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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舊魘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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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幽玲瓏飼養的蛇種非同凡響,是專為滅隕經量身培育,其性其毒皆通靈,雖喜搦人軀,卻不至人死命,但無數只毒蟲在身體裏肆意妄為,撕咬臟腑,等於透支生命,其中的痛苦更不言而喻。古有妲己施發蠆盆之刑,其殘酷之處也不過如此。而每修煉一回,軀體便損毀一分,尋常人練之一輪返璞歸真便點到即止,七幽玲瓏當年也止步在此。但子言暖修到此境,卻仍無法消弭林霧之苦,只得咬牙堅持。

他其實並非愚不可及的傻子,只是單純,鮮少下山,未涉人間塵俗,不谙人情世故。一個人於高處不勝寒之地形單影只,他也覺得枯燥,想給自己找些賞心樂事,但第一次下山時遭盜匪攔路打劫,唱著那此山是我開等一套陳詞濫調,要他交出身上錢財方可走人,他身無分文,何來錢財?盜匪便兇神惡煞的揮刀砍人。又一次,他空腹路過面攤,聞香起饑不,拿著撿到的一枚銅錢要靠過去點菜,老板一見他衣衫襤褸,如乞丐一般,立即不耐煩的將他轟了開去,態度十分惡劣。他覺得世人蠻橫至斯,勢利至斯,並且他也厭煩喧囂,不如自己一人孤守空閨來得清閑安逸。

他行走過個把月江湖,見到的人行為舉止大同小異,都嫌貧愛富。沒錢的人想方設法的掙錢,有錢人想方設法賺更多的錢,即便是大富大貴,也不擇手段的撈不義之財;為了賺錢,丈夫連最親近的妻兒也能算計構陷。彼時他懵懵懂懂,對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的常識尚不明確,只覺天下人均乃一丘之貉,不存在何為推心置腹,不值得交往,也沒有辦法溝通交往。

後來他明白了其中道理,醒悟自己與這喧囂的人間不是一個世界之人,所以無法融入旁人的世界。他一個人獨處久了,習慣成自然,雖然厭煩十年如一朝的枯燥日子,但比起外界的紛紛擾擾,骨子裏卻更傾向於千篇一律的單調日子。

可沒有人能做到一個人一輩子孤獨終老,人生路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也沒有人願意一個人一輩子孤獨終老。

他想,不喜人多,也不喜人少,那就成雙成對兩個人,一生一世剛剛好。

想要挽留林霧在神仙路過一輩子,他只需要將魂鳴無風魄冥無蹤收好,不讓林霧修習即可。她無法下山,總不會想不開,跳崖摔個死無全屍。

但他希望林霧開心一點,臉上笑容多一點,還是更尊重她一點。

可他一意孤行的後果,是林霧的不辭而別。

林霧無法修習內功,遂暫時棄了滅隕經,一邊接受治療一邊研習魂鳴無風魄冥無蹤,輕功修行起來比真氣內息可容易得多,日日攀涯越險、竄高騰伆,一載年月,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略有小赟。

其實七幽玲瓏留下的典籍每一門都艱難奧妙,晦澀無比,她不知自己修行起來怎會如此迅速,但想時來運轉,許是上天垂憐,又許是子言暖這位恩師教導有方。

山上有兩茅屋,一供居住,另一間便是豢養毒蛇之用。子言暖常有交代,不讓她靠近半步,她喜極之下,迫不及待要告訴他這條喜訊,便推門闖了進去。

這一闖,她看見全身血淋淋躺在蛇群中的阿暖,呈瀕死之狀,整副身軀滿目瘡痍,盡是膿血毒液、遍體鱗傷。從前阿暖給她治療,並未詳告具體法門,她將他拖出屋子安置妥當並確保無恙後,找來滅隕經,翻到最後一篇,知道阿暖在透支生命以全己願。她也並非榆木疙瘩,男人盡心竭力對你好,若非至親,便是摯愛,定是生了非一般情愫,她當然怦然心動,跌宕坎坷這麽多年,誰待她這麽好過?但不忍見他再行自戕,若留下,只會有害無益,三思權衡,終於戀戀不舍的從萬丈高涯躍了下去。

