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回魔宮，完婚！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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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
“知道是主子，還不磕頭行禮？”香兒吼道：“你莫不是想被趕出去！你以前在戲園子裏唱小曲的時候，也是這麽沒禮數？哦，我擡舉你了，你也就配提提糞桶，你家主子唱曲，還輪不上你唱，你家主子都沒敢當自己是個角兒，你就端上了，你算哪門子的玩意兒。”
卿小可驚了。
香兒平常這樣暖心，總是笑嘻嘻的，活脫脫一個可人兒。
沒想到戰鬥力如此強大。
這一口牙，能把人嚼碎了都不吐骨頭。
“你！”青奴氣得嘴角發抖。
她咬著牙，恭敬地行禮，就要跪下。
卿小可說：“算了，不為難你，我爹爹在哪兒？”
“在裏屋。”青奴低著頭說。
天知道她心裏有多恨。
恨得牙癢癢，那淡淡的眉梢上，盡是粉紅的怒氣。
“還杵著幹什麽？”香兒說：“還要我教你麽？進去通報！”
“老爺可說了，不許任何人去打擾。”青奴直起腰桿子，看著香兒，說：“要去你去，我不去，我趕著去取茶葉來，沒功夫。”
香兒也就是嘴上逞英雄。
實際上，還是個軟柿子。
看到青奴這樣，她就蔫了。
你你你半天了，說不出一個字。
“我還有差事。”青奴行禮就要走。
卿小可喊道：“慢著。”
她也是一肚子的火，正愁沒處撒呢。
一個姨娘身邊的小丫頭，就敢不把小姐放在眼裏。
當真是反了天了。
而且，剛才說了卿鷲天在裏屋，不便打擾。
闖進去壞了爹爹的好事，只怕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卿小可心想，索性就鬧大些，即教訓了你這丫頭，又能把卿鷲天引出來。
一石二鳥。
青奴停住腳步。
“您還有什麽吩咐麽？”她福了福身子，但是那膝蓋還是僵直。
“香兒，這府裏還有沒有規矩？”卿小可問。
“有啊。”香兒說。
“若是下人不聽主子的話，以下犯上，該怎麽處置？”卿小可問。
“小可，算啦……”卿鳳棲勸道：“青奴許是無心之過。”
卿小可沒搭理她。
算個屁啊。
香兒喜滋滋地說：“應該先掌嘴，報了劉管家，再攆出去，讓人牙子來領了賣身契，賤賣到妓院澡堂去！後半輩子，讓她給那些臭老爺們搓腳丫子！”
青奴瞪圓了眼睛，定睛看著卿小可。
這是以前的那個廢物小姐麽？
以前她不會這樣的。
無視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平日裏，她身邊這個丫頭，也只敢頂嘴，不會動手的。
多數都是算了算了。
今兒個吃了槍藥了麽？
“香兒，找竹板來，掌她的嘴。”卿小可說。
香兒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興奮道：“是！”
她高喊：“來人！把這個不識禮數的丫頭給我按住！”
西苑裏一下就熱鬧起來。
在裏屋聽曲的卿鷲天，聽到了動靜，皺起眉頭，放開了懷裏的美妾，說：“你這院子裏怎麽了？”
冷月娘沒說話。
她心想：青奴這個死丫頭，肯定又跟誰吵嘴呢。
“我一直聽府裏的人說，你院裏的丫頭厲害，聽這聲音，都打起來了？”卿鷲天不高興地說：“我把後院交給你管，你若是管不好，就多去跟東苑那位問一問，莫要搞得烏煙瘴氣！”
“老爺教訓得是，月娘親自去看看。”冷月娘低下頭，十分委屈，雙手交疊著，有意無意地摸索著突起的大肚子，一種無聲的暗示。
“罷了，你身子重，坐吧。”卿鷲天靠近窗邊，喊道：“喜明，你去看。”
廊下坐著的小廝趕緊站起來，點頭說：“知道了老爺。”
片刻之後，喜明跑回來，稟告說：“老爺，是姑娘在教訓青奴。”
卿鷲天喝了不少的酒，有些迷糊。
仿佛沒聽清。
什麽姑娘。
“誰？”他問。
“小的說的是咱家鳳棲小姐，她在大院外面教訓青奴，讓人掌青奴的嘴。”喜明機靈地說：“青奴那丫頭攔了姑娘，不許她進來。”
冷月娘一聽，大驚失色。
她有些氣憤道：“這死丫頭！我親自去掌她的嘴。”
卿鷲天拉住她的手腕，沒有任何表情道：“你去了，就打不成啦，你的面子，鳳棲總要給的。”
片刻之後，卿鷲天笑道：
“我的寶貝女兒，都學會打人了，我親自去看看！”
175戲子都是狠角色
卿鷲天走到大院，卿小可正在鋪開陣仗教訓丫頭。
“這是……”
卿鷲天有一瞬間的恍惚。
看著那一個穿著白色勁裝的背影，覺得時間空間都扭曲了，瞬間穿越沈重的歲月，再回到少年時代，看到當年叩開心門的少女，她明眸皓齒，她意氣風發。
卿小可轉頭，嚴肅地說：“父親，這丫頭不懂禮數，竟敢頂撞我。”
一聲父親，將卿鷲天拉回了現實。
“嗯。”他朗聲說：“是該好好教訓。”
青奴被掌了嘴，委屈地大喊大叫。
看到主子出來，趕緊嚷嚷道：“夫人救我啊……”
冷月娘在旁看著，幾步走近，俯下沈重的身子，字字誅心道：“老爺，是月娘沒管教好，還請老爺做主，將這惡婢趕出去吧，我沒將府裏管好，這府庫的鑰匙，還是交由姐姐管著吧……”
說話間，幾度哽咽，擡起頭來，滿臉淚痕。
卿小可心裏冷笑，好一招以退為進，好一招博取同情。
“這丫頭雖然品行不端，不識禮數，但也不至於趕出去，姨娘不必如此。”卿小可搶著說：“讓海叔重新教她府裏的規矩就行了，省得人家說我們卿家不講人情，苛責下人。”
這話可真是讓冷月娘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的戲還沒演全，就被人喊了停。
卿鷲天扶起冷月娘，說：“瞧瞧你，哭什麽呢，鳳棲最是通情達理，你何必如此委屈。”
冷月娘不知說什麽好，走到卿小可面前，福神一拜，說：“多謝鳳棲。”
話沒說完，身子晃了一下，看著就要倒。
卿小可下意識往後躲。
還好旁邊的丫頭眼尖，趕緊過來扶住。
“姨娘身子不適，回房歇息吧。”卿小可說。
“喜明，快去請廖神醫！快快！”卿鷲天慌了神，緊張道：“別是動了胎氣吧……”
卿小可說：“姨娘的身子重了，需要靜養，我瞧這青奴性子烈，連我都敢指著鼻子罵，指不定那一天會沖撞姨娘……”
“來人，把她拉到管家那兒，發配到別處去。”卿鷲天橫了一眼青奴，“你若是再敢生事，定不輕饒。”
青奴早已經嚇壞了。
她嘴角全是血跡，哆哆嗦嗦硬是沒說出話來。
直到被小廝拖走，才哇地哭了出來。
冷月娘暗暗在心底生出了恨：
卿鳳棲，原本是想對付你，沒想到卻被你折了一個丫頭。
看來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這邊，卿小可轟轟烈烈地打著人，把西苑鬧了個人仰馬翻。
而側門的招婿處，卻也鬧了起來。
劉含被人打了，小廝吼了一嗓子，叫出了大批的護院。
護院個個拿著長棍，橫著站在側門前。
劉含捂著臉頰，被幾人扶著，縮到了門房裏。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簡直是！！！”劉含吐出一口熱血，喝了一口茶，嘩地吐了一地的血水。
這是他在卿家當差以來，受到的最大的屈辱。
“來人，歹人抓住了嗎？”他吼道：“把人給我帶進來！”
小廝拿出布巾，給劉含擦嘴，幫腔道：“含哥，稟告老爺吧，那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到卿家門前鬧事打人，不把他碎屍萬段了，都對不起您挨的這打。”
“誰挨打了。”劉含吼道：“老子是被他偷襲的，趕緊把人帶進來，老子親自問他，問清楚了再稟告老爺。”
劉含心裏憋屈，心想：哪裏來的不上道的蠻人，哪有那麽橫的，帶著帷帽，讓摘不摘，問姓名祖籍也不肯說，問他功夫咋樣，就出手打人！天底下還沒王法了！
人是進來了。
卻不是被護院帶進來的。
小廝連滾帶爬地沖進來，說：“含哥，來了。”
劉含坐在桌邊，又喝了一口涼茶，心裏的火氣少了些。
