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回頭看看你就知道了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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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木說：“姬家不是單單為了四洲令，除了四洲令，他還要別的，他還有更大的野心，那會是什麽呢？”
“會不會是龍魔炁劍？”墨老三問。
“姬昀拿魔族的兵器，有何用啊？”苦木有些恨鐵不成鋼，用扇柄使勁敲著墨老三的頭，說：“你莫要張口閉口就是龍魔炁劍，終有一天引來殺身之禍。”
“還不是家姐胡來。”墨老三說：“照我說，就那魔族破劍，姬昀要就給他去！”
瞿令默默地想了很久，他把自己手上所掌握的線索，都串聯起來。
如羅剎般低沈的嗓音響起：“姬昀是要毀了你們。”
“瞿將軍說的對，他從未真心與我們聯盟。”苦木接著說：“不過是想借聯盟的幌子，憑著翎洲的地理優勢，布置兵力罷了，只怕拿到四洲令之後，他第一個揮刀砍下的，就是墨家！”
“那還等什麽，我趕緊率領巡防營的人，去鏟平他的老巢。”墨老三說著，就要大步往外跑。
“只怕晚啦……”苦木搖了搖頭，臉上有為難的神色，“此前那些銀盔軍人與我們巡防營的人同吃同住，姬家發給銀盔軍的俸銀是巡防營的數十倍，我早就聽聞有人眼紅，只怕巡防營的士兵都已經倒戈了……你若是去了，屍骨無回啊！”
他說著，抓緊了墨老三的手，說：“當務之急，是趕緊與小公子取得聯系，小公子從來不是魯莽行事之人，他既然讓殺了瞿將軍，就必定有別的逃脫妙計。”
瞿令說：“還有，他能傳信讓你們殺了我，自然也可以傳信讓你們提防，或者提醒你們，可他並沒有這樣做，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要不是個笨蛋，一心等死，要不然就是有十足的把握逃離。”
“苦木叔，你們說什麽，我聽不懂。”墨老三撓了撓脖子，覺得自己像是個丈二和尚。
“意思是，小公子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如今虎狼環伺，只能保持當今的形勢，不要驚動姬家的人，靜觀風雲變化。”苦木兩道白眉擠在一處，“他或許另有妙計。”
說到“或許”二字，苦木的聲音壓得很低。
或許啊，這裏面多少變數都未可知呢……
但只要人沒事，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苦木叔，你的意思是不救人？”墨老三扯著自己的胡子，驚呼道：“眼睜睜看著塵兒深陷虎穴？”
“你們能等，我不能等。”瞿令說：“我必須要回地牢去！”
這是我的使命，大王交給我的使命，就是讓我護著卿姑娘，若是她出了什麽閃失，以死謝罪事小，辜負了大王的一番信任，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你也回不去了，一夜過去，宅子那邊的人肯定發現了異常，那個被你擊殺的小兵屍體，只怕已經被找出來了，戒備必定更加深嚴！都坐下！”苦木兩手抵著太陽穴，法令紋深深陷進臉頰去，他沈聲說：“容我想想，想一個萬全之策！”
340一定能救大家
翎洲城郊，無名大宅。
陳慎在小兔娘的溫柔鄉裏悶了一夜，拖到傍晚時分，才回到宅子裏。
滿身的酒氣和脂粉香還未散去，才進門就看到一小隊銀盔殺手跪在影壁處。
他們全都摘下頭盔，赤裸上身，背負著荊條。
“怎麽了？”陳慎驚慌道：“發生何事？”
銀盔軍中，執行偵查或是暗殺任務的小組，全都是九人一小隊。
如今這一隊才有八個人跪在那兒，還有一個被扒了衣服，躺在地上，身上蓋著白布。
陳慎疲倦的臉皺成了一團。
“到底是怎麽回事，說！”他大聲吼道。
“回稟朗將，正午的時候，巡邏的人從後院的枯井裏將洞九打撈上來。”帶頭的隊長低著頭：“人撈上來的時候，就是這樣，被扒了個精光。”
陳慎覺得艷陽刺目，快要將他雙目照瞎了。
“什麽時候的事？”他仍穩著情緒，緩緩問：“死亡時間是何時？”
“大約是……昨夜。”隊長說。
陳慎扶著額頭，才出去了一晚上！
他推開上來扶著的隨從，吼道：“要你們有何用啊！”
隨後用陰毒的目光，盯著那個隊長：“你跟我來！”
他腳步匆匆，朝著地牢方向奔去。
留下一句狠話：“若是那裏面少了誰，你們就以死謝罪吧！”
剩下的幾個銀盔殺手都瑟瑟發抖，連頭也不敢擡。
眾人心裏都存著僥幸。
那個隊長給大家使眼色，他心中暗想：幸虧天沒亮就將蕭書雲帶出來，帶回後院去了……
地牢的門嘩啦一下被推開。
陳慎大步進去，吼道：“都把布簾掀起來，快！”
大量的銀盔殺手湧進了地牢，用手中的障刀，將每個鐵牢裏的黑布挑開。
陳慎一手提燈籠，一手用白帕捂著口鼻，緩緩地走進去，一個個鐵牢查探著……
走到墨允塵跟前，他特意停住了腳步。
墨允塵沒將他放在眼裏，連眼皮都沒擡。
陳慎再往前走，提著燈籠，照到卿鳳棲和卿羽軒，冷哼了一聲，揮手收隊。
人一個也沒丟。
他出了地牢，深深地呼吸著，忽然想到什麽，問：“後院的蕭書雲呢？”
“回朗將的話，在呢！”隊長擠上前回話，“方才屬下查探過了。”
陳慎不放心，親自跑到後院。
門廊上的兩個小丫頭正倚在柱子上打盹。
聽到聲響，嚇得彈跳而起。
陳慎吼道：“不在屋裏伺候著，都呆在外面幹什麽？！”
“姑娘她，她睡了……”小丫頭一邊說，一邊瞟向陳慎身後的隊長。
她們可是被威脅了，若是敢將昨夜把蕭書雲關地牢的事說出去，必是一死。
陳慎走到窗邊，稍稍挑起簾子，看著床榻上平躺的人，稍稍放下心。
“昨夜沒發現什麽異常嗎？”走出後院，陳慎問道。
跟在他身後的人都在搖頭。
沒什麽異常。
除了蕭書雲鬧了一會兒，隊長私自下令，將她關進了地牢一夜，真的一點異常也沒有。
但這件事，是絕不能跟陳慎說的，否則或許會跟洞九那樣，被割去舌頭，或者是剁掉手指。
大家都害怕陳慎，特別是他眼眸擡起一半，盯著人看的時候。
陳慎下令：“傳我號令，從現在開始，進入一級戒備，任何動向，直接向我匯報。”
“屬下遵命！”
眾人齊刷刷單膝跪下，行了軍禮。
他們都不知道，地牢裏，卻是另一番景象。
卿羽軒敲擊著鐵牢，輕聲說：“大家方才做得很好，沒有露出破綻，再耐心些，我們一定能救大家出去！”
墨允塵說：“我看懸了。”
明明卿羽軒是故意給大家大氣，將士氣提起來，經他這樣一打擊，地牢裏充斥著輕輕的嘆息。
瞧方才陳慎那如臨大敵的樣子，一定會加強戒備。
卿鳳棲到現在還沒能突破歸一決的第四層。
這些武林人士被關不是一兩天了，餓得身上的肌肉都萎縮了，就算解了松骨香的毒，也難以形成有效的戰鬥力。
一群烏合之眾，老弱病殘居多，如何與訓練有素的軍人抗衡。
卿羽軒回頭，看著處於入定狀態的卿鳳棲，希望她不要受影響，專心練功。
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你，我也會堅定地站在你身側。
哥哥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341大搖大擺出地牢
入夜，小丫頭提著食盒到了地牢入口。
她發覺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了，地牢入口的守備，突然多了起來。
一個清瘦的小丫頭，提著兩個大食盒，說實話，還是有些古怪的。
