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回頭看看你就知道了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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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唯恐尹休歹人對卿姑娘不利，我這就進宮，親自與大王匯報此事。”
……
半個時辰後，瞿令在聽政殿內苦苦等候，急得直跺腳。
他走過去，問榮欣：“還要等到何時啊？”
“太後病重多日了，大王估計要陪她用了晚膳才能回來，”榮欣轉頭，看著大殿裏的水鐘，“快了吧。”
瞿令走出了大殿外面，焦急地眺望著，沒多久，又折返回大殿內，來來回回，像是一只熱鍋上的螞蟻。
等了許久，牧無炎終於回來了。
解決了心頭大患，肅清了朝野，本該是意氣風發，可牧無炎的臉上，卻滿是疲態，甚至有些憔悴。
從聖冥王在殿前自盡那日後，太後就病倒了。
宮裏所有的魔醫都去瞧過，竟然沒人能開出方子。
眾人都一口咬定，太後的病，唯有聖魔醫女能治。
牧無炎不得不親自去請淩綰綰。
淩綰綰搬出了王後的寢宮，住到了原先的靈犀館。
出乎牧無炎意料的是，淩綰綰寧肯死，也不願去給太後診治。
不僅如此，她還鬧起了絕食，要牧無炎赦免所有的淩家亂黨。
這絕不可能！
夾在這兩個女人當中，耗盡了牧無炎的心神。
輾轉難眠之時，他有想過，去請藥老來。
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若是太後知道當年藥老沒有死，被父王偷偷送走了，還生下了腹中胎兒，只怕不用治，就氣死了。
“是你來了？”牧無炎只是瞟了瞿令一眼，坐下之後，便擡手按著太陽穴。
瞿令上前跪拜：“大王，臣有要事奏報。”
“說吧。”牧無炎的聲音裏充滿了疲倦。
“尹休現身了，”瞿令直截了當，擡頭看著牧無炎，“還有，卿姑娘來魔都了。”
牧無炎臉上的驚喜轉瞬即逝，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兩個消息一同傳來，並不是什麽好消息。
他在心中暗罵自己：竟然把卿卿給忙忘了，沒顧及到給她去信。
說好了十天半個月便去接她，只顧著一鼓作氣肅清淩家黨羽，再收覆聖魔域，竟然超出了與她約定的時限。
加之太後的突然病危，牧無炎可真是焦頭爛額。
他在心裏暗暗地自責，怎麽能如此大意。
那丫頭自己跑來了！
如今的情況……
這……
“大王，您看。”瞿令將小報遞給了奉景。
奉景雞賊，先悄悄地打開一條縫，偷瞄了一眼，隨後面若死灰，將小報藏在身後，跪在地上，朗聲說：“大王，您答應奴才，看了不許震怒，您已經連著七天沒有休息了，魔醫說了，不能動怒。”
“少廢話，將小報呈上來，否則本王即刻滅你九族。”牧無炎吼道。
奉景本就是個無根的孤兒，什麽九族，他一族也沒有，這種話，他才不怕，但他怕牧無炎生氣，氣壞了身體，才趕緊將小報遞過去。
牧無炎打開一看，緩緩地閉上眼，長久地沈默過後，緩緩吐出：“奸賊！”
“大王……”奉景勸道：“不如奴才出宮去，與卿姑娘說清楚，她一定不會包庇反賊的！”
“你怎麽說？你從哪裏說起？”牧無炎說：“尹休的底細，到現在還沒摸清，他到底想幹什麽，誰知道？況且，你如何讓卿卿相信，他是個居心叵測的奸人？他可有加害過她？是你與她感情深厚，還是教她功夫，救過她命的尹師傅與她感情深厚？”
牧無炎的一番話，聽得瞿令快暈過去了，難道就真的無法可施麽。
“不如……”瞿令大膽提議：“讓諜鏡司的人，裝作巡防營將士，將他們二人都抓回大牢關起來，將他倆分離，大王再去大牢救出卿姑娘？”
“這個是好主意。”奉景幫腔道。
“尹休是如何得知卿卿的蹤跡？”牧無炎問。
瞿令和奉景都在搖頭。
“瞿令你親自去盯著。”牧無炎說。
“大王，方才臣的提議……”瞿令退下之前，弱弱地問。
“不成。”牧無炎斬釘截鐵道：“如今想要不傷她，抓住她，絕非易事，而她重情重義，為了尹休，必定拼死抵抗，本王不想看到兩敗俱傷的事再發生了。”
為了一個奸賊，傷了自己人，不值當。
況且，這也不是將卿卿接入宮的好時候。
靈犀館的那尊大佛，還在鬧絕食！
牧無炎很少嘆氣，瞿令聽到他後面一句，敏銳地覺得，兩敗俱傷，這是在說太後與聖冥王。
“臣這就去。”瞿令說。
“不必暗中盯著。”牧無炎說：“卿卿認得你，你直接去便是了。”
瞿令摸著後腦，那還怎麽監視？
“請大王明示！”他說。
“你去唐壽酒坊喝酒，偶遇卿卿，裝作不認識尹休，與她二人同桌，你與尹休交談甚歡，一見如故，看他們無家可歸，將她二人都請回府上暫住幾日，行麽？”牧無炎沒好氣地罵：“蠢貨，這都要讓本王教你！”
“大王此計甚高！”瞿令佩服得五體投地，讚不絕口。
370坎坷的尋夫路
唐壽酒坊位於魔都西市最繁華的位置，這酒坊釀出來的酒，是魔都一絕，宮中的宮宴，都要用這兒的酒。
隔著兩條街都能聞到酒香。
酒幡子也比別處的氣派些。
酒坊除了賣酒，後廚的小廚娘的好手藝，也是魔都數一數二的。
許多大戶人家辦家宴，都要花重金請這位廚娘。
卿小可坐在酒坊二樓最好的雅間裏，看著西市熱鬧的夜景，心中暢快非凡，她早就想來這大名鼎鼎的酒坊痛飲一番了。
“尹師傅，我給您倒酒！”她拿起酒壺，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給尹休倒滿酒。
不知為什麽，只要跟尹休在一起，她就會像是一只縮起刺的刺猬，好似天生怕尹休，總是忍不住偷偷觀察他，生怕惹他不開心。
尹休“嗯”了一聲，盯著她潔白的手腕，看著那黑得發亮的鐲子，若有所思。
“尹師傅，您願意跟我說說麽？”卿小可問。
她一連喝了三杯酒，膽子也變大了。
“說什麽？”尹休看著她。
“您是怎麽……”卿小可問著問著就慫了，低下頭來，“嗨，您不想說就先不說，等您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她拿起酒壺，自飲自酌。
“你是想問我，怎麽會在魔都，怎麽會淪落到那種地步？”尹休問。
“您願意說麽？”
尹休搖頭：“不太願意。”
卿小可嘆了一聲，將頭埋低，他這樣驕傲的人，肯定是不願將那些受辱的經歷再說一遍的吧。
“還是喝酒吧！”她豪爽地笑笑。
“這兒的酒，可不便宜。”尹休端詳著酒杯，看著上面精致的雕花，其實並沒有喝下多少。
“您喝多少，我都買得起！”卿小可爽朗地拍著胸襟，“您是我的師傅啊！徒兒給您買酒喝，是天經地義的！”
正兒八經的功夫，都是跟您學的呢。
買一兩頓酒算什麽。
“徒兒的就是您的。”她咧開一口白牙，笑得耀眼。
尹休看得呆了，覺得她身上散發著冬日火爐一般的光，比以前更灑脫了，像是什麽也不顧的奮勇向前的小野鹿。
他將目光移開，問：“你來魔都是為了找他麽？”
卿小可不好意思地點頭。
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與尹休說這個話題。
“尹師傅，他是不是欺負您了？”卿小可看尹休露出了悲傷的神色，接著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一定會替您教訓他的！”
說來奇怪，尹休的面目很僵硬，看著幾乎沒有情緒的變化，卿小可就是能感受到他的難過。
這跟以前有些不同。
以前在卿府的時候，她常常猜不透尹休的心思，還三番兩次會錯意，總是被斥責。
難不成，時間長沒見面，反而更親近了麽？
尹休一向我行我素，卿小可問他十個問題，他能好好答一個就不錯了。
過了許久，他才說：“是。”
害得卿小可楞了一下，返回去想，自己剛才問了什麽。
“他是怎麽欺負您的呢？”她問。
“那又如何？”尹休眼神裏迸發出炙熱的火，盯著卿小可，“你願意為我去殺了他麽？”