擡眼一看，那穿著淺灰色長袍的男人，單槍匹馬，瀟瀟灑灑地走進了門房。
頭上還帶著帷帽，若無旁人，仿佛在逛自家的後花園。
“護院何在！”劉含把手裏的杯子一砸，大聲地吼道。
護院何在。
小廝湊到劉含耳邊：“含哥，護院都被他給打暈了。”
劉含看著眼前的男人，飛快地奪下了掛在墻上的劍。
“你到底是何方人士？”劉含拔劍相對：“為何來搗亂？你不是來報名選婿的話，趁早離開！”
他已經無法保持鎮定了。
數十個護院，在轉瞬之間，就全給打暈了。
這人的功夫，遠遠在他之上。
男人把帷帽摘下來，一雙薄涼的眼眸，盯著劉含。
他一雙薄薄的雙眼皮如流暢的彎刀，眼神十分銳利。
劉含說：“方才我讓你摘下帷帽，過去畫像，你為何出手傷人？”
現在沒讓你摘，你倒自己摘下來。
簡直有病。
“因為我不是來選婿。”男人說。
他的聲音很沙啞，喉頭像是裝了一盤沙子，說話的時候，無數的沙粒在彈跳著。
“不是來選婿，你來幹嘛？”劉含說：“專程來鬧事的？”
男人緩緩一笑，從袖中掏出了一張公文告示，遞到劉含面前。
劉含不靠近，踢了一腳身後的小廝，說：“拿過來！”
“這是你們府上半個月前貼的公文，可還作數？”男人啞著嗓子問。
他說話似乎很費勁，語速很慢。
劉含一看，原來是半個月前，老爺要給未出世的小公子招師傅的公文。
“我打你，只是想證明，我有能力，抱歉。”男人冷聲說。
單單看他的臉，十分僵硬，一點也看不出抱歉的神態。
自從小姐回府之後，給小公子招師傅的事兒，劉含就沒怎麽放在心上。
這還是第一個為了這事來的。
“幺六，去稟告老爺。”劉含踢了身邊的小廝一腳。
西苑暖閣。
“說吧，誰惹你不高興了，還特意來西苑鬧。”卿鷲天坐下，沈聲說：“這回就算了，下次不許那麽無禮，若是驚了月娘的胎氣，我唯你是問！”
卿小可給卿鷲天奉茶，開門見山地說：“爹，你讓劉含他們撤了吧，我不嫁，你選出來的人，我也不嫁。”
卿鷲天把茶碗放下，嚴肅地說：“這事兒，由不得你作主，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你想幹什麽？我卿家不養這種不孝女兒！”
卿小可氣鼓鼓地坐下。
耳邊全是卿鳳棲的哭泣聲。
她心煩得很，心裏默默想，不行就逃吧。
想辦法把卿羽軒的傷治好，一起逃就行了。
卿鳳棲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小可，你別這樣，你跟我爹好好說……他心腸很軟，你……”
“哼，此事不必再議，你若不想挨打，就老實回你的小院去。”卿鷲天吼道：“回去學學女紅，繡你的嫁衣！香兒，你好好教教她，省得嫁出去丟了我卿家的臉！”
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看著他的背影，卿小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卿鳳棲說得對，卿鷲天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聽到女兒的哭聲，突然手忙腳亂起來。
他僵在門檻處，轉過臉來，無奈地說：“哭什麽啊……你要怎麽辦？你哭有何用？哪有女子不出嫁的，你放心，爹爹一定給你挑個最好的，保管你不會受人欺負。”
“爹爹有了弟弟，再也不把我放在眼裏。”卿小可摔了手帕，扭過頭，“嫁出去的女兒，就如潑出去的水，爹爹巴不得早日將我這盤臟水潑到大街上去！”
“胡說！”卿鷲天揪心得不行了，趕緊走過來，吼道：“誰與你說的這些混帳話、我什麽時候這樣想過！是哪個小丫頭在你面前嚼舌根子，我殺了她，香兒？”
香兒被點名，一下撲倒在地上，哭得比卿鳳棲還慘。
“老爺啊，我怎麽會說這些臟話？我是夫人留下的人，這輩子是死是活都要跟著姑娘去的，我說這些幹嘛啊，整個府裏，成天說小姐身子臟的，除了西苑，就沒別的人了！其餘的姨娘，都規規矩矩的，誰敢說小姐半句不是……”她一邊哭，一邊完整地說著。
這功力，卿小可嘆為觀止。
一邊刷刷地流淚，痛心疾首，憾然痛絕，一邊還能不帶喘氣地，不打嗝，將事情講得那麽清楚。
看來是練過的。
卿小可跟香兒比起來，顯得特別沒用，她哭得說不出話，只知道抱大腿。
卿鷲天皺起眉頭，低聲說：
“月娘不會如此歹毒，這招婿的主意，便是她給我出的，說是不能委屈了你，要給你選個好婆家，她還給你準備了嫁妝，將她當年入府時的首飾，也送給你做嫁妝。”
卿小可心裏打鼓，好啊，終於找到出處了。
這位姨娘，果然沒安什麽好心。
“小可，冷姨娘是好心。”卿鳳棲柔聲說：“她或許真是好意……”
卿鷲天看女兒平靜下來。
秉承後院不能亂的原則，他又補充道：“月娘她是個好人，不僅想到了你，還想到了羽軒，你哥哥也到了婚配的年紀，他現在這樣，成了個廢人，月娘愁得睡不著，托人找了幾個頂尖的媒人，正在給你哥哥物色家世清白的女子，不是名門大戶也沒關系，出身寒微我們也養得起，只要她性子溫順，能照顧好羽軒，就……”
話沒聽完，卿鳳棲已經哭暈過去了。
卿小可楞楞地坐著，喃喃道：“聽到了？可憐的小傻瓜。”
人家巴不得把你們兄妹倆都分配出去，等生了兒子，把這家業給占了去。
給卿羽軒配寒門妻子，就是不想讓他借助妻家的能力。
配個出身低微的，沒能力的妻子，家業也爭不了，謹守本分，一輩子就這樣了罷！
你倒好，口口聲聲冷姨娘是好人。
小笨蛋，被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果然啊，不管發展到哪一代，戲子都是不可多得的狠角色。
176修？哪一個修？
郎中給冷月娘診脈完畢，卿鷲天親自去送郎中，匆匆忙忙安慰了卿小可兩句，他就走了。
“姑娘，起來吧，地上涼。”香兒拉扯著卿小可。
她以為卿小可真是傷心欲絕。
沒想到，卿小可自己擦幹了眼淚，嘆了一聲，抖抖衣服，自己站了起來。
“姑娘，你說，我們該怎麽辦？”香兒擺出了革命先鋒的神情，視死如歸道：“只要你說，香兒就做！”
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頭，不可能不知道主子的心意。
聽到羽軒公子要婚配，還是寒門女子，香兒早已經掐起了拳頭。
卿小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小聲說：“不然你把西苑那位奶奶給毒死，怎麽樣？”
香兒嚇得臉色慘白，但仍是認真考慮著，最終鄭重地點了點頭。
卿小可哈哈笑了兩聲，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傻了吧唧的，逗你玩呢。”
“姑娘，你怎麽還笑得出來？”香兒摸著額頭，快步追上去，喊道：“姑娘，您又走錯啦，回我們的院子，不是走那邊……”
走到角門處，看到一個外院的小廝，探頭探腦。
這裏是奶奶的院子，他們不能進，也找不到人通報。
只能在這裏等著老爺出來。
“餵，你是東門房的幺六吧，幹嘛呢？”香兒問。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卿小可終於明白了，為何在卿鳳棲漫長的成長歲月中，按著她的性格，沒有被人害死。
全因有這個機靈的小丫頭。
香兒的人緣極好，並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只要她見過一次，就能準確無誤地認出來。
譬如這個門房的幺六，他是前兩天才進府。
香兒竟然能認出他，並喊出他的名字。
“小的在這裏等老爺。”幺六說。
“等老爺做什麽？”卿小可走過去，問：“是不是東門出了什麽事？”
那兒可是在大張旗鼓地選婿，莫非選到好的了？
卿小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說啊！”香兒笑嘻嘻地給幺六遞了碎銀子，“我們姑娘問你話，你就大大方方說，沒事兒。”
幺六硬著頭皮說了。
聽到有高手來應聘，卿小可眼前唰地亮了。