負責看守的銀盔殺手有三位，他們懶得去註意小丫頭發髻上的精致頭面，只是盯著她遲疑的步子，將她截住：“幹什麽的？”
“我是陳朗將的丫頭，朗將有令，讓我每日給卿家姑娘送飯，不許她餓死。”小丫頭低著頭，怯怯地說。
“一個姑娘家，吃得了那麽多麽？”隊長走過來，盯著小丫頭手中的食盒，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別看卿姑娘瘦弱，她吃得可多啦。”小丫頭硬著脖子，擡起頭，看著隊長，說：“不信你問洞九爺，昨日他也看著呢！”
小丫頭還不知道可憐的洞九已經入土為安，只以為昨夜的那個人，就是洞九本人。
她是被洞九提著去了卿鳳棲面前，所以滿心認定洞九也一定收了卿鳳棲的好處，所以才敢如此理直氣壯。
提起洞九，隊長揮了揮手，不願再多說，讓小丫頭進去。
這個丫頭是陳慎房裏的人，昨夜她進去送飯，肯定也看到蕭書雲在裏頭，而且還跟洞九關系挺好……萬一惹急了她，到陳慎耳邊隨意說些什麽，那私自將蕭書雲下獄的事，就瞞不住了。
沈甸甸的兩個大食盒，就這樣送進了地牢裏。
隊長親自領著小丫頭進去，來到卿鳳棲的牢門前，他就杵在一旁，雙手環抱胸前，我倒要看看，這弱不禁風的娘們，是如何將這些吃食吃光。
“卿姑娘，我給你送飯來了。”小丫頭將食盒放下，蹲在牢門邊，輕輕敲了幾下。
黑布挑起，卿鳳棲的笑臉露出來，她的眼眸亮亮的，像是暗夜裏指引方向的宸星。
小丫頭偷偷瞟了一眼銀盔隊長，再縮起了小腦袋，將吃食一點點擺進去：“姑娘快吃吧。”
卿鳳棲認出來了，這人根本不是昨夜的小兵，他的腰間掛著的障刀與旁人不同，刀柄上用上好的羊皮纏裹著，還懸掛著一柄小巧的機駑。
這是徐祈然親自設計的機駑，看著雖小，威力無窮，能連發數箭。
卿鳳棲一邊觀察，在丫頭的催促下，拿起來一個油果子，配著濃香的羊肉羹，吃了起來。
她畢竟是大家閨秀，吃飯的時候，遵循禮節，井井有條，細嚼慢咽。
那隊長很快就煩了，雖然他並不相信，卿鳳棲能將這些吃食吃光，但也不想再待下去。
食物的濃香使得地牢裏變得嘈雜起來。
有氣無力的哀求聲，咒罵聲，還有孩童的啼哭聲，都讓銀盔隊長感覺到無比厭煩。
“軍爺，您不如先出去等著？”小丫頭說：“我留在這裏，伺候卿姑娘用膳，我們又跑不了……”
她哪是這樣好心啊，只是想趁機再撈些好處。
陳朗將很在意卿姑娘，眾人都餓著，有些都餓了十天半月了，唯獨準了給她送飯，這說明什麽……
小丫頭的心裏如明鏡似的，這個卿姑娘美若天仙，陳朗將肯定是對她有意思了，若是宗主事成，這位卿姑娘指不定就成自己的主子了，此刻幫幫她，日後也多個靠山。
卿姑娘上次說了，這些吃食要給她哥哥補身子的，這位軍爺杵在這兒，她哥哥也吃不著。
銀盔隊長忌憚這地牢裏的松骨香，雖然他們事先服下了解藥，但總歸是毒氣，聞多了要傷身，習武之人最忌。
“好吧好吧。”他走前，不忘敲打小丫頭，“大家都通融些，總歸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千萬別藏異心，別耍詭計！”
“媛琪不敢。”小丫頭恭敬地施禮，送走了銀盔隊長。
她剛剛轉身，就看到了卿鳳棲突然放大的臉。
還沒來得及驚叫，就被捂住了口鼻，打暈在地。
卿鳳棲托住了媛琪的身體，將她拖回了鐵牢之中。
原來早在媛琪和銀盔隊長進來之前，卿鳳棲就用強大的破壞能量毀了那鐵門上的鎖。
她剛要去放墨允塵出來，就被前排關押的獄友提醒，有人來了。
她才飛速地縮回了牢籠之中。
銀盔隊長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牢籠上的鎖早已經壞了，壓根沒註意到。
“哥哥，你稍稍轉過身去，我要與媛琪互換衣服，將吃食分發給大家。”卿鳳棲低聲說。
卿羽軒臉色微燙，好在光線昏暗，沒人註意到他的羞澀。
眾人也都十分配合，紛紛將黑簾落下。
卿鳳棲飛快地與媛琪互換衣服，而後提著食盒，飛快地穿行在各個牢籠面前，將素油果子，油餅分發給大家。
“大家放心，我一會兒就將大家全放出來，且耐心等等……”卿鳳棲安慰道。
看到她出了牢籠，眾人心中都燃起了希望之火。
走到墨允塵的牢籠前，卿鳳棲將雙手空懸於玄鐵大鎖上，她看著墨允塵：“墨公子，我先放你出來，一會兒你給大家解毒療傷。”
剛要默念心法，就被墨允塵制止住了。
“慢！”他盯著卿鳳棲說。
怎麽了？
卿鳳棲不解地看著他。
“聲音。”墨允塵說：“方才你毀鎖的時候，大家都聽到了，有不小的動靜，我擔心那隊長不會走遠，況且這裏面有人，他們定然會多加註意，一丁點動靜，就會引起對方警覺。”
卿鳳棲沮喪地問：“那怎麽辦？”
“我有好主意。”卿羽軒目光灼灼，泛著與普通的人類不同的光彩。
卿鳳棲側耳過去，聽著哥哥的計謀，頻頻點頭，欣喜之餘，又有些擔憂：“那豈不是要將哥哥你留在這裏？”
“你與墨公子先出去，先將陳慎制服，擒賊先擒王，挾持了陳慎，這宅子裏的銀盔軍群龍無首，那樣我們就能全身而退了。”卿羽軒大膽地握住她的手，鄭重地說：“哥哥相信你！”
卿鳳棲勇敢地點頭，潔白如玉的臉龐上，全是剛毅。
銀盔殺手們在外面吃晚膳，他們的飲食很簡單，因為要值守，只分到了兩塊裹著肉的餅和一碗甜茶。
銀盔隊長叼著一塊餅，心理琢磨著，這小丫頭進去那麽久了，不會出什麽事吧。
突然，地牢裏傳出一聲女人的慘叫。
“不好！他娘的果真出事了。”銀盔隊長扔開手中的餅，將障刀橫握，飛快地沖了進去，不忘吩咐：“你們留守在這兒，將死牢入口鎖好了，無論發生任何事，這機關都不能打開，若是我一刻鐘內沒有出來，便立刻燃煙鳴號示警。”
銀盔隊長匆匆奔下階梯，擡眼一瞧，裏面一片昏暗。
剛才明明給那小丫頭留了燈籠的。
該死。
他隨手拔下一盞階梯旁的壁燈，執刀橫於身前，邁著謹慎的步子走進去。
忽然一陣涼風撲面，他手中的火苗被吹滅。
一雙冰涼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在他的喉結上，使得他發不出聲音，很快，這只柔荑般的小手，將他打暈。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銀盔隊長身經百戰卻也無能為力。
他倒下之後，看到了夜明珠的幽光，宛若地獄的冥火，卿鳳棲那張絕美的臉頰，與這黑暗格格不入。
“趕緊找鑰匙。”卿羽軒輕聲提醒：“時間不多了！”
卿鳳棲還有些楞神，縱使她神功在身，也從未主動襲擊過別人，這讓她渾身冒出了冷汗。
在尋找牢門鑰匙的時候，手還是顫抖的。
她首先打開了墨允塵的牢門，讓他將銀盔隊長的衣物換上。
墨允塵換好了衣服，催促道：“走吧，時間太久了，外面的人會生疑。”
可是……
卿鳳棲環顧了左右兩邊的牢籠，說：“不將牢門打開，讓大家都出來麽？”
墨允塵只說：“不急在這一時。”
“他說得沒錯。”卿羽軒低聲說：“一會兒他們一定會派人再進來巡視一番，不急在一時。”
卿鳳棲點了點頭，趕緊收拾食盒，提在手上，低埋著頭：“墨公子有頭盔做掩飾，只要不說話，便無風險了，可是我與媛琪的長相天壤之別，這樣出去，只怕會被人發現的吧……”
墨允塵轉過頭，將手伸向了卿鳳棲的臉頰：“抱歉了……”
卿鳳棲只覺得有什麽奇怪的粉末灑在了側臉，皮膚出現了腫痛感，伸出手一摸，半邊臉全腫了。
墨允塵還飛快地摘下了她的發簪，讓長發披散下來，覆蓋著她的另外半邊臉。
“用力哭喊，喊得越慘越好。”他低聲說。
卿鳳棲本來就緊張，再想想自己的臉毀了，更是悲從中來，她尖聲驚叫道：“你對我幹了什麽？你……啊！！啊！我不過是被老鼠嚇了一跳，才大叫了一聲，軍爺為何打我，啊！別打了……我知道錯了……是我不好，我下次絕不會一驚一乍了。”