“啊？”
“若是我告訴你，他用殘忍的手段，讓我在牢裏受盡折磨，活得連畜生都不如，你會如何？”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卿小可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尹休的這種目光，不過通常都是在兩人對戰的時候，而交談中，尹休好像還是第一次這樣激動。
“他真的……”卿小可遲疑地問：“很過分麽？”
對她而言，這是個棘手又頭疼的問題。
不是很快就能給出答案的。
“假的。”尹休突然一笑，緩緩地放下酒杯：“騙你的，過去的就別再提了。”
“那您今後有什麽打算？”卿小可問。
“你呢？”
“我……”
“進宮，做王後？”
“這個……”
“淩王後懷著身孕，算算也快到生產的時候了，若是牧無炎心裏有你，那淩綰綰的孩子就生不下來，以我想，生下個妖孽最好，直接廢了扔到冷宮裏，反正淩家的亂黨也抓了，只等著秋後處決，廢後是遲早的，等到年後，便能光明正大地迎你進宮了，不過……現在嘛……恐怕你還要耐心等等。”
尹休的嗓音還沙啞，他好似漫不經心地在說話，一邊說，一邊抿酒喝，絲毫不關心卿小可漸漸衰敗的臉色。
“咣當”地一聲，卿小可手裏的酒杯沒拿穩，落在地上。
她雙眸失神，看著尹休，有些不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綰妹她……懷了身孕……
“誰的孩子啊？”她如傻子一般喃喃問。
這種問題，問出口，太傻了。
尹休不屑回答她，只當是聽了一句廢話。
“看來你不知道。”他冷笑一聲：“連我這個牢裏的死囚都聽到消息了，你還不知道，他瞞得可真好。”
卿小可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酒杯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沒有碎，但那姿態卻很狼狽。
宛如此刻的她。
“你不要誤會，我並不關心這些宮闈之事，只不過是幾個月前，獄友們都紛紛祈求讓淩王後生個兒子，好讓大王大赦天下。”尹休的聲音很沙啞，像是沙漠裏的大風，夾著粗粗的沙礫，迎面撲來。
卿小可的雙眸一直是茫然的，直到聽到外頭有人大聲地喊著什麽，像是在吵架。
“我出去看看。”她想找個借口出去透透氣，哪怕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掉幾滴眼淚。
推開門一看。
跑堂的小哥正在與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形推推搡搡。
“哎呀，我說了二樓沒雅間了，讓您再往樓上去，客官啊，我騙您幹嘛啊，怎麽不信呢……”
“一定有，誰不知道這二樓臨著西市，能看到街景，你們一定是給貴客留著呢……”
瞿令嚷嚷著，眼睛不停地偷偷瞟向門口。
看到卿小可推門出來，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人，眉開眼笑，用驚喜的語氣說：“這不是卿姑娘麽？你怎麽在這兒！”
卿小可跟瞿令算是老熟人了，當狐貍的時候，就被他整得夠嗆。
她看了大步走過來的瞿令，臉色並不怎麽好：“是你啊。”
“你來魔都，怎麽也不打聲招呼，我好招待你啊！”瞿令喜滋滋地說。
卿小可說：“我跟你有那麽熟麽？”
“一回生，二回熟！”瞿令說：“怎麽，你一個人？那不如……”
他不要臉地往裏張望，卿小可比他矮了一個腦袋，也不能拿手擋他的眼睛。
只害怕他認出尹休來。
還好瞿令臉色很正常，只是有些疑惑：“這位是？”
卿小可白了他一眼：“跟你有關系麽？”
她心中猜想，會不會是牧無炎派瞿令跟著自己，像是以前盯著鳳棲那樣？
不過她很快就推翻了這個猜想。
如果真是這樣，大鬧城門的時候，瞿令就該露面了。
怎麽會讓自己救下尹休。
或者，在自己沒看到尹休的時候，瞿令就會出手滅了他。
“出門在外，大家交個朋友嘛。”瞿令爽朗地笑著，擠開了卿小可，往雅間裏走進去。
尹休倒也安靜，面無表情地看著瞿令，不為所動，仿佛不認得此人。
卿小可走過去，擋在尹休面前，只說：“這是我師傅，他不喜歡與陌生人同坐，你出去吧。”
瞿令粗糙的雙手在身前交疊，有些尷尬地搓手：“卿姑娘，你我也算是朋友，你的師傅也就是我的師傅，對吧，尹師傅一表人材，氣度不凡，我一見如故，若是能與這樣的英雄結交，也是我瞿令的福氣，來！我唐突了二位，我先自罰三杯！”
他今日算是達到人生中臉皮厚度的頂峰了。
臉也豁出去了，什麽脾氣都沒了，笑嘻嘻地看著尹休。
尹休望向卿小可：“這位是你的朋友麽？”
卿小可勉強地點點頭：“尹師傅你別理他。”
“既是朋友，豈有視而不見的道理。”尹休說：“坐下吧，大家一起聊聊。”
卿小可腦子裏就是一團漿糊，滿肚子都在想牧無炎與淩綰綰的事，根本沒功夫去管這兩個男人。
即使他們之前的氣氛有些古怪。
酒過三巡，相談甚歡。
瞿令順水推舟提出：“尹兄在魔都還沒定下住處吧？可否賞臉，到小弟的府上去住兩天？”
“住什麽住。”卿小可冷聲說：“我師傅明日就要離開魔都了。”
“那便住一晚。”瞿令說：“眼看這酒坊就要關門了，咱們抱上幾壇子酒，回去好好喝上一晚！如何啊？”
酒氣上臉，他黝黑的俊臉，紅得發紫，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不去不去。”卿小可拒絕道。
卻不成想，尹休點了點頭，淡定道：“盛情難卻，若是不打擾的話，我願意到瞿老弟府上去。”
“爽快！”瞿令一拍桌案，這事兒就算是成了！
“尹師傅！”卿小可翻了個白眼，瞿令是牧無炎的走狗，到他家裏去住，不等於羊入虎口麽！
“魔都風光甚好，我還想多待兩日。”尹休說。
卿小可還想說些什麽，兩人已經互相攙扶著走出了酒坊。
她只能跟在二人身後，看著他們搖搖擺擺，聽著他們說醉話，心情沈到了地心。
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好端端的尋夫之路，竟然如此坎坷。
還尋什麽夫君啊，早就是人家孩兒他爸了！
自己竟然那麽傻，還是狐貍的時候，在魔宮待了那麽多天，沒見過綰妹也就算了，竟然不知道綰妹懷孕的消息。
誰說狐貍狡猾的。
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傻的狐貍！
牧無炎身邊的人，包括小宮人，小宮女，各種美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嚼舌根說這件事。
真是細思極恐！
“牧無炎，你就是個大混蛋！”卿小可在空蕩的街市上大聲地吼道。
瞿令身子一僵，轉過臉看她，一張方臉黑得很，幾乎看不清五官在哪兒。
卿姑娘是不是識破了大王的計謀？
371又是一個月圓夜
“公子，您終於回來了！”
回到瞿府，回到自己的院子，老奴立刻迎了出來，說：“貴客已經等您許久了！”
瞿令尚未娶妻，牧無炎賞他的大宅子，他也沒有搬過去住，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諜鏡司的公堂，吃住在諜鏡司的後院，偶爾才回家一趟，覺得沒必要分家出去，仍與爹娘妹妹一起，住在瞿家的老宅。
為了使尹休和卿小可安心住著，瞿令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小院。
沒等瞿令發問，貴客是誰，一個清爽的嗓音就飄了出來：“好你個瞿令，與本王約好了喝酒，你竟敢失言，諜鏡司到處找不到你，本王便提了酒來家裏堵你，看你還敢……”
牧清風從屋裏走出來擡眼一看，臉上的笑登時僵住了，半截話也留在了嘴裏。
他一身清爽的墨綠色圓領袍，襯得他眉目似畫，清俊飄逸。