她到並非想不開,只是暗忖功力已具相當造詣,自信無礙,但落地時還是重蹈阿暖前兩遭的覆轍,力道用崴,雙踝脫臼,同樣承蒙獵戶邂逅相助,養了月餘,方才痊愈。

魂鳴無風魄冥無蹤雖以輕功見長,但十八般兵器武藝均有刊載,林霧籠統涉獵,身手堪比一流。腿傷康覆,第一時間趕去曦遒之巔。她在教中受盡屈辱,眼下學藝有成、今非昔比,自要將之悉數洗濯。何況武林極重名分與為人子弟的品行道德,曦遒之巔有規,門徒不得修習別派武學,否則黜名逐出教門。她既已犯規,便不能再以曦遒之巔中人自居,決定與其一刀兩斷。

她上山時,曦遒之巔正遭麇公子率人滋擾,連同斛圖翁在內的元老均給縛了,那時的麇公子名喚筠戟,是八面地獄之主百裏居風座下第一護法,獐頭鼠目,皮相猙獰。

這是他如假包換的真面目。

風流倜儻、擁有盛世美顏、榮遍五湖四海的麇公子是他另一層游俠身份,不屬於任何門派,他那在外人看來的盛世美顏不過是弄虛做假,一張精致的□□罷了,欺世盜名。

不知是否錯覺,林霧細覷他那雙丹鳳眼,其邪魅英俊之餘,還銜了股似有若無的憂郁,同阿暖有幾分神似。

但她只當自己眼花,詫異稍縱即逝。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林霧的這一趟恰好撞上了斛圖翁的燃眉,念及師尊訇季待他尚可,便出手解了曦遒之困,隨後便揚言恩斷義絕等雲雲,瀟灑離場。

曦遒之巔的故事到此為止,林霧下山後招搖過市,在某城看到了之前那張懸賞令,上頭的肖像同她別無二致,詳細註明捉到目標後的擱置地點。這是一樁懸案,林霧藝高人膽大,決定以身試險,親自前往令上所址,揪出幕後意欲擒她之人,究竟目的為何。她這一去確有所獲,在那地點守株待兔候了幾個時辰,等來三名禿鷲綦褋的持鏟人,林霧恃強威逼,他們卻咽毒自盡,沒給她追根究底之機。

又聽聞訥血家族有難,正逢勁敵,林霧來不及循著蛛絲馬跡進行追查便匆匆往族中趕。她對自家部族頗感抵觸,但骨肉相連,林徵的安危她不能不顧。生身之恩,其失態嚴重性與她叛逆曦遒之巔不可同日而語。

但她這一去卻也沒能如曦遒之巔一行那般順風順水,來者果是勁敵,乃八面地獄之主百裏居風親臨,統率門徒將訥血舉族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要來個甕中捉鱉。

那是當世武學造詣登峰造極的強者之一,林霧莽莽撞撞,未探虛實沖上去便動手,後果三招即敗,一敗塗地,給百裏居風丟在林徵身前,當眾出醜。

百裏居風一時啻將躉族廱嬲一陬,夬褫自由,逼迫林徵交出一張名曰虺雛的藥方,唪言猷予三日時限,三日後不將東西獻上,合族盡殲。全族無一人是其敵手,只得受躓。

古有昶墟耄耋,杏林天域之主,神醫也。研制出長生不死之秘,其後訊息外洩,招上殂殛之禍,而那張罪魁禍首、長生不死之法卻載入一張藥方,就此失傳。除此之外,方子上更載了各種靈丹妙藥的煉制之法,最具神效的便是魑魅丹,這丹中蘊含阻撓內功修行的毒素,然濾去之後,卻能使人立增二十年的至純內功,威力無窮。

不知是誰杜撰出偏方做虺人為雛,千雛角逐為虺束;人識方之乍是雛,雛拾虺之終脫縛一席話,那張藥方被後人稱之為虺雛。

百裏居風不知從何處道聽途說,得知訥血家族竟有此物,世上人都怕死,均對長生心存非一般的執念,貪婪無地,即便是付款天下,蕓蕓睥睨的強者也不能免俗,遂特意簡裝低調來奪,還擒走老族長以做人質,要逼底下堂主、祭司、廊主、庭主等人非交出東西不可,三日後,便拿老族長開刀,一個接一個的屠下去。