正愁不知跟誰學功夫呢。
“高手現在何處?快帶我去看看。”她興奮道。
卿鳳棲有些失落道：“看來爹爹真的對冷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寄予厚望，還未出世，就已經在計劃著找師傅了，是我不爭氣，爹爹寒心了。”
卿小可說：“重男輕女嘛，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罷了，有爹媽已經很不錯了，我連爹媽都不知道在哪兒，你知足吧。”
“小姐，你說什麽？”幺六回過頭，有些詫異地問。
香兒笑嘻嘻地說：“沒什麽，跟我說話呢。”
她已經習慣了卿小可時不時的自言自語。
走進門房。
劉含看到是卿小可來了，趕緊站起來，茶都灑了。
“讓你通知老爺，你把小姐找來幹什麽！”他猛拍幺六的頭。
“爹爹在西苑走不開，我來看看。”卿小可說：“高手呢？”
劉含趕緊給她讓座，給她倒茶。
卿小可往右邊看，矮桌後面，坐著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
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個黑紗帷帽。
“姑娘，這就是我剛才是說的那個人，帶著帷帽的那個。”香兒湊到耳邊說。
“你就是高手？”卿小可盯著那男人的臉，輕聲問。
看起來像是一個書生。
這個男人整張臉都平淡無奇，唯有一雙眼睛，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即使閉起眼睛來，也能準確地回想出這個眼神。
卿小可皺眉道：“這位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我與小姐素未謀面。”男人用沙啞的嗓音回答著。
卿小可覺得他很熟悉，特別這雙眼眸。
她莫名地想要回避。
這眼神太過銳利，一眼能把人看穿。
不過聲音是陌生的，極其陌生，這聲音讓人聽著難受。
“既然你想做我弟弟的師傅，你有什麽本事啊？”卿小可漫不經心地問。
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人，估計也厲害不到哪兒去吧。
話才問完，一股勁風迎面撲來。
屋裏原本平靜的矮桌，全體往後移。
卿小可手裏拿著茶碗，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有危險襲來。
潛意識知道有危險，大腦卻來不及指揮身體做出反應。
太快了。
卿小可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感覺頭上的發帶一松，一頭烏黑油亮的秀發，隨風散開。
她趕緊站起來，那男人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靜地喝茶了。
卿小可烏發如雲，披散在肩上，定睛看著那人。
她紅色的發帶，就夾在男人的兩指之間。
卿小可不禁害怕起來，若是他手裏拿著刀劍，自己恐怕已經死了十次不止。
“放肆！”劉含反應過來，沖到男人面前，破口大罵：“哪裏來的蠻人，竟敢對我家小姐不敬！”
他想要奪下男人手裏的紅發帶，卻被看不到的拳頭，擊中了鼻子，眼鼻口歪地往後退。
頃刻間，男人走到卿小可面前，將發帶舉到她眼前，低頭說：“恕在下無禮。”
香兒搶過發帶，瞪著男人。
卿小可的佩服之情都寫在了臉上。
“不知公子拳腳功夫如何？”她問。
“尚可。”男人說。
“那騎射如何？”卿小可問。
“尚可。”男人說。
“你收女弟子麽？”卿小可問。
男人看著她，久久沒有回答，那眼神裏湧動著別樣的興奮。
像是暗流之中，閃動著的寶石。
卿小可看著他，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別人不行，若是你……便可。”男人沈默了許久，緩緩地說。
“好！”卿小可當即拍板：“你留下吧！”
她雙手背在身後，走出了門房。
殊不知，男人盯著她的後背，露出了豹子一般貪婪的神情。
走到門邊，卿小可猛然回頭。
男人的臉色有些僵硬。
卿小可看著他，輕聲問：“不知師傅如何稱呼？”
“尹休。”男人說。
“修？哪一個修？”卿小可問。
“休養生息。”男人笑笑：“你覺得該是哪個修？”
“尹師傅。”卿小可抱拳一拜，說：“待我去稟告父親，即刻便讓人給你安排住所。”
“好。”尹休點頭。
“尹師傅，你穿著未免太過單薄了。”卿小可說：“不冷嗎？”
“我早已習慣寒冷。”尹休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卿小可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悲傷。
看來這是個有故事的隱世高人。
有這樣的人做師傅，苦練兩個月，開春之後的初級考試，一定能通過！
177哥哥要娶妻啦
卿府選婿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聲勢浩大。
夫婿沒選上，卿小可卻選了一個師傅。
尹休進府了。
卿鷲天也沒什麽心思管卿小可，只是看了一眼，試了試尹休的文采和本事，就答應了。
男女有別，尹休被安排在了離卿小可住所較遠的偏院。
每日天沒亮，卿小可就去找他練功。
深藍的天，像是一片平靜的湖面，倒扣在頭頂。
每天，卿小可走在這藍色的天幕下，都像是在游一般。
在尹休的院子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兵器。
看上去跟他的人一樣，冷冰冰，不茍言笑。
每天卿小可走到院門，還沒擡手，院門便會自動打開。
尹休總會站在廊下，靜靜地看著她。
他很精神，從未來露出過疲態。
卿小可都懷疑，他是不是從來不用睡覺。
每日，她還沒來得及抱拳行禮，兵器便會扔到她鼻尖。
卿小可一開始接不住，不是被打了臉，就是被砸了腳指頭。
幾天之後，她就熟悉了這樣的套路，也能伸手接住了。
這天，她等著兵器，沒等到。
“今日練拳法。”尹休說。
卿小可點頭，打了個哈欠，整裝走進院子裏，脫下外面的大氅，認真練習，不懼風雨，雷打不動。
尹休並不隨和，嚴苛得有些可怕。
他時不時會說出傷人的話。
香兒就被他罵哭過。
第一天的時候，柳寒煙也一起來了，不過尹休指著她的額頭，毫不客氣說：“你下次別來了，你資質太差，我不教。”
“我就看看。”柳寒煙說。
“看也不想讓你看。”
尹休就是那麽一個無情的人。
即使在教卿小可的時候，也毫不留情。
一連幾天，卿小可身上都是淤青。
舊傷未消，新傷又來了。
香兒晚上給她上藥，總是忍不住落淚。
香兒還會抱怨：“呸，那個尹師傅，肯定是前世與姑娘有仇，你可是個女兒家啊，他就像卸麻袋那樣，毫不留情地把你摔在地上，我看著都疼死了，都把人打成什麽樣了……”
前世有仇。
這四個字，卿小可深有同感。
每天晚上都跟香兒一起罵尹休，等到第二天一早，還是會準時走到他的院門。
“看清楚了嗎？”
尹休演示了一遍拳法，轉頭看這卿小可，有些不高興地問。
卿小可點頭。
她根本沒看清楚，她在開小差。
“那你用我剛才的拳來打我。”尹休說。
卿小可昏昏沈沈地點頭。
她實在是提不起精神。
昨晚上，徐祈然包了條花船，她也跟著去了，喝了一夜的酒。
現在腦袋還昏昏沈沈的。
什麽拳法，什麽套路，什麽腳步。
腦子裏全是漿糊。
“出拳。”尹休說。
卿小可努力地沖著他出了一個直拳。
尹休皺起了眉頭。
“再來。”他說。
卿小可又揮出了軟綿綿的一拳。
尹休抓住了她的拳頭。
他的手很大，能將她的拳頭完全包裹住。
那冰涼的手心，讓卿小可清醒了許多。
“我讓你出拳！”尹休吼道。
“尹師傅，對不起，我……”卿小可低下頭來。
