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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回魔宮,完婚!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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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急得團團轉。

心疼媒婆。

她開始心疼媒婆。

看來,在這殺人不犯法的崇武大陸,媒婆是個超高危職業。

終於,在西苑外的小花園裏,卿鳳棲截住了媒婆的去路。

她魂魄太弱,全憑一腔怒火在支撐著,追到媒婆的時候,已經疲憊不堪。

“你誰啊?”媒婆叉起手來,用鷹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卿鳳棲。

卿鳳棲只顧著喘氣,沒回上話。

“讓開,老娘還要去六奶奶那兒回話。”媒婆不客氣道。

因為卿小可早上去練功,穿得比較樸素。

也沒來得及換華服。

媒婆只當她是個丫頭。

卿鳳棲還是在喘,只是伸出手,拉住了媒婆。

“哎,我說你這人……”媒婆叫囂:“你可知道,誤了我的差事……”

“把畫像拿出來。”卿鳳棲沈聲說。

她的雙目,發出仇恨的光。

也不等媒婆應答,她直接出手了!

崇武大陸的媒婆,估計是見過世面的,遇上這樣的情況也沒有懼色。

卿鳳棲伸手去奪媒婆肋下的畫像,媒婆卻死命拉著。

“我說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半道上跳出來搶東西,你是哪兒冒出來的?”她尖叫道:“來人啊,來人啊……”

卿鳳棲估計是第一次跟人打架,缺乏鬥爭經驗,竟然讓媒婆給推了。

媒婆攜帶著畫像,撒開腿跑。

卿鳳棲怒了,隨手撿了一塊石頭,朝媒婆的後腦勺一扔。

“哇嗚……”

卿小可喝彩道。

媒婆應聲倒地。

卿鳳棲坐在地上,看了許久自己的雙手,這才拍了拍屁股快步走過去。

她左右看看,四下無人,奪了媒婆手裏的畫卷,飛快撤離了現場。

撤離途中,遇到了火急火燎的香兒。

“姑娘,你去哪兒了?”香兒迎上來,著急地掏出帕子,說:“臘月裏,額前全是汗,怎麽回事?”

卿鳳棲說:“沒……”

“事”字越來越小聲,最終翻了白眼,就要暈過去。

“姑娘!!!”香兒扶住她,急道:“來人……”

卿小可控制了身體,捂住香兒的嘴,說:“別急,沒事,把人喊來就不好啦。”

“我都快急死了,我去飛泉院,羽軒公子說你走了。”香兒說著,盯著卿小可手裏的畫卷,說:“這是何物?”

“先走吧。”卿小可攬住香兒的肩頭,迅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去哪兒啊?”香兒狐疑。

“回飛泉院!”卿小可果斷說:“找羽軒哥哥去。”

飛泉院。

卿羽軒在亭子裏呆坐。

“公子,茶涼了,小竹給您換新的?”

蹲坐在一旁的丫頭問了好幾次話,卿羽軒都沒聽到。

他滿腦子都是卿鳳棲站在廊下拭淚的場面。

手按在琴弦上,卻彈不出一個音。

無盡的難過將他禁錮著,動彈不得。

“公子?”

小丫頭輕聲說:“外面越來越冷了,回房吧……”

哪兒也比不上心裏冷。

卿小可帶著香兒,沖進了飛泉院。

小廝連滾帶爬跑進來,說:“公子,又來了!”

卿羽軒神色落寞,仿佛沒聽到。

直到他看到那個走路帶風的人,威風凜凜地沖進來。

他才恢覆了知覺。

卿小可快步穿過回廊,走進亭子,在矮桌前坐下,也不管茶涼茶熱,奪過來,喝了好幾口。

她頭上冒著熱氣。

卿羽軒看著她,細心說:“慢些,茶涼了,別喝了,當心傷了身體。”

“你們都出去吧,香兒留下伺候就行了。”卿小可盯著卿羽軒,沈聲說著,將滿院的奴仆都趕出去。

香兒接替了煮茶的婢女,蹲坐在小爐旁。

一瞬間,蕭肅的庭院內,充滿清新的茶香。

卿小可盯著卿羽軒,也不說話,就那麽看著。

她把一肚子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為卿鳳棲在她耳邊哀求:“小可,你別亂說話,什麽也別說,走吧。”

走,那是不可能了。

但說些什麽呢?

