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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回頭看看你就知道了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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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水車需要幾人推行,震天雷正好藏在水車裏,根本不會有人察覺。

不多時,大宅西北邊的角門被砸響了。

陳慎不在,銀盔軍隊長又不知所終,裏面的銀盔殺手群龍無首,只顧著將火撲滅。

負責看守角門的,也只剩下一個小兵。

他聽到外面的人高聲呼喊著,說是隔壁家的仆人,推了自家的水車來幫忙,本來不想理會,但門外那些人像是瘋了似的,不停地撞門,高聲喊著,若是牽連了旁邊的宅子,那可不得了了。

小兵被這樣的陣仗給弄懵了,氣急敗壞地打開門門,正要破口大罵,一個銀發老者正面走來,兩根如發絲般纖細的銀針,紮在小兵的喉頭。

小兵捂著喉嚨,嗚嗚地發出聲音,很快就被苦木給斷了性命。

苦木換上了小兵的衣服,領著自己的人,推著水車,大搖大擺地沖進去。

宅子裏亂成了一鍋粥,今日本無風,可火勢卻異常迅猛。

往外面逃的丫頭奴仆,往裏面湧的銀盔軍,兩股人潮死死地堵在一起,尖叫聲和叫罵聲不斷。

看到水車來了,人們都以為有救了,自發讓出了一條道。

不費吹灰之力,墨家的人帶著殺傷力極大的震天雷,順利地穿過前廳和中庭,飛快地奔著目標而去。

他們的目標,自然不是去救火,這火燒得越旺,越有利於他們將人救出來。

“苦木叔,前面就是地牢入口了,有人把守。”隨從陳皮低聲問:“是不是要用……”

苦木擡起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他扶正了頭盔,快步走過去,與那幾名負責守衛的銀盔殺手嘰裏呱啦說了一通。

原本聽到走水,幾個銀盔殺手就心亂如麻,隊長去了那麽久,也沒回來,火勢離這地牢很近,很快就往這邊燒過來了,幾人正沒有主意,聽到苦木的話,想到水火無情,只留下一個人看守,剩下的都紛紛朝著火勢最猛的地方跑過去。

苦木拍了拍剩下那名銀盔殺手的肩膀,笑著說:“辛苦你了兄弟。”

他的指縫裏,藏著一排銀針,借著掌勢拍下去,登時讓銀盔殺手半邊身子癱軟在地,還沒能發出死亡前的疑問,生命就結束了。

苦木嚴肅地下令:“陳皮,趕緊換上這身衣服,死死地守著入口,再留二人守著震天雷,其他人跟我來!”

按照瞿令提供的方法,苦木很順利地打開了地牢機關,帶著一隊人飛快進入。

……

“小心。”

這邊,墨允塵和卿鳳棲縱火歸來,剛來到入口前,就看到了龐大的水車。

幸虧墨允塵將卿鳳棲拉回來,才沒讓她暴露蹤跡。

卿鳳棲縮在墻邊,後背貼在墻壁上,心跳得飛快。

殺人放火的事,她可是第一次幹,沒辦法跟墨允塵一樣淡定。

“我們被發現了麽?”卿鳳棲深吐一口氣,輕聲問道。

墨允塵冷靜地盯著那輛水車,仔細端詳著那車轍的印記。

他說:“這水車有問題。”

“有什麽問題?”

“重量不對,裏面裝的不是水。”

“那是什麽?”

卿鳳棲悄悄將頭伸出去,看到水車的旁邊,站著兩個身穿隨從服飾的人,他們背對著自己,看不清長相。

“他們穿的衣服,確實不是這宅子裏的人啊……”卿鳳棲說:“是陳慎提前回來了?我們做的事,會不會被陳慎發現了?那地牢裏的人,豈不是要被連累……”

墨允塵還沒想明白,卿鳳棲已經咬著牙,沖出去了。

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哥哥還在地牢裏,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哥哥有危險。

“慢著!”墨允塵想要拉住她,只扯下一塊碎布。

他將碎布往地上一扔,跟著一起飛竄出去。

不管了!

沒時間考慮太多。

卿鳳棲身形飛快,很快就擊倒了一名守水車的隨從。

另一人聽到聲音,警惕地轉過來,剛要高聲呼喊,就被人從身後勒緊了頸部。

如羅剎般陰冷的嗓音傳來:“別喊,否則我殺了你,說!你們是誰的人!”