外面守衛的人聽到這聲音，明白了方才的慘叫聲是什麽緣故，放松了警惕。
墨允塵有些驚訝，卿鳳棲這理解能力也太好了些，一點就通。
卿鳳棲摸著紅腫的臉，叫喊是假的，但眼淚卻是貨真價實。
她最在意容貌了。
不過這隨機應變的一套，也是跟著小可久了，耳濡目染學的。
很快，銀盔隊長抓著小丫頭媛琪，出了地牢。
小丫頭踉踉蹌蹌，頭發披散，臉還腫了。
外面天色昏暗，兩個守備也沒有細看。
只是覺得隊長身上的氣氛不太對，或許是真的發火了，陰沈沈的。
大家都不敢多嘴，趕緊將機關打開，放他們出來。
銀盔隊長卻沒有稍作停留，而是拉著小丫頭徑直走了。
“隊長？”有人喊道。
銀盔隊長轉過來，沒說話，只是做了幾個手勢。
兩人了然於心，低下頭說：“您去吧，我們在這兒守著就是了。”
看到這銀盔軍專用的手語，大家都沒有懷疑隊長有問題。
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兩個離開的人就是墨允塵和卿鳳棲。
這兩人，竟然大搖大擺走出了地牢。
342盟軍終於來了
“卿姑娘，戲已經演完了。”墨允塵輕聲嘆道。
他實在是不明白，這位姑娘，是怎麽樣做到眼淚說流就流，還止不住的呢？
此時兩人縮在暗影裏，以高大的假山做掩護，來往巡邏的人都沒有多註意。
只以為是某個銀盔軍在暗處解手。
卿鳳棲摸著臉頰的紅腫，擔憂地問：“我的臉……”
“不消一個時辰就好了。”墨允塵有些無奈，竟然是為了這個而哭？
臉罷了，誰在乎呢。
多虧了墨允塵對這所宅子的熟悉，對銀盔軍的熟悉，才能讓他們順利躲過別人的懷疑。
卿鳳棲的哭泣也止住了，輕聲問：“你是怎麽做出那些手語的？”
“我自小便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墨允塵眼神清冷，“我聰明。”
“我沒事了，我們走吧。”卿鳳棲說。
她將頭發重新紮好了，用頭繩紮緊，省得一會兒打鬥的時候礙手礙腳。
“你知道陳慎的住所在哪裏？”卿鳳棲問。
墨允塵點頭，卻不確定：“此人疑心重，狡兔三窟，據說他從不在同樣的寢屋連睡兩晚，只能是碰碰運氣。”
不過他們運氣好，才從假山裏出來，就看到了幾個隨從擡著一個小轎攆過去。
那轎攆上坐著一個極其美艷的女子，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一路都是她散發出來的香風。
不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妖，因為她還沒完全化成人形，那兩只白色的兔耳朵，格外紮眼。
墨允塵擡眼一看，為首的那個獨眼隨從，就是陳慎的親隨，為了救陳慎，瞎了一只眼，沒人知道他原本叫什麽，都叫他一目，此人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人品極差，只因為陳慎念他有救命之恩，睜只眼閉只眼。
現在都是什麽時候了，他還張羅著將妖女擡進來。
“跟著他們走，一定能見到陳慎。”墨允塵說。
他穿著銀盔殺手的衣服，並不用躲躲閃閃，只是大大方方地跟著。
卿鳳棲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來到東苑，巡邏的人逐漸少了，墨允塵也不敢走得太近，看著那轎攆漸漸遠離，他篤定：“陳慎不在這兒。”
“你怎麽知道？”
“他是個極其小心的人，這兒連個守備的人都沒有。”
“不過他一會兒會來這兒的吧？”卿鳳棲輕聲說：“這樣美艷的女子，只怕世間沒有男子會拒絕。”
只要在這兒守著，一定能等到陳慎。
墨允塵卻不以為然，嘴角稍稍往下拉，露出一絲鄙視：“他今夜不會來。”
“你怎麽知道？”卿鳳棲問。
“一塊肥肉，第一口覺得香，第二口便膩了。”墨允塵說：“走吧，不需要在這兒浪費時間。”
卿鳳棲加快步子跟上去，什麽叫一塊肥肉，方才的兔娘是豐腴了些，可那叫風情萬種，怎麽能說人家是一塊肥肉。
這個墨公子真是的。
“你如何知道，陳慎吃過了……”卿鳳棲有些羞於啟齒，但還是很想知道緣由，便接著說：“吃過了這塊肥肉，萬一他沒嘗過呢？”
“味道。”墨允塵說：“早些時候，陳慎氣急敗壞地巡視過地牢，他身上的氣味與這女人一樣。”
“那現在我們該去哪兒找他？”卿鳳棲有些著急，畢竟哥哥還在地牢裏關著，她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
墨允塵擡頭看了看天色，明月空懸，只淡淡吐出：“等。”
卿鳳棲急得幹跺腳，很快，東苑的角門閃過了一抹身影。
剛才那麽多人進去，只有一個人出來了。
那人就是陳慎的親隨一目。
“跟著他，一定能找到陳慎。”墨允塵說。
果不其然，他們跟著一目，在迷宮似的大宅子裏穿來穿去，最後終於看他閃進了一個小院。
小院裏燈火通明，人影聳動。
一目在進去之前，還警惕地往四周看。
“他一定在裏面。”墨允塵當即認定。
不過這地方守備太過深嚴，有許多銀盔軍把守，要想利用銀盔隊長和小丫頭的身份混進去完全不可能。
於亂軍之中取上將首級，並不是一件易事。
卿鳳棲空有一身武藝，還有神秘莫測的能量，卻毫無戰鬥經驗。
墨允塵還在思索怎麽辦的時候。
突然聽到宅子的西南角傳來了尖銳的哨聲。
他仔細聽著，辨別著吹的是什麽。
很快，另一個方向也傳來了同樣的哨聲。
這是銀盔殺手的傳信方式，這樣急促而有力的聲音……
“警示！有敵入侵！”墨允塵沈聲說。
他的目光開始變得深邃，似乎已經猜想到這是何人所為。
不等他細想，陳慎很快就奔了出來。
他看著前來報信的通傳，氣急敗壞地問：“發生何事？”
“秉朗將，在後院發現刺客入侵痕跡。”
還沒等這個人說完，另一個通傳急匆匆奔來，吼道：
“秉朗將，蕭小姐不見了。”
“什麽叫不見了，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陳慎一腳踢在那通傳的肩上，吼道：“查！給我查清楚。”
很快，有銀盔殺手前來，報：“刺客只有一人，但是否有同夥，尚不清楚。只知道賊人身著銀盔軍的兵甲和頭盔，身手極佳，大家都以為是同袍，放松了警惕，那人劫持了蕭小姐，翻墻而出，已有暗哨尾隨其後，是否要公然追捕，還請朗將示下！”
“豈有此理。”陳慎怒得雙目赤紅，他聯想起那個被人扒了個精光的洞九，吼道：“都欺負到頭上了！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不過他很快就往那報信的銀盔殺手頭上擂了一拳，吼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公然追捕，如何追捕，想讓全翎洲城的人都知道，我們抓了蕭家的女兒麽？”
“還請朗將明示。”
陳慎說：“速速清點一小隊人馬，換上便服，我親自帶隊去把蕭書雲帶回來，其餘人等，留守大宅，不得有失！”
聽到陳慎說這話，卿鳳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急得就要跟著陳慎一行人的步子去了。
還好墨允塵及時拉住她。
“你拉著我幹嘛？”卿鳳棲說：“若是他出去擒敵，我們就抓不到他，沒了籌碼，敵眾我寡，怎麽救眾位武林同道啊……”
墨允塵說：“盟軍來了！陳慎，自會有人對付他，而我們要做的事，就簡單多了。”
僅聽聲音，就能聽出墨允塵聲音裏的笑意。
343我有我的使命
此刻在翎洲各家各戶的屋檐上，有一個黑影，肩上還扛著一個人，正在夜色裏飛奔。
他輕巧無聲，他身手敏捷，他正是瞿令。