卿羽軒看著妹妹,也是滿腔愁緒。

“你,”他先開口了,“不該來啊……”

卿小可說:“哥哥要娶妻了,對麽?”

“是啊。”卿羽軒說:“年紀到了。”

卿小可便盯著他,靜靜地盯著,滿腔怒氣。

卿羽軒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頭,看她身側放著的畫卷,說:“這是何物?”

卿小可這才想起來,打開那畫卷。

“這是……妹妹你!!!”卿羽軒驚呼道:“這怎麽會在你手上?”

看著畫卷上那個恬靜優雅的女孩,卿小可突然問:“在哥哥心裏,這位姑娘,比我好看嗎?”

卿羽軒說:“在我眼裏,世上沒人比你好看。”

說完,他清咳一聲:“你莫要誤會……”

“既然不好看,就別娶她。”卿小可生硬地說。

連一旁煮茶的香兒都楞了,被滾燙的熱水燙了,驚叫一聲:“姑娘,莫說奇怪的話!”

卿小可說:“我將那媒婆打暈了,就在小花園!”

“為何?”卿羽軒問。

他問完之後,才明白,這話的原意。

“你方才急匆匆地跑出去,是去追那媒婆,打暈了她,奪來這畫像?”卿羽軒問。

“是。”卿小可點頭。

卿羽軒嘆了一聲:“糊塗。”

“哥哥才糊塗。”卿小可說:“你真心喜歡畫像上的姑娘麽?”

卿羽軒搖頭:“喜歡與不喜歡,不打緊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喜歡與不喜歡,並不重要。

只是苦了人家,嫁給我這樣一個殘廢。

“這很重要。”卿小可說:“你不喜歡人家,你娶了人家,能真心對她好麽?你這樣做,不僅對不起你自己,對不起這位姑娘,你還對不起……”

“姑娘!”香兒把茶水端過來,打斷她的話,瞪著她說:“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哥哥是為了你好。”卿羽軒說。

“你不要娶妻。”卿小可說:“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傷,我一定會讓你重新站起來!我……”

卿小可想了想,自己似乎沒有權利為卿鳳棲承諾什麽。

她堅定道:“總之,你不要娶妻,否則,我殺了那媒婆,以後,只要有媒婆邁入這飛泉院,我見一個,殺一個。”

卿羽軒吃驚地看著妹妹。

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只是默默地點頭。

卿小可站起來,說:“香兒,走。”

她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什麽,轉身奪下卿羽軒手裏的畫卷。

“哥哥不用看了,我要將這畫卷給燒了。”她說。

直到她走了許久,卿羽軒才回過神來。

想起她氣鼓鼓的模樣,卿羽軒皺眉,嘆了一聲:“哥哥何嘗不想將來選婿的男人全殺光啊……”

179山雨欲來風滿樓

冷月娘在西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媒婆回話。

她讓下人到處去問。

直到夜幕降下,才得到消息說,媒婆在小花園被人砸暈了。

媒婆被帶到了西苑的暖閣。

一進門,她就哭天喊地道:“六奶奶,你們家羽軒公子的媒,我是不敢再做了,這是媒人銀子,我原封不動地還給您。”

“怎麽回事?”冷月娘問著,對身後人說:“青奴,快去扶大娘起來。”

“六奶奶,青奴分到東苑去刷馬了。”小丫頭低聲說。

冷月娘嘆了一聲,說:“先把大娘扶起來。”

媒婆坐定,喝了些熱茶,吃了些糕點,終於是緩過神來。

她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

“哦?”冷月娘眼神微閃,“竟有這種事?”

“我哪敢騙六奶奶呢,指定是你們府裏的丫頭,暗中迷戀著羽軒公子,所以才加害老身。”媒婆說。

“胡說。”丫頭呵斥道:“我們府裏,怎會有這樣不知廉恥的丫頭,你莫要胡謅了,你這老貨,是沒吃過板子吧?”