“將我想象成你的仇人，若是我與你之間，有血海深仇，我是你滅門的仇敵，你還是如此嗎？來啊，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沖這兒打，看清楚了，沖這兒來，狠狠地打！”尹休有些失態，眼眶裏布滿了紅血絲，他激動地喊著，指著自己的心口。
他握緊了卿小可的手腕，讓她無法掙脫。
力道漸漸地收緊，幾乎要把她的腕骨給捏碎。
他抓著卿小可手腕上的黑鐲子，蒼白的臉上，全是怒火。
“我與你之間，有血海深仇，來啊！打我！”
他抓著卿小可的手，一下一下地擊打著自己的心口。
“打死我，你打死我啊……”
“尹師傅……”
卿小可害怕得往後。
突然手腕的鐲子發出火一般的灼燙感。
“尹師傅，你放手啊……”卿小可說。
連她都被燙到了，她也害怕這邪物燙傷尹休。
“我怕我會傷害你，尹師傅……”她輕聲說。
尹休松開手，看著她，有些不可置信。
我怕我會傷害你……
“對不起。”卿小可退後好幾步，雙手背在身後，艱難地轉動著自己的手腕。
手腕被掐得失去知覺。
卿小可不敢看尹休。
他在生氣。
“尹師傅，是我開了小差，沒有認真看，也沒有認真聽。”她道歉說：“我錯了，我下次絕不會……”
“你明天不用來了。”尹休說。
“尹師傅！”卿小可睜大眼睛看著他，“我下次絕不會了，您再教我一次，我一定好好學。”
尹休回到了屋裏，把門關起來。
卿小可站在院子裏，雪落滿了她的肩頭。
“尹師傅，我明天還會來的！”她倔強道。
“讓你不用來，就是不用來了，來了我也不會見你。”尹休的嗓音從屋裏傳出來，他不耐煩地說：“滾吧。”
卿小可跑到門前，用力拍門，說：“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的！”
沒人應答，她就蹲坐在廊下，實在太過疲倦了，她倚著柱子睡了過去。
嘩啦一下，門打開了。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落在人臉上。
卿小可擡頭，看著尹休，朝陽照亮了她的倔強。
“明天你不是要選婿麽！擂臺都搭好了。”尹休嘆了一聲，說：“後日早上來練劍法！可以走了吧。”
卿小可點了點頭，站起來發現腿已經麻了。
眼看就要倒了，尹休伸出一只手，抓著她。
“謝謝尹師傅。”卿小可笑道。
尹休不看她的笑，別過頭去。
香兒扶著卿小可走了。
回到屋裏，打來滾燙的熱水，給她燙腳，這才稍微恢覆了知覺。
“鳳棲，我聽到了一個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柳寒煙陪卿小可吃早飯時，有意無意地說。
“說來聽聽。”卿小可不以為然。
“聽說……蕭家也有人來報名呢……”柳寒煙說。
“什麽？”卿小可問。
這些天，她練武練魔障了，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姑娘，是真的，我昨兒個去問了劉含，他親口說的，蕭家也有人來了，是蕭家的庶長子，蕭書雲的哥哥。”香兒遞過一小碗清粥，淡淡地說。
“蕭書雲的哥哥，來報名選婿？”卿小可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情況。
自己如果嫁給蕭書雲的哥哥，豈不是成了她的嫂子。
她竟然沒異議麽？
“嗯，聽說蕭家小姐也一起來了，說是要陪著哥哥把嫂嫂接回去。”香兒蔫蔫地說。
柳寒煙說：“據說這位蕭公子長的是風流倜儻，在四洲公子榜上，赫赫有名。”
“什麽赫赫有名。”香兒沒好氣道：“無論是相貌還是才學，都排在我們羽軒公子的後面！”
卿小可一拍大腿，怪不得。
昨晚在花船上的時候，徐祈然喝醉了一直說什麽紅鸞星到了。
這色胚，早就算出來他的心上人到了滄洲。
為什麽不說！
卿小可懊惱道：“這種事情，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你們都知道了？”
“姑娘，那些茶館和酒館裏，都開始下註了。”香兒說：“那些人可真無聊。”
“賠率呢？”卿小可眼前一亮，不顧耳邊卿鳳棲的哀嚎，興沖沖地說：“誰的賠率最高？”
想辦法賺一筆然後跑路算了。
“應該是……於家二房的……”
香兒掏出了一張買註圖，正在仔細分析，話沒說完，就被卿小可的驚叫聲打斷了。
“什麽！”卿小可驚呼：“於家也來人選婿？不是吧！！！！於正陽屍骨未寒，他們怎麽這樣啊……”
“於家可說了，於正陽是魔族殺的，與姑娘沒有任何關系，親上加親也是極好的。”香兒一本正經道：“這次來的，是二房的長公子，也就是姑娘您二舅的兒子……大房和二房向來不和……哦，對了，聽說媒婆也上門了，畫像送去飛泉院，讓羽軒公子挑呢，說是選了幾個美人……”
香兒的分析，卿小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飛泉院，那是卿羽軒的住所。
媒婆上門啦，哥哥要娶妻啦！
卿小可捂著劇烈的心跳，轟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卿鳳棲將卿小可“擠”走到了一邊。
她早飯也不吃了，提起裙擺，急沖沖往卿羽軒住的飛泉院跑。
“慢點慢點……”卿小可在她耳邊勸：“你別急啊，你哥哥怎麽會選那些女人，你要有信心啊……”
跑到飛泉院，恰好看到小廝送媒婆出門。
“卿公子的眼光很好，選的這位姑娘，真人比畫像還好看呢……”媒婆收了賞銀，滿臉堆笑地說。
卿鳳棲只覺得轟地一聲，天全塌了。
她也顧不得什麽禮數了，推開了媒婆，沖進了院子裏。
卿羽軒坐在亭子裏，身上裹著厚重的貂毛大衣。
膝上擺著古琴，他皺眉撥著琴弦。
熏香裊裊，茶香滿室。
悠長的琴音中。
他如一棵嫻靜的青竹，孤絕於世。
卿鳳棲也不往前，就停在廊下，隔著院子，直勾勾地看著亭子裏的哥哥。
“去啊。”卿小可鼓勵她：“我要是你，我就去問問，選了什麽女人。”
卿鳳棲不敢再往前，只是默默地落淚。
卿羽軒終於往側邊轉過來，看到站在廊下拭淚的妹妹。
霎時，心如刀絞，五臟六腑翻騰不止。
“卿妹。”他輕聲說；“你怎麽了，過來，來哥哥這兒……”
卿鳳棲往後退，搖了搖頭，一咬牙，轉身走了。
卿羽軒急得放下琴，卻站不起來。
他眼睜睜地看著妹妹溜了，卻無能為力。
只能蒼涼地笑一笑：“如今，哥哥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
178我要殺了媒婆
“餵，餵餵餵……鳳棲……”
卿小可急壞了。
卿鳳棲這樣轉身就跑，簡直是懦弱到了極點。
她大聲地說：“你跑什麽啊，你去問清楚，你哥哥喜歡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瞧他看你的眼神，那眼裏的愛，溢出來到處都是，你跑什麽！”
卿鳳棲還是不管不顧，腳步飛快地跑。
奔跑間，哭得滿臉是淚。
在回廊的轉角處，撞倒了幾個丫頭。
大家都詫異地看著小姐，以為她又犯瘋病了，躲得遠遠的。
卿小可著急地喊：“餵，你去哪兒啊？”
卿鳳棲咬著牙，擦了淚：“我去找那媒婆。”
卿小可頓時沒了聲。
搞什麽玩意兒，你扔下快急哭了的哥哥，跑去找什麽媒婆。
“我要將那媒婆給殺了。”
卿鳳棲說著，將眼淚擦幹凈。
“啊？”卿小可覺得自己沒聽清，哈哈大笑起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小可，你莫要笑，我說認真的，我要去殺了那媒婆。”卿鳳棲認真嚴肅，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飛躍而起，腳尖踏在欄桿上，一躍上了屋檐。
在錯雜覆雜的回廊裏，終於發現了媒婆的身影。
卿鳳棲一路追殺過去。
這回，卿小可笑不出來了。
她著急地說：“你別沖動啊，媒婆有什麽錯，你真要殺了她？哎呀，人家也是拿錢辦事，有話好好說，青奴你都一個勁地替她求情，你別胡來啊……”
卿鳳棲像是開了掛一般，在卿府覆雜的地形裏，如風穿梭。