忙著奔命的瞿令，心中苦悶之極，他堂堂魔族第一勇士，進了諜鏡司以來，手刃的奸賊也有千千萬了。
如今竟然要當采花賊，像是一只小地龍一樣，被人拿去釣魚用。
他肩上扛著蕭書雲，穿著厚重的兵甲，躲避著身後的追捕。
還好，姬家的這些暗哨也不敢聲張，默默地追上來，只用弓弩射擊。
瞿令左突右閃，一邊思索著如何將人引到鬧市，一邊躲避數量眾多的冷箭。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累得氣喘籲籲了。
不能使用法術，還要扛著一個女人，飛檐走壁，真是個累人的活啊。
瞿令想好了，若是此計不成，他若能有命活下來，第一個要掐死的，就是苦木那老賊。
還好在此之前，他已將一整版的翎洲版圖熟記於心。
若是有仙人神游到此，低頭一看，便會看到這樣神奇的一幕。
一個銀色的點在翎洲上空跳躍著，他身後有無數的黑影在跟著，仿佛一顆彗星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
這顆星飛快地穿行在翎洲城的上空，時而往左，時而往右，讓人琢磨不透。
而與此同時，瞿令腳下的暗巷裏，也多了許多騎馬而來的好射手。
這一切都是無聲地進行著，沒有人高喊一句話，大家只想著將前面那個冒充自己人的混蛋射成篩子，把他抓回去，大力鞭屍。
瞿令的體力即將耗盡，在墨家吃的那些羹湯，正在一點點被消耗掉。
這使得他動作變得遲緩，很快，他的左腿中了一箭。
瞿令穩住身形，拖著殘腿繼續走。
肩上又中了一箭。
不多久，手臂上又中了一箭。
“該死的弓弩。”
瞿令還要堅持，要將人引入與苦木約定好的西市窄巷。
這樣才能給大宅那邊的人騰出營救的時間。
明月低低地懸在人的頭頂上，瞿令從未看過那麽美的月亮。
他咬著牙，悶悶道：“大王，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一定會將卿姑娘救出來，一定！”
就在眾人看到瞿令速度慢下來，以為他要束手就擒的時候，不知他從哪兒來的蠻勁，突然加速起來。
陳慎騎著白馬，逐漸靠近那個目標之後，飛身而起，腳在馬頭上一踩，上了屋頂，他手執弓弩，飛快地沖過去，同時低聲說：“英雄身手不錯，但你此時已是強弩末矢，我勸壯士一句，乖乖降服，將人交出，我陳慎保證，留你全屍。”
陳慎的聲音已經離得很近，再加上順風，瞿令感覺，陳慎幾乎是貼在自己背上了。
而此刻的自己，接近氣絕，腿和肩都受了箭傷，已經跑不動了。
他跳進了一個窄巷之內，背靠在墻上，大口地呼吸著。
“伏低不殺！”陳慎緊隨著跳下來，低聲吼道。
眼看著與苦木約定好的地方就在眼前了，瞿令完全不去理會身後這個狂妄之徒的威脅。
他卯足了最後一口氣，瘋狂地沖了過去。
陳慎也帶著人瘋狂地沖了過去。
可他們沒想到，這沖出這窄巷之後，卻是別有洞天，只見瞿令身影一拐，跌進了一個魁梧的人懷裏。
而等待著陳慎的，卻沒有什麽溫暖的懷抱，等待著他的，是墨家特制的霸天雷。
看到幾顆扔向自己的圓形物體，陳慎吼道：“後退，後退！”
可他帶來的人，全擠在窄巷裏，後面的人還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哪兒有那麽好撤退。
陳慎死後若成了鬼魂，一定會感嘆：想不到老子的退路，竟是被自己的人給堵死的。
墨家的霸天雷在窄巷裏炸開了，轟地一聲，天搖地動。
窄巷子裏血肉橫飛。
再慘烈的叫聲，也都被這震天的聲響給蓋住了。
瞿令虛弱地癱坐在地上，背靠在墨老三結實的小腿上。
他看著窄巷子裏的慘狀，看著火光沖天，心中不免生出寒意來。
這玩意兒若是大規模使用，那該死多少人啊。
世上最厲害的法術，只怕也難有這樣的效果。
墨家有這樣的神器在，竟然還要受人威脅麽？
“這是祖上傳下的，只剩下幾顆，自我爺爺死後，造震天雷的方子就失傳了。”墨老三似乎感覺到瞿令的顫抖，冷聲說：“若是這方子還在，墨家何至於落到今日地步……”
瞿令用口鼻一起喘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滿心覺得，墨家積弱，其根本原因在於他們太仁慈。
考慮到這霸天雷會使無辜百姓傷亡，所以才想出這樣曲折的計謀。
若是按大王的性子，直接往扔幾顆，一了百了，炸死了算倒黴。
“還撐得住麽？”墨老三伸手將瞿令拉起來，看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縱使是壯漢，也不免覺得難受。
瞿令的背上插了三支箭，淬了劇毒的箭頭深深地沒入皮膚之中。
腿上和肩上也插著箭。
若不是提前服下解百毒的藥，只怕早已經毒發身亡了。
他趕緊喊來一個小廝，吩咐：“將瞿將軍送回府中休養。”
哪知瞿令拂開小廝，努力地站直身子，說：“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這樣，自身都難保了，怎麽去救人，別去添亂了。”墨老三拍著他的肩，真誠地說：“陳慎已死，群龍無首，那宅子裏的銀盔軍不足為患！放心吧！”
瞿令搖了搖頭，咬牙說：“你有你要救的人，我有我要救的人，這是兩件事。”
我有我的使命，這是大王交給我的使命，我誓死也要完成。
我必須要將卿姑娘救出來之後，再給大王傳信。
墨老三深吸一口氣，被這個異族人身上的氣魄震撼了。
他嘆一聲，掏出一顆丹藥：“好吧，不過你得先將這丹藥吃下去，否則你恐怕沒命撐到將人救出來，自己就先……”
他沒再往下說了，只是扶著瞿令轉身，將他扶上馬車，讓人先給他處理傷口。
窄巷子裏的黑煙逐漸散去，墨老三留下幾人清理屍體，翻身上馬。
就在眾人準備離去之時。
窄巷子裏突然騰起了一股姜黃色的煙霧。
那煙如同一條邪惡的長蛇，蜿蜒直上，在墨色的天幕裏，久久不散。
墨老三看著這詭異的煙霧，眼眶突然睜大，他沖進了窄巷，看到被炸得僅剩一條腿的陳慎，正在對著他笑。
那笑中，充滿了得意，譏諷。
墨老三擡起拳頭，將陳慎的臉砸碎，同時飛身上馬，飛快地往城郊大宅趕去。
可惡。
原本以為將他調離大宅，就不會有機會傳信。
沒想到……
若是大宅的人看到這煙氣，殺了塵兒，那可真是……
墨老三想著想著，心急如焚，仰頭發出了一聲爆吼。
這吼聲在低空盤旋，竟然像是夏夜大雨前的悶雷。
緊隨其後的護衛，各個面色凝重，握緊了韁繩，幾個鞭子甩在馬臀上，催促馬兒飛跑起來。
344不是孤軍奮戰
不過此時城郊大宅裏，沒人顧得上看什麽煙氣。
他們只知道，擡頭就是熊熊烈火，到處都是火光沖天。
連站在高樓上的暗哨，也都下來幫忙打水了。
西市裏那飄起的一縷黃煙，被風吹散了也沒人發現。
“走水啦，走水啦……走水啦……”
大宅裏的人正井然有序地撲救著大火。
倒是相鄰宅子裏的人們，開始敲鑼打鼓地鬧了起來。
苦木與墨老三分頭行動，原本計劃著一隊人馬負責接應瞿令，收拾陳慎，而另一隊人馬趕往城郊大宅，伺機而動。
此時，苦木帶著墨家最精銳的護衛，來到了大宅臨近後院的巷子中。
墨家的最後一顆震天雷即將引燃，就看到了大宅之中火光沖天。
“苦木叔，如何是好？”有人輕聲問道：“我是炸還是不炸？”
他們都穿著夜行衣，一副做賊的模樣，周圍的動靜越來越大，家家戶戶敲鑼打鼓，人都跑到外面來了。
這片都是大戶人家的偏院，燒起來那可不得了，很快，就會有人推著水車出來。
若是被人看到他們這樣，必定認定他們是縱火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苦木思索片刻，沈下心來，觀察那火光，終於下令：“把夜行衣換了，換上尋常小廝的衣裳，再去截下一輛水車，咱們光明正大地沖進去救小公子！”