墨允塵過來支援,想不到他一個文弱佳公子,幹起這挾持人的動作,竟然那麽果斷利落,卿鳳棲頗為感動,向他投以感激的神情。

被墨允塵勒住的隨從臉上的恐懼逐漸退去,一抹驚喜閃過:“小公子!我是石耳!小公子,是你麽?”

石耳正努力地往後轉動頸脖,想要看清楚身後的人。

墨允塵一聽,緊張的情緒瞬間放松下來,將石耳放開,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來得正好!”

雖然他穿著銀盔軍的行頭,帶著鐵頭盔,僅憑著簡短的話音,石耳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小公子,小公子確實是一句廢話也不肯多說的,不會有錯。

是墨家的人來了。

卿鳳棲大感振奮,再也不是孤軍奮戰了。

這回江湖同道算是得救了。

“我們的人呢?”墨允塵問。

石耳笑著說:“苦木叔帶著人進了地牢。”

“不好。”墨允塵臉色突變:“那裏面有松骨香,解藥已經用完。”

他也顧不上多問了,往地牢入口沖過去。

石耳緊跟著他,高舉著雙手,示意守入口的陳皮:“這是小公子,別放弩。”

陳皮聽得這話的時候,手指已經扣動了機駑。

一只短箭帶著寒光直襲墨允塵的心口。

“小心。”卿鳳棲長眉一橫,飛身上前,默念歸一決心咒,用靈力做了個盾,將短箭接住。

短箭狠狠地撞在靈力盾上,竟然斷成了兩截。

墨允塵駐足驚嘆:“原來這就是歸一決……”

345雷神顯靈了

墨允塵和卿鳳棲沖入了地牢,果然除了苦木之外,其餘的人都受到了松骨香的影響,虛弱地癱坐在地上。

而苦木忙著給他們施針,封住穴道。

他後悔自己的大意,滿臉愁雲。

這時候,一個身影來到了他的身後,正準備拼盡力氣,勒住他的頸脖,拼死一搏。

“哥哥,莫要傷他!”

卿鳳棲顫抖的聲音傳過來。

苦木回頭一看,手中的銀針就要往身後之人的眉心襲去。

“住手,別傷他。”墨允塵奔襲而來,因為著急,隨手扯下腰間的玉佩,往前一扔,擋掉了苦木的銀針。

苦木多多少少也受了些松骨香的影響,動作遲緩了許多,若不然就憑卿羽軒這瘸腿,萬萬躲不過一死。

卿鳳棲沖過來,扶住了卿羽軒的身軀:“哥哥,你沒事吧?”

她方才在外面是如何神勇,如何果決,如何膽大包天,殺人放火,統統忘了。

一到卿羽軒面前,她就成了一團柔軟的白雲,渾身的殺氣也收斂得一幹二凈。

“哥哥,你可知我有多擔心你。”她眼淚就要奪眶而出,死死地摟住卿羽軒的腰肢,“我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一人。”

“咳咳。”

墨允塵發出尷尬的清咳。

這個女人,方才在外面的時候,可沒有那麽軟弱。

卿羽軒拿出潔凈的手帕,為心愛之人拭淚。

他嘆了一聲:“彼此彼此啊,你才走,我便後悔了,心仿佛空了似的。”

“救人要緊。”墨允塵冷聲提醒。

現在可是在地牢,你們二人怎麽像是在詩情畫意的暖閣裏。

卿鳳棲臉頰泛紅,點了點頭,有些懵懂地問:“我該做什麽?”