“哎。”冷月娘擺了擺手:“莫嚇壞大娘。”

她皺眉思索片刻,輕聲說:“大娘,你可記得那人的容貌?細細說來,我看是哪個丫頭,也好叫人將她打死。”

媒婆別的不行,看人的本事是一流。

只要見過,過目不忘。

“我怕說了奶奶不明白,老身別的不敢說,唯有一手丹青,那是唯妙唯肖,且讓丫頭取了紙筆來,我能讓她躍於紙上,奶奶一看便知。”媒婆說道。

書案鋪開,紙筆擺上。

一筆一劃間,一個俏麗的美人呼之欲出。

冷月娘湊過去一看,嚇了一跳,臉色大變。

“大娘,這樣的玩笑開不得啊……”她說。

“我看到的人就是她。”媒婆堅定道:“怎麽了?這是了不得的人物麽?”

冷月娘讓丫頭把媒婆送走。

她盯著那畫像,心裏生出了黑色的藤蔓。

正愁沒辦法把你們倆都趕出去呢。

原來如此啊……

一直聽說你們兄妹二人感情極好。

原來如此……

“六奶奶,讓玉桃將這畫像燒了吧。”小丫頭說:“若是傳出去,有損小姐的聲譽。”

冷月娘抱著暖爐,閉上了眼,輕哼了一聲。

她看著玉桃,冷不丁說:“你以前是東苑的人吧?”

“嗯,玉桃以前確實在東苑二奶奶手底下幹活,不過是外院。”玉桃將那畫像揉成了一團,背在身後。

“青奴什麽時候能回來?”冷月娘問。

“玉桃不知道。”小丫頭低眉順眼:“劉管家說了,先罰她在馬房裏刷一個月的馬,讓她記住,莫要再犯。”

“過了年初七,請戲班子來我這兒唱戲,把羽軒和鳳棲都請來,大家熱鬧熱鬧。”冷月娘說。

“全聽六奶奶吩咐。”玉桃行禮退去。

魔宮。

相比起人族到處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魔族的年味可就淡了許多。

但節日終究是節日。

“大王,今日是除夕,按照舊例,您要與王後一起在奉天殿守歲。”

牧無炎正在看著折子,奉景趁著換茶的時候,低聲說。

“本王知道了。”牧無炎說。

他敏銳地看著奉景。

奉景趕緊夾起尾巴做人,笑著問:“大王,奴才臉上有臟東西麽?”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本王?”牧無炎問。

“沒有啊!”奉景撲通跪下,無辜道:“沒有啊,奴才冤枉啊……”

“瞧你這樣子。”牧無炎無趣道:“趕緊準備吧,本王去王後宮裏用了晚膳,再去奉天殿守歲。”

奉景松了一口氣。

退出聽政殿時,滿頭細密的汗珠。

一邊是太後,一邊是大王。

真是豬八戒照鏡子。

不過……

如果大王知道,卿家招婿,只怕又要大開殺戒,腥風血雨再所難免。

奉景數著日子,只等明日這選婿大會過去了,再向大王負荊請罪吧。

只能如此了。

“明日就是選婿大會了吧?”

幾乎是同時,躺在軟榻上的淩綰綰問了這樣一句。

夏柔正在給香爐裏添香,笑著說:“是呢,安排在卿家的探子傳信來說,一切都很順利,她說暫時沒找到下手的機會,不過已經得到了充分的信任,一定會把事情辦妥的。”

“大王那兒?”淩綰綰問。

“太後已經交代好了,誰要是敢向大王透露一句,定是死罪。”春柔將淩綰綰扶起來。

“今夜要去奉天殿守歲。”春柔輕聲說:“郡主,只怕要辛苦了。”

淩綰綰笑道:“與大王在一起,算不得辛苦。”

才坐起來,就聽人傳信說大王來了。

淩綰綰大喜過望,輕輕摸著額前的碎發,很在意地問:“快看看,我頭發亂不亂,妝容如何?”

