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回頭看看你就知道了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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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得臉色煞白，再往後退，就是聽政殿的大殿了。
“聖冥王，你這，這是要弒君造反嗎？”他緊張地問。
最後，連語氣都在往上飄，這種一目了然的事，就不要問了吧。
終於來到了聽政殿。
龍威軍的將士們用自己的身體將聽政殿層層圍住。
他們要誓死保護裏面坐著的那位。
他們別無選擇。
林焱明白，若是讓聖冥王和牧清風得逞，那他的下場，必定慘不忍睹。
“聖冥王，你可知你正在犯下何等滔天大罪？”他打算拖延時間，拖到龍護出來，拖到守城城防軍也趕來，拖到……
林焱不太清楚，反正能多活一個時辰也是好的。
“犯下滔天大罪的，應當是裏面的那位！”聖冥王身穿黃金鎧甲，風骨不減當年，不怒自威，他手執大劍，直指聽政殿門。
但他並不急於攻進去。
他在等。
天色蒙蒙亮，天空泛出了魚肚白。
長街裏多了許多動靜，滿朝的文武大臣都來了。
牧清風看著這一幕，有些不解。
昨日宮裏發生政變，全城戒嚴，今日怎麽會有人來上朝，大多是文臣，這些膽小鬼今日是怎麽了？是來找死的麽？
“是我讓諸位老臣前來，與我一道，見證這一刻！”聖冥王甩袖低吼：“諸位大臣，此刻聽政殿內坐著的大王，並不是真正的大王，是膽大包天的惡賊假扮的大王，我與六王爺起兵逼宮，就是為了揭穿這個可恥的惡賊，讓他在眾目睽睽下認罪，以正朝綱，還社稷一片清明！我淩家三代忠骨，絕無反叛之意，還請諸公同證！”
牧清風心裏咯噔一下，真沒想到，這老狐貍還有這一手，真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
眾位老臣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聽到之後，都紛紛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大王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昨日早上還在朝上見到了大王。
許多人都持觀望的態度，沈默不語。
他們都站得離聖冥王很遠，生怕稍有不慎，與他站在一處，被人說成了反賊。
“聖冥王，你此話當真麽？”
“聖冥王，若是裏面的大王就是大王，你用一紙文書將我們騙來，可是將我們陷於不忠不義之地啊。”
“是啊是啊，有言在先啊，我們與你，可沒有什麽關系啊……”
聖冥王看眾人如此，還有人匆匆要走，立刻高聲說：“諸位同僚不必如此，今日大家前來，只是為了替我做個見證，後果由我一力承擔。”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靜觀其變。
聖冥王揮劍高喊：“眾將聽令，沖進去，擒假王，振朝綱！”
“我看誰敢！看我手刃反賊！”林焱橫身上前，與聖冥王打了起來。
他哪兒是聖冥王的對手，牧清風挺身而上迎上林焱：“對付你，豈用王爺出馬，林焱，我來收拾你！”
他心裏想，林焱啊，你自己有幾斤幾兩你不知道麽？還手刃反賊。
人家一個幻術，你就得在眾人面前自裁。
充什麽英雄。
兩人在殿前打了起來。
牧清風一直給林焱使眼色，這二楞子一根筋，腦子全放在怎麽升官發財上了，一點悟性也沒有。
林焱拼死打出了平常幾倍的殺傷力。
牧清風小瞧他，差點敗下陣來，最終反敗為勝，將林焱的佩劍打掉，一腳將他踢飛。
看到主帥敗了，龍威軍都殺紅了眼，低吼著如狼般沖過來。
龍威軍意氣用事，自亂陣腳，大敗。
眾人都躺在地上，氣喘籲籲，任刀架在脖子上，也絕不投降。
在一群文臣面前，聖冥王總還是要做出賢明的姿態，他下令：“不許傷人。”
林焱捂著心口，盯著牧清風和聖冥王，看著他們一點點從邁上臺階，咬牙切齒道：“要想破門，你們便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林焱，莫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王爺不會來的。”牧清風故意這樣說，想讓林焱放聰明些。
可這家夥就是驢脾氣上了頭，一步也不肯退讓。
聖冥王在門前停住，說：“林帥忠勇不屈，乃是我魔族的勇士，本王佩服，不如，你進去通傳一聲，請大王出來，在眾人面前，是真是假，一辯就知。”
林焱卻也不去，偏說：“這是什麽時辰，大王必定還在休息，你一個反賊，有何臉面見大王？”
牧清風那番話，紮了他的心，聖冥王老謀深算，沒有十足的把握，根本不會來逼宮，還叫了一大堆大臣來。
從昨夜到今日，大王的種種行徑，都十分可疑，特別是下的幾道命令，完全不同於平日的風格。
到了現在了，龍護都還未出現。
聖冥王冷笑：“林帥怕是不敢？事到如今，龍護還未現身，是否從側面說明了，裏面這位大王，使不動龍護暗衛？”
大臣們開始竊竊私語，龍護與龍魔血脈是相連的，只憑血脈認人，不依賴相貌與其他。
如今都打到門上了，大王龜縮門內，龍護又不現身，這……
“我嘴笨，比不得你老奸巨猾，我林焱只知道，誰對大王不利，誰就是反賊。”林焱別過頭去，顯得心虛了。
聖冥王趁機一個幻術甩在他臉上，使得他不知不覺連連後退。
聽政殿就在眼前了，聖冥王只要一擡手，就能將這門推開，將龍魔一族對魔域的統治一並推翻。
只差最後一步。
他將手搭在那門框上，心潮澎湃，等這一天，等了一輩子了。
聖冥王：終於……
牧清風：終於……
牧無炎：終於……
門吱呀一聲，開了。
而等待著聖冥王的，卻不是勝利。
幾聲龍吟破門而出，聽政殿所有的門窗，都在頃刻間被撞破了。
幾只華麗的巨獸沖著聖冥王襲去。
縱使他法術高強，在瞬息間，還是沒能躲過，他翻了幾個翻後，跌落在地上。
“九子……龍訣……”聖冥王嘔出了鮮血。
囚龍，睚眥，憲章，螭吻，饕餮，一共五只巨獸，將聖冥王團團圍住。
牧無炎的九子龍訣，練到了第五重！已經能召喚出五子了！
他不是假的！
聖冥王臉上滿是驚恐。
漫天的火團在地空中盤旋著。
眾人看得呆了。
如此宏大的場面，此生難遇，自然不能躲，要好好看清楚。
聖冥王帶來的士兵，也被黑魔禁軍的人控制住了，動彈不得。
牧無炎手執龍魔炁劍，從聽政殿裏出來，一臉肅穆：“一大早的，吵什麽？擾本王清夢，真該死！”
他轉了轉眼睛，看著大臣們都在，有些意外，嘴角多了一抹淺笑。
聖冥王，你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牧清風，你假意投靠我，實際上是……”聖冥王全明白了，可明白得太晚了。
眼前這個人，能使九子龍訣，還能使龍魔炁劍，不可能是假的。
聖冥王沈默了，他的眼眸之中，一片死灰。
“對我而言，你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想起昨夜對太後說的這話，只覺得諷刺，覺得難受，胸腔難受得快裂開了。
“我什麽都料到了，萬萬沒料到，你會騙我！”聖冥王不知在跟誰說話，喃喃低語：“人人都道我老謀深算，我謹慎小心……我什麽都算計了，什麽都考慮了，唯獨不相信你會騙我……”
眾位文臣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撲倒在地，齊聲高呼：“大王洪福齊天，英明神武，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淩源，你率軍逼宮，企圖弒君造反，證據確鑿，眾臣有目共睹，你還有何話可說？”牧無炎走過去，將龍魔炁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聖冥王擡眼看他，低頭笑笑：“我輸了，當年輸給了你的父親，現在又輸給你，我無話可說。”