他的目光，自動地忽略了瞿令，投向瞿令身後那一抹清麗脫俗的身影。
該不會，這又是第二個柔美人？
盯著卿小可的臉，牧清風心頭，竟然浮現出了這樣奇怪的想法。
自從上次醉酒作畫的事後，瞿令就再也不肯私下對他透露卿鳳棲的任何事了。
省得他惹怒了大王，大禍臨頭。
上次雖然是將計就計，可大王是真的氣急了。
對於卿鳳棲的現狀，牧清風是一點也不知道的。
他只聽江湖傳聞，說卿鳳棲死在了青龍臺上，還傷心了好一段。
這次之所以來瞿府，是因為接到了信，說是瞿令讓他提酒來家裏。
看瞿令這慌張的模樣，信應該不是他傳的，另有他人。
“這是……”牧清風擡手指了指卿小可，看向瞿令，用審視的目光，像是在說，你小子最好解釋清楚，否則老子揍扁你！
瞿令幹笑兩聲：“什麽這啊那兒的！這是卿姑娘啊，你認得的！”
牧清風楞了一會兒，快步走到院子裏，定睛看著卿小可。
這過程裏，他發現了另一個人。
尹休醉醺醺歪著頭，被兩個小廝扶著。
牧清風這時才發現是他！
“瞿令！！！”他爆吼一聲，指著尹休，吼道：“你這是何意？！此等大逆不道之奸賊，不關到溾獄，你私自將人帶回府上，你是何意？”
瞿令急了，他本就是個挺老實的男人，隨機應變的謊話，編不出來的。
他擋住氣勢洶洶的牧清風，抱住他，一個勁地勸：“什麽啊，你跟尹兄一定是有什麽誤會……這樣啊，咱們坐下來，把酒言歡，好好聊聊，就什麽事兒都沒了，啊？”
瞿令把雙眼皮都快翻出來了，牧清風才皺眉停下。
瞿令的人品和膽子，牧清風都了如指掌，這家夥不會莫名其妙幹出那麽荒唐的事。
“我看在你的臉面上，我暫且不與這奸賊計較，不過喝酒，你休想，我絕不與此等心思齷齪的卑鄙小人同桌！”他冷聲說。
卿小可盯著牧清風：“你說誰心思齷齪？”
“誰心思齷齪，誰心裏清楚。”牧清風別個過頭去：“我勸你清醒些，莫讓賊人迷了心智。”
“你別血口噴人了。”卿小可冷哼道：“心思最骯臟，心最黑的，不是你們姓牧的麽？”
“你說什麽？”牧清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麽鬼話！
“你又不聾！”卿小可喝了不少酒，恰好酒勁上頭了，心裏還堵著氣，看著牧清風就想到牧無炎幹的事兒，當然沒什麽好臉色。
“你說我便說我，你說牧家是何意！”牧清風指著尹休的腦袋，“你與此等不明身份的惡賊鬼混一處，天那麽晚了，你們孤男寡女，我是在擔心你，讓你離他遠些，你莫要不識好人心！”
“哎呀，你們二人怎麽吵起來了！”瞿令慌了，他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啊，怎麽辦怎麽辦？
“哥哥，聽說你帶了客人回來？”
好在妹妹雯然來了。
瞿雯然在家中也是一身的勁裝，英氣非凡。
她身後跟著兩個丫頭，身材也很結實。
瞿令趕緊揮手，說：“然然來得好，趕緊將卿姑娘帶回你的院子裏去，你們都是女人，夜深了，卿姑娘留在我這兒不合適！去吧去吧！”
雯然聽到卿姑娘，神色都變了。，
一直都出現在任務名單裏的人，終於出現在眼前，她仔細打量著卿小可，伸出手去接她：“卿姑娘，你隨我走吧？”
“我不走。”卿小可說：“我怕某人趁我走後，陰了我尹師傅，或者……跑去通風報信。”
“你在我說麽？”牧清風甩開瞿令，走上前來，“我在你眼裏，就是那種在背後下黑手的卑鄙小人麽？”
“反正你們牧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卿小可低聲說。
“好！”牧清風吼道：“你便守著他，我也不走了，省得你說我通風報信去。”
瞿令撓了撓頭：“這樣不好吧……”
大王的計劃，似乎不是這樣啊……
“好啊！”雯然一拍手，說：“今夜月色好，瞧，這院裏的花開得正艷，讓人在院裏點上燈籠，咱們來玩行酒令，今夜就都不睡了！如何？”
“好！”卿小可說：“我的酒還沒喝夠呢！”
尹休也迷迷糊糊地拍手：“好！喝，今夜不醉不歸！”
牧清風冷哼一聲：“好！喝就喝！”
瞿令苦著臉：“我看夜深了，還是……”
“哥哥，你怎麽總掃興啊！”雯然投射出一個埋怨的眼神。
“喝喝喝……”瞿令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這可麻煩了。
一會兒大王可是要偷偷來呢……
答應了大王，將卿姑娘與尹賊分開安置，若是大王來了，看到此番景象……
尹休朦朧的醉眼裏，閃過一抹寒光。
終於……
應該能將牧無炎引出來了。
把你們都引到一處了。
牧清風，這回是你找死，怨不得他人。
本來計劃裏還沒你的份，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
在溾獄裏的那場戲，你演得好啊！騙過了我，騙過了聖冥王，害得我們籌謀了將近一年的大事，就那麽毀了。
你還傷透了阿柔的心。
血巫滅族，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今夜恰好又是一個滿月，不知你們可還記得，世間還有個人叫祝星修！
372大王，別去
“大王，你一定要去嗎？”奉景給牧無炎披上外袍，今夜的滿月特別圓，低低地懸在人們頭頂，讓人覺得冷颼颼的。
“別那麽多廢話！”牧無炎瞪了他一眼，說：“本王去去就回來。”
只是去看她一眼，圖個心安，看到她一切無恙，便回來了。
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睡了。
她千裏迢迢地趕來尋本王，知道她就近在咫尺，還不能將她接進宮來，只能趁她睡了，偷偷去看看她。
牧無炎心中苦悶，覺得自己辜負了她的一片心。
“把人接進宮裏來不好麽？”奉景問。
“你可真是豬腦子。”牧無炎冷聲說。
“奴才知道大王擔心什麽。”奉景說：“可……她們原先不是好姐妹麽？我想，不會有什麽的……”
牧無炎永遠都忘不了，她生辰的那晚，在齊雲山發生的事。
若不是她有神兵在手，當天晚上，她就被夏柔給殺了。
綰妹早就不是當初的綰妹了。
如何能冒這種險。
雖然卿卿武功蓋世，沒人傷得了她，可仍舊是不希望她受一點點委屈。
牧無炎推開奉景：“你可別再啰嗦了，天都要亮了。”
他擡腳出了殿門。
夜色之中，幾個身影匆匆奔來，牧無炎停住了身形，定睛一看，是太後身邊的兩個老嬤嬤。
他心中猛然一顫，沖到那兩人面前：“是不是太後……”
“大王，太後只怕是……挨不過……今夜了……”老嬤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跪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大王……奴婢去靈犀館跪了兩個時辰，淩王後不肯見奴婢，求您了，去一趟靈犀館吧，要是淩王後再不肯出手相救，太後她就……”
牧無炎沒了出宮的心思，將兩個老嬤嬤提起來，說：“快！隨本王去靈犀館。”
靈犀館。
淩綰綰倚在床榻上，疲倦地吩咐：“冬柔，熄燈吧！”
“王後，奴婢是瀾裳。”小丫頭將寢殿的燈一盞盞地滅掉。
“哦，我給忘了。”淩綰綰麻木道：“秋柔，冬柔都不在了。”
跟淩家有關系的人，都得死。
淩綰綰摸著隆起的腹部，默默地落淚。
到底是怎麽變成了今天這樣。
“你不必如此，你還有機會救你的族人。”瀾裳舉著蠟燭，站在遠處，看著淩綰綰。
淩綰綰從來沒有註意過這個小丫頭的長相，而此時此刻，她將蠟燭放在臉龐下方，她臉上的容貌正在一點點發生變化，像是一個發開了的面團，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拉扯著她的五官。
“你到底是何人？”淩綰綰嚇得往後縮。
“我是阿柔。”
終於，阿柔的五官定了下來，她的右臉有一道燙傷的疤痕，很長，從太陽穴一直到下顎，幾乎半張臉都毀了。
“你還沒死！”淩綰綰驚呼道。
也就是說，尹休也還活著。
淩綰綰滿臉怒氣：“你們兄妹二人，將淩家害成這樣，竟然還敢出現！”