“郡主極美。”夏柔高興地說。

滿屋的奴仆,都誇淩綰綰貌美。

只有春柔低頭不語。

這並不是奴才們的奉承。

淩綰綰的確越來越美了。

她的肌膚日漸白皙,在燭光下,幾乎白得透光。

她的容貌也在緩緩的發生著變化。

日日看著到沒什麽。

某一日,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太後也驚呼,幾天不見,竟然出落得這樣漂亮。

五官倒是沒什麽變化,神韻卻大不相同了。

所有人都以為這改變是好的。

唯獨春柔,默默地心疼。

為了大王多看一眼,郡主甚至不惜修煉禁術。

此禁術,需要服用狐妖的眼珠和丹元。

能令肌骨重生,能重塑容顏。

春柔還懷疑,郡主的眼睛,已經能看到了。

這似乎是禁術的額外作用。

但淩綰綰不承認。

大家也當做不知道。

修煉時日尚短,還看不出有什麽不好。

禁術始終是禁術,將來必定反噬。

在一眾奴才的擁護中,牧無炎來了。

看到淩綰綰的時候,他有些許驚艷。

“幾日不見,綰妹氣色不錯。”他說。

淩綰綰聽到這話,早已經心花怒放。

她臉上畫著桃花妝,低頭一笑,千嬌百媚。

牧無炎看著,竟然有些出神。

不過,以前的淩綰綰,並不是這樣的。

那時的她,雖然沒有現在華麗,但也可稱得上清雅脫俗。

如今……

倒不是說不好,牧無炎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奉景去傳膳。

各色菜品,佳果美釀擺了一桌。

盯著淩綰綰的眼睛,牧無炎有些吃驚。

無神的雙眸哪去了,這雙眼眸,顧盼生輝,異常靈動,任誰也看不出來,這是一個盲女。

“綰妹,你的眼睛……可是能看見了?”牧無炎問。

淩綰綰眼珠子動了動,低下頭,說:“沒有……大王何出此言?”

說話間,她不小心碰到了桌旁的酒杯。

酒杯砸到地上,嚇了一跳。

“瞧我笨手笨腳的,哎……”淩綰綰神色黯然,伸出手去摸索那些碎瓦片,被割傷手。

牧無炎打消了懷疑,握住她的手,輕聲說:“別動,讓奴才來整理便可。”

淩綰綰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害羞地將手收回去,說:“大王見笑了。”

牧無炎扶她到一旁坐下,親自給她包紮手指上的傷。

“你自己的身體也不好,以後就別往六弟府裏去了。”牧無炎說:“我聽人說,他已經醒過來了,讓魔醫好好調理便可,六弟多虧了你勞心勞力,才能醒過來,辛苦你了。”

“能為大王分憂,是我的福分。”淩綰綰偷偷瞟著牧無炎的臉,她暗自笑笑,露出幸福的神情。

牧無炎看著她的笑,竟然被吸進去了,握著她的手,越來越緊,像是著了魔一般。

“抱歉。”牧無炎慌忙地放開她,將目光看向別處去。

他為了自己而著迷。

淩綰綰欣喜萬分,她享受著這種感覺。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以前,無論她怎麽努力,牧無炎都不會這樣。

“大王,你怎麽了?”淩綰綰假裝看不見,伸出手,胡亂地摸著他。

摸到他的滾燙的胸腔,突然害羞地放開手。

“大王,你突然不說話,我以為你走了……”淩綰綰有些委屈地說。

牧無炎趕緊抓住她的手,說:“我一直在這兒,莫怕。”

淩綰綰順勢坐過去更近一些。

因為眼盲,這樣的身體接觸變得理所當然。

也因為眼盲,他的愧疚將永遠存在。

所以,假裝是必須的。

淩綰綰知道這手段卑鄙無恥,卻無法克制自己。

牧無炎大規模地削弱了淩家的權利,風雨欲來大廈將傾。

淩綰綰不想成為棄後,她早已想明白了,靠不了任何人,只能靠自己。

今夜的奉天殿,都布置妥當了……

如果能有一個孩子,情況便會大不一樣。

大王,溫柔的陷阱已經布下,你逃不掉了。

180歲魔?不存在的!

奉天殿守歲,是個天大的陰謀。

淩綰綰迫切想拴住牧無炎的心,而太後迫切地想要抱孫子。

兩人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

來到這裏之前,牧無炎並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想盡辦法也要躲過去。

奉天殿的正殿,供奉著龍魔牧氏的祖宗牌位。

奉天殿鎮守著魔宮,影響著魔族的氣運。

在除夕這晚,按照祖制,帝後一起向祖宗叩拜,祈求來年國運昌隆。

更重要的是,傳說,這奉天殿的底下,埋藏有龍魔一族的至寶,而每年除夕子時,便會有強大的歲魔出沒,伺機吞沒寶物,破壞氣運。

歲魔最怕陰陽二氣。

所以,有帝後的正統陰陽二氣在,歲魔便不敢出來。

“大王,真有歲魔嗎?”