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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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龍魔炁劍？”墨老三問。
“姬昀拿魔族的兵器，有何用啊？”苦木有些恨鐵不成鋼，用扇柄使勁敲著墨老三的頭，說：“你莫要張口閉口就是龍魔炁劍，終有一天引來殺身之禍。”
“還不是家姐胡來。”墨老三說：“照我說，就那魔族破劍，姬昀要就給他去！”
瞿令默默地想了很久，他把自己手上所掌握的線索，都串聯起來。
如羅剎般低沈的嗓音響起：“姬昀是要毀了你們。”
“瞿將軍說的對，他從未真心與我們聯盟。”苦木接著說：“不過是想借聯盟的幌子，憑著翎洲的地理優勢，布置兵力罷了，只怕拿到四洲令之後，他第一個揮刀砍下的，就是墨家！”
“那還等什麽，我趕緊率領巡防營的人，去鏟平他的老巢。”墨老三說著，就要大步往外跑。
“只怕晚啦……”苦木搖了搖頭，臉上有為難的神色，“此前那些銀盔軍人與我們巡防營的人同吃同住，姬家發給銀盔軍的俸銀是巡防營的數十倍，我早就聽聞有人眼紅，只怕巡防營的士兵都已經倒戈了……你若是去了，屍骨無回啊！”
他說著，抓緊了墨老三的手，說：“當務之急，是趕緊與小公子取得聯系，小公子從來不是魯莽行事之人，他既然讓殺了瞿將軍，就必定有別的逃脫妙計。”
瞿令說：“還有，他能傳信讓你們殺了我，自然也可以傳信讓你們提防，或者提醒你們，可他並沒有這樣做，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要不是個笨蛋，一心等死，要不然就是有十足的把握逃離。”
“苦木叔，你們說什麽，我聽不懂。”墨老三撓了撓脖子，覺得自己像是個丈二和尚。
“意思是，小公子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如今虎狼環伺，只能保持當今的形勢，不要驚動姬家的人，靜觀風雲變化。”苦木兩道白眉擠在一處，“他或許另有妙計。”
說到“或許”二字，苦木的聲音壓得很低。
或許啊，這裏面多少變數都未可知呢……
但只要人沒事，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苦木叔，你的意思是不救人？”墨老三扯著自己的胡子，驚呼道：“眼睜睜看著塵兒深陷虎穴？”
“你們能等，我不能等。”瞿令說：“我必須要回地牢去！”
這是我的使命，大王交給我的使命，就是讓我護著卿姑娘，若是她出了什麽閃失，以死謝罪事小，辜負了大王的一番信任，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你也回不去了，一夜過去，宅子那邊的人肯定發現了異常，那個被你擊殺的小兵屍體，只怕已經被找出來了，戒備必定更加深嚴！都坐下！”苦木兩手抵著太陽穴，法令紋深深陷進臉頰去，他沈聲說：“容我想想，想一個萬全之策！”
340一定能救大家
翎洲城郊，無名大宅。
陳慎在小兔娘的溫柔鄉裏悶了一夜，拖到傍晚時分，才回到宅子裏。
滿身的酒氣和脂粉香還未散去，才進門就看到一小隊銀盔殺手跪在影壁處。
他們全都摘下頭盔，赤裸上身，背負著荊條。
“怎麽了？”陳慎驚慌道：“發生何事？”
銀盔軍中，執行偵查或是暗殺任務的小組，全都是九人一小隊。
如今這一隊才有八個人跪在那兒，還有一個被扒了衣服，躺在地上，身上蓋著白布。
陳慎疲倦的臉皺成了一團。
“到底是怎麽回事，說！”他大聲吼道。
“回稟朗將，正午的時候，巡邏的人從後院的枯井裏將洞九打撈上來。”帶頭的隊長低著頭：“人撈上來的時候，就是這樣，被扒了個精光。”
陳慎覺得艷陽刺目，快要將他雙目照瞎了。
“什麽時候的事？”他仍穩著情緒，緩緩問：“死亡時間是何時？”
“大約是……昨夜。”隊長說。
陳慎扶著額頭，才出去了一晚上！
他推開上來扶著的隨從，吼道：“要你們有何用啊！”
隨後用陰毒的目光，盯著那個隊長：“你跟我來！”
他腳步匆匆，朝著地牢方向奔去。
留下一句狠話：“若是那裏面少了誰，你們就以死謝罪吧！”
剩下的幾個銀盔殺手都瑟瑟發抖，連頭也不敢擡。
眾人心裏都存著僥幸。
那個隊長給大家使眼色，他心中暗想：幸虧天沒亮就將蕭書雲帶出來，帶回後院去了……
地牢的門嘩啦一下被推開。
陳慎大步進去，吼道：“都把布簾掀起來，快！”
大量的銀盔殺手湧進了地牢，用手中的障刀，將每個鐵牢裏的黑布挑開。
陳慎一手提燈籠，一手用白帕捂著口鼻，緩緩地走進去，一個個鐵牢查探著……
走到墨允塵跟前，他特意停住了腳步。
墨允塵沒將他放在眼裏，連眼皮都沒擡。
陳慎再往前走，提著燈籠，照到卿鳳棲和卿羽軒，冷哼了一聲，揮手收隊。
人一個也沒丟。
他出了地牢，深深地呼吸著，忽然想到什麽，問：“後院的蕭書雲呢？”
“回朗將的話，在呢！”隊長擠上前回話，“方才屬下查探過了。”
陳慎不放心，親自跑到後院。
門廊上的兩個小丫頭正倚在柱子上打盹。
聽到聲響，嚇得彈跳而起。
陳慎吼道：“不在屋裏伺候著，都呆在外面幹什麽？！”
“姑娘她，她睡了……”小丫頭一邊說，一邊瞟向陳慎身後的隊長。
她們可是被威脅了，若是敢將昨夜把蕭書雲關地牢的事說出去，必是一死。
陳慎走到窗邊，稍稍挑起簾子，看著床榻上平躺的人，稍稍放下心。
“昨夜沒發現什麽異常嗎？”走出後院，陳慎問道。
跟在他身後的人都在搖頭。
沒什麽異常。
除了蕭書雲鬧了一會兒，隊長私自下令，將她關進了地牢一夜，真的一點異常也沒有。
但這件事，是絕不能跟陳慎說的，否則或許會跟洞九那樣，被割去舌頭，或者是剁掉手指。
大家都害怕陳慎，特別是他眼眸擡起一半，盯著人看的時候。
陳慎下令：“傳我號令，從現在開始，進入一級戒備，任何動向，直接向我匯報。”
“屬下遵命！”
眾人齊刷刷單膝跪下，行了軍禮。
他們都不知道，地牢裏，卻是另一番景象。
卿羽軒敲擊著鐵牢，輕聲說：“大家方才做得很好，沒有露出破綻，再耐心些，我們一定能救大家出去！”
墨允塵說：“我看懸了。”
明明卿羽軒是故意給大家大氣，將士氣提起來，經他這樣一打擊，地牢裏充斥著輕輕的嘆息。
瞧方才陳慎那如臨大敵的樣子，一定會加強戒備。
卿鳳棲到現在還沒能突破歸一決的第四層。
這些武林人士被關不是一兩天了，餓得身上的肌肉都萎縮了，就算解了松骨香的毒，也難以形成有效的戰鬥力。
一群烏合之眾，老弱病殘居多，如何與訓練有素的軍人抗衡。
卿羽軒回頭，看著處於入定狀態的卿鳳棲，希望她不要受影響，專心練功。
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你，我也會堅定地站在你身側。
哥哥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341大搖大擺出地牢
入夜，小丫頭提著食盒到了地牢入口。
她發覺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了，地牢入口的守備，突然多了起來。
一個清瘦的小丫頭，提著兩個大食盒，說實話，還是有些古怪的。
負責看守的銀盔殺手有三位，他們懶得去註意小丫頭發髻上的精致頭面，只是盯著她遲疑的步子，將她截住：“幹什麽的？”
“我是陳朗將的丫頭，朗將有令，讓我每日給卿家姑娘送飯，不許她餓死。”小丫頭低著頭，怯怯地說。
