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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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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沐浴完的謝韶光舉著電動剃須刀處理下巴上的碎胡渣,衣帽間一排排的正裝裏選工作服,米色長褲,白襯衫,藏藍西裝,對鏡更衣。打開抽屜,眾多腕表中選了一支cartier,再將一對藍水晶袖扣安置在襯衫袖口,噴少少淡古龍水,打量一遍鏡子裏的人,清爽無垢,沈穩端正,下樓吃飯。

進修回來開始好好工作這一年,謝韶光逐漸變成一個如時鐘般準確的人,除非很特殊情況,否則他一定踩著八點鐘的點走進餐廳,老趙愛死少爺的守時刻板,這讓他的工作變得更加有效率。牛奶,剛出爐的熱面包噴香,黃油,起司,花生醬,煎蛋,培根,蔬果沙拉,報紙,老趙一一安置好,阿光沈默,看報紙,吃早餐。

謝家二老下樓時候,光一份早餐已經吃完,慢慢喝那杯牛奶。和爸媽道早,這時,靜如秋水的臉上才泛起一絲幾乎不易覺察的笑意,往熱面包上塗花生醬,先後遞給媽媽和爸爸,交流些對工作的看法。和韓家一起進行的那個項目合作案,因政策變動上的某些原因,未能如預期那樣賺個盆滿缽滿,董事會不滿意,韓家的掌舵人更是沮喪。雖說這個合作案兩家都投入巨大,但好歹國內是謝展鵬的地盤,怎比韓志生,他是千山萬水從地球那頭飛地球這頭,投入的心血不知多謝展鵬多少倍。

“當初是他跟董事會保證,未來十年我們的財富會翻幾番。”閔柔說,“他太樂觀輕率了。”

光,“雖然不如預期,好歹沒虧。”給老父分點沙拉過去,問,“昨天和韓伯父打高爾夫,你們聊的很好,他怎麽看?有沒有放棄的打算?”

“就算項目停了,你和美雪之間的關系也不會終止。”謝展鵬眉眼始終在報紙上,兒子的心思卻是體察入微,不掩犀利,“韓伯父昨天和爸在聊你和美雪的婚期。”

閔柔,“你韓伯父和韓伯母是真的喜歡你。光,美雪到底哪裏不好呢?她孝順懂事,很有分寸,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女孩子裏面,算是無可挑剔了。”

在父母面前,光懶得祭出他的教養風度,將他個性中惡的那部分袒露無餘,“我覺得我應該是不喜歡她臉上動過三刀,萬一以後鼻子塌了眼睛斜了又補不回來,我的後半生該怎麽辦?”

上一次閔柔這麽問,逆子給出來的答案是,他不要摟著個每晚糊一身牛奶蜂蜜象鼻涕蟲樣的女人過夜,閔柔橫兒子一眼,嗔道,“男人別這麽刻薄。”可這樣的規勸如她的名字一樣溫柔,不具侵略性。

光也就不再言語,喝牛奶。沈默中,只聽到爸爸翻報紙的沙沙聲,媽媽刀叉切食物的些微動靜,都知謝家人好靜,所以主人們在家時候,工人已經習慣性拘謹,鴉雀無聲。落地窗開著,春光正醒,花滿枝椏,風入簾籠,偶爾,傳進屋幾絲鳥鳴。

忽而,閔柔一嘆,“唉,光,媽還是希望你能和美雪早點結婚的,家裏多一個人,熱鬧點,我們家太安靜了。上次,慧和阿泰帶孩子來玩兒,真開心啊。你和美雪早點結婚,要個孩子多好。”

光已經練出來了,很懂得如何應付這類題目,“你和爸都還很年輕,哪象做爺爺奶奶的人啊。等多老幾年再說吧,不然帶著孫子出去,人家以為你們又生一個,很尷尬的。”

終於,刺激到其實也很想很想做爺爺,但不肯輕易表現出來這種欲望的謝展鵬,眼睛從報紙裏//拔//出來,瞪兒子,鋒芒畢露,氣勢驚人。

光裝沒看見,取一只草莓嚼,他忽然想到,如果季永恩坐在這裏吃早餐會怎樣?她一定吵的要死,抓著老趙,眼睛和面孔因著食欲出色而發光,“哇,面包真好,可是明早能不能牛角包啊?吃的時候配煉乳,啊,那樣會胖的,就全麥面包吧,多放點核桃仁,可還是牛角包酥香,趙叔,我能兩種都要嗎……”光忍不住笑。實在是笑的莫名其妙,謝展鵬兩口子看看他,光收斂,“爸,媽,慢慢吃,我去上班。”