淩綰綰跪在神壇前,悄悄偷看著身邊的牧無炎。

按照祖制行了禮,禮官都走了,牧無炎並不嚴肅。

他很隨意地坐在金黃色的蒲團之上,閉目養神。

“沒有這回事。”牧無炎說:“莫要害怕。”

“可我聽宮裏的人說……”淩綰綰細聲說著,把肩膀縮起來,顯得十分怯弱。

牧無炎看她仍然嚴肅地跪著,輕聲說:“若是累了,坐著便是了,不用一直跪著。”

“可禮官說……”淩綰綰說:“若是我心生雜念,或許會催生出歲魔……”

她並不敢怠慢。

跪了許久,快要接近子時,腿腳也有些發麻,但她仍然挺直了腰桿,表示出對先祖的無窮敬意。

“沒有什麽歲魔。”牧無炎輕笑道:“以前本王未立後之時,每年都是與太後一起守歲,禮官一走,本王就呼呼大睡。”

今夜奉天殿的宮人少得可憐。

或許是太冷了,當值的人也不知道縮到哪兒去了。

奉景坐在殿門外,靠著大門,將手收在袖子裏,一動也不想動。

淩綰綰穿著象征王後身份的朝服,略顯單薄,正在輕輕地發抖。

牧無炎看著她,高喊道:“來人!”

殿門外的春柔走到正門外,就在門外跪下,輕聲說:“奴婢在。”

“回去給王後拿厚衣袍來。”牧無炎說。

春柔接下差事,再擡頭看看大殿裏的情況。

偌大的宮殿,說話會產生回音,莫名來一股陰風,還真是讓人膽寒。

“奴婢立刻讓人去取。”春柔說。

“你親自去。”牧無炎說:“你的腳程比普通的宮人要快些。”

“可……”春柔低下頭,遲疑:“快要到子時了,王後今日只帶我一人陪架……”

今日的守衛也異常松散。

若是子時,歲魔真的出現,那……

“有本王在,你擔心什麽?”牧無炎說:“難道本王的本事,還不如你一個侍婢?”

牧無炎很自信,他從小到大從未見過歲魔,早就認為歲魔是用來哄小孩子的玩意兒。

就算是真的出現了,以他的本事,也不怕。

即使十只歲魔同時來,他都能輕松打死。

“去吧。”淩綰綰柔聲說:“大王說讓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不得多言。”

春柔低頭退去,她只想著速去速回。

若是趕得及,還能在子時之前回來。

春柔走後,突然刮起了大風。

狂風在暗夜裏發出呼嘯聲,將殘葉卷進大殿裏。

滿室的燭火集體在晃。

靠近殿門的一排長明燈,霎時滅了大半。

“大王……”淩綰綰伸出雙手,摸索著,臉色大變,她顫聲說:“發生了什麽事?”

牧無炎抓住她的手。

這時才發覺她手涼,手心裏全是汗。

估計是嚇的。

“委屈你了。”牧無炎說著,喊道:“奉景,速速將殿門關起來!”

“可禮官說……”淩綰綰委屈地說:“門窗緊閉,容易滋生邪氣。”

她心頭一沈,失落地想:寧願犯忌,也不願將我抱在懷裏麽?

那麽簡單自然的肢體接觸,你都在抗拒……

牧無炎哈哈大笑:“綰妹,你什麽時候那麽聽禮官的話了,還記得小時候去天山祭祖,我跟你溜到那祭臺下面,偷吃鮮果麽?那時候的你,比現在好多了。”

在牧無炎看來,禮官說的都是屁話。

淩綰綰臉色通紅,將手收回來,端正地跪好。

“我還以為,你都不記得以前與我在一起的事了呢……”她說。

牧無炎索性頭枕著雙手,躺在了地上。

“怎麽會不記得,你小的時候啊……走路走不了幾步,都是我背著你,你膽子小,見什麽都害怕,碰到惡犬還嚇哭了。”牧無炎輕輕松松地說。

這殿裏有一股好聞的香氣。

也不知是殿裏的熏香,還是從淩綰綰身上傳過來的。

讓人很放松,記憶很快就飄回到過去。

那些少年輕狂的青蔥歲月裏,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盡在眼前。

“小的時候,你總是嫌我麻煩。”淩綰綰說:“每次都是我爺爺斥責你,你才肯帶我出去玩,或許,你從小, 就不怎麽喜歡我,打從心底覺得我很煩。”

