之前,揮軍北上先滅了北方戎人。

——所以這幾年絕對不能出事,更加不能讓北方產生殷朝已經不行了,提前南下的決定。

這種關鍵時刻,誰給他搞事,他就送誰上路!

等到局勢打開了,平穩了,他有的是時間和他們好好玩,但絕對不是現在。

這些話戚追就連秦一鳴都沒有說,畢竟秦一鳴學的東西比他可要少太多了,秦一鳴學的東西是為了在需要的時候幫他,還有很多東西是只有帝王才能學的。

戚追覺得,秦一鳴可能以為自己想出去放風。

有的時候……戚追就很羨慕秦一鳴。

真的。

他和秦一鳴一起長大,但是仙長大人對秦一鳴可要比他好多了,他就從來沒見過秦一鳴被罰過,這一點上仙長大人就很過分。

比如秦一鳴就從來沒體會過一篇策論改革一百遍的痛苦,可是戚追體驗過,還不止一次。

他明明比秦一鳴還要小三歲呢,生活怎麽就這麽艱難!

十月份,戚追帶著大軍出發了。

朝中的小事內閣就能處理,而大事的話會快馬加鞭送到前線去由他親自過目,朝中大臣都已經感覺到了戚追的決心,並且朝中還留了不少自己的人手互相制衡,根本就不擔心會出問題。

北方果然沒想到今年殷朝居然這麽剛,他們已經連續幾年在秋季南下打谷草了,每次劫掠了邊境一兩座城池就跑。

糧食物資帶走,男人殺了,女人孩子就當做奴隸帶走,因為每年都是搶一波就走,因此很難被抓到,等到朝廷的大軍趕到,戎人已經深入草原找不到身影了。

結果這一次,才剛南下就撞上了早有準備的大軍。

朝廷裏有北方戎人的奸細,不過早就被戚追控制住了,一直在給戎人那邊送假消息,所以直到正面撞上殷朝大軍之前,戎人都不知道戚追禦駕親征的事情。

一方是猝不及防,一方是早有準備,就算戎人是馬背上的民族,騎兵比殷朝強大很多,也在戚追手中吃了大虧。

他那一百多遍針對戎人的策論不是白寫的啊,怎麽解決騎兵的問題他就想了好幾種方案,那些方案的實用性可都得到了009的承認。

其實他不但有針對北方戎人的策論,還有針對南方多民族聚集地的。

這次率人南下的是戎人北大王阿巴裏,也相當於戎人太子,除了汗王,戎人還有左右兩位大王,以左為尊,左大王自然就是太子了。

和殷朝君子不利危墻之下的原則不同,戎人皇族都要靠驍勇善戰才能得到部下承認,光靠智慧是不行的,這也是左大王這次帶人南下的原因。

他需要為部落帶回足以過冬的物資。

然後他就栽戚追手裏了。

兩萬人南下,最後離開的時候只剩下不到一萬,損失了一萬多個勇士,最後還沒有搶到糧草,這對左大王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

戎人覬覦殷朝肥沃的土地,充足的物資,卻瞧不起中原人,左大王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在普普通通的打谷草上吃這麽大的虧,尤其讓他吃虧的人還是中原十幾歲的新帝。

如果就這麽回去,他絕對會被汗王追究責任,說不定左大王的位置都會丟掉。

阿巴裏陰翳的目光盯著已經看不到影子的殷朝邊境小城,休息了兩天調轉馬頭。

這次失誤已經避免不了,但若是能殺死殷朝皇帝,那也是將功補過,汗王想要南下占據殷朝的野心從來不掩飾,若是殷朝皇帝死了,他不但不用承擔這次失誤,還會獲得獎賞。

權衡之下,阿巴裏自然不願意這麽灰溜溜地跑回草原去。

這一次他沒有帶太多的人,只有不到一千個精兵,每一個都是部落的勇士,帶著這些人去刺殺戚追對他來說不難,只要避開大部隊,以南人懦弱沒用的性子,殺一個皇帝還不是手到擒來。