上車,司機送,光掏出手機,查閱短信。

阿文問前天光幫忙給他和阿彼預備的燭光晚餐上的烤肉是哪兒買的?幫忙再訂一份。

光大人翻眼睛,拜托,那是他親手料理的好不好?短回去卻只是問,“時間,地點?”

還有琛短來,“訂好了球場,一起做運動?”話說琛少這兩年活的太健康太幹凈了,大家都玩笑道,琛之前的人生裏已將可供胡鬧的配額揮霍殆盡,他之後的日子再也沒資格墮落和頹廢了,所以,現在的他清白純良,健康至上。只要保證五年內他的癌癥不再覆發,他之後的歲月都將是康莊大道。已經過去的兩年,琛少無礙,相信之後也會康泰,光很樂意的短回去,“我準時到。”

還有慧的彩信,江仲寧小朋友可愛的小臉蛋甜蜜蜜的,穿著睡衣,一嘴牙膏沫,學習刷牙呢,光回覆,“寶貝兒,早上好,你真棒。”

然後,光不厭其煩,給永恩寫越來越長的郵件,

永恩,這是你離開後的第1145天,我們都很好,你呢?

你給我的這個郵箱和QQ號,密碼很簡單,我試過無數個可能之後確定,原來只是你申請那天的日期,原來只是暫住我家時候,你為了好跟我們交代臨時申請的,原來我是如此後知後覺,但還好我耐心夠用。

你竟然從來沒打開過它們,所以,一定不知道,郵箱後來改成付費的了,我昨天晚上幫你繳了第三年的費用,包括QQ,你現在是騰訊會員。其實,現在大家都在玩微博,不知你有沒有註冊呢?我有上去試著找你,暫時沒找到,我會繼續找。

對了,今天是想告訴你,我想到了一個結束婚約的idea,不過,挺缺德的,你知道的話應該會因它而暴躁,所以,不跟你說了。琛有一次聊起,季永恩是和平戰士,心存悲憫。而我覺得,你單純勇敢,彪悍溫暖,只是,你對我未免殘忍,想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零零碎碎一地雞毛,我被這個世道逼得百口莫辯疲於奔命之時你毫不在乎冷眼旁觀……

正是三月春花次第醒的季節,路邊綠化帶上栽種的海棠,櫻花,開的正盛,風吹過,飄飄灑灑,落瓣如雨掠過車窗,車窗裏的人,心懷思念,遠離理想,執筆疾書,神情專註,不管紅燈綠燈,車流洶湧。郵件的最後,他啰嗦他昨晚做的一個夢,夢到永恩的背影,他用力喊,但永恩卻不肯聽,一直往前走。光說,“一定還在生我的氣吧?姑娘一氣好幾年,後果真嚴重。背影就背影吧,我將你的背影留給我自己,把自己留給你。”

“我將真心付給了你,將悲傷留給我自己,我將青春付給了你,將歲月留給我自己……”公車上,不知誰的手機裏輕輕播放羅大佑的這首歌,很是動人。永恩唇角一彎,扶著欄桿站穩,望著窗外。天氣真的太美好了,陽光迷媚,氣溫適度,綠化帶上的海棠櫻花開的正盛,風吹過,飄飄灑灑,落瓣如雨,有幾片飛進車窗。公車邊上,有輛深藍色奧迪,很眼熟,永恩過敏,下意識往車裏站站,很快,奧迪超過公車跑前面去,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又放回原位。象每一次一樣,過敏癥過後,就是有點身心疲累的不適。她看看腕表,略有焦急,這路再堵堵上班可就要遲到了。

永恩供職的這家廣告公司,準確說,是家本來營運的不錯,但目前面臨著經營不善隨時有倒閉危險的公司。沒辦法,工作很難找,永恩急於拿到份薪水,能自食其力,照顧自己和媽咪,不讓爸媽和方明誠再寄錢過來給自己,雖然他們覺得這樣理所當然,願意照顧女兒到他們照顧不動為止,但永恩卻希望自己可以盡快強壯起來,強壯到象是從五谷雜糧裏長出來的變形金剛。

本來,如果不回國留在芝加哥的話,她應該有很好的工作,薪水也較為優渥,可醫生說李平媽咪需要回到以前生活的舊環境,有助於恢覆記憶。

永恩還記得,當時問醫生:“一定要這樣嗎?”