阿柔蒼涼一笑：“哥哥讓我來收回你的美貌。”
淩綰綰死死地抓著錦被，往後縮：“不！”
“你不願意失去你現在的美貌？”阿柔問：“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看看我就明白了，任何一個男人，看到我的臉，都只會感覺到惡心。”
淩綰綰搖頭，低聲說：“你趕緊給我滾出去！去告訴尹休，我不欠他的，他讓我做的，我全都做了！”
“如果你不想失去你的花容月貌，那就要再替我們做一件事。”阿柔露出了鬼魅的笑，她臉上的傷疤，如同老舊的樹皮，皺得擠在一起。
淩綰綰雙手掐起指決，預備同阿柔決一死戰。
“你們休想！”她帶著濃濃的恨意，字字吐血道：“你們讓我用幻術誤導牧清風，挑起他們兄弟二人的矛盾，我做了，讓我給牧無炎下蠱，我做了，尹休入宮找我，被太後發現，逼不得已，我只能用幻術迷了太後的心智，太後對我視如己出，我害了她，還不能出手救她，我日夜處於煎熬之中，事到如今，你們還要怎麽樣！！！”
到底要我為這張臉付出多少代價，你們才肯罷休！
我不要被你們裹挾。
既然如此，那就……
淩綰綰暗暗下決心，一次解決掉吧！
阿柔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盯著淩綰綰的臉：“你動了殺心。”
“是！”
魔息縈繞在淩綰綰的周身，猩紅色的刺青，從指尖開始顯現，漸漸地蔓上了潔白修長的頸部，爬上了臉頰。
她雙目死死地盯著阿柔。
“你們休想再要挾我！”她緩緩道。
“你對我動殺心？”阿柔誇張地笑，並不懼怕，她反手一揚，淩綰綰感覺小腹一陣陣抽痛，本能地用手去捂住腹部。
“你對我的孩子做了什麽？”淩綰綰驚恐地問：“剛才你端給我的茶裏，有什麽？”
孩子是她惟一的籌碼了，也是她在這世上，惟一的慰藉。
如果沒了孩子，那她就徹徹底底成了可憐蟲。
“殺心沒有錯，但不該是對我，也不該是對我哥哥。”阿柔說：“我們是幫你的呀，你該動殺心的那個人，近在咫尺，很快，卿鳳棲就要進宮了，你會像一塊沒人要的抹布，被扔到冷宮裏，你肚子裏的孩子，將會成為這宮中最低賤的奴才！”
淩綰綰大聲吼道：“不會的！不會的！我肚子裏有大王的孩子，我不會去冷宮！”
“若是你什麽都不做，你覺得呢？”阿柔輕笑：“言盡於此，我該走了。”
淩綰綰忍著腹中疼痛，飛撲而來，抓著阿柔：“告訴我，她在哪？”
阿柔摸著她美艷的臉頰，嘆道：“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淩綰綰咬著牙點頭。
“你們想讓我去殺了卿鳳棲？”她沈聲問：“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你方才給我的茶裏下藥了？若是我的孩子有任何的閃失，我……”
“不，你錯了。”阿柔無情地笑著，俯下身子，在淩綰綰的耳邊說：“我來這兒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至於你殺不殺卿鳳棲，那要看你能不能逃出去了，你沒有感覺到麽？在寢屋外，一個刻意隱藏了魔息的強大氣場，已經站了許久了。”
阿柔得逞的神情，讓淩綰綰感到害怕。
淩綰綰這才擡起眼眸，往那門邊上看。
一個清晰的黑影，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矗立在那兒，如一座巍巍高山。
看影子就能知道，那是牧無炎！
剛才淩綰綰一直縮在床榻上，牧無炎所站的位置，恰好被屏風給攔住了，她根本沒看到。
阿柔這是故意的！
這才是阿柔的目的，她根本就是故意讓牧無炎聽到這些話。
阿柔抓著淩綰綰癱軟如泥的手腕，輕聲說：“抱歉，耍了你，但我也有我想救的人。”
淩綰綰耳中全是嗡嗡的雜音，阿柔說了什麽，她一點也沒聽清。
她的眼中，只有門外那個靜止不動的影子。
世間萬物，全都在霎那消失了。
阿柔的瞬移術很厲害，只是片刻，便跳出了窗外，隨著夜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窗響的瞬間，那影子終於動了。
牧無炎的掌風擊毀了屋門。
淩綰綰覺得，連天也塌了。
看著臉色陰沈的牧無炎，她一句話也沒有辯解，只是呆坐著，像是一朵被踐踏的花。
兒時總是仰望著太子哥哥，現在也一樣仰望著他，淩綰綰這才驚覺，自己從來沒有看清他。
“本王都聽到了。”牧無炎盯著淩綰綰的臉，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淩綰綰：“……”
她在等待著對方的宣判。
她一向都是那麽安靜，自小就是，從不曾歇斯底裏地無理取鬧。
因為太子哥哥說過，他喜歡安靜的女孩。
惟一奢望的，只是太子哥哥的一個笑而已。
“本王僅問你一句，能不能將太後治好？”牧無炎甚至不願再看她。
淩綰綰含淚點頭。
她註意到牧無炎換上了出宮用的服飾。
他原本是要趕出宮去見某個人的。
“去吧。”牧無炎說。
他給身後的奉景使了個眼色。
奉景清咳一聲，幾個龍護暗衛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牧無炎冷聲吩咐：“盯著她，不許她對太後耍花招。”
他轉身就要走。
仿佛這屋裏有致命毒氣，再待上一刻，就要窒息。
淩綰綰深吸一口氣：“大王，別去！”
這明顯是個陷阱。
別去。
別去找她！
你只要不靠近她，那你就是安全的。
“本王去哪兒，與你無關。”牧無炎掰開了她的手指：“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對麽？你的眼睛，早就能看到了，這是你與你那老奸巨猾的爺爺，共同想出來的計謀麽？為了博取同情？歲魔那一晚，也是你精心計劃好的！綰妹啊……”
他頓了頓，輕聲說：“往後別再讓本王看到你。”
若是太後出了什麽閃失，不僅僅是你，你們淩家的人，一個也別想善終。
這些天來，本王還真的動搖過，為了讓你能給太後看病，真的想過要赦免你的那些叔伯表兄……
原來一個從不撒謊的人，編起謊言更讓人猝不及防。
往後，別再見了，無論生死，你我便如此吧。
“不！”淩綰綰拖住他，著急道：“大王，我們還有孩子，您不能待我如此啊……”
“已經夠好了，本王待你已經仁至義盡了。”牧無炎低頭看向她，低聲說：“你知道，方才本王站在外面的那一刻，有多想沖進來，一掌將你拍死麽？如今留著你，是為了太後！你給本王記著，太後在，你便能活，若太後……”
牧無炎眼角眉梢都似恨，力氣全用在了壓制怒火上，他沒力氣再往下說了。
“可孩子是無辜的呀。”淩綰綰淚眼模糊，她趴在冰涼的地上，看著牧無炎不斷遠去的背影，“大王，你別去找她！尹休會讓她殺了你！別去……你方才沒聽到麽？尹休在你和她身上，都下了蠱！大王……”
奉景帶著龍護暗衛圍了上來：“請王後移駕，太後病癥危急，一刻也耽擱不得。”
373到本王身邊來
趕往瞿府的過程中，牧無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尹休！
不管他是什麽來歷，什麽身份，親手宰了他！
一想到卿卿與他在一處，便無法抑制內心的暴怒。
來到瞿府，他完全沒料到眼前會是這樣的場面。
小院裏，無論是奴仆還是主子，都喝得爛醉如泥，東倒西歪。
卿小可手拿著筷子和酒杯，跳上了石桌上，正在手舞足蹈地敲盞唱曲。
她唱的是什麽，牧無炎不知道，只覺得那曲調悲涼，透著傷心欲絕的滋味。
尹休醉眼朦朧地望著她，長笛在手，正在替她和聲。
好一個一唱一和！
牧無炎登時火冒三丈，站在墻頭，低吼一聲：“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牧清風舉著酒杯，擡眼一看，招手道：“王兄，你來了？快來快來……”