“一個姑娘家，吃得了那麽多麽？”隊長走過來，盯著小丫頭手中的食盒，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別看卿姑娘瘦弱，她吃得可多啦。”小丫頭硬著脖子，擡起頭，看著隊長，說：“不信你問洞九爺，昨日他也看著呢！”
小丫頭還不知道可憐的洞九已經入土為安，只以為昨夜的那個人，就是洞九本人。
她是被洞九提著去了卿鳳棲面前，所以滿心認定洞九也一定收了卿鳳棲的好處，所以才敢如此理直氣壯。
提起洞九，隊長揮了揮手，不願再多說，讓小丫頭進去。
這個丫頭是陳慎房裏的人，昨夜她進去送飯，肯定也看到蕭書雲在裏頭，而且還跟洞九關系挺好……萬一惹急了她，到陳慎耳邊隨意說些什麽，那私自將蕭書雲下獄的事，就瞞不住了。
沈甸甸的兩個大食盒，就這樣送進了地牢裏。
隊長親自領著小丫頭進去，來到卿鳳棲的牢門前，他就杵在一旁，雙手環抱胸前，我倒要看看，這弱不禁風的娘們，是如何將這些吃食吃光。
“卿姑娘，我給你送飯來了。”小丫頭將食盒放下，蹲在牢門邊，輕輕敲了幾下。
黑布挑起，卿鳳棲的笑臉露出來，她的眼眸亮亮的，像是暗夜裏指引方向的宸星。
小丫頭偷偷瞟了一眼銀盔隊長，再縮起了小腦袋，將吃食一點點擺進去：“姑娘快吃吧。”
卿鳳棲認出來了，這人根本不是昨夜的小兵，他的腰間掛著的障刀與旁人不同，刀柄上用上好的羊皮纏裹著，還懸掛著一柄小巧的機駑。
這是徐祈然親自設計的機駑，看著雖小，威力無窮，能連發數箭。
卿鳳棲一邊觀察，在丫頭的催促下，拿起來一個油果子，配著濃香的羊肉羹，吃了起來。
她畢竟是大家閨秀，吃飯的時候，遵循禮節，井井有條，細嚼慢咽。
那隊長很快就煩了，雖然他並不相信，卿鳳棲能將這些吃食吃光，但也不想再待下去。
食物的濃香使得地牢裏變得嘈雜起來。
有氣無力的哀求聲，咒罵聲，還有孩童的啼哭聲，都讓銀盔隊長感覺到無比厭煩。
“軍爺，您不如先出去等著？”小丫頭說：“我留在這裏，伺候卿姑娘用膳，我們又跑不了……”
她哪是這樣好心啊，只是想趁機再撈些好處。
陳朗將很在意卿姑娘，眾人都餓著，有些都餓了十天半月了，唯獨準了給她送飯，這說明什麽……
小丫頭的心裏如明鏡似的，這個卿姑娘美若天仙，陳朗將肯定是對她有意思了，若是宗主事成，這位卿姑娘指不定就成自己的主子了，此刻幫幫她，日後也多個靠山。
卿姑娘上次說了，這些吃食要給她哥哥補身子的，這位軍爺杵在這兒，她哥哥也吃不著。
銀盔隊長忌憚這地牢裏的松骨香，雖然他們事先服下了解藥，但總歸是毒氣，聞多了要傷身，習武之人最忌。
“好吧好吧。”他走前，不忘敲打小丫頭，“大家都通融些，總歸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千萬別藏異心，別耍詭計！”
“媛琪不敢。”小丫頭恭敬地施禮，送走了銀盔隊長。
她剛剛轉身，就看到了卿鳳棲突然放大的臉。
還沒來得及驚叫，就被捂住了口鼻，打暈在地。
卿鳳棲托住了媛琪的身體，將她拖回了鐵牢之中。
原來早在媛琪和銀盔隊長進來之前，卿鳳棲就用強大的破壞能量毀了那鐵門上的鎖。
她剛要去放墨允塵出來，就被前排關押的獄友提醒，有人來了。
她才飛速地縮回了牢籠之中。
銀盔隊長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牢籠上的鎖早已經壞了，壓根沒註意到。
“哥哥，你稍稍轉過身去，我要與媛琪互換衣服，將吃食分發給大家。”卿鳳棲低聲說。
卿羽軒臉色微燙，好在光線昏暗，沒人註意到他的羞澀。
眾人也都十分配合，紛紛將黑簾落下。
卿鳳棲飛快地與媛琪互換衣服，而後提著食盒，飛快地穿行在各個牢籠面前，將素油果子，油餅分發給大家。
“大家放心，我一會兒就將大家全放出來，且耐心等等……”卿鳳棲安慰道。
看到她出了牢籠，眾人心中都燃起了希望之火。
走到墨允塵的牢籠前，卿鳳棲將雙手空懸於玄鐵大鎖上，她看著墨允塵：“墨公子，我先放你出來，一會兒你給大家解毒療傷。”
剛要默念心法，就被墨允塵制止住了。
“慢！”他盯著卿鳳棲說。
怎麽了？
卿鳳棲不解地看著他。
“聲音。”墨允塵說：“方才你毀鎖的時候，大家都聽到了，有不小的動靜，我擔心那隊長不會走遠，況且這裏面有人，他們定然會多加註意，一丁點動靜，就會引起對方警覺。”
卿鳳棲沮喪地問：“那怎麽辦？”
“我有好主意。”卿羽軒目光灼灼，泛著與普通的人類不同的光彩。
卿鳳棲側耳過去，聽著哥哥的計謀，頻頻點頭，欣喜之餘，又有些擔憂：“那豈不是要將哥哥你留在這裏？”
“你與墨公子先出去，先將陳慎制服，擒賊先擒王，挾持了陳慎，這宅子裏的銀盔軍群龍無首，那樣我們就能全身而退了。”卿羽軒大膽地握住她的手，鄭重地說：“哥哥相信你！”
卿鳳棲勇敢地點頭，潔白如玉的臉龐上，全是剛毅。
銀盔殺手們在外面吃晚膳，他們的飲食很簡單，因為要值守，只分到了兩塊裹著肉的餅和一碗甜茶。
銀盔隊長叼著一塊餅，心理琢磨著，這小丫頭進去那麽久了，不會出什麽事吧。
突然，地牢裏傳出一聲女人的慘叫。
“不好！他娘的果真出事了。”銀盔隊長扔開手中的餅，將障刀橫握，飛快地沖了進去，不忘吩咐：“你們留守在這兒，將死牢入口鎖好了，無論發生任何事，這機關都不能打開，若是我一刻鐘內沒有出來，便立刻燃煙鳴號示警。”
銀盔隊長匆匆奔下階梯，擡眼一瞧，裏面一片昏暗。
剛才明明給那小丫頭留了燈籠的。
該死。
他隨手拔下一盞階梯旁的壁燈，執刀橫於身前，邁著謹慎的步子走進去。
忽然一陣涼風撲面，他手中的火苗被吹滅。
一雙冰涼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在他的喉結上，使得他發不出聲音，很快，這只柔荑般的小手，將他打暈。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銀盔隊長身經百戰卻也無能為力。
他倒下之後，看到了夜明珠的幽光，宛若地獄的冥火，卿鳳棲那張絕美的臉頰，與這黑暗格格不入。
“趕緊找鑰匙。”卿羽軒輕聲提醒：“時間不多了！”
卿鳳棲還有些楞神，縱使她神功在身，也從未主動襲擊過別人，這讓她渾身冒出了冷汗。
在尋找牢門鑰匙的時候，手還是顫抖的。
她首先打開了墨允塵的牢門，讓他將銀盔隊長的衣物換上。
墨允塵換好了衣服，催促道：“走吧，時間太久了，外面的人會生疑。”
可是……
卿鳳棲環顧了左右兩邊的牢籠，說：“不將牢門打開，讓大家都出來麽？”
墨允塵只說：“不急在這一時。”
“他說得沒錯。”卿羽軒低聲說：“一會兒他們一定會派人再進來巡視一番，不急在一時。”
卿鳳棲點了點頭，趕緊收拾食盒，提在手上，低埋著頭：“墨公子有頭盔做掩飾，只要不說話，便無風險了，可是我與媛琪的長相天壤之別，這樣出去，只怕會被人發現的吧……”
墨允塵轉過頭，將手伸向了卿鳳棲的臉頰：“抱歉了……”
卿鳳棲只覺得有什麽奇怪的粉末灑在了側臉，皮膚出現了腫痛感，伸出手一摸，半邊臉全腫了。
墨允塵還飛快地摘下了她的發簪，讓長發披散下來，覆蓋著她的另外半邊臉。
“用力哭喊，喊得越慘越好。”他低聲說。
卿鳳棲本來就緊張，再想想自己的臉毀了，更是悲從中來，她尖聲驚叫道：“你對我幹了什麽？你……啊！！啊！我不過是被老鼠嚇了一跳，才大叫了一聲，軍爺為何打我，啊！別打了……我知道錯了……是我不好，我下次絕不會一驚一乍了。”
外面守衛的人聽到這聲音，明白了方才的慘叫聲是什麽緣故，放松了警惕。
墨允塵有些驚訝，卿鳳棲這理解能力也太好了些，一點就通。
卿鳳棲摸著紅腫的臉，叫喊是假的，但眼淚卻是貨真價實。
她最在意容貌了。