牧無炎撐起頭,看著淩綰綰的臉。

燭光照著她的容顏,艷光四射。

不知是為了典禮,妝容更隆重了,還是穿著華服的緣故。

總覺得今天的她,美得不像是她了。

“沒有那種事。”牧無炎嚴肅地說。

小時候的不耐煩,是因為討厭聖冥王爺。

這個身體虛弱的妹妹,牧無炎絲毫沒放在心上,更談不上討厭。

“胡說,有一次,在游船的時候,我的鞋襪濕了,要回府又不敢跟你說,偷偷哭了,你大聲地吼我。”淩綰綰說:“自那時起,我就知道,炎哥哥你討厭我。”

牧無炎閉著眼睛享受片刻的嫻靜,只是淡淡地說:“沒有那回事,我都不記得了。”

他確實不記得了。

童年的記憶裏,他之所以常去聖冥王府,完全是因為父王說,聖冥王是不可多得的將才,需要他開疆辟土,將來收服九域,還要依仗他,必須搞好關系。

“可我記得!你每一次討厭我,我都記在心裏了。”淩綰綰輕聲低喃。

你每一次欺負我,忽視我,不在意我,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綰妹,我不討厭你。”牧無炎說。

“也不喜歡。”淩綰綰低落道。

“喜歡。”牧無炎說。

“莫要跟我說,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全是些騙人的鬼話。”淩綰綰說:“我知道你心裏只有她。”

牧無炎說:“別說這些,在祖宗面前,說這些做什麽。”

奉景已經把門窗都關好了,還往爐子裏加多了炭火。

大殿暖了起來。

還有一刻鐘,就到子時了。

牧無炎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他許久不做夢。

但這一次,卻做了一個沈沈的噩夢。

他夢到卿小可站在比武場上,穿著一襲紅衣,明艷如花,正在沖他招手。

他正要沖過去的時候。

她突然被無數的男人,撲倒在地。

那些人眼球全是綠色,發出兇光,每個人手裏都拿著兇器,在她身上割著肉,血淋淋的生肉,就那麽吃下去。

艷陽晃眼,整個比武場上,全是鮮血。

他大吼著,撥開了眾人,將她搶在懷中。

已經成了一具白骨的她,突然睜開了眼睛,詭異地笑著:

“牧無炎,我不愛你,我愛的是羽軒哥哥……是你壞了我和羽軒哥哥的好事,是你!是你害得我的羽軒哥哥成了廢人,你害了他,你打傷他,你毀了他,你毀了一切,我恨你!”

她的面容扭曲了,張開血盆大嘴,沖著心口咬來。

“我不僅要毀了你,我還要毀了你所擁有的一切,我要讓你一無所有……”

卿小可的話飄蕩在耳邊。

牧無炎撕心裂肺,肝腸齊斷,卻一個字也喊不出來。

眼睜睜看著一具白骨變得無比巨大。

眼睜睜看著她手執屠刀,殺了母後,殺了綰妹,殺了六弟,殺了自己身邊所有的人。

最後一把火燒了魔宮。

白骨上滿是鮮血。

她那空洞的眼眶,突然流出了血淚。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我恨你……我永遠也不會跟你在一起……死了這條心吧……”

“不要!”牧無炎想阻止她。

跑過去的時候,她縱身跳入了火海,化成了灰燼。

“從今往後,這世上,餘你一個寡人,孑然一身,孤苦於世……牧無炎,你用餘下漫長的歲月來懺悔你的罪過吧!”

火海裏,骨灰揚起,一連串刺耳的笑,刺痛著耳膜,刺痛著心房。

181暖閣情迷女人香

“不要,不要不要!!!”

牧無炎猛然驚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仍在奉天殿,這一切都只是夢。

“奉景!!!”