其實，無論是你，還是你的父親，我都不在乎。
在這世間，我唯獨只對她輸得徹底，徹徹底底，心輸了，最後連性命都輸了。
“大王，不要！！！不要傷我爺爺！！！”
淩綰綰從天而至，她撲倒在聖冥王身邊，哭得聲嘶力竭：“爺爺，為何如此啊！為何啊……怎麽會走到今日的地步？”
“你沒事就好。”聖冥王摸著她的臉頰，用粗糙的指腹摸了摸她的眼皮，“綰綰，你的眼睛好了，能看到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往天邊看看。
還是沒見到那個人。
最後一面，她也不來。
不來也好啊。
淩綰綰哭成了淚人，咬著牙說：“爺爺，我才知道，早些聽到消息，我一定會早些趕來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太後娘娘讓我給她誦佛經，我被關在了佛堂裏，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來晚了……”
哦，原來是在誦佛經，怪不得宮裏的眼線都能傳出你的消息。
爺爺真以為你被假王抓了，爺爺真傻，太後她一兩句軟話，她一兩滴眼淚，她說什麽爺爺都信。
爺爺聰明一世，聰明一世啊……
“大王，我求你，放過我爺爺。”淩綰綰跪著移動到牧無炎面前，雙手捧住了壓在聖冥王頸脖上的龍魔炁劍，她死死地抓著劍刃，滿身的刺青，都成了血紅色，猩紅色的妖異藤蔓，布滿了她的肌膚，她哀求道：“求你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你不就是想給她一個名分麽？你不就是想與她在一起麽？你為何非要對付我爺爺，你廢了我就是了……我情願用王後之位，來換我爺爺的性命……大王……行麽？行麽？綰綰求你……求你……”
血從她雪白的手中滴下，很快就地聚成了一汪。
為了誦佛經，她身穿素衣素服，臉上一點妝也沒有，面容慘淡，這素雅裝飾，與她渾身的刺青對比起來，白的更白了，紅的更紅了。
原來你的眼盲早就好了，一直在假裝。
牧無炎看著她明亮的眸子，早前懷疑過，也試探過，只是心中不相信，她能為了得寵，使出這樣的手段。
不過，眼前這個人，這張臉，這還是兒時認識的那個綰妹嗎？
“來人，”牧無炎別過頭去，低吼一聲，“將王後拉開。”
這是她肚子大起來之後，牧無炎第一次見她。
她那滾圓的肚皮，讓她看起來很脆弱，她的哭喊聲，讓人心裏發顫。
“不要……別碰我，放開我……”淩綰綰掙紮著，她發起狠來，憑她的法術，任何人都抓不住她。
奉景被她擊退了數百步，撞到殿門前的欄桿才停下來，胸骨不知碎了幾根，摔在地上，當即進氣多出氣少。
還好牧清風及時出手，用劍擋住了部分的魔息，榮欣手忙腳亂地把奉景拉開護住。
不多時，牧清風也被淩綰綰強大的破壞力擊飛。
她掐著指決，一步步朝著牧無炎走去：“你放開我爺爺……你不愛我也罷了，為何連這世上唯一真心愛我的人，你也要奪去？牧無炎，你知道你有多殘忍麽？”
風陣跟著她行進，她每走一步，那地磚都會裂開，她像是閻羅王的瓷娃娃，美若天仙，狠如惡鬼。
牧無炎看著她稍顯猙獰的臉：“你想幹什麽？”
“你放開我爺爺……”淩綰綰哭著搖頭。
“若我說不，你要殺了我？”牧無炎問。
淩綰綰猶豫，遲疑，最終停住了腳步。
是啊，自己現在這是在幹什麽？
牧無炎鎮靜地註視著她。
突然手腕吃勁，轉頭一看，聖冥王將心口撞向了龍魔炁劍。
劍尖沒入了他的胸腔。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看著淩綰綰，笑了：“爺爺沒用，不能再護著你了……要好好的啊……”
“爺爺！！！！”
淩綰綰立刻沖過來，到了聖冥王的面前，卻雙腿發軟，兩眼一抹黑，昏倒在地上。
367我要混魔界去了
半個月後。
卿小可終於離開了藥池，擺脫了難受的藥浴。
攙著小白的手，從藥池裏走出來的時候，她決定這輩子都不再進浴池了。
“主人，墨家的車馬已經準備好了，墨公子和輕雲親自來接您。”
小白替卿小可穿上幹凈的衣袍，在她耳邊說著。
“輕雲也來了！”卿小可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催促小白趕緊梳妝，“不知姥姥情況如何……真想快些見到她，當面問個清楚。”
“只怕，輕雲說不清楚了。”小白手腳利索地給她梳發髻，知道她不喜歡珠玉，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將烏發固定住。
“為什麽？”卿小可心疼道：“她是不是受傷了？”
“是也不是，您看了就明白了。”
卿小可走出了山莊大門，墨允塵站在車邊，顯得極其不耐煩：“你是故意讓我等那麽久的麽？”
卿小可根本沒看他，目光全凝聚在了他懷裏的小狐貍上。
她沖過去，雙手捧起小狐：“輕雲？是你嗎？”
小狐貍眨了眨眼睛，小腦袋點了點。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卿小可悲從中來。
好不容易才修成了人形，怎麽又變成這樣了。
“上你的車吧，廢話真多！”墨允塵硬是從她手裏將輕雲奪走，退後一步，斜眼看著車廂。
“你這個人……”卿小可鄙視他：“一定沒朋友。”
“擁有一籮筐的蠢朋友，是生活的負擔！”
卿小可跳上了馬車。
她驚訝於自己的靈活程度，說是身輕如燕，一點也不誇張。
今日的天氣極好，和熙的暖陽，撩人的微風。
其實策馬更愜意，只是卿小可不想再看墨允塵嫌棄的眼神，乖乖地按照他安排的來做。
在車廂裏，她時不時伸手，去摸輕雲的爪子。
墨允塵也很嫌棄，仿佛她的手上塗了劇毒，不怎麽情願讓她碰。
“行了行了，我不碰你的東西。”卿小可將臉面朝另一邊，“小氣鬼！”
這三個並不嚴重的字眼，卻讓墨允塵臉色發窘，他冷哼了一聲，放開了輕雲，讓她自己走到卿小可身邊去。
輕雲跳上了卿小可的膝蓋，卿小可這才笑開了花，與輕雲玩鬧起來。
她用手點著輕雲的腦袋：“你也有今天啊，當時我附在九尾靈狐上，你是怎麽嘲笑我的？哼，看到沒，這就是現世報！還想躲，你躲哪兒去……嘿嘿，輪到我欺負你了……”
輕雲左右偏著頭顱，躲開了她的攻擊，還敏捷地撓了她一下。
墨允塵擔心的目光投遞過來，似乎在警告卿小可，你悠著點，我可看著呢。
卿小可瞬間止住了笑聲，乖乖地摸著輕雲的頭，等他轉過去，又開始胡鬧。
重覆了幾次，或許是太幼稚了，墨允塵終於大吼一聲：“輕雲回來！不與傻子為伍。”
“你才是傻子。”小白護主心切，出聲譏諷：“你別以為我主人好欺負，她如今是不出手，否則就憑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小白，我們不與那種小氣鬼一般見識。”卿小可淡定地喝茶，斜眼看著墨允塵。
兩人四目交接，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若不是牧無炎，我早就將你扔進丹爐去了。”墨允塵說。
“若不是牧無炎，你以為我願意看你的臉色麽？”卿小可不甘示弱。
不過說到牧無炎，卿小可的眼神暗淡下來。
說好了，十天半個月便來接我，人呢？
這個男人，肯定又是摟著其他美人，忘了自己。
馬車沒有直接回墨家大宅，而是停在了第一樓前面。
徐祈然和藥老都在裏面等著了，給她設宴，慶祝新生。
隔了半個月，卿小可重新見到了老徐。
他親自出來迎接，一只腳似乎是瘸了，身上的氣度不減，只是痞氣不見了，臉上多了幾分居家男人的溫柔善良。
“昀兒，別跑太快。”
“師傅，昀兒要吃肉……”
“吃肉便乖乖坐著，往門外跑哪有肉吃呢？”
在大堂裏瘋跑的姬昀被他強行拉在身側。
而他的右手邊，則站著蕭書雲，她看上去很乖巧，不吵也不鬧，只是那雙眼眸裏，多了幾分不谙世事的純凈。
她審視著卿小可的臉。
半晌之後，縮到了徐祈然的背後：“我害怕……”