墨允塵沒工夫理他,正在忙著救治墨家的人。

身上的解藥都分出去了,他眉頭皺得緊,早知道就不浪費解藥了。

卿羽軒拍了拍卿鳳棲的背,輕聲說:“快用鑰匙將牢門打開,將大家都放出來。”

“嗯!”經他提醒,卿鳳棲才突然明白,她肩上的擔子還很重,除了將大家放出來,還要替那些沒拿到解藥的人運功療傷。

卿羽軒與她奔走在鐵牢籠之間,打開了一個個鐵牢。

地牢裏充斥著低低的道謝聲,還有激動的抽泣聲。

原本以為再也出不去了,要死在此地的人,終於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謝謝卿姑娘。”

“多謝卿公子……”

“你們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是我們的恩人……”

卿鳳棲聽著這些話,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活著是有價值的。

再也不是卿家的米蟲,不是廢物了。

她懷著激動的心情,幫助著這些受困者,毫不吝嗇地用靈力替眾人運功解毒。

很快,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靈力耗損過多,使得她身體極度虛弱。

在救治了第八個人之後,她站起來,兩眼一抹黑,幾乎要栽倒在地上。

“找死。”墨允塵扶住她,強行按著她的脈搏,沈吟道:“你不能再救了。”

“卿姑娘,把這丹藥給吃了吧。”苦木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扔了過來。

卿鳳棲盤坐在走道裏,服下了丹藥,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好些了麽?”卿羽軒拿著一個水壺,緩緩地給她餵水,滿臉都是心疼,看著都讓人難受。

“墨公子,你剛才說不能再救了,是什麽意思?”卿鳳棲擡頭看著墨允塵精巧的下巴,不解地問。

“憑你現在的靈力,救不了這裏所有的人。”墨允塵說:“你若是一意孤行,只會比他們先死在這兒!”

他還有話沒說,欲言又止。

卿鳳棲知道,這一點姥姥也警告過她。

天極靈根並不是她自己修煉出來,是強加在她的身上,她本身的底子就弱,如今是逆天而為,強行催動靈力,會受到極大的損耗。

“走吧。”墨允塵說:“再晚些,銀盔殺手反應過來,想跑也跑不了了。”

“我們走了,他們怎麽辦?”卿鳳棲問。

還有許多人等待救治,他們既沒有分到解藥,也沒有得到救治,虛弱地癱靠在鐵牢邊上。

如今體能恢覆的人還沒達到半數,也不可能一個攙扶著一個。

難道說,這些人要留在這裏等死麽?

“你是老天爺?還是活菩薩?”墨允塵無情地問,他清冽的目光裏,全是決絕。

“可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這兒!”卿鳳棲說:“離出逃只有一步之遙,此時將他們留在此處,那會比殺了他們還讓人絕望。”

“那就殺了吧。”墨允塵說。

“你怎麽能這樣!”卿鳳棲發出了強烈的咳嗽聲,她瞪圓了眼睛,看著墨允塵,不敢相信這是由人的嘴說出的話。

“如你這般,會害死大家。”墨允塵說。

二人的爭吵聲越來越大聲,許多人都聽到了,那些沒得到救治的人,都嘆氣哭泣,無可奈何。

苦木將自己人安頓好,走過來,深沈道:“小公子,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

這一夜,翎洲城的城郊發生了一件奇事。

不僅僅是城郊一所富貴人家的別院起火,聽說這宅子還惹怒了神明,受到了雷神的懲罰。

大宅側面的院墻被天雷劈了,西邊的院墻全倒了。

清晨有許多百姓趕來此處,駐足旁觀,指指點點。

現場有許多相鄰宅子的奴仆,眉飛色舞地講述昨夜的異象。

據說“轟”地一聲震天響之後,從這院墻裏沖出來一輛水車。

無數的黑影從裏頭飛竄而出,各個英武非凡,宛若神仙下凡。

這些人都能飛檐走壁,都能騰空淩雲。

不僅是城郊,在翎洲的西市也發生了一件怪事,惹得大家紛紛交頭接耳。

昨夜天雷也在西市炸了一回。

西市廣德坊與玄戈坊的窄巷裏,還遺留著一大片黑乎乎的痕跡。

雖然墨家的人飛快地處理了屍體,將血跡和炸飛的肉沫處理了,還是沒能掩飾住那黑乎乎的爆炸痕跡。

一輛裝滿了藥材的烏蓬小馬車,從西市到城郊轉了一圈,終於停在了墨家大門前。

墨允塵和墨老三下車,指揮著奴仆和藥童把馬車裏的藥材卸下來,搬回院子裏。

沒人知道,此時墨家的宅子裏,聚集了大量的武林人士,只不過大多人都虛弱得很,躺在病榻上,等著墨允塵配置解藥。

“塵兒,這回可是把事情鬧大了。”墨老三將手裏的馬鞭扔到小廝身上,不滿道:“為了救你,咱家的老底可都砸出去了。”