他大喊道。

“大王……”

淩綰綰摸索著靠了過來,掏出絲帕給他擦汗。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怎麽了?”她擔憂道。

牧無炎長嘆一聲。

他回想著那個逼真的夢境,悵然道:“是個噩夢。”

“奉景!”牧無炎抓著淩綰綰的手,將她推開,不想麻煩她。

此刻兩人靠得太近了,她身上的香氣清晰地鉆進鼻子裏。

“他被太後的人叫走了。”淩綰綰失落地垂下頭,將手絹捏在手裏,小聲地說:“太後說頭疼,讓奉景去捏一捏,他手藝好。”

“……”牧無炎皺起眉頭,為了掩飾尷尬,只好裝作沒事,問:“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子時剛過。”淩綰綰說。

“才子時。”牧無炎嘆了一聲,他捂著心口,心口隱隱作痛。

這夢……感覺睡了幾天幾夜那麽長,原來自己才睡了一刻鐘的時間。

牧無炎看到淩綰綰冷得發抖,皺眉問:“春柔怎麽去了那麽久,到現在還沒把衣袍送來?”

淩綰綰說:“多謝大王掛心。”

她滿臉都是受傷的神情。

牧無炎心生愧疚,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她也是好心替自己擦汗。

“抱歉,綰妹你莫要傷心,這樣吧,我親自去給你拿衣袍,再讓膳房送些暖湯過來,如何?”牧無炎說。

淩綰綰看不到,他起身了也不自知,只是懵懵懂懂地說:“炎哥哥,別扔下我一個人在這裏,我害怕。”

她仍然去摸牧無炎待過的位置。

此時的牧無炎,都已經走到殿門邊上了。

他回頭,看著淩綰綰這樣,像是一只盲眼的小布偶,可憐兮兮的,他心中的愧疚難以消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還是先走吧。

“別害怕,我給你設下結界,不會有事的。”牧無炎說著,推開了殿門。

他飛快地離開了奉天殿。

走出奉天殿,關上殿門,牧無炎按著太陽穴,心情煩悶,連腳步都感覺虛浮。

這是怎麽了,只是一個夢罷了。

他匆匆離開奉天殿,為了安撫淩綰綰,不僅拿來了厚重的衣袍,還親自去膳房,拿來了酒菜熱湯。

再回到奉天殿的時候,牧無炎看著殿門大開,所有的窗戶都破了。

殿門也壞了,半開半合地隨風搖擺。

像是被什麽破壞力巨大的東西撞壞了。

牧無炎心中緊張,心臟被誰猛然往下拉。

綰妹!

不好!

自己走時,將她一人留在了殿內,因為她眼睛看不到,防止她亂跑,那結界還是固定的。

奉天殿內傳出了淩綰綰的慘厲的尖叫聲。

牧無炎將手裏的東西一扔,使出九子龍訣,召喚出兇猛善鬥的睚眥獸。

天地一聲龍吟,紅光直沖天際。

一只狼頭龍身的紅色巨獸,直沖入奉天殿內。

牧無炎閃身跟去。

“綰妹!!!”

殿內空無一人,只剩下幾個巨大的灰撲撲的腳印。

牧無炎大喊:“何人作怪,速速現身!膽敢來我魔宮作亂,乖乖就擒,或能活命。”

隨著淩綰綰的尖叫聲,從祖宗牌位後面,走出了一個渾身長毛的大怪物。

他熊身狗頭,直立站著,有三人高。

身上長滿了藍綠色的毛發。

臉上有三只突起的眼珠子,頭上還有三個角。

淩綰綰就被他勒著脖子,抱於胸前。

“炎哥哥,救我……”淩綰綰淒慘地喊道。

她被扼住了咽喉,雙手也被交疊在一起,禁錮在身後。

法術也使不出來,只能本能地蹬腳掙紮。

“歲魔?”牧無炎仰頭,看著那巨獸。

“正是!我就是歲魔。你從小時候就看不起我。”歲魔說:“今日我就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睚眥!”牧無炎擺出指決,大喝一聲。

“慢著……”歲魔張開大嘴,嘴角淌下口水,猥瑣地笑道:“這個嬌滴滴的女人,你是不想要了吧?還是說,借著我的手殺了她,你求之不得?”

“炎哥哥……”淩綰綰露出了絕望的神情,她滿目通紅,快要暈過去了,仍淒美地笑著,用盡最後的力氣,斷斷續續地說:“小可姐,她……我知道她在哪兒……她前些日子,回,回到滄洲了……明日,就是她的招婿大會,你別管我了,你去吧……把她帶回來,我,我這樣,死了……也好,爺爺就不能責怪,責怪任,何人了……”

牧無炎一聽,心火沸騰。

什麽玩意兒。

那臭女人竟然在忙著招婿?