除族長之外,便屬副族長地位最為尊崇,林徵好死不死便坐在這個位置,他自詡並不知族中何時得了虺雛,即使有心,也無從獻起。

令林霧大喜過望的是,她入圊偃溲時,竟在途徑關押囚犯的地牢前看見了被拘在裏面的子言暖。

真真喜從天降,再沒什麽比絕望時看見希望更忭悅的事了。

子言暖在神仙路醒來,見林霧失蹤,立即下山來尋,他輕功已然練純,第三遭下山總是安然落地,不再瘸腿。他曾在訥血家族與林霧邂逅,見過林徵,第一時間便趕來相尋,但他一上門,有人見他衣衫襤褸,又推又搡,他遍體是毒,豈可觸碰?那些人自己做死,更多人上來動手,接二連三的死,越死越人數越眾。他趕緊收斂洩於體外的蛇毒,但為時已晚,老族長將他拿牛筋綁了,拖入監獄關押起來,正要問斬,百裏居風一行人便找上門來。

子言暖曾問過看守監獄的士卒,得知林霧並未回家。除了此處,去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希冀渺茫,,他便屈在牢房裏等。

是在這一刻,林霧在潸然淚下中擁抱了他。

子言暖雖年紀輕輕,但他在神仙路無事可做,十八年以來時時刻刻都在修習那些典籍,相當於旁人十八年閉關之功,委實非同小可。林霧在阿爹面前舉薦,說那是他未來女婿,要他為家族出些力氣,建立功勳,便免了之前的誤會。

百裏居風同阿暖酣暢淋漓鬥了一場,單打獨鬥雙方持平,百裏居風自知有高手相護,他難討好處,便且暫退,某圖後記去了。

家族困厄獲解,但林徵卻在當晚的歡慶宴上突然想起族長還在對方手中,生死未蔔。林霧自告奮勇,趁對方離去不遠,援兵未到,快馬加鞭將之劫回。林徵準了,她不待阿爹增派人手,拉著阿暖便快馬加鞭循路追去。

那百裏居風人脈廣渠,一路西行,卻並非往西域回返,而是徑直朝大琰聖海的方向前進。八面地獄同大琰聖海均是一流幫派,一正一邪,林霧不知他此去為何,但知大琰聖海勢力龐盛,即墨非庸武學造詣不在百裏居風之下,保不準有勾黨結盟圖謀不軌之舉,強強聯合,阿暖可非其敵,遂決意趕在他們與大琰聖海中人碰面之前截住。

這一截並不成功,她覺得馳騁太慢,讓阿暖棄了贅馬施展輕身功夫去追,他神功大成,其速遠比尋常烈馬迅捷,阿暖對她言聽計從,立即丟了韁繩風馳電掣而去。林霧功力不及,無法持久,只得落後尾隨。

一前一後相隔裏許,林霧便中了鬼庾三魂同游雲飄四人埋伏。原來這四人對那張懸賞令心存疑竇,不知發令人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同道所見不謀而合,於是聯袂調查,一番暗訪,有所收獲。打聽到林霧真實身份,並行跡至此,便潛伏匿藏在此守株待兔。他四人先在栲楝枯葉隈中埋下□□釘,樹冠空中掛網。

坐騎踏針受驚,難以操作,林霧身子踢鐙一躍,便順理成章撞上陷阱,絲網遇物即縮,她整個人被裹了進去。林霧大驚之下運力撕拉,背後卻給按了四掌,再無負隅頑抗之力。鬼庾三魂與游雲飄四人伸手便對她進行搜身,口口聲聲要她交出魑魅丹。林霧終於深切體會了何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可她懷中無壁,同樣遭罪。

尖叫聽在阿暖耳中,他調轉回頭,一揮鞭便撻爛絲網,將林霧卷了過來,其速迅雷不及掩耳,鬼庾三魂等人來不及將刀子橫架在林霧脖頸下以做威脅便人去手空。而蜧蚺藤鞭在阿暖手中揮搦起來隨心所欲,鞭上倒鉤不傷林霧分毫,於外敵卻毀天滅地,游雲飄等人眼睜睜見唾手可得之炙到口又飛,卻不敢夾手去奪。