不過這隨機應變的一套，也是跟著小可久了，耳濡目染學的。
很快，銀盔隊長抓著小丫頭媛琪，出了地牢。
小丫頭踉踉蹌蹌，頭發披散，臉還腫了。
外面天色昏暗，兩個守備也沒有細看。
只是覺得隊長身上的氣氛不太對，或許是真的發火了，陰沈沈的。
大家都不敢多嘴，趕緊將機關打開，放他們出來。
銀盔隊長卻沒有稍作停留，而是拉著小丫頭徑直走了。
“隊長？”有人喊道。
銀盔隊長轉過來，沒說話，只是做了幾個手勢。
兩人了然於心，低下頭說：“您去吧，我們在這兒守著就是了。”
看到這銀盔軍專用的手語，大家都沒有懷疑隊長有問題。
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兩個離開的人就是墨允塵和卿鳳棲。
這兩人，竟然大搖大擺走出了地牢。
342盟軍終於來了
“卿姑娘，戲已經演完了。”墨允塵輕聲嘆道。
他實在是不明白，這位姑娘，是怎麽樣做到眼淚說流就流，還止不住的呢？
此時兩人縮在暗影裏，以高大的假山做掩護，來往巡邏的人都沒有多註意。
只以為是某個銀盔軍在暗處解手。
卿鳳棲摸著臉頰的紅腫，擔憂地問：“我的臉……”
“不消一個時辰就好了。”墨允塵有些無奈，竟然是為了這個而哭？
臉罷了，誰在乎呢。
多虧了墨允塵對這所宅子的熟悉，對銀盔軍的熟悉，才能讓他們順利躲過別人的懷疑。
卿鳳棲的哭泣也止住了，輕聲問：“你是怎麽做出那些手語的？”
“我自小便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墨允塵眼神清冷，“我聰明。”
“我沒事了，我們走吧。”卿鳳棲說。
她將頭發重新紮好了，用頭繩紮緊，省得一會兒打鬥的時候礙手礙腳。
“你知道陳慎的住所在哪裏？”卿鳳棲問。
墨允塵點頭，卻不確定：“此人疑心重，狡兔三窟，據說他從不在同樣的寢屋連睡兩晚，只能是碰碰運氣。”
不過他們運氣好，才從假山裏出來，就看到了幾個隨從擡著一個小轎攆過去。
那轎攆上坐著一個極其美艷的女子，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一路都是她散發出來的香風。
不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妖，因為她還沒完全化成人形，那兩只白色的兔耳朵，格外紮眼。
墨允塵擡眼一看，為首的那個獨眼隨從，就是陳慎的親隨，為了救陳慎，瞎了一只眼，沒人知道他原本叫什麽，都叫他一目，此人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人品極差，只因為陳慎念他有救命之恩，睜只眼閉只眼。
現在都是什麽時候了，他還張羅著將妖女擡進來。
“跟著他們走，一定能見到陳慎。”墨允塵說。
他穿著銀盔殺手的衣服，並不用躲躲閃閃，只是大大方方地跟著。
卿鳳棲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來到東苑，巡邏的人逐漸少了，墨允塵也不敢走得太近，看著那轎攆漸漸遠離，他篤定：“陳慎不在這兒。”
“你怎麽知道？”
“他是個極其小心的人，這兒連個守備的人都沒有。”
“不過他一會兒會來這兒的吧？”卿鳳棲輕聲說：“這樣美艷的女子，只怕世間沒有男子會拒絕。”
只要在這兒守著，一定能等到陳慎。
墨允塵卻不以為然，嘴角稍稍往下拉，露出一絲鄙視：“他今夜不會來。”
“你怎麽知道？”卿鳳棲問。
“一塊肥肉，第一口覺得香，第二口便膩了。”墨允塵說：“走吧，不需要在這兒浪費時間。”
卿鳳棲加快步子跟上去，什麽叫一塊肥肉，方才的兔娘是豐腴了些，可那叫風情萬種，怎麽能說人家是一塊肥肉。
這個墨公子真是的。
“你如何知道，陳慎吃過了……”卿鳳棲有些羞於啟齒，但還是很想知道緣由，便接著說：“吃過了這塊肥肉，萬一他沒嘗過呢？”
“味道。”墨允塵說：“早些時候，陳慎氣急敗壞地巡視過地牢，他身上的氣味與這女人一樣。”
“那現在我們該去哪兒找他？”卿鳳棲有些著急，畢竟哥哥還在地牢裏關著，她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
墨允塵擡頭看了看天色，明月空懸，只淡淡吐出：“等。”
卿鳳棲急得幹跺腳，很快，東苑的角門閃過了一抹身影。
剛才那麽多人進去，只有一個人出來了。
那人就是陳慎的親隨一目。
“跟著他，一定能找到陳慎。”墨允塵說。
果不其然，他們跟著一目，在迷宮似的大宅子裏穿來穿去，最後終於看他閃進了一個小院。
小院裏燈火通明，人影聳動。
一目在進去之前，還警惕地往四周看。
“他一定在裏面。”墨允塵當即認定。
不過這地方守備太過深嚴，有許多銀盔軍把守，要想利用銀盔隊長和小丫頭的身份混進去完全不可能。
於亂軍之中取上將首級，並不是一件易事。
卿鳳棲空有一身武藝，還有神秘莫測的能量，卻毫無戰鬥經驗。
墨允塵還在思索怎麽辦的時候。
突然聽到宅子的西南角傳來了尖銳的哨聲。
他仔細聽著，辨別著吹的是什麽。
很快，另一個方向也傳來了同樣的哨聲。
這是銀盔殺手的傳信方式，這樣急促而有力的聲音……
“警示！有敵入侵！”墨允塵沈聲說。
他的目光開始變得深邃，似乎已經猜想到這是何人所為。
不等他細想，陳慎很快就奔了出來。
他看著前來報信的通傳，氣急敗壞地問：“發生何事？”
“秉朗將，在後院發現刺客入侵痕跡。”
還沒等這個人說完，另一個通傳急匆匆奔來，吼道：
“秉朗將，蕭小姐不見了。”
“什麽叫不見了，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陳慎一腳踢在那通傳的肩上，吼道：“查！給我查清楚。”
很快，有銀盔殺手前來，報：“刺客只有一人，但是否有同夥，尚不清楚。只知道賊人身著銀盔軍的兵甲和頭盔，身手極佳，大家都以為是同袍，放松了警惕，那人劫持了蕭小姐，翻墻而出，已有暗哨尾隨其後，是否要公然追捕，還請朗將示下！”
“豈有此理。”陳慎怒得雙目赤紅，他聯想起那個被人扒了個精光的洞九，吼道：“都欺負到頭上了！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不過他很快就往那報信的銀盔殺手頭上擂了一拳，吼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公然追捕，如何追捕，想讓全翎洲城的人都知道，我們抓了蕭家的女兒麽？”
“還請朗將明示。”
陳慎說：“速速清點一小隊人馬，換上便服，我親自帶隊去把蕭書雲帶回來，其餘人等，留守大宅，不得有失！”
聽到陳慎說這話，卿鳳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急得就要跟著陳慎一行人的步子去了。
還好墨允塵及時拉住她。
“你拉著我幹嘛？”卿鳳棲說：“若是他出去擒敵，我們就抓不到他，沒了籌碼，敵眾我寡，怎麽救眾位武林同道啊……”
墨允塵說：“盟軍來了！陳慎，自會有人對付他，而我們要做的事，就簡單多了。”
僅聽聲音，就能聽出墨允塵聲音裏的笑意。
343我有我的使命
此刻在翎洲各家各戶的屋檐上，有一個黑影，肩上還扛著一個人，正在夜色裏飛奔。
他輕巧無聲，他身手敏捷，他正是瞿令。
忙著奔命的瞿令，心中苦悶之極，他堂堂魔族第一勇士，進了諜鏡司以來，手刃的奸賊也有千千萬了。
如今竟然要當采花賊，像是一只小地龍一樣，被人拿去釣魚用。
他肩上扛著蕭書雲，穿著厚重的兵甲，躲避著身後的追捕。
還好，姬家的這些暗哨也不敢聲張，默默地追上來，只用弓弩射擊。