“不怕，”徐祈然抓著她的手，捏著她的掌心，“我在這兒呢，什麽也不用怕。”
“她是鬼！”蕭書雲指著卿小可，一直在搖頭，再也不肯上前走一步了，“我害怕，她會吃了我的。”
卿小可呆呆地立在那兒，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萬千。
老徐啊老徐，你成了殘障人士收容所了。
徐祈然輕輕拍著蕭書雲的後背，低聲地安慰著：“她是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不是鬼，不會吃人的，乖，我們走近看看，你看清楚就不怕了……”
蕭書雲還是不肯走，同時拖著徐祈然的袖子，也不許他過來：“吃人的妖怪，不去！”
徐祈然抓著她的手，笑得有些難堪，他轉眼，盯著卿小可，語氣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你楞著幹什麽，趕緊過來啊！”
卿小可清咳一聲，將心頭的苦澀壓下，笑著說：“人家也怕怕。”
“有本事你過來，看我怎麽打死你。”徐祈然瞪著她，嘴角咧開，露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卿小可快步過去，一拳捶在他肩上：“老徐，你……還好嗎？”
“好的很。”徐祈然說：“別搞哭哭啼啼的那一套！”
“你腿怎麽了？”卿小可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消瘦的身影，心中難過。
“瘸了唄。”徐祈然漫不經心道：“上次為了你，被林清給弄了一次，落下了頑疾，這次又是為了你，被追殺挨了一刀，真倒黴，兩次還都在同個位置，藥老說治不好了，這是命！瞧瞧，老子還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卿小可：“……”
她轉過身，偷偷地拿著袖子拭淚。
“你不是哭了吧？”徐祈然走在前面，努力地睜大著眼睛，用笑聲盡量掩飾哭腔：“能活下就不錯了，這回你可別再作了，再多來幾次，我有幾條腿賠你啊。”
卿小可：“……”
“你呢，也不用說什麽虛的。”徐祈然說：“我就要你一句話。”
“什麽話？”卿小可問。
“你上次說，血巫地宮裏的金子全歸我，是不是真的？”徐祈然絮絮叨叨：“你要是不認啊，這頓飯你來請吧，老子可付不起這錢，還欠著藥老幾百兩的診金，你也一並替我結清了吧。”
卿小可：“額……”
就知道你這財迷本性不改。
徐祈然推開了雅間的門，藥老端坐其中，她的腿已經好了，不用再拿著鐵拐，站起來那身姿飄逸極了，她看著卿小可做了個請的手勢。
金子的事談論就此擱置了。
眾人落席，觥籌交錯間，卿小可尋了個沒人註意的時機，拉住徐祈然：“地宮裏的那些金子，不是都充作軍費了麽？”
徐祈然用“瞧你這傻樣”的眼神，看著卿小可：“你以為小爺我傻啊，我私藏了一半。”
卿小可揚起眉毛：“你這老奸巨猾的！”
“說好了歸我啊，你不許耍賴。”徐祈然狡猾地笑笑：“不過，你老爹我也不會虧了你，那些金子，足夠咱倆下半輩子吃香喝辣，既然一統天下成了泡影，仕途受挫，那接下來，該往商業發展發展了，做不了丞相，就做天下第一豪商巨賈。”
卿小可斜了他一眼：“這人界留給你折騰吧，姑奶奶不在這兒搶你的戲了，你帶著你的傻老婆傻徒弟好好過吧。”
老娘要快馬加鞭去找男人去了。
魔王在手，誰稀罕你那些金子啊！
368城門的偶遇
在墨家又住了幾日，卿小可終於等不下去了。
她無視了藥老的萬般挽留，辭別眾人，單槍匹馬，毅然決然踏上了尋夫之路。
藥老將她送到了大宅門外。
“您回去吧。”卿小可說：“不必擔心，我見到牧無炎，會替您問好的。”
藥老輕嘆，看著她現在這樣，就像是在看當年的自己。
她輕拍卿小可的脊梁：“若是不好，就回來，第一樓永遠有你的飯。”
她心中默默地祈願：千萬別走我當年的老路啊。
卿小可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只是胡亂點頭應了：“放心吧。”
徐祈然帶著兩個拖油瓶，親自為她送行，送到城門外。
在城門處，姬昀被路邊的野花吸引了，嚷嚷著要下車，蹲在那兒玩兒，說什麽也不肯走了，蕭書雲安靜地坐在馬車裏。
徐祈然下車，牽住卿小可的馬繩，說了一句讓人深思的話：“妞，你想過回去麽？”
卿小可坐在馬上，直起脊背，嚴肅地問：“真的還能回去嗎？”
“你沒忘了跟寥寥大師的一年之約吧？”
“跟那個有什麽關系？”
“寥寥大師此次閉關，是因為他偶然間發現了打開平行時空的契機，我們來到這兒，本就是異數，對異世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本質上是逆天而為，若是能助我們回去，將這一切扭轉過來，或許也算是他的一樁功德，或許就能位列仙班。”
徐祈然頓了頓，接著說：
“我看星象，總覺得，這幾個月內，就要有結果了。”
提起一年之約，卿小可有些恍然，覺得在空宇寺的那一番經歷，還是昨日的事。
沒想到，那麽快，就快要滿一年了。
“看你這樣，問你也是白問。”徐祈然鄙視道：“滾吧！心思早就在牧無炎身上了，你留在這兒也挺好的！”
卿小可有些感傷，她認真地看著徐祈然：“老徐，要是回去，只能我們兩個人回去，對麽？”
“是吧！”徐祈然道。
“你舍得麽？”卿小可問。
這話倒是把徐祈然問著了。
他陷入了深思。
直到卿小可馬蹄聲遠了，他吃了一鼻子的灰，才回過神來。
還是沒能給出答案。
是啊，若是真的要走，舍得這兒的一切？
……
魔都。
還有半個時辰，城門就要落鎖了。
卿小可騎著白馬，悠閑地進城。
她回頭看天邊的三輪落日，心情極好，哼著小曲，悠閑自得。
她心裏正在盤算著，是先住一晚，把魔都好吃的好玩的都嘗試一遍，再進宮給牧無炎一個驚喜，還是……
才進城門，沒走幾步，就聽到了哀嚎聲：
“哎呦，哎呦，官爺別打了，我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官爺，別打了……”
“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的，他平日裏幹活很利索，不會這樣拖拖拉拉，別打他了！”
還有人罵罵咧咧：“餵，你還楞著看什麽呢，趕緊幹活！他娘的，老子跟你說話，你聾了？”
卿小可一路上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聽到這番動靜，不禁豎起耳朵，從馬背上下來，轉過頭去，駐足觀看。
這不看還好，一眼望去，她頓時魂魄出竅，楞在了原地。
那是一夥負責修城門的人，腳上手上都帶著鐐銬，還擡著重物，他們個個面黃肌瘦，披頭散發，身上都臟兮兮的，散發著惡臭。
看來是牢裏的重犯，在工匠不夠的情況下，拉出來做苦力。
在那一群黝黑發黃的臉中，有一張臉孔，讓卿小可心頭一緊。
那個人，也正站直了身子，直勾勾地望著她，幹裂的雙唇緊緊地抿著。
任由罵罵咧咧的監工推搡，任由鞭子抽打，他就是不動。
發現卿小可看過來之後，他立刻低下頭，轉過身去。
他眼底的慌張，刺痛了卿小可的心，這是……
許久不見的尹休！
是麽？
卿小可還在懷疑。
看到粗大的鞭子就要落在那人的臉上，她沖過去，抓住了那粗大的鞭子，將揮鞭的軍爺一腳踢飛。
“尹師傅？你別走！”
她迅速解決了幾個湧上來的小兵，再回頭之時，那張熟悉的面孔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一個清瘦的背影，匆匆要逃。
“尹師傅，是你嗎？”
卿小可快步追上去，拉住了那人。
尹休想要撥開她的手，卻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
他只能回過頭來，看著卿小可，用那沙啞的嗓音說：“姑娘，你認錯人了。”