說的是祖上留下的那些震天雷。

可真是一顆也不剩了。

“照我說啊,院子裏的那群廢物就留在地牢裏好了,救出來幹什麽,還浪費一顆寶貝,弄得滿城風雨不說,我們家死了多少精銳的護衛,真是糟心!”墨老三嘟嘟囔囔地進了大門。

說起昨夜的事,墨允塵還有些後怕。

卿鳳棲執意要將武林人士全救出來,爭執之下,苦木想出了計謀,讓那些無法行動的人藏在水車裏,將地牢院子裏的側墻給炸了,橫沖而出。

忙著救火的銀盔軍絲毫沒有意料到這一突發情況,被巨大的聲響吸引過來,趕緊奮起直追。

還好墨老三和瞿令帶著人馬即使趕到,在城外的林子裏,雙方廝殺,直至天明,方能順利脫險。

“此時說這些,毫無用處。”墨允塵也緊隨其後,用不冷不熱的腔調說:“不止我們墨家死傷慘重,那些武林名門也沒能全身而退。”

“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慈悲了。”墨老三哼了一聲,轉過來,看著墨允塵,他那結實的胸肌上下起伏著,十分憤怒。

墨家一向與江湖同道沒有來往,第一樓車馬盈門,臣門如市,最多就是利益交換罷了。

“幫他們對我們墨家有什麽好處?”墨老三質問道。

墨允塵什麽也沒說,轉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墨老三拉住他的上臂。

“治傷的人少,忙不過來。”墨允塵淡淡地說:“我去幫忙。”

墨老三僵在原地,這位出塵脫俗,不問世事的清冷公子哥,為了一只小狐,連自己母親的腿都能打斷,現在竟然多了幾分煙火氣,知道關心他人了?

墨允塵才沒有那麽好心,他跨過了滿院的哀嚎,走到一屋前,叩響了屋門。

卿羽軒撐著拐,將門打開:“原來是墨公子……”

“她如何了?”墨允塵問。

“還在昏睡。”卿羽軒臉色更加蒼白了,在墨允塵來之前,他死死地按著妹妹的脈搏,只要感受到脈弱,心裏就如同被針紮著疼。

“這個放於她鼻下。”墨允塵遞過去一個精致的小銅瓶,“她立刻就會醒。”

“這是何物?”

“要是我想毒死她,她早死一萬回了。”

墨允塵冷聲說著,面無表情地轉身。

“多謝墨公子。”卿羽軒倚在門上,鄭重地作揖。

“不必。”墨允塵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他轉身之時,摸著自己的斷指,冰冷道:“她快些醒來,就能早些登島,總昏睡著耽誤時間!”

卿羽軒看了看天色,今日就是終極大比了,不僅要決出四洲長老榜的榜單,還要決出四洲令的歸屬,人族的新一個百年,將從今日開始。

若是再晚一些,無法及時拆穿姬昀的奸計,不僅是四洲令與卿家失之交臂,父親與卿家族人的性命將岌岌可危……

346神秘的小木匣子

島上,某小院內。

“娘子,你能否答應我,無論如何,千萬別拼命?”

這句話,在雲溪澈的心中轉了千百回,楞是說不出口。

他正在陪著美嬌妻用早膳。

今日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對於雲溪澈而言,天空是灰暗的。

他多想這一天遲些來。

“你總看著我幹嘛?”狐仙姥姥美目瞟向他,“你不吃是吧,趕緊走吧,去青龍臺。”

雲溪澈趕緊低下頭,拿起筷子:“誰說我不吃了,你耐心些,時辰還早著呢……”

狐仙姥姥就此坐下,盤腿打坐,趁著這空檔,再來一個氣行大小周天。

雲溪澈一邊吃著,一邊用深情的眼神盯著她,輕聲說:“娘子,你還不肯將閨名告訴我呢,現在說吧。”

現在不說,只怕往後就沒機會了。

狐仙姥姥稍稍擡眼,幾乎要告訴他了,想了想,將到了齒邊的話咽下。

“你知道了也沒什麽用處。”她說。

留著往後再說吧,若是能手刃仇敵,能活下來,就告訴你。

“你能否答應我……”

“不能!”