他勉強站起來，腳步打顫，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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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後，瞿令在聽政殿內苦苦等候，急得直跺腳。
他走過去，問榮欣：“還要等到何時啊？”
“太後病重多日了，大王估計要陪她用了晚膳才能回來，”榮欣轉頭，看著大殿裏的水鐘，“快了吧。”
瞿令走出了大殿外面，焦急地眺望著，沒多久，又折返回大殿內，來來回回，像是一只熱鍋上的螞蟻。
等了許久，牧無炎終於回來了。
解決了心頭大患，肅清了朝野，本該是意氣風發，可牧無炎的臉上，卻滿是疲態，甚至有些憔悴。
從聖冥王在殿前自盡那日後，太後就病倒了。
宮裏所有的魔醫都去瞧過，竟然沒人能開出方子。
眾人都一口咬定，太後的病，唯有聖魔醫女能治。
牧無炎不得不親自去請淩綰綰。
淩綰綰搬出了王後的寢宮，住到了原先的靈犀館。
出乎牧無炎意料的是，淩綰綰寧肯死，也不願去給太後診治。
不僅如此，她還鬧起了絕食，要牧無炎赦免所有的淩家亂黨。
這絕不可能！
夾在這兩個女人當中，耗盡了牧無炎的心神。
輾轉難眠之時，他有想過，去請藥老來。
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若是太後知道當年藥老沒有死，被父王偷偷送走了，還生下了腹中胎兒，只怕不用治，就氣死了。
“是你來了？”牧無炎只是瞟了瞿令一眼，坐下之後，便擡手按著太陽穴。
瞿令上前跪拜：“大王，臣有要事奏報。”
“說吧。”牧無炎的聲音裏充滿了疲倦。
“尹休現身了，”瞿令直截了當，擡頭看著牧無炎，“還有，卿姑娘來魔都了。”
牧無炎臉上的驚喜轉瞬即逝，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兩個消息一同傳來，並不是什麽好消息。
他在心中暗罵自己：竟然把卿卿給忙忘了，沒顧及到給她去信。
說好了十天半個月便去接她，只顧著一鼓作氣肅清淩家黨羽，再收覆聖魔域，竟然超出了與她約定的時限。
加之太後的突然病危，牧無炎可真是焦頭爛額。
他在心裏暗暗地自責，怎麽能如此大意。
那丫頭自己跑來了！
如今的情況……
這……
“大王，您看。”瞿令將小報遞給了奉景。
奉景雞賊，先悄悄地打開一條縫，偷瞄了一眼，隨後面若死灰，將小報藏在身後，跪在地上，朗聲說：“大王，您答應奴才，看了不許震怒，您已經連著七天沒有休息了，魔醫說了，不能動怒。”
“少廢話，將小報呈上來，否則本王即刻滅你九族。”牧無炎吼道。
奉景本就是個無根的孤兒，什麽九族，他一族也沒有，這種話，他才不怕，但他怕牧無炎生氣，氣壞了身體，才趕緊將小報遞過去。
牧無炎打開一看，緩緩地閉上眼，長久地沈默過後，緩緩吐出：“奸賊！”
“大王……”奉景勸道：“不如奴才出宮去，與卿姑娘說清楚，她一定不會包庇反賊的！”
“你怎麽說？你從哪裏說起？”牧無炎說：“尹休的底細，到現在還沒摸清，他到底想幹什麽，誰知道？況且，你如何讓卿卿相信，他是個居心叵測的奸人？他可有加害過她？是你與她感情深厚，還是教她功夫，救過她命的尹師傅與她感情深厚？”
牧無炎的一番話，聽得瞿令快暈過去了，難道就真的無法可施麽。
“不如……”瞿令大膽提議：“讓諜鏡司的人，裝作巡防營將士，將他們二人都抓回大牢關起來，將他倆分離，大王再去大牢救出卿姑娘？”
“這個是好主意。”奉景幫腔道。
“尹休是如何得知卿卿的蹤跡？”牧無炎問。
瞿令和奉景都在搖頭。
“瞿令你親自去盯著。”牧無炎說。
“大王，方才臣的提議……”瞿令退下之前，弱弱地問。
“不成。”牧無炎斬釘截鐵道：“如今想要不傷她，抓住她，絕非易事，而她重情重義，為了尹休，必定拼死抵抗，本王不想看到兩敗俱傷的事再發生了。”
為了一個奸賊，傷了自己人，不值當。
況且，這也不是將卿卿接入宮的好時候。
靈犀館的那尊大佛，還在鬧絕食！
牧無炎很少嘆氣，瞿令聽到他後面一句，敏銳地覺得，兩敗俱傷，這是在說太後與聖冥王。
“臣這就去。”瞿令說。
“不必暗中盯著。”牧無炎說：“卿卿認得你，你直接去便是了。”
瞿令摸著後腦，那還怎麽監視？
“請大王明示！”他說。
“你去唐壽酒坊喝酒，偶遇卿卿，裝作不認識尹休，與她二人同桌，你與尹休交談甚歡，一見如故，看他們無家可歸，將她二人都請回府上暫住幾日，行麽？”牧無炎沒好氣地罵：“蠢貨，這都要讓本王教你！”
“大王此計甚高！”瞿令佩服得五體投地，讚不絕口。
370坎坷的尋夫路
唐壽酒坊位於魔都西市最繁華的位置，這酒坊釀出來的酒，是魔都一絕，宮中的宮宴，都要用這兒的酒。
隔著兩條街都能聞到酒香。
酒幡子也比別處的氣派些。
酒坊除了賣酒，後廚的小廚娘的好手藝，也是魔都數一數二的。
許多大戶人家辦家宴，都要花重金請這位廚娘。
卿小可坐在酒坊二樓最好的雅間裏，看著西市熱鬧的夜景，心中暢快非凡，她早就想來這大名鼎鼎的酒坊痛飲一番了。
“尹師傅，我給您倒酒！”她拿起酒壺，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給尹休倒滿酒。
不知為什麽，只要跟尹休在一起，她就會像是一只縮起刺的刺猬，好似天生怕尹休，總是忍不住偷偷觀察他，生怕惹他不開心。
尹休“嗯”了一聲，盯著她潔白的手腕，看著那黑得發亮的鐲子，若有所思。
“尹師傅，您願意跟我說說麽？”卿小可問。
她一連喝了三杯酒，膽子也變大了。
“說什麽？”尹休看著她。
“您是怎麽……”卿小可問著問著就慫了，低下頭來，“嗨，您不想說就先不說，等您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她拿起酒壺，自飲自酌。
“你是想問我，怎麽會在魔都，怎麽會淪落到那種地步？”尹休問。
“您願意說麽？”
尹休搖頭：“不太願意。”
卿小可嘆了一聲，將頭埋低，他這樣驕傲的人，肯定是不願將那些受辱的經歷再說一遍的吧。
“還是喝酒吧！”她豪爽地笑笑。
“這兒的酒，可不便宜。”尹休端詳著酒杯，看著上面精致的雕花，其實並沒有喝下多少。
“您喝多少，我都買得起！”卿小可爽朗地拍著胸襟，“您是我的師傅啊！徒兒給您買酒喝，是天經地義的！”
正兒八經的功夫，都是跟您學的呢。
買一兩頓酒算什麽。
“徒兒的就是您的。”她咧開一口白牙，笑得耀眼。
尹休看得呆了，覺得她身上散發著冬日火爐一般的光，比以前更灑脫了，像是什麽也不顧的奮勇向前的小野鹿。
他將目光移開，問：“你來魔都是為了找他麽？”
卿小可不好意思地點頭。
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與尹休說這個話題。
“尹師傅，他是不是欺負您了？”卿小可看尹休露出了悲傷的神色，接著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一定會替您教訓他的！”
說來奇怪，尹休的面目很僵硬，看著幾乎沒有情緒的變化，卿小可就是能感受到他的難過。
這跟以前有些不同。
以前在卿府的時候，她常常猜不透尹休的心思，還三番兩次會錯意，總是被斥責。
難不成，時間長沒見面，反而更親近了麽？
尹休一向我行我素，卿小可問他十個問題，他能好好答一個就不錯了。
過了許久，他才說：“是。”
害得卿小可楞了一下，返回去想，自己剛才問了什麽。
“他是怎麽欺負您的呢？”她問。
“那又如何？”尹休眼神裏迸發出炙熱的火，盯著卿小可，“你願意為我去殺了他麽？”
“啊？”