“怎麽可能認錯，就是你啊！”卿小可抓著他，死都不肯放，“連聲音都一模一樣，你就是尹休對不對？你去哪兒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尹休低下頭，不願再多說。
他開口的那一瞬間，其他的獄友都驚訝了，原來他不是啞巴，他會說話啊。
他還認識這麽美的姑娘……
“尹師傅，我帶你走！”卿小可手中多出了一柄黑色的利刃，她用墨夜之刃砍斷了尹休手腳的鐵鏈。
這一番變故，讓城門的守軍全亂了套。
有人吹響了哨音，越來越多的士兵往城門湧過來。
這些普通的士兵那裏是卿小可的對手，很快，卿小可就擺脫了圍捕，拉著尹休，翻身上馬。
馬兒馳騁在魔都的街道上，身後的官兵也越來越遠。
卿小可避開了鬧市，往僻靜的城郊去。
天色快暗下來的時候，馬兒在河邊停下。
尹休在河邊洗漱。
這張臉他已經許久沒用過了，手搓著臉部的肌膚，感覺到五官都是陌生的。
還好，在她身上埋下了蠱毒，提前感應到她正在靠近魔都。
提前混入了刑部死牢，殺了一個不起眼的死囚，取而代之。
這才有了今日這一番偶然遇見。
差點就錯過了。
卿小可拉著馬兒吃草，看著尹休清瘦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他穿著灰白色的囚服，衣服又破又舊，瘦得肩胛骨都突出來了。
隔著薄薄的衣物，看著特別讓人心疼。
就算尹休不說，她也能大致猜到，他過得這樣慘，一定是因為牧無炎！
怪不得在齊雲山的時候，不管怎麽問牧無炎，他都不肯說尹師傅去哪兒了。
“給，尹師傅，您先把衣袍換上吧。”卿小可從隨身的包袱裏，拿出了一套男子的衣袍，這是藥老給墨允塵置辦新衣時，親手做的，說是要讓她帶給牧無炎。
牧無炎的身形與尹休差不多。
尹休穿上正好。
在他換衣服的時候，卿小可燃起了火堆，從馬上拿出了幹糧。
在野外過夜，對她來說已經稀松平常了。
“你怎麽準備著男子的衣袍？”尹休走過來，坐在火堆旁。
他的亂發已經重新梳好了，整個人比起剛才，說得上是煥然一新。
只是他臉上的疲態未消，眼皮有些浮腫，也不似以前那麽風流倜儻了。
卿小可自然不會給他說，這是預備給牧無炎的，只笑笑：“行走江湖嘛，總要備著幾身行頭，很多地方，女孩裝扮不方便呢。”
尹休也不再細問，低頭盯著火苗。
這個尺寸對你而言，不會太寬大麽？
這身衣料上佳，做工也精細，但卻與普通裁縫有些不同，像是家常做的。
尹休摸著袖口有些不平整的針腳，心想：這不會是她親手給情郎做的吧？
這樣想來，心中反酸。
“尹師傅，吃點東西。”卿小可把手中的幹糧遞過去，“將就將就，一會兒我喬裝打扮，咱們進了鬧市，再尋好吃的，你餓壞了吧？都瘦了……吃了美酒好菜，再找個客棧，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護送你出城，你覺得可好？”
尹休摸了摸臉頰，似笑非笑。
他總是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卿小可都習慣了，看著見怪不怪。
看他什麽也不肯說，她也不多問。
“那樣光明正大地在守城軍手裏劫了個死囚，你還敢去鬧市吃好吃的麽？”尹休幹笑一聲，咬了一口幹糧。
“當然了。”卿小可說：“大隱隱於市，丟了犯人，他們必定要全城追捕，但是，任誰也不會想到，我膽子大到在鬧市裏亂逛吧，按照他們的豬腦子，一定是要在外城搜，內城的搜捕一定很松懈，其實我們現在在這兒，還挺危險的，倒不如進了內城去逍遙快活，你不穿囚服了，打扮成現在這樣，他們一定認不出你，而我呢，稍稍易容，再將白馬給賣了，任天王老子也找不到我。”
尹休聳了聳肩：“那倒也是。”
吃了幹糧，他的嗓子更啞了些。
卿小可給他遞過水壺。
尹休沒有接，因為剛才看她對著壺嘴喝了水。
這樣一來，兩人的關系，反倒親密起來了。
不能與滅族的仇人建立感情，這是大忌。
尹休看著她的笑臉，將頭別過一邊：“我不渴。”
“哦，好吧。”卿小可爽朗道：“一會兒請你喝好酒，這水也沒什麽好喝的！”
“你走吧。”尹休說：“帶著我，你會有麻煩。”
“尹師傅！”卿小可鄭重道：“你千萬別說這種話，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多虧你教我功夫，我才能有今日的成就啊，況且，你變成這樣，很大一部分是受我所累，我心裏過意不去，對你好是應該的，你就不要推遲了。”
她怕尹休會獨自離開，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袖：“尹師傅，就讓徒兒幫你一次，好嗎？”
369大王此計甚高
諜鏡司。
瞿令剛剛批完了公文，從小案上起來，伸了個懶腰。
他一個武將，做文職工作最為頭疼。
這些都是淩家亂黨的卷宗，需要他親自批閱，然後封存。
他將亂黨名冊合上，心中感慨：大王此番雷厲風行，短短一個月，就將淩家的根基連根拔起，徹底收服了聖魔域，也為六王爺正了名，頗有太祖的風範啊，有此賢君，看來魔界眾生有望了。
今日的工作，算是結束了。
瞿令看著天色，邁出了諜鏡司的大殿外。
他正要去赴一個酒約，早就跟牧清風約好了要喝酒。
一名手下神色緊張地站到了他的馬前。
“小七，何事？”瞿令勒馬問道。
“大事！”小七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走到瞿令的馬邊，遞過去一個小報，“您一看便知。”
看到小七的那一瞬，瞿令已經有了預感。
小七是他派去調查尹休的，自從聖冥王落網之後，那家夥就失蹤了。
麻煩的是，此人有千百種面孔，若是他有意隱姓埋名，那真是活神仙降世也找不到他。
小七認人的本事極佳，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他看人不看臉，看的是身形，還有步法。
已經有很長時間，小七沒有傳過消息回來了。
瞿令以為他到其他域去尋人了，現在看他如此緊張……
肯定是找到了尹休的蹤跡！
瞿令趕緊下馬，拉著小七進了大堂，還沒坐穩，就將小報打開看了。
看到那上面的畫，瞿令摸著額頭，卻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那上面畫著城門發生的事。
“頭兒，尹休那小子用回了第一張臉，而且，這女人就是之前大王讓我們盯過的卿鳳棲，她怎麽會來魔都……我覺得，事情不好辦了，就讓手底下人繼續遠遠地跟著，我親自跑回來跟您匯報。”小七低聲說。
事情是不好辦了。
特別不好辦。
瞿令的眉頭快接在一起了，一張黝黑的臉上，全是烏雲密布。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他問。
小七說：“半個時辰之前。”
“城防軍那幫人，究竟吃什麽長大的，竟然讓一幫死囚去幫著修城門！”瞿令說：“這個尹休，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是怎麽混到死囚當中！而且，怎麽會那麽巧！”
瞿令想了想，一錘桌案：“這一定是尹休早就計劃好的，可他是怎麽知道卿姑娘會在那個時辰進城？”
“頭兒，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小七說：“兄弟們都盯著呢，鼓樓傳音說，一刻鐘前，他們已經進了西市，在唐壽酒坊吃酒了！要不要把人抓回來？”
“胡鬧！”瞿令說：“在西市抓人？虧你想得出來，而且，你也不想想，抓的是誰！一個尹休尚且難對付，還加上一個卿姑娘，你沒看她手上的墨夜之刃麽？你們有本事不驚動百姓，將人抓回來？亂黨的事才平息沒多久，魔都人心惶惶，宵禁才取消沒兩天，可不能在鬧市裏惹事！”
“那該怎麽辦？”小七苦惱道：“我看卿姑娘與尹休到是大搖大擺的，現在城防的那幫蠢貨也在全城搜捕，不到明日，卿姑娘的畫像，就要貼滿全城了！耽擱不得。”