狐仙姥姥沒有讓他將話說完,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忽視了他滿臉的失望。

“趕緊吃,再等你一刻鐘,若再是拖拖拉拉,我自己走了。”狐仙姥姥站起來,一抖衣袍,威風凜凜:“我才不管你那什麽破掌門人的面子。”

雲溪澈腦袋一縮,乖乖吃著碗裏的冷淘,吃得更大口了些。

“名字麽……明日告訴你。”狐仙姥姥突然說了這樣一句。

“一言為定。”

雲溪澈擡頭看著她,嘴角藏著一抹蒼涼的笑。

同樣蒼涼一笑的,在這小島上還有許多人。

卿鷲天收拾整齊,即將出門的時候,接到了一封密信,還有一個精致的檀木小盒。

他將那信捏在心裏,已經預示到盒子裏是什麽了,顫抖著雙手打開,只見一小簇烏黑的秀發。

那信上的話也簡短,只有四個字:退賽保命。

“老爺,這……”旁邊的小廝嚇了一跳,“不會是姑娘的……”

卿鷲天拿起發絲,在手中端詳了許久,清亮的眼眸逐漸變得渾濁,擡起頭,看著蒼天笑了笑:“我知道了。”

我不爭就是了。

輸贏有何要緊,最心愛的女兒若是沒了,做個孤家寡人也沒什麽意思。

卿家已經輸了一個百年,再輸一個百年又如何。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保住卿家的血脈啊,只是求先祖們體諒,日後鷲天下去與你們相陪時,少些埋怨吧。

除了卿鷲天,收到信的,還有蕭鎮和墨臨。

蕭鎮握著手中的布料,幾乎站不住腳,若不是兒子攙扶,早已經一頭栽在地上。

那是一小片雲錦的料子,很明顯是從肚兜上撕下來的,還帶著特殊的香氣。

“可惡!”蕭公子一拳將門板打穿,咬牙道:“卑鄙小人!可憐的小妹啊……”

而藥老墨臨與他們的心情都不同,對她而言,在收到信之前,都是輕松的。

這信來得莫名其妙,她完全猜不到裏面是什麽。

“長姐,謹防有詐,讓我來。”

墨允塵的二叔墨弘將盒子接過去,拆開一看。

他本就是文弱的性子,與弟弟墨老三天壤之別,平日裏只管文書之類的事,醫術和武功都是平平。

看到這裏面一截斷指,臉色嚇得慘白。

“是何物?”藥老沈聲問。

似乎是有感應似的,她從弟弟手裏將木盒奪了過來。

裏面安靜地躺著一小截斷指,還細心地在下面鋪了一層厚冰。

因為保管得當,那斷指栩栩如生。

藥老雙手一抖,幾乎將木盒扔在地上。

這是墨允塵左手的小指,那指腹的地方,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藥老一看就明白了,她臉色灰白,轉過頭,盯著弟弟:“二弟,那信上寫了什麽?”

“什麽也沒寫,只有一滴血。”墨弘哆哆嗦嗦地將信遞了過來,說:“長姐,這是何意啊?是誰幹的?”

“還能有誰!”藥老咬牙切齒道:“除了姬家,還能有誰能輕輕松松抓住塵兒!”

看著那一截灰白色的斷指,藥老只覺得雙眼發黑。

該有多疼啊。

“可我不明白。”墨弘搖頭:“我們與姬家不是盟友麽?早已經答應他了,不會跟他搶奪四洲令,他沒理由對付塵兒。”

“這世上只有永恒的利益,哪有永恒的朋友。”藥老拿出了一枚銀針,往自己手心裏紮,她紮得毫無章法,也全然沒有講究穴道,只是想要感覺到疼痛,讓自己清醒過來。

“派手腳利索的人,迅速去問清楚,姬昀到底想要什麽。”藥老將銀針拔出,看著手心裏那個小血點,心情漸漸平覆下來。

不多時,負責去問話的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消息,姬昀要求墨家讓出自己的戰船,並將水域上負責防衛的戰船全部撤回,讓銀盔軍負責防禦事宜。

“按他說的做!”藥老一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斬釘截鐵說:“警告姬昀,若是他再敢傷塵兒一根毫毛,我墨家與他血戰到底!”