卿小可跟著她心跳的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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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主子，還不磕頭行禮？”香兒吼道：“你莫不是想被趕出去！你以前在戲園子裏唱小曲的時候，也是這麽沒禮數？哦，我擡舉你了，你也就配提提糞桶，你家主子唱曲，還輪不上你唱，你家主子都沒敢當自己是個角兒，你就端上了，你算哪門子的玩意兒。”
卿小可驚了。
香兒平常這樣暖心，總是笑嘻嘻的，活脫脫一個可人兒。
沒想到戰鬥力如此強大。
這一口牙，能把人嚼碎了都不吐骨頭。
“你！”青奴氣得嘴角發抖。
她咬著牙，恭敬地行禮，就要跪下。
卿小可說：“算了，不為難你，我爹爹在哪兒？”
“在裏屋。”青奴低著頭說。
天知道她心裏有多恨。
恨得牙癢癢，那淡淡的眉梢上，盡是粉紅的怒氣。
“還杵著幹什麽？”香兒說：“還要我教你麽？進去通報！”
“老爺可說了，不許任何人去打擾。”青奴直起腰桿子，看著香兒，說：“要去你去，我不去，我趕著去取茶葉來，沒功夫。”
香兒也就是嘴上逞英雄。
實際上，還是個軟柿子。
看到青奴這樣，她就蔫了。
你你你半天了，說不出一個字。
“我還有差事。”青奴行禮就要走。
卿小可喊道：“慢著。”
她也是一肚子的火，正愁沒處撒呢。
一個姨娘身邊的小丫頭，就敢不把小姐放在眼裏。
當真是反了天了。
而且，剛才說了卿鷲天在裏屋，不便打擾。
闖進去壞了爹爹的好事，只怕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卿小可心想，索性就鬧大些，即教訓了你這丫頭，又能把卿鷲天引出來。
一石二鳥。
青奴停住腳步。
“您還有什麽吩咐麽？”她福了福身子，但是那膝蓋還是僵直。
“香兒，這府裏還有沒有規矩？”卿小可問。
“有啊。”香兒說。
“若是下人不聽主子的話，以下犯上，該怎麽處置？”卿小可問。
“小可，算啦……”卿鳳棲勸道：“青奴許是無心之過。”
卿小可沒搭理她。
算個屁啊。
香兒喜滋滋地說：“應該先掌嘴，報了劉管家，再攆出去，讓人牙子來領了賣身契，賤賣到妓院澡堂去！後半輩子，讓她給那些臭老爺們搓腳丫子！”
青奴瞪圓了眼睛，定睛看著卿小可。
這是以前的那個廢物小姐麽？
以前她不會這樣的。
無視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平日裏，她身邊這個丫頭，也只敢頂嘴，不會動手的。
多數都是算了算了。
今兒個吃了槍藥了麽？
“香兒，找竹板來，掌她的嘴。”卿小可說。
香兒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興奮道：“是！”
她高喊：“來人！把這個不識禮數的丫頭給我按住！”
西苑裏一下就熱鬧起來。
在裏屋聽曲的卿鷲天，聽到了動靜，皺起眉頭，放開了懷裏的美妾，說：“你這院子裏怎麽了？”
冷月娘沒說話。
她心想：青奴這個死丫頭，肯定又跟誰吵嘴呢。
“我一直聽府裏的人說，你院裏的丫頭厲害，聽這聲音，都打起來了？”卿鷲天不高興地說：“我把後院交給你管，你若是管不好，就多去跟東苑那位問一問，莫要搞得烏煙瘴氣！”
“老爺教訓得是，月娘親自去看看。”冷月娘低下頭，十分委屈，雙手交疊著，有意無意地摸索著突起的大肚子，一種無聲的暗示。
“罷了，你身子重，坐吧。”卿鷲天靠近窗邊，喊道：“喜明，你去看。”
廊下坐著的小廝趕緊站起來，點頭說：“知道了老爺。”
片刻之後，喜明跑回來，稟告說：“老爺，是姑娘在教訓青奴。”
卿鷲天喝了不少的酒，有些迷糊。
仿佛沒聽清。
什麽姑娘。
“誰？”他問。
“小的說的是咱家鳳棲小姐，她在大院外面教訓青奴，讓人掌青奴的嘴。”喜明機靈地說：“青奴那丫頭攔了姑娘，不許她進來。”
冷月娘一聽，大驚失色。
她有些氣憤道：“這死丫頭！我親自去掌她的嘴。”
卿鷲天拉住她的手腕，沒有任何表情道：“你去了，就打不成啦，你的面子，鳳棲總要給的。”
片刻之後，卿鷲天笑道：
“我的寶貝女兒，都學會打人了，我親自去看看！”
175戲子都是狠角色
卿鷲天走到大院，卿小可正在鋪開陣仗教訓丫頭。
“這是……”
卿鷲天有一瞬間的恍惚。
看著那一個穿著白色勁裝的背影，覺得時間空間都扭曲了，瞬間穿越沈重的歲月，再回到少年時代，看到當年叩開心門的少女，她明眸皓齒，她意氣風發。
卿小可轉頭，嚴肅地說：“父親，這丫頭不懂禮數，竟敢頂撞我。”
一聲父親，將卿鷲天拉回了現實。
“嗯。”他朗聲說：“是該好好教訓。”
青奴被掌了嘴，委屈地大喊大叫。
看到主子出來，趕緊嚷嚷道：“夫人救我啊……”
冷月娘在旁看著，幾步走近，俯下沈重的身子，字字誅心道：“老爺，是月娘沒管教好，還請老爺做主，將這惡婢趕出去吧，我沒將府裏管好，這府庫的鑰匙，還是交由姐姐管著吧……”
說話間，幾度哽咽，擡起頭來，滿臉淚痕。
卿小可心裏冷笑，好一招以退為進，好一招博取同情。
“這丫頭雖然品行不端，不識禮數，但也不至於趕出去，姨娘不必如此。”卿小可搶著說：“讓海叔重新教她府裏的規矩就行了，省得人家說我們卿家不講人情，苛責下人。”
這話可真是讓冷月娘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的戲還沒演全，就被人喊了停。
卿鷲天扶起冷月娘，說：“瞧瞧你，哭什麽呢，鳳棲最是通情達理，你何必如此委屈。”
冷月娘不知說什麽好，走到卿小可面前，福神一拜，說：“多謝鳳棲。”
話沒說完，身子晃了一下，看著就要倒。
卿小可下意識往後躲。
還好旁邊的丫頭眼尖，趕緊過來扶住。
“姨娘身子不適，回房歇息吧。”卿小可說。
“喜明，快去請廖神醫！快快！”卿鷲天慌了神，緊張道：“別是動了胎氣吧……”
卿小可說：“姨娘的身子重了，需要靜養，我瞧這青奴性子烈，連我都敢指著鼻子罵，指不定那一天會沖撞姨娘……”
“來人，把她拉到管家那兒，發配到別處去。”卿鷲天橫了一眼青奴，“你若是再敢生事，定不輕饒。”
青奴早已經嚇壞了。
她嘴角全是血跡，哆哆嗦嗦硬是沒說出話來。
直到被小廝拖走，才哇地哭了出來。
冷月娘暗暗在心底生出了恨：
卿鳳棲，原本是想對付你，沒想到卻被你折了一個丫頭。
看來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這邊，卿小可轟轟烈烈地打著人，把西苑鬧了個人仰馬翻。
而側門的招婿處，卻也鬧了起來。
劉含被人打了，小廝吼了一嗓子，叫出了大批的護院。
護院個個拿著長棍，橫著站在側門前。
劉含捂著臉頰，被幾人扶著，縮到了門房裏。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簡直是！！！”劉含吐出一口熱血，喝了一口茶，嘩地吐了一地的血水。
這是他在卿家當差以來，受到的最大的屈辱。
“來人，歹人抓住了嗎？”他吼道：“把人給我帶進來！”
小廝拿出布巾，給劉含擦嘴，幫腔道：“含哥，稟告老爺吧，那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到卿家門前鬧事打人，不把他碎屍萬段了，都對不起您挨的這打。”
“誰挨打了。”劉含吼道：“老子是被他偷襲的，趕緊把人帶進來，老子親自問他，問清楚了再稟告老爺。”
劉含心裏憋屈，心想：哪裏來的不上道的蠻人，哪有那麽橫的，帶著帷帽，讓摘不摘，問姓名祖籍也不肯說，問他功夫咋樣，就出手打人！天底下還沒王法了！
人是進來了。
卻不是被護院帶進來的。
小廝連滾帶爬地沖進來，說：“含哥，來了。”
劉含坐在桌邊，又喝了一口涼茶，心裏的火氣少了些。
擡眼一看，那穿著淺灰色長袍的男人，單槍匹馬，瀟瀟灑灑地走進了門房。
頭上還帶著帷帽，若無旁人，仿佛在逛自家的後花園。
“護院何在！”劉含把手裏的杯子一砸，大聲地吼道。