“拿我朝服來，”瞿令將小報拿好了，眼神堅定：“你趕緊回去盯著，去跟巡防軍打招呼，讓他們別再插手此事，記住，要機靈，別打草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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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冥王，你這，這是要弒君造反嗎？”他緊張地問。
最後，連語氣都在往上飄，這種一目了然的事，就不要問了吧。
終於來到了聽政殿。
龍威軍的將士們用自己的身體將聽政殿層層圍住。
他們要誓死保護裏面坐著的那位。
他們別無選擇。
林焱明白，若是讓聖冥王和牧清風得逞，那他的下場，必定慘不忍睹。
“聖冥王，你可知你正在犯下何等滔天大罪？”他打算拖延時間，拖到龍護出來，拖到守城城防軍也趕來，拖到……
林焱不太清楚，反正能多活一個時辰也是好的。
“犯下滔天大罪的，應當是裏面的那位！”聖冥王身穿黃金鎧甲，風骨不減當年，不怒自威，他手執大劍，直指聽政殿門。
但他並不急於攻進去。
他在等。
天色蒙蒙亮，天空泛出了魚肚白。
長街裏多了許多動靜，滿朝的文武大臣都來了。
牧清風看著這一幕，有些不解。
昨日宮裏發生政變，全城戒嚴，今日怎麽會有人來上朝，大多是文臣，這些膽小鬼今日是怎麽了？是來找死的麽？
“是我讓諸位老臣前來，與我一道，見證這一刻！”聖冥王甩袖低吼：“諸位大臣，此刻聽政殿內坐著的大王，並不是真正的大王，是膽大包天的惡賊假扮的大王，我與六王爺起兵逼宮，就是為了揭穿這個可恥的惡賊，讓他在眾目睽睽下認罪，以正朝綱，還社稷一片清明！我淩家三代忠骨，絕無反叛之意，還請諸公同證！”
牧清風心裏咯噔一下，真沒想到，這老狐貍還有這一手，真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
眾位老臣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聽到之後，都紛紛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大王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昨日早上還在朝上見到了大王。
許多人都持觀望的態度，沈默不語。
他們都站得離聖冥王很遠，生怕稍有不慎，與他站在一處，被人說成了反賊。
“聖冥王，你此話當真麽？”
“聖冥王，若是裏面的大王就是大王，你用一紙文書將我們騙來，可是將我們陷於不忠不義之地啊。”
“是啊是啊，有言在先啊，我們與你，可沒有什麽關系啊……”
聖冥王看眾人如此，還有人匆匆要走，立刻高聲說：“諸位同僚不必如此，今日大家前來，只是為了替我做個見證，後果由我一力承擔。”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靜觀其變。
聖冥王揮劍高喊：“眾將聽令，沖進去，擒假王，振朝綱！”
“我看誰敢！看我手刃反賊！”林焱橫身上前，與聖冥王打了起來。
他哪兒是聖冥王的對手，牧清風挺身而上迎上林焱：“對付你，豈用王爺出馬，林焱，我來收拾你！”
他心裏想，林焱啊，你自己有幾斤幾兩你不知道麽？還手刃反賊。
人家一個幻術，你就得在眾人面前自裁。
充什麽英雄。
兩人在殿前打了起來。
牧清風一直給林焱使眼色，這二楞子一根筋，腦子全放在怎麽升官發財上了，一點悟性也沒有。
林焱拼死打出了平常幾倍的殺傷力。
牧清風小瞧他，差點敗下陣來，最終反敗為勝，將林焱的佩劍打掉，一腳將他踢飛。
看到主帥敗了，龍威軍都殺紅了眼，低吼著如狼般沖過來。
龍威軍意氣用事，自亂陣腳，大敗。
眾人都躺在地上，氣喘籲籲，任刀架在脖子上，也絕不投降。
在一群文臣面前，聖冥王總還是要做出賢明的姿態，他下令：“不許傷人。”
林焱捂著心口，盯著牧清風和聖冥王，看著他們一點點從邁上臺階，咬牙切齒道：“要想破門，你們便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林焱，莫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王爺不會來的。”牧清風故意這樣說，想讓林焱放聰明些。
可這家夥就是驢脾氣上了頭，一步也不肯退讓。
聖冥王在門前停住，說：“林帥忠勇不屈，乃是我魔族的勇士，本王佩服，不如，你進去通傳一聲，請大王出來，在眾人面前，是真是假，一辯就知。”
林焱卻也不去，偏說：“這是什麽時辰，大王必定還在休息，你一個反賊，有何臉面見大王？”
牧清風那番話，紮了他的心，聖冥王老謀深算，沒有十足的把握，根本不會來逼宮，還叫了一大堆大臣來。
從昨夜到今日，大王的種種行徑，都十分可疑，特別是下的幾道命令，完全不同於平日的風格。
到了現在了，龍護都還未出現。
聖冥王冷笑：“林帥怕是不敢？事到如今，龍護還未現身，是否從側面說明了，裏面這位大王，使不動龍護暗衛？”
大臣們開始竊竊私語，龍護與龍魔血脈是相連的，只憑血脈認人，不依賴相貌與其他。
如今都打到門上了，大王龜縮門內，龍護又不現身，這……
“我嘴笨，比不得你老奸巨猾，我林焱只知道，誰對大王不利，誰就是反賊。”林焱別過頭去，顯得心虛了。
聖冥王趁機一個幻術甩在他臉上，使得他不知不覺連連後退。
聽政殿就在眼前了，聖冥王只要一擡手，就能將這門推開，將龍魔一族對魔域的統治一並推翻。
只差最後一步。
他將手搭在那門框上，心潮澎湃，等這一天，等了一輩子了。
聖冥王：終於……
牧清風：終於……
牧無炎：終於……
門吱呀一聲，開了。
而等待著聖冥王的，卻不是勝利。
幾聲龍吟破門而出，聽政殿所有的門窗，都在頃刻間被撞破了。
幾只華麗的巨獸沖著聖冥王襲去。
縱使他法術高強，在瞬息間，還是沒能躲過，他翻了幾個翻後，跌落在地上。
“九子……龍訣……”聖冥王嘔出了鮮血。
囚龍，睚眥，憲章，螭吻，饕餮，一共五只巨獸，將聖冥王團團圍住。
牧無炎的九子龍訣，練到了第五重！已經能召喚出五子了！
他不是假的！
聖冥王臉上滿是驚恐。
漫天的火團在地空中盤旋著。
眾人看得呆了。
如此宏大的場面，此生難遇，自然不能躲，要好好看清楚。
聖冥王帶來的士兵，也被黑魔禁軍的人控制住了，動彈不得。
牧無炎手執龍魔炁劍，從聽政殿裏出來，一臉肅穆：“一大早的，吵什麽？擾本王清夢，真該死！”
他轉了轉眼睛，看著大臣們都在，有些意外，嘴角多了一抹淺笑。
聖冥王，你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牧清風，你假意投靠我，實際上是……”聖冥王全明白了，可明白得太晚了。
眼前這個人，能使九子龍訣，還能使龍魔炁劍，不可能是假的。
聖冥王沈默了，他的眼眸之中，一片死灰。
“對我而言，你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想起昨夜對太後說的這話，只覺得諷刺，覺得難受，胸腔難受得快裂開了。
“我什麽都料到了，萬萬沒料到，你會騙我！”聖冥王不知在跟誰說話，喃喃低語：“人人都道我老謀深算，我謹慎小心……我什麽都算計了，什麽都考慮了，唯獨不相信你會騙我……”
眾位文臣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撲倒在地，齊聲高呼：“大王洪福齊天，英明神武，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淩源，你率軍逼宮，企圖弒君造反，證據確鑿，眾臣有目共睹，你還有何話可說？”牧無炎走過去，將龍魔炁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聖冥王擡眼看他，低頭笑笑：“我輸了，當年輸給了你的父親，現在又輸給你，我無話可說。”
其實，無論是你，還是你的父親，我都不在乎。