“若是我告訴你，他用殘忍的手段，讓我在牢裏受盡折磨，活得連畜生都不如，你會如何？”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卿小可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尹休的這種目光，不過通常都是在兩人對戰的時候，而交談中，尹休好像還是第一次這樣激動。
“他真的……”卿小可遲疑地問：“很過分麽？”
對她而言，這是個棘手又頭疼的問題。
不是很快就能給出答案的。
“假的。”尹休突然一笑，緩緩地放下酒杯：“騙你的，過去的就別再提了。”
“那您今後有什麽打算？”卿小可問。
“你呢？”
“我……”
“進宮，做王後？”
“這個……”
“淩王後懷著身孕，算算也快到生產的時候了，若是牧無炎心裏有你，那淩綰綰的孩子就生不下來，以我想，生下個妖孽最好，直接廢了扔到冷宮裏，反正淩家的亂黨也抓了，只等著秋後處決，廢後是遲早的，等到年後，便能光明正大地迎你進宮了，不過……現在嘛……恐怕你還要耐心等等。”
尹休的嗓音還沙啞，他好似漫不經心地在說話，一邊說，一邊抿酒喝，絲毫不關心卿小可漸漸衰敗的臉色。
“咣當”地一聲，卿小可手裏的酒杯沒拿穩，落在地上。
她雙眸失神，看著尹休，有些不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綰妹她……懷了身孕……
“誰的孩子啊？”她如傻子一般喃喃問。
這種問題，問出口，太傻了。
尹休不屑回答她，只當是聽了一句廢話。
“看來你不知道。”他冷笑一聲：“連我這個牢裏的死囚都聽到消息了，你還不知道，他瞞得可真好。”
卿小可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酒杯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沒有碎，但那姿態卻很狼狽。
宛如此刻的她。
“你不要誤會，我並不關心這些宮闈之事，只不過是幾個月前，獄友們都紛紛祈求讓淩王後生個兒子，好讓大王大赦天下。”尹休的聲音很沙啞，像是沙漠裏的大風，夾著粗粗的沙礫，迎面撲來。
卿小可的雙眸一直是茫然的，直到聽到外頭有人大聲地喊著什麽，像是在吵架。
“我出去看看。”她想找個借口出去透透氣，哪怕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掉幾滴眼淚。
推開門一看。
跑堂的小哥正在與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形推推搡搡。
“哎呀，我說了二樓沒雅間了，讓您再往樓上去，客官啊，我騙您幹嘛啊，怎麽不信呢……”
“一定有，誰不知道這二樓臨著西市，能看到街景，你們一定是給貴客留著呢……”
瞿令嚷嚷著，眼睛不停地偷偷瞟向門口。
看到卿小可推門出來，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人，眉開眼笑，用驚喜的語氣說：“這不是卿姑娘麽？你怎麽在這兒！”
卿小可跟瞿令算是老熟人了，當狐貍的時候，就被他整得夠嗆。
她看了大步走過來的瞿令，臉色並不怎麽好：“是你啊。”
“你來魔都，怎麽也不打聲招呼，我好招待你啊！”瞿令喜滋滋地說。
卿小可說：“我跟你有那麽熟麽？”
“一回生，二回熟！”瞿令說：“怎麽，你一個人？那不如……”
他不要臉地往裏張望，卿小可比他矮了一個腦袋，也不能拿手擋他的眼睛。
只害怕他認出尹休來。
還好瞿令臉色很正常，只是有些疑惑：“這位是？”
卿小可白了他一眼：“跟你有關系麽？”
她心中猜想，會不會是牧無炎派瞿令跟著自己，像是以前盯著鳳棲那樣？
不過她很快就推翻了這個猜想。
如果真是這樣，大鬧城門的時候，瞿令就該露面了。
怎麽會讓自己救下尹休。
或者，在自己沒看到尹休的時候，瞿令就會出手滅了他。
“出門在外，大家交個朋友嘛。”瞿令爽朗地笑著，擠開了卿小可，往雅間裏走進去。
尹休倒也安靜，面無表情地看著瞿令，不為所動，仿佛不認得此人。
卿小可走過去，擋在尹休面前，只說：“這是我師傅，他不喜歡與陌生人同坐，你出去吧。”
瞿令粗糙的雙手在身前交疊，有些尷尬地搓手：“卿姑娘，你我也算是朋友，你的師傅也就是我的師傅，對吧，尹師傅一表人材，氣度不凡，我一見如故，若是能與這樣的英雄結交，也是我瞿令的福氣，來！我唐突了二位，我先自罰三杯！”
他今日算是達到人生中臉皮厚度的頂峰了。
臉也豁出去了，什麽脾氣都沒了，笑嘻嘻地看著尹休。
尹休望向卿小可：“這位是你的朋友麽？”
卿小可勉強地點點頭：“尹師傅你別理他。”
“既是朋友，豈有視而不見的道理。”尹休說：“坐下吧，大家一起聊聊。”
卿小可腦子裏就是一團漿糊，滿肚子都在想牧無炎與淩綰綰的事，根本沒功夫去管這兩個男人。
即使他們之前的氣氛有些古怪。
酒過三巡，相談甚歡。
瞿令順水推舟提出：“尹兄在魔都還沒定下住處吧？可否賞臉，到小弟的府上去住兩天？”
“住什麽住。”卿小可冷聲說：“我師傅明日就要離開魔都了。”
“那便住一晚。”瞿令說：“眼看這酒坊就要關門了，咱們抱上幾壇子酒，回去好好喝上一晚！如何啊？”
酒氣上臉，他黝黑的俊臉，紅得發紫，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不去不去。”卿小可拒絕道。
卻不成想，尹休點了點頭，淡定道：“盛情難卻，若是不打擾的話，我願意到瞿老弟府上去。”
“爽快！”瞿令一拍桌案，這事兒就算是成了！
“尹師傅！”卿小可翻了個白眼，瞿令是牧無炎的走狗，到他家裏去住，不等於羊入虎口麽！
“魔都風光甚好，我還想多待兩日。”尹休說。
卿小可還想說些什麽，兩人已經互相攙扶著走出了酒坊。
她只能跟在二人身後，看著他們搖搖擺擺，聽著他們說醉話，心情沈到了地心。
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好端端的尋夫之路，竟然如此坎坷。
還尋什麽夫君啊，早就是人家孩兒他爸了！
自己竟然那麽傻，還是狐貍的時候，在魔宮待了那麽多天，沒見過綰妹也就算了，竟然不知道綰妹懷孕的消息。
誰說狐貍狡猾的。
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傻的狐貍！
牧無炎身邊的人，包括小宮人，小宮女，各種美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嚼舌根說這件事。
真是細思極恐！
“牧無炎，你就是個大混蛋！”卿小可在空蕩的街市上大聲地吼道。
瞿令身子一僵，轉過臉看她，一張方臉黑得很，幾乎看不清五官在哪兒。
卿姑娘是不是識破了大王的計謀？
371又是一個月圓夜
“公子，您終於回來了！”
回到瞿府，回到自己的院子，老奴立刻迎了出來，說：“貴客已經等您許久了！”
瞿令尚未娶妻，牧無炎賞他的大宅子，他也沒有搬過去住，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諜鏡司的公堂，吃住在諜鏡司的後院，偶爾才回家一趟，覺得沒必要分家出去，仍與爹娘妹妹一起，住在瞿家的老宅。
為了使尹休和卿小可安心住著，瞿令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小院。
沒等瞿令發問，貴客是誰，一個清爽的嗓音就飄了出來：“好你個瞿令，與本王約好了喝酒，你竟敢失言，諜鏡司到處找不到你，本王便提了酒來家裏堵你，看你還敢……”
牧清風從屋裏走出來擡眼一看，臉上的笑登時僵住了，半截話也留在了嘴裏。
他一身清爽的墨綠色圓領袍，襯得他眉目似畫，清俊飄逸。
他的目光，自動地忽略了瞿令，投向瞿令身後那一抹清麗脫俗的身影。
該不會，這又是第二個柔美人？
盯著卿小可的臉，牧清風心頭，竟然浮現出了這樣奇怪的想法。
自從上次醉酒作畫的事後，瞿令就再也不肯私下對他透露卿鳳棲的任何事了。