醫生很確定:“這是最好的方法,病人目前的狀況不是特別穩定,因為已經恢覆了一些記憶,但是又片片斷斷的,容易給病人帶來焦躁的情緒,所以,盡量到她以前熟悉的地方生活,對她有幫助。”

所以,別無選擇,永恩與爸媽和方明誠商量過之後決定,還是回國吧。

半年前,永恩與李平回來這個李平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這半年,永恩有閑暇便陪著媽咪尋訪舊居之處。她沒聯絡老朋友,因為沒辦解釋突然多出來的媽咪。怕遇故人,所以平時深居簡出,除非必要,這座城市裏的繁華之所,甚少涉足。

若說永恩與以往最大的改變,就是因為公司惡魔老板的要求,不得不舍棄掉最愛的隨意衣著,每天把自己裝扮成所謂的小白領模樣去開工。永恩因此背地裏沒少腹誹大老板林以真,給你打工連怎麽穿都被你控制,慘無人道啊好不好?可永恩是經過老上司Afor洗禮的人,她會逆來順受,老板最近遭遇離婚和事業受阻的雙重創傷,她不想惹她,所以老老實實穿著雪紡裙小西裝,踩著時下流行的裸色半跟鞋擠公車或地鐵。說實話,永恩希望林以真能趕緊走出厄運,她回來半年,為各種原因,這是她的第三份工作,對她這種懷抱茍且偷安之態度生活的人來說,她更需要穩定點的日子,而不是滿大街的找工作。

進公司,大老板林以真分派任務:“你今天和我去趟駿鵬產物保險。”

永恩驚得差點扔掉手裏的文件,傻裏傻氣:“駿鵬產物保險?哪個駿鵬產物保險?”

林以真問永恩:“這三年來靠私人銀行保險業務,占盡金融經濟版頭條的謝展鵬家的駿鵬產物保險啊,不然你以為還有幾個駿鵬產物保險?”

永恩哽半晌,掙紮:“一定要我去嗎?”

林以真不耐煩:“你還想讓誰去呢?這裏就你和我了,之前剩下的那兩個半夜發給我郵箱裏兩封辭職信,他們今天不會出現。”

“辭職?”永恩象個只會重覆的機器人。

“嗯,”林以真整理她的公文包,“是啊,辭職,說我這裏沒前途,你要是也辭職就不用跟我去。”

“我辭職了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了嗎?”

林以真揚著那張妝容淡淡,漂亮自信的面孔,“對,不過我一個人也可以。”

永恩沒提出辭職,起碼現在不能。收拾資料,跟老板說:“現在走嗎?”

林以真微笑,她就知道這傻妞兒絕不會拋下她不管,果斷,“現在。”

可願意跟老板上刀山下火海不代表沒有求生之念,車上,永恩問專心駕駛的老板:“真姐,駿鵬產物保險的廣告一直是安臣做的呀,你不是說他們向來只委托大公司的?”

林以真,“這話說起來有點長了,那,你知道不知道謝展鵬家這幾年為何致力於銀行保險業的?”

永恩知道,那就是來自倫敦的韓家和謝家大項目合作案的結果,但她裝作無知,搖搖頭。

林以真津津樂道,“本來謝展鵬就有意拓展私人銀行這一塊業務,奈何資金和技術上力有未逮,後來和英國在金融界打滾多年的大佬韓志生一起合作,開發這部分業務,這幾年,由儲蓄信貸和產物保險做起,勁頭很猛,今年他們決定繼續開發個人保險業務,由謝展鵬的公子主持,好像那位太子爺不滿意安臣這次的宣傳企劃,所以由單選變多選,目前本城所有的廣告公司已經把駿鵬產物保險的宣傳部擠爆了。”真姐嘆氣:“我們的機會不大,但怎麽也得試試。”

“哦。”永恩胡亂應,“是啊,總得試試。”看著車窗外街市喧囂,永恩尋思,照林以真那種重在參與的熱情,肯定沒法逃了,只希望不要真的撞見謝韶光,他應該不必親自過問用哪家廣告公司這種小事吧?