在這世間，我唯獨只對她輸得徹底，徹徹底底，心輸了，最後連性命都輸了。
“大王，不要！！！不要傷我爺爺！！！”
淩綰綰從天而至，她撲倒在聖冥王身邊，哭得聲嘶力竭：“爺爺，為何如此啊！為何啊……怎麽會走到今日的地步？”
“你沒事就好。”聖冥王摸著她的臉頰，用粗糙的指腹摸了摸她的眼皮，“綰綰，你的眼睛好了，能看到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往天邊看看。
還是沒見到那個人。
最後一面，她也不來。
不來也好啊。
淩綰綰哭成了淚人，咬著牙說：“爺爺，我才知道，早些聽到消息，我一定會早些趕來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太後娘娘讓我給她誦佛經，我被關在了佛堂裏，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來晚了……”
哦，原來是在誦佛經，怪不得宮裏的眼線都能傳出你的消息。
爺爺真以為你被假王抓了，爺爺真傻，太後她一兩句軟話，她一兩滴眼淚，她說什麽爺爺都信。
爺爺聰明一世，聰明一世啊……
“大王，我求你，放過我爺爺。”淩綰綰跪著移動到牧無炎面前，雙手捧住了壓在聖冥王頸脖上的龍魔炁劍，她死死地抓著劍刃，滿身的刺青，都成了血紅色，猩紅色的妖異藤蔓，布滿了她的肌膚，她哀求道：“求你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你不就是想給她一個名分麽？你不就是想與她在一起麽？你為何非要對付我爺爺，你廢了我就是了……我情願用王後之位，來換我爺爺的性命……大王……行麽？行麽？綰綰求你……求你……”
血從她雪白的手中滴下，很快就地聚成了一汪。
為了誦佛經，她身穿素衣素服，臉上一點妝也沒有，面容慘淡，這素雅裝飾，與她渾身的刺青對比起來，白的更白了，紅的更紅了。
原來你的眼盲早就好了，一直在假裝。
牧無炎看著她明亮的眸子，早前懷疑過，也試探過，只是心中不相信，她能為了得寵，使出這樣的手段。
不過，眼前這個人，這張臉，這還是兒時認識的那個綰妹嗎？
“來人，”牧無炎別過頭去，低吼一聲，“將王後拉開。”
這是她肚子大起來之後，牧無炎第一次見她。
她那滾圓的肚皮，讓她看起來很脆弱，她的哭喊聲，讓人心裏發顫。
“不要……別碰我，放開我……”淩綰綰掙紮著，她發起狠來，憑她的法術，任何人都抓不住她。
奉景被她擊退了數百步，撞到殿門前的欄桿才停下來，胸骨不知碎了幾根，摔在地上，當即進氣多出氣少。
還好牧清風及時出手，用劍擋住了部分的魔息，榮欣手忙腳亂地把奉景拉開護住。
不多時，牧清風也被淩綰綰強大的破壞力擊飛。
她掐著指決，一步步朝著牧無炎走去：“你放開我爺爺……你不愛我也罷了，為何連這世上唯一真心愛我的人，你也要奪去？牧無炎，你知道你有多殘忍麽？”
風陣跟著她行進，她每走一步，那地磚都會裂開，她像是閻羅王的瓷娃娃，美若天仙，狠如惡鬼。
牧無炎看著她稍顯猙獰的臉：“你想幹什麽？”
“你放開我爺爺……”淩綰綰哭著搖頭。
“若我說不，你要殺了我？”牧無炎問。
淩綰綰猶豫，遲疑，最終停住了腳步。
是啊，自己現在這是在幹什麽？
牧無炎鎮靜地註視著她。
突然手腕吃勁，轉頭一看，聖冥王將心口撞向了龍魔炁劍。
劍尖沒入了他的胸腔。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看著淩綰綰，笑了：“爺爺沒用，不能再護著你了……要好好的啊……”
“爺爺！！！！”
淩綰綰立刻沖過來，到了聖冥王的面前，卻雙腿發軟，兩眼一抹黑，昏倒在地上。
367我要混魔界去了
半個月後。
卿小可終於離開了藥池，擺脫了難受的藥浴。
攙著小白的手，從藥池裏走出來的時候，她決定這輩子都不再進浴池了。
“主人，墨家的車馬已經準備好了，墨公子和輕雲親自來接您。”
小白替卿小可穿上幹凈的衣袍，在她耳邊說著。
“輕雲也來了！”卿小可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催促小白趕緊梳妝，“不知姥姥情況如何……真想快些見到她，當面問個清楚。”
“只怕，輕雲說不清楚了。”小白手腳利索地給她梳發髻，知道她不喜歡珠玉，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將烏發固定住。
“為什麽？”卿小可心疼道：“她是不是受傷了？”
“是也不是，您看了就明白了。”
卿小可走出了山莊大門，墨允塵站在車邊，顯得極其不耐煩：“你是故意讓我等那麽久的麽？”
卿小可根本沒看他，目光全凝聚在了他懷裏的小狐貍上。
她沖過去，雙手捧起小狐：“輕雲？是你嗎？”
小狐貍眨了眨眼睛，小腦袋點了點。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卿小可悲從中來。
好不容易才修成了人形，怎麽又變成這樣了。
“上你的車吧，廢話真多！”墨允塵硬是從她手裏將輕雲奪走，退後一步，斜眼看著車廂。
“你這個人……”卿小可鄙視他：“一定沒朋友。”
“擁有一籮筐的蠢朋友，是生活的負擔！”
卿小可跳上了馬車。
她驚訝於自己的靈活程度，說是身輕如燕，一點也不誇張。
今日的天氣極好，和熙的暖陽，撩人的微風。
其實策馬更愜意，只是卿小可不想再看墨允塵嫌棄的眼神，乖乖地按照他安排的來做。
在車廂裏，她時不時伸手，去摸輕雲的爪子。
墨允塵也很嫌棄，仿佛她的手上塗了劇毒，不怎麽情願讓她碰。
“行了行了，我不碰你的東西。”卿小可將臉面朝另一邊，“小氣鬼！”
這三個並不嚴重的字眼，卻讓墨允塵臉色發窘，他冷哼了一聲，放開了輕雲，讓她自己走到卿小可身邊去。
輕雲跳上了卿小可的膝蓋，卿小可這才笑開了花，與輕雲玩鬧起來。
她用手點著輕雲的腦袋：“你也有今天啊，當時我附在九尾靈狐上，你是怎麽嘲笑我的？哼，看到沒，這就是現世報！還想躲，你躲哪兒去……嘿嘿，輪到我欺負你了……”
輕雲左右偏著頭顱，躲開了她的攻擊，還敏捷地撓了她一下。
墨允塵擔心的目光投遞過來，似乎在警告卿小可，你悠著點，我可看著呢。
卿小可瞬間止住了笑聲，乖乖地摸著輕雲的頭，等他轉過去，又開始胡鬧。
重覆了幾次，或許是太幼稚了，墨允塵終於大吼一聲：“輕雲回來！不與傻子為伍。”
“你才是傻子。”小白護主心切，出聲譏諷：“你別以為我主人好欺負，她如今是不出手，否則就憑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小白，我們不與那種小氣鬼一般見識。”卿小可淡定地喝茶，斜眼看著墨允塵。
兩人四目交接，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若不是牧無炎，我早就將你扔進丹爐去了。”墨允塵說。
“若不是牧無炎，你以為我願意看你的臉色麽？”卿小可不甘示弱。
不過說到牧無炎，卿小可的眼神暗淡下來。
說好了，十天半個月便來接我，人呢？
這個男人，肯定又是摟著其他美人，忘了自己。
馬車沒有直接回墨家大宅，而是停在了第一樓前面。
徐祈然和藥老都在裏面等著了，給她設宴，慶祝新生。
隔了半個月，卿小可重新見到了老徐。
他親自出來迎接，一只腳似乎是瘸了，身上的氣度不減，只是痞氣不見了，臉上多了幾分居家男人的溫柔善良。
“昀兒，別跑太快。”
“師傅，昀兒要吃肉……”
“吃肉便乖乖坐著，往門外跑哪有肉吃呢？”
在大堂裏瘋跑的姬昀被他強行拉在身側。
而他的右手邊，則站著蕭書雲，她看上去很乖巧，不吵也不鬧，只是那雙眼眸裏，多了幾分不谙世事的純凈。
她審視著卿小可的臉。
半晌之後，縮到了徐祈然的背後：“我害怕……”
“不怕，”徐祈然抓著她的手，捏著她的掌心，“我在這兒呢，什麽也不用怕。”
“她是鬼！”蕭書雲指著卿小可，一直在搖頭，再也不肯上前走一步了，“我害怕，她會吃了我的。”
