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神節？這是什麽節日？”羅錦倒是沒聽過。

前來送菜的小二聞言笑道：“客官，您是外來的客人沒聽說過，這龍神節是咱們輕雨鎮的節日，傳聞中幾千年前咱們輕雨鎮這一帶兒出現了一個極為厲害的妖怪，無惡不作，天上的仙人都治不了他，唯獨龍神將其殺害，這之後這之後為了報答龍神便打造了龍神像，建立了龍神廟，每年的這一天都要去上香以示尊重，客官，你可別不信，誰都知道龍神掌控風雨，咱們風雨鎮這幾千年來一直風調雨順，那九溪的長河那般險，這麽多年卻一直好好的，從未傷過我們鎮上一片土地，客官要是有興致，晚上可以一起去看看，熱鬧熱鬧。”

羅錦笑著應了，倒也沒說不信，只是想到那九溪的山水不歇，卻是一個女子為了心上人窮盡一生換取的安靜之地。

幾人吃完飯確實無事可做，想著便齊齊跟著鎮上的人朝著龍神廟去看看，一路上極為熱鬧。

遠遠便聞見檀香的味道彌漫在石子小道上，看著來往的人源源不盡倒也看的出這個故事對這個小鎮影響不小，只是無論真假，這龍神廟看起來確實有些年頭了，廟外的建築不少修修補補過的痕跡。

待過了廟門見到了那神像眾人神色一抿，有些出乎意料，凡間神像多數威武兇猛，或慈眉善目，容貌身形差別之大讓人瞧見總覺的畫本裏的神仙和廟宇裏的神仙不是一個人。

可這座神仙卻有別於其他，看起來正常的像是一個俊美的普通人，只是眉目之間透露著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壓，江末瞧著莫名覺得這石像有些熟悉。

那雙鎏金的眼孤高而慵懶，俊秀的臉龐看似溫和卻又觸不可及，這……

江末下意識驚呼道：“顧大哥，這石像和你長的好像！”

他的聲音並不小，惹了旁人的責備厭惡的目光，江末不好意思的低頭道歉，餘光又掃了那神像一眼，吶吶確實有些像嗎，只是那神像看起來氣勢更霸道一些。

楚溢聽著這一說倒是笑了，打量著石像和顧長生兩眼，沖江末眨了眨眼：“還真的有些像，小家夥，眼力不錯啊。”

顧長生沒有說話，他只是覺得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出現了，而且比之前更加強烈，他仿佛生來就屬於這裏一般，感覺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可是心裏卻又生起無名的顫涑。

他不明白這種陌生的感覺叫做恐懼和安心。

“咦，那是什麽？”

江末瞧著那龍神眼睛似乎有一塊黑的東西，仔細打量了兩眼才發現是眼睛的部位掉了一塊。

回去的時候楚溢搖著扇子說起了關於龍神廟的故事：

“你們方才可發現那石像的眼睛有什麽不對勁？”

羅錦和雲歸方才一直在游玩，沒怎麽註意，倒是江末道：

“我知道，他眼睛少了一塊。”

楚溢點點頭：“不錯，你可是是為什麽？”

“為什麽？”

楚溢故作神秘的晃了晃扇子，帶小捕快和江末有些不耐煩了才道：

“據說龍神神魂強大，一般的泥土石像根本沒法塑造他的神形，於是他們為此特地去了趟珣伽山，從傳聞中的半神手裏換取了神石，歷經了一百多天才把那龍神像建好，建立好那天龍神親臨神魂，那珣伽山的石頭果然不一樣，楞是受住了龍神神魂，只是帶龍神走後，眼中的一塊鎏金石頭卻掉了下來，當時人們趕緊給補上了，只是第二天那石頭又沒了，並且找遍了方圓好幾裏卻沒瞧見，眾人直道那塊石頭許是龍神不喜所以不要了，卻沒想到那塊石頭本就有靈，得到龍神神魂親靈，竟然生出了神魂，自己長腿跑了。”

楚溢他這人雖然不知來歷，但口中典故特別多，雖然不知真假，眾人方才沒有聽到江末廟中所言聽著倒是頗覺有趣，只是江末卻不知為何聽完未笑，反而下意識的看了顧長生一眼。

瞧見他臉色慘白，心中恍然一動，餘光瞧見楚溢笑瞇瞇的眼，竟然覺得這故事就是回應他在廟中所言。

但楚溢也不看他，只是又道：

“石頭無情無欲，就是不知道修成了人形該是個什麽模樣了，哎……傳聞雖是傳聞，不過我倒是真想見見。”

小捕快好奇問道：“你要見他作甚？”

楚溢咧嘴一笑，懶洋洋的打個了哈欠：“我想見見，自然是因為想知道石頭不會有感情啊！”

小捕快聞言咯咯笑：“楚溢，你是笨蛋嗎，石頭當然不會有感情啦！！”