省得他惹怒了大王，大禍臨頭。
上次雖然是將計就計，可大王是真的氣急了。
對於卿鳳棲的現狀，牧清風是一點也不知道的。
他只聽江湖傳聞，說卿鳳棲死在了青龍臺上，還傷心了好一段。
這次之所以來瞿府，是因為接到了信，說是瞿令讓他提酒來家裏。
看瞿令這慌張的模樣，信應該不是他傳的，另有他人。
“這是……”牧清風擡手指了指卿小可，看向瞿令，用審視的目光，像是在說，你小子最好解釋清楚，否則老子揍扁你！
瞿令幹笑兩聲：“什麽這啊那兒的！這是卿姑娘啊，你認得的！”
牧清風楞了一會兒，快步走到院子裏，定睛看著卿小可。
這過程裏，他發現了另一個人。
尹休醉醺醺歪著頭，被兩個小廝扶著。
牧清風這時才發現是他！
“瞿令！！！”他爆吼一聲，指著尹休，吼道：“你這是何意？！此等大逆不道之奸賊，不關到溾獄，你私自將人帶回府上，你是何意？”
瞿令急了，他本就是個挺老實的男人，隨機應變的謊話，編不出來的。
他擋住氣勢洶洶的牧清風，抱住他，一個勁地勸：“什麽啊，你跟尹兄一定是有什麽誤會……這樣啊，咱們坐下來，把酒言歡，好好聊聊，就什麽事兒都沒了，啊？”
瞿令把雙眼皮都快翻出來了，牧清風才皺眉停下。
瞿令的人品和膽子，牧清風都了如指掌，這家夥不會莫名其妙幹出那麽荒唐的事。
“我看在你的臉面上，我暫且不與這奸賊計較，不過喝酒，你休想，我絕不與此等心思齷齪的卑鄙小人同桌！”他冷聲說。
卿小可盯著牧清風：“你說誰心思齷齪？”
“誰心思齷齪，誰心裏清楚。”牧清風別個過頭去：“我勸你清醒些，莫讓賊人迷了心智。”
“你別血口噴人了。”卿小可冷哼道：“心思最骯臟，心最黑的，不是你們姓牧的麽？”
“你說什麽？”牧清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麽鬼話！
“你又不聾！”卿小可喝了不少酒，恰好酒勁上頭了，心裏還堵著氣，看著牧清風就想到牧無炎幹的事兒，當然沒什麽好臉色。
“你說我便說我，你說牧家是何意！”牧清風指著尹休的腦袋，“你與此等不明身份的惡賊鬼混一處，天那麽晚了，你們孤男寡女，我是在擔心你，讓你離他遠些，你莫要不識好人心！”
“哎呀，你們二人怎麽吵起來了！”瞿令慌了，他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啊，怎麽辦怎麽辦？
“哥哥，聽說你帶了客人回來？”
好在妹妹雯然來了。
瞿雯然在家中也是一身的勁裝，英氣非凡。
她身後跟著兩個丫頭，身材也很結實。
瞿令趕緊揮手，說：“然然來得好，趕緊將卿姑娘帶回你的院子裏去，你們都是女人，夜深了，卿姑娘留在我這兒不合適！去吧去吧！”
雯然聽到卿姑娘，神色都變了。，
一直都出現在任務名單裏的人，終於出現在眼前，她仔細打量著卿小可，伸出手去接她：“卿姑娘，你隨我走吧？”
“我不走。”卿小可說：“我怕某人趁我走後，陰了我尹師傅，或者……跑去通風報信。”
“你在我說麽？”牧清風甩開瞿令，走上前來，“我在你眼裏，就是那種在背後下黑手的卑鄙小人麽？”
“反正你們牧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卿小可低聲說。
“好！”牧清風吼道：“你便守著他，我也不走了，省得你說我通風報信去。”
瞿令撓了撓頭：“這樣不好吧……”
大王的計劃，似乎不是這樣啊……
“好啊！”雯然一拍手，說：“今夜月色好，瞧，這院裏的花開得正艷，讓人在院裏點上燈籠，咱們來玩行酒令，今夜就都不睡了！如何？”
“好！”卿小可說：“我的酒還沒喝夠呢！”
尹休也迷迷糊糊地拍手：“好！喝，今夜不醉不歸！”
牧清風冷哼一聲：“好！喝就喝！”
瞿令苦著臉：“我看夜深了，還是……”
“哥哥，你怎麽總掃興啊！”雯然投射出一個埋怨的眼神。
“喝喝喝……”瞿令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這可麻煩了。
一會兒大王可是要偷偷來呢……
答應了大王，將卿姑娘與尹賊分開安置，若是大王來了，看到此番景象……
尹休朦朧的醉眼裏，閃過一抹寒光。
終於……
應該能將牧無炎引出來了。
把你們都引到一處了。
牧清風，這回是你找死，怨不得他人。
本來計劃裏還沒你的份，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
在溾獄裏的那場戲，你演得好啊！騙過了我，騙過了聖冥王，害得我們籌謀了將近一年的大事，就那麽毀了。
你還傷透了阿柔的心。
血巫滅族，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今夜恰好又是一個滿月，不知你們可還記得，世間還有個人叫祝星修！
372大王，別去
“大王，你一定要去嗎？”奉景給牧無炎披上外袍，今夜的滿月特別圓，低低地懸在人們頭頂，讓人覺得冷颼颼的。
“別那麽多廢話！”牧無炎瞪了他一眼，說：“本王去去就回來。”
只是去看她一眼，圖個心安，看到她一切無恙，便回來了。
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睡了。
她千裏迢迢地趕來尋本王，知道她就近在咫尺，還不能將她接進宮來，只能趁她睡了，偷偷去看看她。
牧無炎心中苦悶，覺得自己辜負了她的一片心。
“把人接進宮裏來不好麽？”奉景問。
“你可真是豬腦子。”牧無炎冷聲說。
“奴才知道大王擔心什麽。”奉景說：“可……她們原先不是好姐妹麽？我想，不會有什麽的……”
牧無炎永遠都忘不了，她生辰的那晚，在齊雲山發生的事。
若不是她有神兵在手，當天晚上，她就被夏柔給殺了。
綰妹早就不是當初的綰妹了。
如何能冒這種險。
雖然卿卿武功蓋世，沒人傷得了她，可仍舊是不希望她受一點點委屈。
牧無炎推開奉景：“你可別再啰嗦了，天都要亮了。”
他擡腳出了殿門。
夜色之中，幾個身影匆匆奔來，牧無炎停住了身形，定睛一看，是太後身邊的兩個老嬤嬤。
他心中猛然一顫，沖到那兩人面前：“是不是太後……”
“大王，太後只怕是……挨不過……今夜了……”老嬤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跪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大王……奴婢去靈犀館跪了兩個時辰，淩王後不肯見奴婢，求您了，去一趟靈犀館吧，要是淩王後再不肯出手相救，太後她就……”
牧無炎沒了出宮的心思，將兩個老嬤嬤提起來，說：“快！隨本王去靈犀館。”
靈犀館。
淩綰綰倚在床榻上，疲倦地吩咐：“冬柔，熄燈吧！”
“王後，奴婢是瀾裳。”小丫頭將寢殿的燈一盞盞地滅掉。
“哦，我給忘了。”淩綰綰麻木道：“秋柔，冬柔都不在了。”
跟淩家有關系的人，都得死。
淩綰綰摸著隆起的腹部，默默地落淚。
到底是怎麽變成了今天這樣。
“你不必如此，你還有機會救你的族人。”瀾裳舉著蠟燭，站在遠處，看著淩綰綰。
淩綰綰從來沒有註意過這個小丫頭的長相，而此時此刻，她將蠟燭放在臉龐下方，她臉上的容貌正在一點點發生變化，像是一個發開了的面團，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拉扯著她的五官。
“你到底是何人？”淩綰綰嚇得往後縮。
“我是阿柔。”
終於，阿柔的五官定了下來，她的右臉有一道燙傷的疤痕，很長，從太陽穴一直到下顎，幾乎半張臉都毀了。
“你還沒死！”淩綰綰驚呼道。
也就是說，尹休也還活著。
淩綰綰滿臉怒氣：“你們兄妹二人，將淩家害成這樣，竟然還敢出現！”
阿柔蒼涼一笑：“哥哥讓我來收回你的美貌。”
淩綰綰死死地抓著錦被，往後縮：“不！”