護院何在。
小廝湊到劉含耳邊：“含哥，護院都被他給打暈了。”
劉含看著眼前的男人，飛快地奪下了掛在墻上的劍。
“你到底是何方人士？”劉含拔劍相對：“為何來搗亂？你不是來報名選婿的話，趁早離開！”
他已經無法保持鎮定了。
數十個護院，在轉瞬之間，就全給打暈了。
這人的功夫，遠遠在他之上。
男人把帷帽摘下來，一雙薄涼的眼眸，盯著劉含。
他一雙薄薄的雙眼皮如流暢的彎刀，眼神十分銳利。
劉含說：“方才我讓你摘下帷帽，過去畫像，你為何出手傷人？”
現在沒讓你摘，你倒自己摘下來。
簡直有病。
“因為我不是來選婿。”男人說。
他的聲音很沙啞，喉頭像是裝了一盤沙子，說話的時候，無數的沙粒在彈跳著。
“不是來選婿，你來幹嘛？”劉含說：“專程來鬧事的？”
男人緩緩一笑，從袖中掏出了一張公文告示，遞到劉含面前。
劉含不靠近，踢了一腳身後的小廝，說：“拿過來！”
“這是你們府上半個月前貼的公文，可還作數？”男人啞著嗓子問。
他說話似乎很費勁，語速很慢。
劉含一看，原來是半個月前，老爺要給未出世的小公子招師傅的公文。
“我打你，只是想證明，我有能力，抱歉。”男人冷聲說。
單單看他的臉，十分僵硬，一點也看不出抱歉的神態。
自從小姐回府之後，給小公子招師傅的事兒，劉含就沒怎麽放在心上。
這還是第一個為了這事來的。
“幺六，去稟告老爺。”劉含踢了身邊的小廝一腳。
西苑暖閣。
“說吧，誰惹你不高興了，還特意來西苑鬧。”卿鷲天坐下，沈聲說：“這回就算了，下次不許那麽無禮，若是驚了月娘的胎氣，我唯你是問！”
卿小可給卿鷲天奉茶，開門見山地說：“爹，你讓劉含他們撤了吧，我不嫁，你選出來的人，我也不嫁。”
卿鷲天把茶碗放下，嚴肅地說：“這事兒，由不得你作主，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你想幹什麽？我卿家不養這種不孝女兒！”
卿小可氣鼓鼓地坐下。
耳邊全是卿鳳棲的哭泣聲。
她心煩得很，心裏默默想，不行就逃吧。
想辦法把卿羽軒的傷治好，一起逃就行了。
卿鳳棲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小可，你別這樣，你跟我爹好好說……他心腸很軟，你……”
“哼，此事不必再議，你若不想挨打，就老實回你的小院去。”卿鷲天吼道：“回去學學女紅，繡你的嫁衣！香兒，你好好教教她，省得嫁出去丟了我卿家的臉！”
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看著他的背影，卿小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卿鳳棲說得對，卿鷲天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聽到女兒的哭聲，突然手忙腳亂起來。
他僵在門檻處，轉過臉來，無奈地說：“哭什麽啊……你要怎麽辦？你哭有何用？哪有女子不出嫁的，你放心，爹爹一定給你挑個最好的，保管你不會受人欺負。”
“爹爹有了弟弟，再也不把我放在眼裏。”卿小可摔了手帕，扭過頭，“嫁出去的女兒，就如潑出去的水，爹爹巴不得早日將我這盤臟水潑到大街上去！”
“胡說！”卿鷲天揪心得不行了，趕緊走過來，吼道：“誰與你說的這些混帳話、我什麽時候這樣想過！是哪個小丫頭在你面前嚼舌根子，我殺了她，香兒？”
香兒被點名，一下撲倒在地上，哭得比卿鳳棲還慘。
“老爺啊，我怎麽會說這些臟話？我是夫人留下的人，這輩子是死是活都要跟著姑娘去的，我說這些幹嘛啊，整個府裏，成天說小姐身子臟的，除了西苑，就沒別的人了！其餘的姨娘，都規規矩矩的，誰敢說小姐半句不是……”她一邊哭，一邊完整地說著。
這功力，卿小可嘆為觀止。
一邊刷刷地流淚，痛心疾首，憾然痛絕，一邊還能不帶喘氣地，不打嗝，將事情講得那麽清楚。
看來是練過的。
卿小可跟香兒比起來，顯得特別沒用，她哭得說不出話，只知道抱大腿。
卿鷲天皺起眉頭，低聲說：
“月娘不會如此歹毒，這招婿的主意，便是她給我出的，說是不能委屈了你，要給你選個好婆家，她還給你準備了嫁妝，將她當年入府時的首飾，也送給你做嫁妝。”
卿小可心裏打鼓，好啊，終於找到出處了。
這位姨娘，果然沒安什麽好心。
“小可，冷姨娘是好心。”卿鳳棲柔聲說：“她或許真是好意……”
卿鷲天看女兒平靜下來。
秉承後院不能亂的原則，他又補充道：“月娘她是個好人，不僅想到了你，還想到了羽軒，你哥哥也到了婚配的年紀，他現在這樣，成了個廢人，月娘愁得睡不著，托人找了幾個頂尖的媒人，正在給你哥哥物色家世清白的女子，不是名門大戶也沒關系，出身寒微我們也養得起，只要她性子溫順，能照顧好羽軒，就……”
話沒聽完，卿鳳棲已經哭暈過去了。
卿小可楞楞地坐著，喃喃道：“聽到了？可憐的小傻瓜。”
人家巴不得把你們兄妹倆都分配出去，等生了兒子，把這家業給占了去。
給卿羽軒配寒門妻子，就是不想讓他借助妻家的能力。
配個出身低微的，沒能力的妻子，家業也爭不了，謹守本分，一輩子就這樣了罷！
你倒好，口口聲聲冷姨娘是好人。
小笨蛋，被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果然啊，不管發展到哪一代，戲子都是不可多得的狠角色。
176修？哪一個修？
郎中給冷月娘診脈完畢，卿鷲天親自去送郎中，匆匆忙忙安慰了卿小可兩句，他就走了。
“姑娘，起來吧，地上涼。”香兒拉扯著卿小可。
她以為卿小可真是傷心欲絕。
沒想到，卿小可自己擦幹了眼淚，嘆了一聲，抖抖衣服，自己站了起來。
“姑娘，你說，我們該怎麽辦？”香兒擺出了革命先鋒的神情，視死如歸道：“只要你說，香兒就做！”
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頭，不可能不知道主子的心意。
聽到羽軒公子要婚配，還是寒門女子，香兒早已經掐起了拳頭。
卿小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小聲說：“不然你把西苑那位奶奶給毒死，怎麽樣？”
香兒嚇得臉色慘白，但仍是認真考慮著，最終鄭重地點了點頭。
卿小可哈哈笑了兩聲，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傻了吧唧的，逗你玩呢。”
“姑娘，你怎麽還笑得出來？”香兒摸著額頭，快步追上去，喊道：“姑娘，您又走錯啦，回我們的院子，不是走那邊……”
走到角門處，看到一個外院的小廝，探頭探腦。
這裏是奶奶的院子，他們不能進，也找不到人通報。
只能在這裏等著老爺出來。
“餵，你是東門房的幺六吧，幹嘛呢？”香兒問。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卿小可終於明白了，為何在卿鳳棲漫長的成長歲月中，按著她的性格，沒有被人害死。
全因有這個機靈的小丫頭。
香兒的人緣極好，並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只要她見過一次，就能準確無誤地認出來。
譬如這個門房的幺六，他是前兩天才進府。
香兒竟然能認出他，並喊出他的名字。
“小的在這裏等老爺。”幺六說。
“等老爺做什麽？”卿小可走過去，問：“是不是東門出了什麽事？”
那兒可是在大張旗鼓地選婿，莫非選到好的了？
卿小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說啊！”香兒笑嘻嘻地給幺六遞了碎銀子，“我們姑娘問你話，你就大大方方說，沒事兒。”
幺六硬著頭皮說了。
聽到有高手來應聘，卿小可眼前唰地亮了。
正愁不知跟誰學功夫呢。
“高手現在何處?快帶我去看看。”她興奮道。