但更讓他惱火的是,這個醜陋的大怪物,竟敢在他的地盤,抓了他的女人來威脅他?

“找死!”牧無炎火氣更盛,渾身的魔霧化成了一條兇猛的巨龍,在周身流轉。

他目光灼灼,冷聲吼道:“睚眥!殺!”

“哈哈哈……你們牧家的男人,果然一代比一代無……”

歲魔看著徑直撲過來的睚眥獸,舉起了淩綰綰去抵擋。

他驕傲地說著話,卻沒料到。

在身後,突然出現了另一只貪吃神獸——饕餮。

歲魔的話還沒說完,饕餮就張開大嘴,一口咬掉了他的頭顱。

餓狼般的饕餮趴在地上,打了個飽嗝。

歲魔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綰妹!”牧無炎飛身而起,托住了淩綰綰的身體。

這才發覺,她輕得像是一片羽毛。

想起她剛才的那番話,牧無炎萬分愧疚。

“你怎麽樣?”他輕輕拍著淩綰綰的臉,低聲問。

饕餮與睚眥二獸守在牧無炎身後。

“瞧你這窮兇極惡的模樣,什麽都吃,也不嫌惡心!”睚眥壓低了聲音,不客氣地嘲笑著。

這什麽歲魔確實難消化。

饕餮迷糊了老半天,才吐出了幾根骨頭。

它有些後悔地說:“早知道不吃了,額……嗝!額……”

牧無炎抱著淩綰綰,正要回宮,請魔醫診治。

淩綰綰醒了,她躺在牧無炎的懷裏,輕聲哭泣。

“醒了,醒了就好。”牧無炎說:“是我不對,我大意了,我從未見過歲魔,以為只是宮裏的傳言,讓你受驚嚇了。”

“大王,你不該救我,讓我死了才好。”淩綰綰說。

“怎麽說這樣的話。”

“若是我被歲魔給殺了,你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向天下人宣布,我是個不詳之人,這樣,你就能把她接回來了。”淩綰綰哭訴:“也不必連累爺爺……不必讓淩家受牽連,都是我不好……”

“你在說些什麽胡話。”牧無炎說:“別說了,我送你回宮去。”

“我不走。”淩綰綰說:“禮官說了,要守到明日日出,方能保運勢昌隆。”

“歲魔已經被本王斬殺。”牧無炎說:“來年氣運必定順意,你受傷了,要醫治,受了驚嚇,需要休息。”

“我沒事。”淩綰綰拍打著他的肩頭,說:“你將我放下,你如此討厭我,憎恨我,怎麽不幹脆讓歲魔殺了我,你還救我做什麽,讓我無端忍受你的無情,你嫌棄我是個看不見的廢人,嫌棄我長得不好看,嫌棄我卻又偏要裝作喜歡我的模樣,你一定很累,不如你現在一掌打死我,就當是剛才沒救過,不好麽?”

她聲淚具下,她句句紮心。

牧無炎心腸不是鐵打的,一樣會難受。

“你不當我是王後,可我是啊,禮官讓我在這裏守,你不願與我在一起,走了也沒關系,可你為什麽連我的權利也要奪去。”

淩綰綰推開他,雙腳踩在地面上,跌跌撞撞地奔回大殿。

她一只繡鞋不知所蹤,身上的衣袍也被歲魔抓破了一些。

最終絆倒在石階上,哀聲哭泣。

牧無炎嘆了一聲。

之前她從未說過這些,從未抱怨,她只是安安靜靜地接受。

原來她過得苦,這樣難受。

“綰妹,起來吧……”

牧無炎走過去,抱起她。

“你想守在這兒,我就陪你守著。”他輕聲說。

回到殿中,牧無炎看著懷裏的人,看著她哭腫的雙眸,無窮無盡地虧欠湧上心頭。

“是本王不好。”牧無炎說:“本王大意了,讓你一個人留在此處。”

淩綰綰還是哭,甚至打開了他的手,掙脫開他,情願自己縮在那兒發著抖。

“綰妹,你受了驚嚇,這裏冷,到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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