楚溢笑笑沒答話，眼睛卻是看向江末的，江末只覺得一瞬間如墜冰窖，石頭會有感情嗎？

他一寸一寸的轉頭看向顧長生，見他面色含笑，鎏金的一雙眼呆滯而荒蕪。

身後楚溢勾著小捕快的肩道：“事在人為嘛！”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準備離開了，楚溢前一天晚上便離開了，小捕快哭的眼睛都腫了，抽泣著拉著楚溢的手，斷斷續續的問道：

“楚溢，你……你還會回來嗎？”

楚溢看向九溪，晃悠著扇子露出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當然，我很快就會回來。”

之後便消失了蹤影，羅錦幾人也隨後告別了小捕快，離開了這個風雨連綿的輕雨鎮。

羅錦坐在馬背上看向縱劍門的方向，心中掩不去的激動，摟著懷中的雲歸道：

“我們回家了。”

雲歸握住他的手：

“嗯。”

羅錦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之後縱劍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陰霾之中，小師妹長睡不醒，傅禦書性情大變，長街巷的被挖了心的小乞丐引起了一波驚恐，似乎整個蓬蓮都籠在一片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幾人馬不停蹄的回到了蓬蓮，蘇丹見他回來高興的迎上來：

“大師兄，你回來了！”

羅錦救小師妹心切，和他往傅煙冉的房間走：

“嗯，已經拿到神仙草了，小師妹最近怎麽樣？師弟他們呢？”

蘇丹聞言神色一暗，不著痕跡的沖他搖了搖頭，羅錦問道：

“怎麽了？”

蘇丹掃了一眼周圍，待來往的弟子少了些才道：

“最近師傅脾氣不大好，除了謝先生不許任何人接近小師妹，連四師弟都被罵了，而且……”

“而且什麽？”

蘇丹有些為難頓了頓才道：

“前不久小師弟偷偷前去看小師妹，被師傅打了一頓。”

“傷勢怎樣？”

蘇丹嘆了口氣：“現在還在床上，起不來。”

羅錦聞言大驚，傅禦書脾氣向來很好，怎麽會下如此狠手？

蘇丹道：“還好你拿到神仙草了，若是小師妹醒來想必師傅會好受些吧。”

羅錦幾人快步走向傅煙冉的院子，飲風雪如同一尊石像站在門口低頭不語，見羅錦後神色動了動，啞聲道：

“師兄。”

羅錦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已經拿到了。”

飲風雪的黯然荒蕪的瞳孔裏終於露出幾絲亮光，羅錦敲門：

“師傅？在嗎？錦兒拿到神仙草回來了。”

門裏不久傳來的聲響，開門的卻是謝無聊，來的路上因為蘇丹已經說過了最近謝無聊一直幫著小師妹吊命一事倒也沒有意外，只是拘禮道：

“最近這些日子，辛苦謝先生了。”

謝無聊還禮，側身讓幾人進去：

“不必，不過是順手之舉，傅門主在裏面。”

進門後，傅禦書坐在傅煙冉窗前，看起來蒼老了很多，原本黝黑的頭發此刻已經白了大半，羅錦不免有些心酸，從懷裏拿出神仙草道：

“師傅，神仙草已經取回，小師妹很快就沒事了。”

傅禦書神色疲憊的看向他，終於動了動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灰暗的神情中露出幾分往昔的溫和：

“辛苦你了。”

羅錦走上去拉著他的手道：“不辛苦，這是羅錦應該的，這一趟多虧雲歸顧先生江末幾人幫忙，師傅，要用藥吧，對了，謝先生，如何用藥？”

謝無聊道：“煎水熬制一小時，餵傅姑娘喝下便可。”

蘇丹聞言連忙道：“師傅，那我去煎藥。”

江末也拉著顧長生前去幫忙，畢竟他們是外人想必羅錦他們有其他話說，床上的小師妹臉色看起來和平時無異，如同睡著了一般安靜祥和，但是日覆一日的重覆著這個畫面，也實在讓人痛心，傅禦書握著她的手，呢喃道：

“煙冉，就快醒了，沒事了。”

羅錦坐在一旁安慰他，雲歸卻臉色不好，他看著床前的傅禦書剛要說什麽，謝無聊卻道：

“對了，既然羅公子已經將藥草取回來了，想必不久後傅姑娘就可以醒了，在下也不打擾了，就先告辭了。”

說罷饒有深意的看了雲歸一眼，雲歸一頓，抿了抿唇低下頭卻不在說話了，羅錦和傅禦書此刻一心都在即將醒來的傅煙冉身上倒也沒顧上他，謝無聊沖雲歸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神仙草果然有用，服下後不過一刻傅煙冉便醒來了，他們都以為傅煙冉醒來便是結局，卻沒想到傅煙冉醒來才是開始。

她根本不願意醒來，那天的自殺並不是一時沖動，而是真正的憤恨著這個世界。

雲歸默然而痛苦的站在一旁，看著傅煙冉瘋狂的嘶吼，看著傅禦書痛苦的瘋狂，看著飲風雪悲傷的眼神，看著羅奏無力的自責，看著羅錦疲憊的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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