卿鳳棲有些失落道：“看來爹爹真的對冷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寄予厚望，還未出世，就已經在計劃著找師傅了，是我不爭氣，爹爹寒心了。”
卿小可說：“重男輕女嘛，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罷了，有爹媽已經很不錯了，我連爹媽都不知道在哪兒，你知足吧。”
“小姐，你說什麽？”幺六回過頭，有些詫異地問。
香兒笑嘻嘻地說：“沒什麽，跟我說話呢。”
她已經習慣了卿小可時不時的自言自語。
走進門房。
劉含看到是卿小可來了，趕緊站起來，茶都灑了。
“讓你通知老爺，你把小姐找來幹什麽！”他猛拍幺六的頭。
“爹爹在西苑走不開，我來看看。”卿小可說：“高手呢？”
劉含趕緊給她讓座，給她倒茶。
卿小可往右邊看，矮桌後面，坐著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
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個黑紗帷帽。
“姑娘，這就是我剛才是說的那個人，帶著帷帽的那個。”香兒湊到耳邊說。
“你就是高手？”卿小可盯著那男人的臉，輕聲問。
看起來像是一個書生。
這個男人整張臉都平淡無奇，唯有一雙眼睛，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即使閉起眼睛來，也能準確地回想出這個眼神。
卿小可皺眉道：“這位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我與小姐素未謀面。”男人用沙啞的嗓音回答著。
卿小可覺得他很熟悉，特別這雙眼眸。
她莫名地想要回避。
這眼神太過銳利，一眼能把人看穿。
不過聲音是陌生的，極其陌生，這聲音讓人聽著難受。
“既然你想做我弟弟的師傅，你有什麽本事啊？”卿小可漫不經心地問。
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人，估計也厲害不到哪兒去吧。
話才問完，一股勁風迎面撲來。
屋裏原本平靜的矮桌，全體往後移。
卿小可手裏拿著茶碗，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有危險襲來。
潛意識知道有危險，大腦卻來不及指揮身體做出反應。
太快了。
卿小可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感覺頭上的發帶一松，一頭烏黑油亮的秀發，隨風散開。
她趕緊站起來，那男人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靜地喝茶了。
卿小可烏發如雲，披散在肩上，定睛看著那人。
她紅色的發帶，就夾在男人的兩指之間。
卿小可不禁害怕起來，若是他手裏拿著刀劍，自己恐怕已經死了十次不止。
“放肆！”劉含反應過來，沖到男人面前，破口大罵：“哪裏來的蠻人，竟敢對我家小姐不敬！”
他想要奪下男人手裏的紅發帶，卻被看不到的拳頭，擊中了鼻子，眼鼻口歪地往後退。
頃刻間，男人走到卿小可面前，將發帶舉到她眼前，低頭說：“恕在下無禮。”
香兒搶過發帶，瞪著男人。
卿小可的佩服之情都寫在了臉上。
“不知公子拳腳功夫如何？”她問。
“尚可。”男人說。
“那騎射如何？”卿小可問。
“尚可。”男人說。
“你收女弟子麽？”卿小可問。
男人看著她，久久沒有回答，那眼神裏湧動著別樣的興奮。
像是暗流之中，閃動著的寶石。
卿小可看著他，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別人不行，若是你……便可。”男人沈默了許久，緩緩地說。
“好！”卿小可當即拍板：“你留下吧！”
她雙手背在身後，走出了門房。
殊不知，男人盯著她的後背，露出了豹子一般貪婪的神情。
走到門邊，卿小可猛然回頭。
男人的臉色有些僵硬。
卿小可看著他，輕聲問：“不知師傅如何稱呼？”
“尹休。”男人說。
“修？哪一個修？”卿小可問。
“休養生息。”男人笑笑：“你覺得該是哪個修？”
“尹師傅。”卿小可抱拳一拜，說：“待我去稟告父親，即刻便讓人給你安排住所。”
“好。”尹休點頭。
“尹師傅，你穿著未免太過單薄了。”卿小可說：“不冷嗎？”
“我早已習慣寒冷。”尹休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卿小可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悲傷。
看來這是個有故事的隱世高人。
有這樣的人做師傅，苦練兩個月，開春之後的初級考試，一定能通過！
177哥哥要娶妻啦
卿府選婿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聲勢浩大。
夫婿沒選上，卿小可卻選了一個師傅。
尹休進府了。
卿鷲天也沒什麽心思管卿小可，只是看了一眼，試了試尹休的文采和本事，就答應了。
男女有別，尹休被安排在了離卿小可住所較遠的偏院。
每日天沒亮，卿小可就去找他練功。
深藍的天，像是一片平靜的湖面，倒扣在頭頂。
每天，卿小可走在這藍色的天幕下，都像是在游一般。
在尹休的院子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兵器。
看上去跟他的人一樣，冷冰冰，不茍言笑。
每天卿小可走到院門，還沒擡手，院門便會自動打開。
尹休總會站在廊下，靜靜地看著她。
他很精神，從未來露出過疲態。
卿小可都懷疑，他是不是從來不用睡覺。
每日，她還沒來得及抱拳行禮，兵器便會扔到她鼻尖。
卿小可一開始接不住，不是被打了臉，就是被砸了腳指頭。
幾天之後，她就熟悉了這樣的套路，也能伸手接住了。
這天，她等著兵器，沒等到。
“今日練拳法。”尹休說。
卿小可點頭，打了個哈欠，整裝走進院子裏，脫下外面的大氅，認真練習，不懼風雨，雷打不動。
尹休並不隨和，嚴苛得有些可怕。
他時不時會說出傷人的話。
香兒就被他罵哭過。
第一天的時候，柳寒煙也一起來了，不過尹休指著她的額頭，毫不客氣說：“你下次別來了，你資質太差，我不教。”
“我就看看。”柳寒煙說。
“看也不想讓你看。”
尹休就是那麽一個無情的人。
即使在教卿小可的時候，也毫不留情。
一連幾天，卿小可身上都是淤青。
舊傷未消，新傷又來了。
香兒晚上給她上藥，總是忍不住落淚。
香兒還會抱怨：“呸，那個尹師傅，肯定是前世與姑娘有仇，你可是個女兒家啊，他就像卸麻袋那樣，毫不留情地把你摔在地上，我看著都疼死了，都把人打成什麽樣了……”
前世有仇。
這四個字，卿小可深有同感。
每天晚上都跟香兒一起罵尹休，等到第二天一早，還是會準時走到他的院門。
“看清楚了嗎？”
尹休演示了一遍拳法，轉頭看這卿小可，有些不高興地問。
卿小可點頭。
她根本沒看清楚，她在開小差。
“那你用我剛才的拳來打我。”尹休說。
卿小可昏昏沈沈地點頭。
她實在是提不起精神。
昨晚上，徐祈然包了條花船，她也跟著去了，喝了一夜的酒。
現在腦袋還昏昏沈沈的。
什麽拳法，什麽套路，什麽腳步。
腦子裏全是漿糊。
“出拳。”尹休說。
卿小可努力地沖著他出了一個直拳。
尹休皺起了眉頭。
“再來。”他說。
卿小可又揮出了軟綿綿的一拳。
尹休抓住了她的拳頭。
他的手很大，能將她的拳頭完全包裹住。
那冰涼的手心，讓卿小可清醒了許多。
“我讓你出拳！”尹休吼道。
“尹師傅，對不起，我……”卿小可低下頭來。
“將我想象成你的仇人，若是我與你之間，有血海深仇，我是你滅門的仇敵，你還是如此嗎？來啊，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沖這兒打，看清楚了，沖這兒來，狠狠地打！”尹休有些失態，眼眶裏布滿了紅血絲，他激動地喊著，指著自己的心口。