傳信的人,很快就跑到姬昀的屋前。

姬昀聽到回話,風度翩翩稱:“那是自然,請藥老放心。”

墨家的小廝麻利地離開了,無論是他還是姬昀,都沒註意到,在窗外還多了一個身影。

那是只有徐祈然和卿小可才能看到的身影。

小黑速速飄回了徐祈然的院子裏,大手一揮,將門撞開,就進了屋內。

小白正在給徐祈然遞擦臉的布巾,下意識以為危險來臨,迅速出手。

兩位老熟人在屋裏過了數招,才認出對方,繼而停戰。

“你怎麽回來了?”小白有些高興。

原來寥寥大師閉關入定,大比在即,謹防有人加害或是打擾寥寥大師的清修,徐祈然將小黑派到大師的空宇寺中,貼身相護。

看到小黑突然回來,小白還有些轉不過彎。

徐祈然卻沒有一絲驚訝,好似早就料到了似的。

“是你把他叫回來的?”小白問道。

徐祈然笑而不語。

自從蕭鎮來找過他,他就意識到事情可能走偏了。

為了證實心中的疑問,緊急燃起符咒,與小黑溝通,將他收了回來。

徐祈然接過布巾,揉了一把疲憊的臉皮,看著小黑:“說吧,探查到什麽了?”

“您料得沒錯。”小黑說:“真的是公子幹的!”

他在徐祈然的對面坐下,將這兩天來貼身觀察姬昀的情況一一道來。

“一直到今日早上,他才開始動作。”小黑愁雲滿面,似乎想到了什麽,說:“他下令讓墨家讓出戰船,還讓墨家撤去水域上的所有巡防船只。”

“墨家?”徐祈然也不解道;“沒必要啊……昨夜有什麽異常嗎?”

“昨夜他吃過晚膳之後,就一直在屋頂上坐著觀星。”小黑仔細回憶起來,想到了什麽:“翎洲城方向,有黃煙升起,看到之後,他似有慌張的跡象,手中的酒壺滑落也渾然不知。”

燃煙傳信的方法,還是自己交給姬昀的,徐祈然知道,黃煙代表著原計劃破敗,必須啟動備用選項。

這原計劃是什麽呢?備用計劃又是什麽?

還沒等他細問,院門就被人撞開了。

徐祈然擡頭一看,是臉色鐵青的蕭鎮。

門外的守衛人員本就是蕭家安排的,沒有阻攔也正常。

可是離終極大比不過半個時辰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到這兒來……

徐祈然示意小黑躲開,擡步迎上去,作揖:“蕭宗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這還用問麽,當然是來找你算賬。

蕭鎮的臉已經如老樹皮一般了,黝黑中泛著一股青色的怨氣。

他將手中的木盒狠狠地砸向徐祈然的腦袋。

徐祈然不躲,但那木盒卻在離他額頭一拳的位置停住了。

蕭鎮無論怎麽使勁,都不能再動半分。

他做夢也沒想到,徐祈然身邊的美婢,武功如此高強,神出鬼沒一般。

剛才她還遠遠地在徐祈然的身後,一轉眼,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上前擋住了危險。

小白僅用一指,就攔住了蕭鎮的鐵臂。

她冷冷地看著蕭鎮。

想傷我的人,不自量力。

“不得無禮。”徐祈然瞟了她一眼,這個死丫頭,怎麽不懂得分寸呢,這可是我未來岳父呢。

小白說:“無禮的是他!”

蕭鎮一直端著的心態,終於崩了。

他大嚷一聲:“徐祈然,你有什麽沖著我來,不要使如此卑鄙的手段!”

徐祈然往右側走一步,接下了蕭鎮手裏的木盒,問:“這是何物?”

他邊問邊打開,看到裏面的雲錦料子,還有些不解。

但他也不是什麽小男孩了,這是女人的肚兜,他是明白的。

“這是?”

“這是書雲的,那上面有她的氣味,是她自小就喜歡用的香料。”蕭鎮垂下雙臂,肩膀也垂著:“書雲很長情,喜歡上了什麽,便是一輩子都不肯換了,有別的更好的,也再看不上了……所以無論這香料多難得,都一直讓她用著……”

徐祈然臉色大變:“這是哪兒來的?”