卿小可呆呆地立在那兒，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萬千。
老徐啊老徐，你成了殘障人士收容所了。
徐祈然輕輕拍著蕭書雲的後背，低聲地安慰著：“她是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不是鬼，不會吃人的，乖，我們走近看看，你看清楚就不怕了……”
蕭書雲還是不肯走，同時拖著徐祈然的袖子，也不許他過來：“吃人的妖怪，不去！”
徐祈然抓著她的手，笑得有些難堪，他轉眼，盯著卿小可，語氣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你楞著幹什麽，趕緊過來啊！”
卿小可清咳一聲，將心頭的苦澀壓下，笑著說：“人家也怕怕。”
“有本事你過來，看我怎麽打死你。”徐祈然瞪著她，嘴角咧開，露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卿小可快步過去，一拳捶在他肩上：“老徐，你……還好嗎？”
“好的很。”徐祈然說：“別搞哭哭啼啼的那一套！”
“你腿怎麽了？”卿小可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消瘦的身影，心中難過。
“瘸了唄。”徐祈然漫不經心道：“上次為了你，被林清給弄了一次，落下了頑疾，這次又是為了你，被追殺挨了一刀，真倒黴，兩次還都在同個位置，藥老說治不好了，這是命！瞧瞧，老子還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卿小可：“……”
她轉過身，偷偷地拿著袖子拭淚。
“你不是哭了吧？”徐祈然走在前面，努力地睜大著眼睛，用笑聲盡量掩飾哭腔：“能活下就不錯了，這回你可別再作了，再多來幾次，我有幾條腿賠你啊。”
卿小可：“……”
“你呢，也不用說什麽虛的。”徐祈然說：“我就要你一句話。”
“什麽話？”卿小可問。
“你上次說，血巫地宮裏的金子全歸我，是不是真的？”徐祈然絮絮叨叨：“你要是不認啊，這頓飯你來請吧，老子可付不起這錢，還欠著藥老幾百兩的診金，你也一並替我結清了吧。”
卿小可：“額……”
就知道你這財迷本性不改。
徐祈然推開了雅間的門，藥老端坐其中，她的腿已經好了，不用再拿著鐵拐，站起來那身姿飄逸極了，她看著卿小可做了個請的手勢。
金子的事談論就此擱置了。
眾人落席，觥籌交錯間，卿小可尋了個沒人註意的時機，拉住徐祈然：“地宮裏的那些金子，不是都充作軍費了麽？”
徐祈然用“瞧你這傻樣”的眼神，看著卿小可：“你以為小爺我傻啊，我私藏了一半。”
卿小可揚起眉毛：“你這老奸巨猾的！”
“說好了歸我啊，你不許耍賴。”徐祈然狡猾地笑笑：“不過，你老爹我也不會虧了你，那些金子，足夠咱倆下半輩子吃香喝辣，既然一統天下成了泡影，仕途受挫，那接下來，該往商業發展發展了，做不了丞相，就做天下第一豪商巨賈。”
卿小可斜了他一眼：“這人界留給你折騰吧，姑奶奶不在這兒搶你的戲了，你帶著你的傻老婆傻徒弟好好過吧。”
老娘要快馬加鞭去找男人去了。
魔王在手，誰稀罕你那些金子啊！
368城門的偶遇
在墨家又住了幾日，卿小可終於等不下去了。
她無視了藥老的萬般挽留，辭別眾人，單槍匹馬，毅然決然踏上了尋夫之路。
藥老將她送到了大宅門外。
“您回去吧。”卿小可說：“不必擔心，我見到牧無炎，會替您問好的。”
藥老輕嘆，看著她現在這樣，就像是在看當年的自己。
她輕拍卿小可的脊梁：“若是不好，就回來，第一樓永遠有你的飯。”
她心中默默地祈願：千萬別走我當年的老路啊。
卿小可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只是胡亂點頭應了：“放心吧。”
徐祈然帶著兩個拖油瓶，親自為她送行，送到城門外。
在城門處，姬昀被路邊的野花吸引了，嚷嚷著要下車，蹲在那兒玩兒，說什麽也不肯走了，蕭書雲安靜地坐在馬車裏。
徐祈然下車，牽住卿小可的馬繩，說了一句讓人深思的話：“妞，你想過回去麽？”
卿小可坐在馬上，直起脊背，嚴肅地問：“真的還能回去嗎？”
“你沒忘了跟寥寥大師的一年之約吧？”
“跟那個有什麽關系？”
“寥寥大師此次閉關，是因為他偶然間發現了打開平行時空的契機，我們來到這兒，本就是異數，對異世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本質上是逆天而為，若是能助我們回去，將這一切扭轉過來，或許也算是他的一樁功德，或許就能位列仙班。”
徐祈然頓了頓，接著說：
“我看星象，總覺得，這幾個月內，就要有結果了。”
提起一年之約，卿小可有些恍然，覺得在空宇寺的那一番經歷，還是昨日的事。
沒想到，那麽快，就快要滿一年了。
“看你這樣，問你也是白問。”徐祈然鄙視道：“滾吧！心思早就在牧無炎身上了，你留在這兒也挺好的！”
卿小可有些感傷，她認真地看著徐祈然：“老徐，要是回去，只能我們兩個人回去，對麽？”
“是吧！”徐祈然道。
“你舍得麽？”卿小可問。
這話倒是把徐祈然問著了。
他陷入了深思。
直到卿小可馬蹄聲遠了，他吃了一鼻子的灰，才回過神來。
還是沒能給出答案。
是啊，若是真的要走，舍得這兒的一切？
……
魔都。
還有半個時辰，城門就要落鎖了。
卿小可騎著白馬，悠閑地進城。
她回頭看天邊的三輪落日，心情極好，哼著小曲，悠閑自得。
她心裏正在盤算著，是先住一晚，把魔都好吃的好玩的都嘗試一遍，再進宮給牧無炎一個驚喜，還是……
才進城門，沒走幾步，就聽到了哀嚎聲：
“哎呦，哎呦，官爺別打了，我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官爺，別打了……”
“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的，他平日裏幹活很利索，不會這樣拖拖拉拉，別打他了！”
還有人罵罵咧咧：“餵，你還楞著看什麽呢，趕緊幹活！他娘的，老子跟你說話，你聾了？”
卿小可一路上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聽到這番動靜，不禁豎起耳朵，從馬背上下來，轉過頭去，駐足觀看。
這不看還好，一眼望去，她頓時魂魄出竅，楞在了原地。
那是一夥負責修城門的人，腳上手上都帶著鐐銬，還擡著重物，他們個個面黃肌瘦，披頭散發，身上都臟兮兮的，散發著惡臭。
看來是牢裏的重犯，在工匠不夠的情況下，拉出來做苦力。
在那一群黝黑發黃的臉中，有一張臉孔，讓卿小可心頭一緊。
那個人，也正站直了身子，直勾勾地望著她，幹裂的雙唇緊緊地抿著。
任由罵罵咧咧的監工推搡，任由鞭子抽打，他就是不動。
發現卿小可看過來之後，他立刻低下頭，轉過身去。
他眼底的慌張，刺痛了卿小可的心，這是……
許久不見的尹休！
是麽？
卿小可還在懷疑。
看到粗大的鞭子就要落在那人的臉上，她沖過去，抓住了那粗大的鞭子，將揮鞭的軍爺一腳踢飛。
“尹師傅？你別走！”
她迅速解決了幾個湧上來的小兵，再回頭之時，那張熟悉的面孔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一個清瘦的背影，匆匆要逃。
“尹師傅，是你嗎？”
卿小可快步追上去，拉住了那人。
尹休想要撥開她的手，卻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
他只能回過頭來，看著卿小可，用那沙啞的嗓音說：“姑娘，你認錯人了。”
“怎麽可能認錯，就是你啊！”卿小可抓著他，死都不肯放，“連聲音都一模一樣，你就是尹休對不對？你去哪兒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尹休低下頭，不願再多說。
他開口的那一瞬間，其他的獄友都驚訝了，原來他不是啞巴，他會說話啊。