“你不願意失去你現在的美貌？”阿柔問：“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看看我就明白了，任何一個男人，看到我的臉，都只會感覺到惡心。”
淩綰綰搖頭，低聲說：“你趕緊給我滾出去！去告訴尹休，我不欠他的，他讓我做的，我全都做了！”
“如果你不想失去你的花容月貌，那就要再替我們做一件事。”阿柔露出了鬼魅的笑，她臉上的傷疤，如同老舊的樹皮，皺得擠在一起。
淩綰綰雙手掐起指決，預備同阿柔決一死戰。
“你們休想！”她帶著濃濃的恨意，字字吐血道：“你們讓我用幻術誤導牧清風，挑起他們兄弟二人的矛盾，我做了，讓我給牧無炎下蠱，我做了，尹休入宮找我，被太後發現，逼不得已，我只能用幻術迷了太後的心智，太後對我視如己出，我害了她，還不能出手救她，我日夜處於煎熬之中，事到如今，你們還要怎麽樣！！！”
到底要我為這張臉付出多少代價，你們才肯罷休！
我不要被你們裹挾。
既然如此，那就……
淩綰綰暗暗下決心，一次解決掉吧！
阿柔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盯著淩綰綰的臉：“你動了殺心。”
“是！”
魔息縈繞在淩綰綰的周身，猩紅色的刺青，從指尖開始顯現，漸漸地蔓上了潔白修長的頸部，爬上了臉頰。
她雙目死死地盯著阿柔。
“你們休想再要挾我！”她緩緩道。
“你對我動殺心？”阿柔誇張地笑，並不懼怕，她反手一揚，淩綰綰感覺小腹一陣陣抽痛，本能地用手去捂住腹部。
“你對我的孩子做了什麽？”淩綰綰驚恐地問：“剛才你端給我的茶裏，有什麽？”
孩子是她惟一的籌碼了，也是她在這世上，惟一的慰藉。
如果沒了孩子，那她就徹徹底底成了可憐蟲。
“殺心沒有錯，但不該是對我，也不該是對我哥哥。”阿柔說：“我們是幫你的呀，你該動殺心的那個人，近在咫尺，很快，卿鳳棲就要進宮了，你會像一塊沒人要的抹布，被扔到冷宮裏，你肚子裏的孩子，將會成為這宮中最低賤的奴才！”
淩綰綰大聲吼道：“不會的！不會的！我肚子裏有大王的孩子，我不會去冷宮！”
“若是你什麽都不做，你覺得呢？”阿柔輕笑：“言盡於此，我該走了。”
淩綰綰忍著腹中疼痛，飛撲而來，抓著阿柔：“告訴我，她在哪？”
阿柔摸著她美艷的臉頰，嘆道：“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淩綰綰咬著牙點頭。
“你們想讓我去殺了卿鳳棲？”她沈聲問：“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你方才給我的茶裏下藥了？若是我的孩子有任何的閃失，我……”
“不，你錯了。”阿柔無情地笑著，俯下身子，在淩綰綰的耳邊說：“我來這兒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至於你殺不殺卿鳳棲，那要看你能不能逃出去了，你沒有感覺到麽？在寢屋外，一個刻意隱藏了魔息的強大氣場，已經站了許久了。”
阿柔得逞的神情，讓淩綰綰感到害怕。
淩綰綰這才擡起眼眸，往那門邊上看。
一個清晰的黑影，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矗立在那兒，如一座巍巍高山。
看影子就能知道，那是牧無炎！
剛才淩綰綰一直縮在床榻上，牧無炎所站的位置，恰好被屏風給攔住了，她根本沒看到。
阿柔這是故意的！
這才是阿柔的目的，她根本就是故意讓牧無炎聽到這些話。
阿柔抓著淩綰綰癱軟如泥的手腕，輕聲說：“抱歉，耍了你，但我也有我想救的人。”
淩綰綰耳中全是嗡嗡的雜音，阿柔說了什麽，她一點也沒聽清。
她的眼中，只有門外那個靜止不動的影子。
世間萬物，全都在霎那消失了。
阿柔的瞬移術很厲害，只是片刻，便跳出了窗外，隨著夜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窗響的瞬間，那影子終於動了。
牧無炎的掌風擊毀了屋門。
淩綰綰覺得，連天也塌了。
看著臉色陰沈的牧無炎，她一句話也沒有辯解，只是呆坐著，像是一朵被踐踏的花。
兒時總是仰望著太子哥哥，現在也一樣仰望著他，淩綰綰這才驚覺，自己從來沒有看清他。
“本王都聽到了。”牧無炎盯著淩綰綰的臉，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淩綰綰：“……”
她在等待著對方的宣判。
她一向都是那麽安靜，自小就是，從不曾歇斯底裏地無理取鬧。
因為太子哥哥說過，他喜歡安靜的女孩。
惟一奢望的，只是太子哥哥的一個笑而已。
“本王僅問你一句，能不能將太後治好？”牧無炎甚至不願再看她。
淩綰綰含淚點頭。
她註意到牧無炎換上了出宮用的服飾。
他原本是要趕出宮去見某個人的。
“去吧。”牧無炎說。
他給身後的奉景使了個眼色。
奉景清咳一聲，幾個龍護暗衛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牧無炎冷聲吩咐：“盯著她，不許她對太後耍花招。”
他轉身就要走。
仿佛這屋裏有致命毒氣，再待上一刻，就要窒息。
淩綰綰深吸一口氣：“大王，別去！”
這明顯是個陷阱。
別去。
別去找她！
你只要不靠近她，那你就是安全的。
“本王去哪兒，與你無關。”牧無炎掰開了她的手指：“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對麽？你的眼睛，早就能看到了，這是你與你那老奸巨猾的爺爺，共同想出來的計謀麽？為了博取同情？歲魔那一晚，也是你精心計劃好的！綰妹啊……”
他頓了頓，輕聲說：“往後別再讓本王看到你。”
若是太後出了什麽閃失，不僅僅是你，你們淩家的人，一個也別想善終。
這些天來，本王還真的動搖過，為了讓你能給太後看病，真的想過要赦免你的那些叔伯表兄……
原來一個從不撒謊的人，編起謊言更讓人猝不及防。
往後，別再見了，無論生死，你我便如此吧。
“不！”淩綰綰拖住他，著急道：“大王，我們還有孩子，您不能待我如此啊……”
“已經夠好了，本王待你已經仁至義盡了。”牧無炎低頭看向她，低聲說：“你知道，方才本王站在外面的那一刻，有多想沖進來，一掌將你拍死麽？如今留著你，是為了太後！你給本王記著，太後在，你便能活，若太後……”
牧無炎眼角眉梢都似恨，力氣全用在了壓制怒火上，他沒力氣再往下說了。
“可孩子是無辜的呀。”淩綰綰淚眼模糊，她趴在冰涼的地上，看著牧無炎不斷遠去的背影，“大王，你別去找她！尹休會讓她殺了你！別去……你方才沒聽到麽？尹休在你和她身上，都下了蠱！大王……”
奉景帶著龍護暗衛圍了上來：“請王後移駕，太後病癥危急，一刻也耽擱不得。”
373到本王身邊來
趕往瞿府的過程中，牧無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尹休！
不管他是什麽來歷，什麽身份，親手宰了他！
一想到卿卿與他在一處，便無法抑制內心的暴怒。
來到瞿府，他完全沒料到眼前會是這樣的場面。
小院裏，無論是奴仆還是主子，都喝得爛醉如泥，東倒西歪。
卿小可手拿著筷子和酒杯，跳上了石桌上，正在手舞足蹈地敲盞唱曲。
她唱的是什麽，牧無炎不知道，只覺得那曲調悲涼，透著傷心欲絕的滋味。
尹休醉眼朦朧地望著她，長笛在手，正在替她和聲。
好一個一唱一和！
牧無炎登時火冒三丈，站在墻頭，低吼一聲：“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牧清風舉著酒杯，擡眼一看，招手道：“王兄，你來了？快來快來……”
他勉強站起來，腳步打顫，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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