“報!前方斥候來報,戎人大軍停止行動,但看到有一股騎兵離開了大部隊,不知去向。”

戚追目光盯著黑白棋盤,立刻就明白阿巴裏想幹什麽,臉上頓時露出了若有若無的笑意,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繼續盯著。吩咐下去,大軍分左右兩翼,東西各撤退十裏。”

這麽一來,大部隊就離得遠了,到時候跟著戚追本人的就只有兩千多人的禦駕和護衛,似乎等著阿巴裏來一樣。

這是一個陷阱,但戚追知道阿巴裏絕對會跳下來。

戎人左右大王不和的消息早就傳了多年了,這次戎人損失了一萬多騎兵,阿巴裏回去以後肯定會被追責,而一旦追責,他失去左大王的身份,他的那些兄弟肯定不會放過他,因此他需要一個將功抵罪的機會,而他禦駕親征,他的人頭就是最好的功勞。

巧了。

戚追也想要阿巴裏的人頭震懾戎人。

之前留下一萬多戎人騎兵,阿巴裏帶著人逃進草原,戚追沒有命人繼續追,就是在守株待兔,等著他自己送上門來。

這不就來了嘛!

“皇上,讓微臣留下來陪您吧,放您自己帶著兩千人,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可怎麽辦,大軍距離您太遠,來不及救援。”說話的是統帥這次大軍的姚光,也是之前跟著秦一鳴去江南賑災的兵部左侍郎。

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因為娶了一個大家閨秀當妻子,妻子又喜歡下棋,因此他自己也學了一手不錯的棋藝,在武將中頗為難得,戚追就拉著他過來下棋了。

戚追擡頭,目光中帶著笑意,“不必,愛卿帶著人離開吧,我心裏有數,不相信別的,也要相信我的身手,我還需要在阿巴裏過來後,愛卿能及時帶著人趕到呢,若是愛卿不在,我不放心啊。”

“可是……”

“沒有可是,這次我勢必要將阿巴裏的人頭留下的。”阿巴裏死後,戎人肯定會亂上幾年,足夠了。

所以無論如何,阿巴裏的人頭他都要借來用一用。

“……是。”

短暫的近距離相處,姚光已經非常清楚他們這位皇上的性子了,該說當初的秦公公不愧是和皇上一起長大的麽,兩人的行事作風某些方面居然出奇的相似。

等大軍主部隊撤退,第二天晚上阿巴裏就趁著夜色帶著人沖進了禦駕範圍。

阿巴裏以為是夜襲,可戚追卻早就做好了針對騎兵的陷阱,雖然禦駕加上護衛只有兩千,但拿兩千條人命當做誘餌,戚追也舍不得啊,當然不能白白犧牲了。

阿巴裏的人頭還不值他手下兩千人命來換。

沖進營地後身後頻繁的慘叫聲很快就讓阿巴裏意識到這又是針對自己的陷阱,心頭忍不住發涼 。

這南人皇帝到底是怎麽知道的?他手下有對方的奸細?還是說他手下的勇士有右大王派來的人,故意洩露行蹤給南人皇帝,就為了趁機除掉他?

他怎麽都猜不到,他的一切行動與選擇,都被戚追給預判了。

只是這麽簡單而已,既不是他手下有殷朝的人,也不是右大王為了爭權奪利和戚追勾結到一起出賣他。

不管怎麽說,自己這時候都無法後退了,失去今晚的機會,他以後都不可能再有這樣的好機會,而今晚若是失敗,沒能要戚追的命,那麽不久的將來死的就是他了。

靠著親信的護送,阿巴裏終於闖到了中間禦帳位置。

“左大王如此大方豪爽的一個英雄,想必願意借人頭給我一用的,是吧?”穿著明黃色的年輕帝王手中握著劍,對闖進來的阿巴裏露出笑容。

最後,阿巴裏的耳邊只聽見一句話,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這份禮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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