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雨勢竟然還未停，雲歸望著昨天回來被他自告奮勇泡在水裏洗了一半的衣服沈默良久，因為早課取消待在屋裏的羅錦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笑的直抽抽。

雲歸怨念的看了他一眼，羅錦忍住滿腹笑意走過去安慰道：

“沒事，先放那吧，等晴了在洗。”

雲歸重重的嘆了口氣：“還想幫你做點事呢。”

羅錦見他心有不甘，也知道他是心生好意為了報答自己，想了想道：

“要不這樣吧，你陪我去查一查蓬蓮的卷宗。”

雲歸道：“關於昨天的那個案子嗎？”

羅錦點點頭：“對，我覺得這個陸老爺可能身份不簡單，我昨天晚上想了想，總覺的哪裏怪怪的，反正不管怎樣，咱們先去查查看。”

雲歸自然沒有意見，只是出門的時候為難了，羅錦屋裏只有一把傘，兩人打估計有些小，雲歸倒是不在意，胳膊緊緊摟著羅錦的腰仰頭沖他笑：

“這樣就可以了！”

羅錦感覺有些怪怪的，不過想著雲歸還小，自己又是他在蓬蓮遇見的第一個人，對自己難免親近點，便將人往懷裏摟了摟一塊出門了，若不是兩人都是男人，倒像是一對小情人。

路過顧長生院裏的時候，瞧見他也站在走廊上，面色沈靜的看著滿天的雨水，見到他們便朝他們溫和的笑了笑， 兩人剛要離開，卻被門中的弟子叫住，原來是那個孩子醒了，遠處的顧長生也聽到了，從屋裏拿出一把傘道：

“我跟你們一起去。”

房間裏亂的一團糟，那個孩子醒後見誰都害怕，不準任何人接近，傅煙冉一見羅錦來了，連忙上前說道：

“那人不聽我們說話，一直在叫。”

羅錦皺了皺眉：“我先去看看。”

果不其然屋裏小師弟他們都站在一旁，剛煎好的藥被打翻在此，那孩子臉色慘白，光著腳站在破碎的碗碴上，戒備的盯著所有人。

羅錦問前來的大夫：

“他怎麽了？”

大夫道：“恐怕是驚嚇過度，有些失心瘋。”

正說著那孩子視線一頓，停在剛進來的顧長生身上不動了，幾人疑惑的打量了兩人，那孩子突然上前兩步，鮮血紅的發黑滴落在地上一塊一塊的：

“我見過你？”

顧長生還未說話，那孩子道：

“是你救了我。”

顧長生指了指羅錦：

“我還沒來的及救你，他們就來了，是他們救了你。”

大夫見那孩子面對顧長生時毫無敵意，在看他那一腳的血，想著在不包紮估計等會又得暈了，便和羅錦說讓其他人先出去，讓顧長生留在這裏就好。

羅錦見此點點頭，便遣散了其他人，自己也和雲歸退在了門外，傅煙冉見他也出來了問道：

“怎麽樣？怎麽樣？他知道是誰嗎？”

因為這個案子太過殘忍，這兩人都沒讓傅煙冉插手，她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了，羅錦道：“他只認識顧先生，所以先讓顧先生在裏面陪他，等他情緒穩定了在問。”

傅煙冉想到顧長生那一身的出塵之氣，得意的沖羅奏揚了揚眉：

“我早就說顧先生肯定不會是兇手，怎麽樣，服不服？”

羅錦聞言估摸著他們幾個又私下偷偷打了什麽賭，也沒在意，不過見雲歸竟然沒有鬧脾氣還是挺驚訝的，畢竟他之前看見小師妹那眼神實在太嚇人了。

他倒是不知道，雲歸雖然很不喜歡這個傅煙冉，但是既然羅錦說了不喜歡她，他也犯不著為此生氣，鬧的羅錦兩邊為難。

傅煙冉雖然是大小姐脾氣，不過倒不是蠻不講理的人，見他不找自己麻煩，也就懶得和他計較了，只是剛才是不是她眼花了，好像看見他的發尾變成藍色的了。

屋裏，顧長生見那孩子一雙腳傷痕累累，便走過去將人攔腰抱起放在床上，對還處於混亂狀態的少年說道：

“你受傷了，需要包紮，不要動好嗎？”

他的聲音偏清亮，此刻溫和下來顯的極為動人，那少年似乎這才清醒，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羅錦便起身讓站在旁邊的大夫幫他上藥，腳上的傷口雖然看著挺嚇人，但並不深，不算大礙，倒是他心口那一刀又出血了，大夫只得重新包紮，吩咐他這幾日一定要臥床休養，切記不可在像今日這般。

少年乖巧的點點頭，他似乎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臉色發黃，人也非常瘦弱，忖著那巴掌大的臉看起來格外顯小，大夫看著心裏更添幾分憐憫，這麽小的孩子經歷了那樣一場殺戮恐怕會是一生的陰影。

大夫走後顧長生也跟著要出門喊羅錦他們進來，那少年卻以為他要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哀求道：

“你可以在這裏陪我一會嗎?”