瞿令左突右閃，一邊思索著如何將人引到鬧市，一邊躲避數量眾多的冷箭。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累得氣喘籲籲了。
不能使用法術，還要扛著一個女人，飛檐走壁，真是個累人的活啊。
瞿令想好了，若是此計不成，他若能有命活下來，第一個要掐死的，就是苦木那老賊。
還好在此之前，他已將一整版的翎洲版圖熟記於心。
若是有仙人神游到此，低頭一看，便會看到這樣神奇的一幕。
一個銀色的點在翎洲上空跳躍著，他身後有無數的黑影在跟著，仿佛一顆彗星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
這顆星飛快地穿行在翎洲城的上空，時而往左，時而往右，讓人琢磨不透。
而與此同時，瞿令腳下的暗巷裏，也多了許多騎馬而來的好射手。
這一切都是無聲地進行著，沒有人高喊一句話，大家只想著將前面那個冒充自己人的混蛋射成篩子，把他抓回去，大力鞭屍。
瞿令的體力即將耗盡，在墨家吃的那些羹湯，正在一點點被消耗掉。
這使得他動作變得遲緩，很快，他的左腿中了一箭。
瞿令穩住身形，拖著殘腿繼續走。
肩上又中了一箭。
不多久，手臂上又中了一箭。
“該死的弓弩。”
瞿令還要堅持，要將人引入與苦木約定好的西市窄巷。
這樣才能給大宅那邊的人騰出營救的時間。
明月低低地懸在人的頭頂上，瞿令從未看過那麽美的月亮。
他咬著牙，悶悶道：“大王，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一定會將卿姑娘救出來，一定！”
就在眾人看到瞿令速度慢下來，以為他要束手就擒的時候，不知他從哪兒來的蠻勁，突然加速起來。
陳慎騎著白馬，逐漸靠近那個目標之後，飛身而起，腳在馬頭上一踩，上了屋頂，他手執弓弩，飛快地沖過去，同時低聲說：“英雄身手不錯，但你此時已是強弩末矢，我勸壯士一句，乖乖降服，將人交出，我陳慎保證，留你全屍。”
陳慎的聲音已經離得很近，再加上順風，瞿令感覺，陳慎幾乎是貼在自己背上了。
而此刻的自己，接近氣絕，腿和肩都受了箭傷，已經跑不動了。
他跳進了一個窄巷之內，背靠在墻上，大口地呼吸著。
“伏低不殺！”陳慎緊隨著跳下來，低聲吼道。
眼看著與苦木約定好的地方就在眼前了，瞿令完全不去理會身後這個狂妄之徒的威脅。
他卯足了最後一口氣，瘋狂地沖了過去。
陳慎也帶著人瘋狂地沖了過去。
可他們沒想到，這沖出這窄巷之後，卻是別有洞天，只見瞿令身影一拐，跌進了一個魁梧的人懷裏。
而等待著陳慎的，卻沒有什麽溫暖的懷抱，等待著他的，是墨家特制的霸天雷。
看到幾顆扔向自己的圓形物體，陳慎吼道：“後退，後退！”
可他帶來的人，全擠在窄巷裏，後面的人還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哪兒有那麽好撤退。
陳慎死後若成了鬼魂，一定會感嘆：想不到老子的退路，竟是被自己的人給堵死的。
墨家的霸天雷在窄巷裏炸開了，轟地一聲，天搖地動。
窄巷子裏血肉橫飛。
再慘烈的叫聲，也都被這震天的聲響給蓋住了。
瞿令虛弱地癱坐在地上，背靠在墨老三結實的小腿上。
他看著窄巷子裏的慘狀，看著火光沖天，心中不免生出寒意來。
這玩意兒若是大規模使用，那該死多少人啊。
世上最厲害的法術，只怕也難有這樣的效果。
墨家有這樣的神器在，竟然還要受人威脅麽？
“這是祖上傳下的，只剩下幾顆，自我爺爺死後，造震天雷的方子就失傳了。”墨老三似乎感覺到瞿令的顫抖，冷聲說：“若是這方子還在，墨家何至於落到今日地步……”
瞿令用口鼻一起喘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滿心覺得，墨家積弱，其根本原因在於他們太仁慈。
考慮到這霸天雷會使無辜百姓傷亡，所以才想出這樣曲折的計謀。
若是按大王的性子，直接往扔幾顆，一了百了，炸死了算倒黴。
“還撐得住麽？”墨老三伸手將瞿令拉起來，看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縱使是壯漢，也不免覺得難受。
瞿令的背上插了三支箭，淬了劇毒的箭頭深深地沒入皮膚之中。
腿上和肩上也插著箭。
若不是提前服下解百毒的藥，只怕早已經毒發身亡了。
他趕緊喊來一個小廝，吩咐：“將瞿將軍送回府中休養。”
哪知瞿令拂開小廝，努力地站直身子，說：“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這樣，自身都難保了，怎麽去救人，別去添亂了。”墨老三拍著他的肩，真誠地說：“陳慎已死，群龍無首，那宅子裏的銀盔軍不足為患！放心吧！”
瞿令搖了搖頭，咬牙說：“你有你要救的人，我有我要救的人，這是兩件事。”
我有我的使命，這是大王交給我的使命，我誓死也要完成。
我必須要將卿姑娘救出來之後，再給大王傳信。
墨老三深吸一口氣，被這個異族人身上的氣魄震撼了。
他嘆一聲，掏出一顆丹藥：“好吧，不過你得先將這丹藥吃下去，否則你恐怕沒命撐到將人救出來，自己就先……”
他沒再往下說了，只是扶著瞿令轉身，將他扶上馬車，讓人先給他處理傷口。
窄巷子裏的黑煙逐漸散去，墨老三留下幾人清理屍體，翻身上馬。
就在眾人準備離去之時。
窄巷子裏突然騰起了一股姜黃色的煙霧。
那煙如同一條邪惡的長蛇，蜿蜒直上，在墨色的天幕裏，久久不散。
墨老三看著這詭異的煙霧，眼眶突然睜大，他沖進了窄巷，看到被炸得僅剩一條腿的陳慎，正在對著他笑。
那笑中，充滿了得意，譏諷。
墨老三擡起拳頭，將陳慎的臉砸碎，同時飛身上馬，飛快地往城郊大宅趕去。
可惡。
原本以為將他調離大宅，就不會有機會傳信。
沒想到……
若是大宅的人看到這煙氣，殺了塵兒，那可真是……
墨老三想著想著，心急如焚，仰頭發出了一聲爆吼。
這吼聲在低空盤旋，竟然像是夏夜大雨前的悶雷。
緊隨其後的護衛，各個面色凝重，握緊了韁繩，幾個鞭子甩在馬臀上，催促馬兒飛跑起來。
344不是孤軍奮戰
不過此時城郊大宅裏，沒人顧得上看什麽煙氣。
他們只知道，擡頭就是熊熊烈火，到處都是火光沖天。
連站在高樓上的暗哨，也都下來幫忙打水了。
西市裏那飄起的一縷黃煙，被風吹散了也沒人發現。
“走水啦，走水啦……走水啦……”
大宅裏的人正井然有序地撲救著大火。
倒是相鄰宅子裏的人們，開始敲鑼打鼓地鬧了起來。
苦木與墨老三分頭行動，原本計劃著一隊人馬負責接應瞿令，收拾陳慎，而另一隊人馬趕往城郊大宅，伺機而動。
此時，苦木帶著墨家最精銳的護衛，來到了大宅臨近後院的巷子中。
墨家的最後一顆震天雷即將引燃，就看到了大宅之中火光沖天。
“苦木叔，如何是好？”有人輕聲問道：“我是炸還是不炸？”
他們都穿著夜行衣，一副做賊的模樣，周圍的動靜越來越大，家家戶戶敲鑼打鼓，人都跑到外面來了。
這片都是大戶人家的偏院，燒起來那可不得了，很快，就會有人推著水車出來。
若是被人看到他們這樣，必定認定他們是縱火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苦木思索片刻，沈下心來，觀察那火光，終於下令：“把夜行衣換了，換上尋常小廝的衣裳，再去截下一輛水車，咱們光明正大地沖進去救小公子！”
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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