蕭鎮深深地看著徐祈然,滿臉都是“這要問你啊”,你怎麽反倒來問我。

347得到密信離開了

墨家大宅。

墨允塵從卿鳳棲那兒出來,徑直走到了一間雅室。

這裏安靜優雅,雅室外面的小院裏栽滿了青竹。

與大廳之中的嘈雜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雅室的床榻上,趴著一個人。

墨允塵走到那人跟前,瞇起眼睛,稍稍彎下腰,看了一會兒,才伸出手給他把脈。

瞿令感受到了手腕的涼意,猛然驚醒,反手抓住墨允塵的指尖。

抓到了他手後,感覺到了異常,怎麽少了一根手指。

不過這傷已經有些時日了。

一楞神的功夫,墨允塵已經將手縮了回去。

“說吧,你究竟是什麽來歷?”他冷聲問。

瞿令受了重傷,身上的松骨香未解,不能自行運功療傷,法術也使不出來。

他腿上中了一箭,肩膀也中了一箭,背後全是箭傷,不敢躺著睡,只能趴著,手臂上還被箭頭劃傷了,拉開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

身上的短箭都已經拔了,傷口也都包紮好了。

瞿令還是使不出力氣,他感覺自己像是一灘爛泥,任何人都能取他的性命。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努力撐起上身,轉動僵硬的頭部,看到天已經大亮了,臉上全是懊惱的神色。

糟糕了,與大王約定好了,營救無論成功與否,都要傳信回去,自己竟然昏倒了,真是誤事。

他掙紮著要起身。

墨允塵一揮袍袖,掌風勃發,擊打在他尚未受傷的一側肩膀上,迫使他跌回床榻。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瞿令說:“想要殺了我麽?那你便趁早動手。”

“你是誰的人?”墨允塵嘆了氣,魔界的人,怎麽都那麽硬骨頭,問話罷了,總是聯想到打打殺殺上面。

“與你有何幹系!”瞿令虛弱地喘息著,倒在床上,眼神裏充滿了不甘的怒火。

“問清楚了,我好給你解毒。”墨允塵將這話甩過來,雖然態度強硬,語氣裏卻藏著幾分無奈。

“我與你這個卑鄙小人,沒什麽可說的。”瞿令道:“你也不必感激我,我昨夜豁出命去,只是為了救我該救的人,不是為你。”

“你是牧無炎的人?”墨允塵皺眉問道。

自己怎麽就成了卑鄙小人了,處於困境之中,自保是天經地義。

“是又如何?”瞿令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看也不看這個俊朗的公子,他後悔曾經有那麽一瞬間,將此人與大王相提並論,實際上,這個卑鄙小人連大王的腳指頭都比不上。

“如何證明你是他的人?”墨允塵問。

瞿令冷哼一聲,決定不再與他廢話,還不如省下精力,想想怎麽給大王送信。

墨允塵親自出手了,他用幾枚銀針封住了瞿令的穴位,使得他不能動彈,隨後在他的腰間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算袋,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枚小小的印鑒。

“原來你是諜鏡司的人。”墨允塵拔出銀針,稍有抱歉,等瞿令快要出聲咒罵之時,飛快地往他嘴裏塞了一枚丹藥,“這是松骨香的解藥,靜息半個時辰,你身上的松骨香便解了。”

瞿令還想要破口大罵,墨允塵早已經沒了蹤影,只留下話:“告訴牧無炎,劍用完了就還給他!”

提到告訴牧無炎,瞿令一掌拍在自己的前額。

昨夜大王等不到自己的消息,會不會一氣之下……

他趕緊將這壞念頭撇開。

魔宮,聽政殿。

一大群老臣在聽政殿前等候著。

旭日東升,溫度漸漸上升,老臣們的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法力高強的武將還好,自帶結界,總算還能站得筆挺,威風凜凜。

那些年紀稍大的文臣可就慘啦,肩膀都垂了下來,背也彎了。

已經等了兩個時辰,大王還沒宣布早朝。

眾人議論紛紛。

自從那位柔美人得寵之後,每日的早朝不是延遲,就是早早結束。

不過也沒有哪一天如今日這般。

太陽悄悄地爬升,陽光灑在殿前的金磚上,泛出耀眼的光,晃得人頭昏目眩。

終於,一個老臣撐不住了,暈倒在地上。

一肚子怒火的禦史們,實在忍不住了,紛紛沖到殿門前,大聲質問。

榮欣負責守殿門,逃離不及時,被兇狠的文官一把抓住。

“奉大內官,你莫要走,老夫且問你一句,今日這早朝,大王還來不來?”