顧長生點點頭，順勢在床頭坐下：“好啊。”

少年抓著他的衣角沒有松開，怯怯的問他：

“你叫什麽名字？”

顧長生道：“我叫顧長生。”停頓了片刻後：“你呢？”

少年道：“我叫江末，這裏是你家嗎？”

顧長生：“這裏是縱劍門。”

江末有些驚訝，隨即低下頭便不在說話了，顧長生感覺到抓著自己的衣角越來越緊，身體止不住的在顫抖，顧長生彎下腰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在害怕嗎？現在沒事了，你安全了。”

江末慢慢擡頭，眼圈已經紅了：

“我為什麽會在縱劍門，是因為他們都死了嗎？”

顧長生慢慢點了點頭，江末聞言眼淚頓時如雨落下，纖瘦的肩膀脆弱的像是隨手可以折斷似的，顧長生看了他半響，彎下腰將這個哭泣的少年抱在懷裏。

“別怕，已經沒事了。”

江末聞言卻哭的更加大聲了，顧長生安慰了幾句見似乎沒有效果，便不在安慰了，只是抱著少年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後，直到江末哭著哭著睡著了。

顧長生起身將他在床上安置好，這才發現自己剛換的衣服已經被淚水打濕了，他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起身走出門外。

因為下著雨，羅錦已經讓他其他人先回去了，雲歸不願意離開便和他一直守在這裏，見顧長生出來後問道：

“怎麽樣了？”

顧長生把江末的話敘述了一邊後道：“然後他就睡著了，他身體還很虛弱，我覺得還是讓他休息一下比較好。”

羅錦聞言點點頭：“如此也好，剛才宋大夫也說，他現在身體狀況實在很糟糕，我去讓廚房給他準備些幫助調理身體的藥膳吧。”

江末第二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羅錦三人正打算去看看他，當時因為雲歸一腳踩進了水坑裏，鞋子濕了，羅錦不放心便讓顧長生前去兩人稍後便來。

顧長生去的時候碰見門中的女弟子端著剛煎好的藥便一起同去了，這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雨勢一點也不見停的樣子，連屋子裏都悶著一股陰郁的黴味。

女弟子將藥碗遞給顧長生，自己去開旁邊的窗子，顧長生一扭頭就瞧見江末已經醒了，便讓女弟子趕緊請羅錦二人過來。

羅錦和雲歸到的時候，瞧見顧長生正在給江末餵藥，江末神色靦腆，乖乖的一句話也不多說，和上午那個滿是銳利的少年像是兩個人似的。

羅錦也不說話，拉著雲歸一直等到江末喝完藥了才敲門進去，江末見到兩人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羅錦距離三步之外道：

“你好，我是縱劍門的弟子羅錦，這位是雲歸，你好些了嗎？”

方才顧長生已經和他說了自己是被兩人所救之事，江末聞言點了點頭，誠聲道:

“多謝二位恩人相救，因為有傷在身小人不便起身，望二位恩人勿怪。”

羅錦道：“縱劍門職責所在，你是陸府的下人嗎？”

江末點點頭，他似乎又想起了那天的事，臉上露出幾分恐懼，眼神也不自覺的看向顧長生，顧長生見此問道：

“怎麽了？”

江末拉住他湊近的衣角搖搖頭，然後對羅錦說到：

“那個人，他穿著青色的衣服。”

羅錦眉目一擰：“你是說殺害向府上下的人。”

江末點點頭，他臉上還有未褪去的恐懼，但依舊竭力制止，努力想把事情說清楚：

“對，就是他，我只記得他帶著面具，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羅錦點點頭：“青衣，帶面具，嗯，謝謝你提供了這麽重要的信息，對了，你在陸府做下人，那你知道陸老爺平時為人如何？是否有與人結怨？”

江末搖搖頭：“我之前是個乞丐，被賣到陸府總共才七天，我還沒見過陸老爺，不過陸夫人是個很好的人，而且府上的其他下人都說陸老爺和陸夫人人都很好。”

羅錦：“那天晚上可有什麽異樣發生？”

江末思索片刻，腦袋突然疼痛難忍：“對不起，那天的事我有些記不清了，只記的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在院子裏，然後就是那個青衣人。”

羅錦看他皺著眉，也不忍在逼他，安慰道：“沒事，天色也不早了，你先休息，想起什麽在告訴我。”

正要離開時江末突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我記得事情發生前三天，府上守衛加強了很多，而且也不準我們進出。”

羅錦一聽果然如此，他就覺得奇怪，若不是早有預料，怎麽會那麽多守衛全都死在院子裏。

只是既然已經知道危險，還不告知官府他人，恐怕是舊人尋仇，若不是陸府托大便是舊事難以啟齒，看樣子還真得從陸府舊事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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