駿鵬產物保險營業大廳在某大廈一層,管理層寫字樓則在最高幾層,永恩隨老板進大廳等電梯的空兒,真姐已經和另外幾家同行聊的熱火朝天。永恩盯著不遠處的專用電梯,心裏打鼓,千萬不要碰到南極冰,反正自己不過是去宣傳部,應該見不到的。早上時間,電梯忙得要命,半天不下來。永恩夾在一群上班族裏,盡量藏起自己,她渴望有件隱身衣。

隱約,就感覺到了一群人的腳步聲裏,似乎夾雜著總能牽動她神經的那一串,輕靈,迅捷,是光嗎?永恩的頭不敢轉動,不遠處光潔明亮的鏡面磚上,映出他的身形,沒什麽變化,發絲清爽,眉毛依舊濃黑齊整的令人驚艷,眼睛黑白分明,幽深,清澈,還有,靜,仍能靜的讓永恩心頭揪緊,無法呼吸。他穿著淺色衣褲,藏藍色西裝,沒系領帶,可腕上的藍色水晶袖扣冷幽幽的優雅細致,卻能將他的疏離,淡漠和斯文高貴襯托到極致。他身邊跟了幾個主管,南極冰手插在褲袋裏,安靜地聽報告,專用電梯來了,他進去。永恩松口氣,隨即又覺得心裏空了一塊似的荒涼。

這邊的電梯也來了,大家擠進去,林以真問:“剛才那邊進去的就是謝總嗎?太可惜了,那樣的人物不拍廣告太可惜了。”

安臣廣告的經理揶揄:“林以真,你要是想恭維人家少董的話,這個方式就用得奇怪了點。”

宣傳部的接待室真的人滿為患,永恩和真姐已經等了很久。真姐耐心很好,握了瓶礦泉水和同行狂聊。永恩卻覺煎熬,甚至想跑去鏡子前照照自己頭上可長了白發。見安臣的經理出來,一臉喪氣:“你們說,這樣的問題不奇怪嗎?他們居然問我們廣告人,保險傳遞給客戶的是什麽?我們應該比較了解廣告傳遞給客戶的是什麽才對吧?”

真姐偷問永恩:“如果問你,你怎麽回答?”

永恩想想:“這種問題有個萬能答案,叫愛和希望,把問題換成任何行業,這個答案都立於不敗之地”

林以真笑:“等一下進去你回答問題。”

永恩張口要反對,來不及了,輪到她家,永恩被硬拉進去。不過宣傳部留了兩撇小胡子,長得粉象勞倫斯奧利弗的中年男人,沒問之前問安臣經理的問題,他問的是:“貴公司之前的營運其實還不錯,為何這幾個月業績下滑的厲害?”

林以真頓了頓,居然,“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永恩頹,公司營運出狀況是因為,林以真為了能順利擺脫渣男前夫,付了一大筆錢之故,這理由怎麽說的出口呢?

盜版勞倫斯奧利弗摸摸下巴:“那就是說貴公司沒有承辦大型廣告的能力啰?”

真姐坐直身子:“誰說的?什麽叫經驗呢?女人生孩子前怎麽沒人問女人有沒有經驗和能力呢?”

永恩覺得真姐今天好象過於激動,但是也特讓人崇拜。

只見勞倫斯皺眉:“林總,生孩子是本能,作廣告要才幹和技術。”

真姐自信滿滿:“我做廣告就和女人生孩子一樣,用本能,有本能就有能力。”

勞倫斯禮貌的微笑:“對不起,我們無法信任只靠本能作廣告的公司。”

拒絕!本來也沒抱什麽希望,但是真的被拒絕還是會難過。和真姐走出宣傳部,真姐忿忿和永恩牢騷:“我最討厭小胡子,你知道不,我以前就甩過一個小胡子的男友,靠,現在一看小胡子就他媽郁悶。走,我們去吃冰淇淋解郁悶。”

和真姐一起等電梯,永恩把安慰她的話收回肚子裏去,說:“好啊,我們不如去吃大餐,我請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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