他還認識這麽美的姑娘……
“尹師傅，我帶你走！”卿小可手中多出了一柄黑色的利刃，她用墨夜之刃砍斷了尹休手腳的鐵鏈。
這一番變故，讓城門的守軍全亂了套。
有人吹響了哨音，越來越多的士兵往城門湧過來。
這些普通的士兵那裏是卿小可的對手，很快，卿小可就擺脫了圍捕，拉著尹休，翻身上馬。
馬兒馳騁在魔都的街道上，身後的官兵也越來越遠。
卿小可避開了鬧市，往僻靜的城郊去。
天色快暗下來的時候，馬兒在河邊停下。
尹休在河邊洗漱。
這張臉他已經許久沒用過了，手搓著臉部的肌膚，感覺到五官都是陌生的。
還好，在她身上埋下了蠱毒，提前感應到她正在靠近魔都。
提前混入了刑部死牢，殺了一個不起眼的死囚，取而代之。
這才有了今日這一番偶然遇見。
差點就錯過了。
卿小可拉著馬兒吃草，看著尹休清瘦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他穿著灰白色的囚服，衣服又破又舊，瘦得肩胛骨都突出來了。
隔著薄薄的衣物，看著特別讓人心疼。
就算尹休不說，她也能大致猜到，他過得這樣慘，一定是因為牧無炎！
怪不得在齊雲山的時候，不管怎麽問牧無炎，他都不肯說尹師傅去哪兒了。
“給，尹師傅，您先把衣袍換上吧。”卿小可從隨身的包袱裏，拿出了一套男子的衣袍，這是藥老給墨允塵置辦新衣時，親手做的，說是要讓她帶給牧無炎。
牧無炎的身形與尹休差不多。
尹休穿上正好。
在他換衣服的時候，卿小可燃起了火堆，從馬上拿出了幹糧。
在野外過夜，對她來說已經稀松平常了。
“你怎麽準備著男子的衣袍？”尹休走過來，坐在火堆旁。
他的亂發已經重新梳好了，整個人比起剛才，說得上是煥然一新。
只是他臉上的疲態未消，眼皮有些浮腫，也不似以前那麽風流倜儻了。
卿小可自然不會給他說，這是預備給牧無炎的，只笑笑：“行走江湖嘛，總要備著幾身行頭，很多地方，女孩裝扮不方便呢。”
尹休也不再細問，低頭盯著火苗。
這個尺寸對你而言，不會太寬大麽？
這身衣料上佳，做工也精細，但卻與普通裁縫有些不同，像是家常做的。
尹休摸著袖口有些不平整的針腳，心想：這不會是她親手給情郎做的吧？
這樣想來，心中反酸。
“尹師傅，吃點東西。”卿小可把手中的幹糧遞過去，“將就將就，一會兒我喬裝打扮，咱們進了鬧市，再尋好吃的，你餓壞了吧？都瘦了……吃了美酒好菜，再找個客棧，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護送你出城，你覺得可好？”
尹休摸了摸臉頰，似笑非笑。
他總是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卿小可都習慣了，看著見怪不怪。
看他什麽也不肯說，她也不多問。
“那樣光明正大地在守城軍手裏劫了個死囚，你還敢去鬧市吃好吃的麽？”尹休幹笑一聲，咬了一口幹糧。
“當然了。”卿小可說：“大隱隱於市，丟了犯人，他們必定要全城追捕，但是，任誰也不會想到，我膽子大到在鬧市裏亂逛吧，按照他們的豬腦子，一定是要在外城搜，內城的搜捕一定很松懈，其實我們現在在這兒，還挺危險的，倒不如進了內城去逍遙快活，你不穿囚服了，打扮成現在這樣，他們一定認不出你，而我呢，稍稍易容，再將白馬給賣了，任天王老子也找不到我。”
尹休聳了聳肩：“那倒也是。”
吃了幹糧，他的嗓子更啞了些。
卿小可給他遞過水壺。
尹休沒有接，因為剛才看她對著壺嘴喝了水。
這樣一來，兩人的關系，反倒親密起來了。
不能與滅族的仇人建立感情，這是大忌。
尹休看著她的笑臉，將頭別過一邊：“我不渴。”
“哦，好吧。”卿小可爽朗道：“一會兒請你喝好酒，這水也沒什麽好喝的！”
“你走吧。”尹休說：“帶著我，你會有麻煩。”
“尹師傅！”卿小可鄭重道：“你千萬別說這種話，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多虧你教我功夫，我才能有今日的成就啊，況且，你變成這樣，很大一部分是受我所累，我心裏過意不去，對你好是應該的，你就不要推遲了。”
她怕尹休會獨自離開，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袖：“尹師傅，就讓徒兒幫你一次，好嗎？”
369大王此計甚高
諜鏡司。
瞿令剛剛批完了公文，從小案上起來，伸了個懶腰。
他一個武將，做文職工作最為頭疼。
這些都是淩家亂黨的卷宗，需要他親自批閱，然後封存。
他將亂黨名冊合上，心中感慨：大王此番雷厲風行，短短一個月，就將淩家的根基連根拔起，徹底收服了聖魔域，也為六王爺正了名，頗有太祖的風範啊，有此賢君，看來魔界眾生有望了。
今日的工作，算是結束了。
瞿令看著天色，邁出了諜鏡司的大殿外。
他正要去赴一個酒約，早就跟牧清風約好了要喝酒。
一名手下神色緊張地站到了他的馬前。
“小七，何事？”瞿令勒馬問道。
“大事！”小七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走到瞿令的馬邊，遞過去一個小報，“您一看便知。”
看到小七的那一瞬，瞿令已經有了預感。
小七是他派去調查尹休的，自從聖冥王落網之後，那家夥就失蹤了。
麻煩的是，此人有千百種面孔，若是他有意隱姓埋名，那真是活神仙降世也找不到他。
小七認人的本事極佳，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他看人不看臉，看的是身形，還有步法。
已經有很長時間，小七沒有傳過消息回來了。
瞿令以為他到其他域去尋人了，現在看他如此緊張……
肯定是找到了尹休的蹤跡！
瞿令趕緊下馬，拉著小七進了大堂，還沒坐穩，就將小報打開看了。
看到那上面的畫，瞿令摸著額頭，卻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那上面畫著城門發生的事。
“頭兒，尹休那小子用回了第一張臉，而且，這女人就是之前大王讓我們盯過的卿鳳棲，她怎麽會來魔都……我覺得，事情不好辦了，就讓手底下人繼續遠遠地跟著，我親自跑回來跟您匯報。”小七低聲說。
事情是不好辦了。
特別不好辦。
瞿令的眉頭快接在一起了，一張黝黑的臉上，全是烏雲密布。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他問。
小七說：“半個時辰之前。”
“城防軍那幫人，究竟吃什麽長大的，竟然讓一幫死囚去幫著修城門！”瞿令說：“這個尹休，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是怎麽混到死囚當中！而且，怎麽會那麽巧！”
瞿令想了想，一錘桌案：“這一定是尹休早就計劃好的，可他是怎麽知道卿姑娘會在那個時辰進城？”
“頭兒，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小七說：“兄弟們都盯著呢，鼓樓傳音說，一刻鐘前，他們已經進了西市，在唐壽酒坊吃酒了！要不要把人抓回來？”
“胡鬧！”瞿令說：“在西市抓人？虧你想得出來，而且，你也不想想，抓的是誰！一個尹休尚且難對付，還加上一個卿姑娘，你沒看她手上的墨夜之刃麽？你們有本事不驚動百姓，將人抓回來？亂黨的事才平息沒多久，魔都人心惶惶，宵禁才取消沒兩天，可不能在鬧市裏惹事！”
“那該怎麽辦？”小七苦惱道：“我看卿姑娘與尹休到是大搖大擺的，現在城防的那幫蠢貨也在全城搜捕，不到明日，卿姑娘的畫像，就要貼滿全城了！耽擱不得。”
“拿我朝服來，”瞿令將小報拿好了，眼神堅定：“你趕緊回去盯著，去跟巡防軍打招呼，讓他們別再插手此事，記住，要機靈，別打草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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