聽到這話,奉景趕緊低頭施禮,說:“奴才昨夜惹怒了大王,已經被削去掌殿之職啦,如今用回了原名榮欣,莫要叫我奉內官了。”

“好,榮內官,你且告訴我們一句實話,大王究竟還來不來了?”武將們也坐不住了,沖過來,堵住了榮欣的退路。

榮欣有些害怕,看著一群兇神惡煞的嘴臉,連連後退,腳後跟卡在了門檻上,往後跌。

一雙結實的手拖住了他的手肘,將他牢牢托住:“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小心些,這是大殿,內官失儀是要挨板子的,平時都白教你了?”

榮欣感覺到有驚雷劈到了耳廓,渾身一震,往後一瞧,雙膝發軟幾乎要跪下:“師傅,您回來了!”

他驚喜交加,淚眼婆娑。

怪不得昨夜,怪不得昨夜大王那般奇怪。

怪不得大王再次詢問了他的名字。

大王讓他盯著柔美人,看到柔美人把密信的內容傳出,他便跑去向大王匯報。

“你叫什麽來著?”大王再次問了奇怪的問題。

榮欣當時還傻傻地說:“奴才奉景。”

沒料到,大王看著他的臉,深沈道:“奉景一個就夠了,本王問的是你的本名。”

“奴才本名榮欣。”榮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以為剛才的死諫讓大王生氣了,要處死自己,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嗯,榮欣,本王記住了。”大王只是這樣淡淡地一句,便抱著白狐回到寢殿去歇息了。

榮欣一夜未眠,忐忑不安。

一大早,他照例要去伺候大王上朝,卻人被攔了下來,被告知他不再是宮裏的大內官了,也不再是聽政殿的掌殿。

他便回到自己原本的崗位,在聽政殿守殿門。

原來是因為師傅回來了!

奉景只有一個。

奉景一個就夠了。

原來是這樣!

大王從來不是薄情無義之人啊。

榮欣喜得傻笑起來,卻被奉景瞪了一眼,大喝道:“趕緊讓百官列隊站好,準備早朝!”

榮欣連連點頭,將喜悅的淚水擦去。

是自己狹隘了,不知多少深夜無眠之時,在心中埋怨大王不給師傅報仇,心裏充滿了怨言。

可是怎麽會這樣呢?

師傅的屍體,明明是自己親眼看著燒了的,沒有問題啊。

“師傅,這究竟是……”榮欣知道現在不是胡亂問問題的時候,被奉景一瞪,趕緊點了點頭,推開老臣,站到殿門前,高聲宣布早朝開始。

奉景扶著哈欠連連的牧無炎上朝。

今日牧無炎的狀態極差,累得連眼皮都擡不起來。

百官心中都頗有微辭,卻無人敢當庭指責尊上。

早朝匆匆結束了。

在離宮的長街上,官員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討論聲起了大王的不是。

幾個膽大的禦史直接說:“妖姬媚主,我看惜柔宮那位,堪比妲己!”

許多人附議,大王昨夜又宿在惜柔宮,大家心裏都清楚這樣疲累是怎麽回事。

“大王正值壯年,便如此倦怠,不是個好跡象啊……”

“王後有孕在身,太後潛心禮佛,無法管理後宮事宜,後宮唯有柔姬一人獨大,她的兄長們,仗著外戚的身份,在各域為非作歹,民間早已怨聲載道。”

“這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妖妃現世,不知武王何在啊……”

在眾位大臣眾說紛紜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小武官從他們身側走過,駐足聽了許久。

這名官階低下的小武官,正是聖冥王淩源的孫子淩昱。

聽到大臣們的議論,他喜上眉梢,出了宮門,上了馬車,最終嫌馬車太慢,幹脆策馬飛奔。

“爺爺,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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