他握緊了卿小可的手腕，讓她無法掙脫。
力道漸漸地收緊，幾乎要把她的腕骨給捏碎。
他抓著卿小可手腕上的黑鐲子，蒼白的臉上，全是怒火。
“我與你之間，有血海深仇，來啊！打我！”
他抓著卿小可的手，一下一下地擊打著自己的心口。
“打死我，你打死我啊……”
“尹師傅……”
卿小可害怕得往後。
突然手腕的鐲子發出火一般的灼燙感。
“尹師傅，你放手啊……”卿小可說。
連她都被燙到了，她也害怕這邪物燙傷尹休。
“我怕我會傷害你，尹師傅……”她輕聲說。
尹休松開手，看著她，有些不可置信。
我怕我會傷害你……
“對不起。”卿小可退後好幾步，雙手背在身後，艱難地轉動著自己的手腕。
手腕被掐得失去知覺。
卿小可不敢看尹休。
他在生氣。
“尹師傅，是我開了小差，沒有認真看，也沒有認真聽。”她道歉說：“我錯了，我下次絕不會……”
“你明天不用來了。”尹休說。
“尹師傅！”卿小可睜大眼睛看著他，“我下次絕不會了，您再教我一次，我一定好好學。”
尹休回到了屋裏，把門關起來。
卿小可站在院子裏，雪落滿了她的肩頭。
“尹師傅，我明天還會來的！”她倔強道。
“讓你不用來，就是不用來了，來了我也不會見你。”尹休的嗓音從屋裏傳出來，他不耐煩地說：“滾吧。”
卿小可跑到門前，用力拍門，說：“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的！”
沒人應答，她就蹲坐在廊下，實在太過疲倦了，她倚著柱子睡了過去。
嘩啦一下，門打開了。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落在人臉上。
卿小可擡頭，看著尹休，朝陽照亮了她的倔強。
“明天你不是要選婿麽！擂臺都搭好了。”尹休嘆了一聲，說：“後日早上來練劍法！可以走了吧。”
卿小可點了點頭，站起來發現腿已經麻了。
眼看就要倒了，尹休伸出一只手，抓著她。
“謝謝尹師傅。”卿小可笑道。
尹休不看她的笑，別過頭去。
香兒扶著卿小可走了。
回到屋裏，打來滾燙的熱水，給她燙腳，這才稍微恢覆了知覺。
“鳳棲，我聽到了一個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柳寒煙陪卿小可吃早飯時，有意無意地說。
“說來聽聽。”卿小可不以為然。
“聽說……蕭家也有人來報名呢……”柳寒煙說。
“什麽？”卿小可問。
這些天，她練武練魔障了，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姑娘，是真的，我昨兒個去問了劉含，他親口說的，蕭家也有人來了，是蕭家的庶長子，蕭書雲的哥哥。”香兒遞過一小碗清粥，淡淡地說。
“蕭書雲的哥哥，來報名選婿？”卿小可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情況。
自己如果嫁給蕭書雲的哥哥，豈不是成了她的嫂子。
她竟然沒異議麽？
“嗯，聽說蕭家小姐也一起來了，說是要陪著哥哥把嫂嫂接回去。”香兒蔫蔫地說。
柳寒煙說：“據說這位蕭公子長的是風流倜儻，在四洲公子榜上，赫赫有名。”
“什麽赫赫有名。”香兒沒好氣道：“無論是相貌還是才學，都排在我們羽軒公子的後面！”
卿小可一拍大腿，怪不得。
昨晚在花船上的時候，徐祈然喝醉了一直說什麽紅鸞星到了。
這色胚，早就算出來他的心上人到了滄洲。
為什麽不說！
卿小可懊惱道：“這種事情，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你們都知道了？”
“姑娘，那些茶館和酒館裏，都開始下註了。”香兒說：“那些人可真無聊。”
“賠率呢？”卿小可眼前一亮，不顧耳邊卿鳳棲的哀嚎，興沖沖地說：“誰的賠率最高？”
想辦法賺一筆然後跑路算了。
“應該是……於家二房的……”
香兒掏出了一張買註圖，正在仔細分析，話沒說完，就被卿小可的驚叫聲打斷了。
“什麽！”卿小可驚呼：“於家也來人選婿？不是吧！！！！於正陽屍骨未寒，他們怎麽這樣啊……”
“於家可說了，於正陽是魔族殺的，與姑娘沒有任何關系，親上加親也是極好的。”香兒一本正經道：“這次來的，是二房的長公子，也就是姑娘您二舅的兒子……大房和二房向來不和……哦，對了，聽說媒婆也上門了，畫像送去飛泉院，讓羽軒公子挑呢，說是選了幾個美人……”
香兒的分析，卿小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飛泉院，那是卿羽軒的住所。
媒婆上門啦，哥哥要娶妻啦！
卿小可捂著劇烈的心跳，轟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卿鳳棲將卿小可“擠”走到了一邊。
她早飯也不吃了，提起裙擺，急沖沖往卿羽軒住的飛泉院跑。
“慢點慢點……”卿小可在她耳邊勸：“你別急啊，你哥哥怎麽會選那些女人，你要有信心啊……”
跑到飛泉院，恰好看到小廝送媒婆出門。
“卿公子的眼光很好，選的這位姑娘，真人比畫像還好看呢……”媒婆收了賞銀，滿臉堆笑地說。
卿鳳棲只覺得轟地一聲，天全塌了。
她也顧不得什麽禮數了，推開了媒婆，沖進了院子裏。
卿羽軒坐在亭子裏，身上裹著厚重的貂毛大衣。
膝上擺著古琴，他皺眉撥著琴弦。
熏香裊裊，茶香滿室。
悠長的琴音中。
他如一棵嫻靜的青竹，孤絕於世。
卿鳳棲也不往前，就停在廊下，隔著院子，直勾勾地看著亭子裏的哥哥。
“去啊。”卿小可鼓勵她：“我要是你，我就去問問，選了什麽女人。”
卿鳳棲不敢再往前，只是默默地落淚。
卿羽軒終於往側邊轉過來，看到站在廊下拭淚的妹妹。
霎時，心如刀絞，五臟六腑翻騰不止。
“卿妹。”他輕聲說；“你怎麽了，過來，來哥哥這兒……”
卿鳳棲往後退，搖了搖頭，一咬牙，轉身走了。
卿羽軒急得放下琴，卻站不起來。
他眼睜睜地看著妹妹溜了，卻無能為力。
只能蒼涼地笑一笑：“如今，哥哥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
178我要殺了媒婆
“餵，餵餵餵……鳳棲……”
卿小可急壞了。
卿鳳棲這樣轉身就跑，簡直是懦弱到了極點。
她大聲地說：“你跑什麽啊，你去問清楚，你哥哥喜歡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瞧他看你的眼神，那眼裏的愛，溢出來到處都是，你跑什麽！”
卿鳳棲還是不管不顧，腳步飛快地跑。
奔跑間，哭得滿臉是淚。
在回廊的轉角處，撞倒了幾個丫頭。
大家都詫異地看著小姐，以為她又犯瘋病了，躲得遠遠的。
卿小可著急地喊：“餵，你去哪兒啊？”
卿鳳棲咬著牙，擦了淚：“我去找那媒婆。”
卿小可頓時沒了聲。
搞什麽玩意兒，你扔下快急哭了的哥哥，跑去找什麽媒婆。
“我要將那媒婆給殺了。”
卿鳳棲說著，將眼淚擦幹凈。
“啊？”卿小可覺得自己沒聽清，哈哈大笑起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小可，你莫要笑，我說認真的，我要去殺了那媒婆。”卿鳳棲認真嚴肅，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飛躍而起，腳尖踏在欄桿上，一躍上了屋檐。
在錯雜覆雜的回廊裏，終於發現了媒婆的身影。
卿鳳棲一路追殺過去。
這回，卿小可笑不出來了。
她著急地說：“你別沖動啊，媒婆有什麽錯，你真要殺了她？哎呀，人家也是拿錢辦事，有話好好說，青奴你都一個勁地替她求情，你別胡來啊……”
卿鳳棲像是開了掛一般，在卿府覆雜的地形裏，如風穿梭。
卿小可跟著她心跳的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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