林霧受那幾掌,身遭重創之時也同樣中了四種劇毒,命在旦夕。游雲飄等人有備而來,見事情敗露,早已分從四方全身而退,阿暖待要追趕,然四人分道揚鑣,他不知該從何追起。踟躕片刻,人已有遠走高飛,即便竭盡全力也追不上了,他只得抱了林霧去尋良醫。

當他一路背負林霧原徑返回,因林霧重傷之餘不宜顛簸,他便放緩行程,三日之後方才抵達山門,可踏入族地範圍均遍地堆屍,訥血家族連同林徵在內,赫然都給人滿門抄斬,唯餘一地廢墟狼藉,無一活口。

林霧時逢多變,深受打擊,難扛四毒侵害,病情倥傯、每況愈下。

阿暖為人單純,卻並不愚昧顢頇,他去最富饒的酒樓窺伺,發覺幾位頗具身手的武林鋏客,立即上去搭訕,一開口便詢:“敢問兄臺,天下第一神醫是哪位?可否指點迷津?”

如此直截了當的問法自然易獲解答,不過天下第一神醫那人不得而知,只告知了他武林岐黃之首那位身居何方。

武林中公認的第一神醫名曰南宮笏歟,因醫理卓絕,綽號逆天郎,專揀回天乏術之人進行挑戰自我,從天神手中搶命奪人,隱居於落邢深谷。

阿暖無暇顧及訥血家族滅門之由,何況現場並未留下蛛絲馬跡,他無從究起,當務之急便是將林霧送往落邢谷求醫。威逼也好,利誘也罷,無論如何要令她康覆如初。

南宮笏歟的規矩十分特殊,非奄奄一息之人不救,而林霧的狀況是比奄奄一息更高一個檔次的半死不活。阿暖一上門,他很痛快的允口接了這一單,痛快到讓在路上做過許多假設以及可能性的阿暖措手不及,卻也心花怒放。

可心花尚開蕊,下一瞬便萎了。南宮笏歟說林霧實在傷得厲害,所中之毒只怕原主也未必能治,只有先以深厚真氣內功吊著一口氣,再去尋世間唯一的解藥——恒訣。

這恒訣乃虺雛藥方中的劄記,乃一門永恒長生之法,這所謂的長生並非性命無限延長,而是生命與身軀永恒定格,命不殂身不損,便想自殺也無能為力。

有了恒訣,豈有無救之理?

當虺雛是何物?天下人人貪婪人人眼紅,想要據為己有,首先便為天下人共誅。何況他壓根兒不知要到何處去尋。

正苦惱時,有訊息說虺雛現世於婆落江源頭的天軔海中,轟動江湖,震懾武林。

阿暖得知訊息的第一時間便將自身七成真氣渡以林霧續命,自己一路北下,循著婆落江溯游而行。

他不谙人情世故,並不知南宮笏歟此言不過是支開他的借口。而林霧之傷,也並非那般嚴重。

林霧在前往落邢谷時便半路昏厥,醒來時的第一眼便看見一件月白綦褋上繡著的禿鷲,想起當日她逮捕懸賞令之主,所遇那三人便是這身裝束。

她駭得花容失色。

南宮笏歟便是那懸賞令之主,他的目的自然也是為了魑魅丹。他雖也聽說了關於虺雛之秘,但頗有自知之明,曉得無力於萬夫橫亙中攜寶南歸,便退而求其次。

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將林霧治好後正要炮制時筠戟來了,率領一幫人屠滅落邢全谷,擒著林霧揚長而去。這時,他臉上帶著□□,呈現出的模樣風流倜儻。林霧一眼便認出,當年訥血家族遭難,原是拜他所賜,後來她得屜戚道人援助,方才免受磨難。

將事態經過一五一十同她說了,原來他真實身份乃百裏居風底下嘍啰,不甘低人一等,處處守縛,遂想方設法扳倒百裏居風,將其尊皇之位取而代之。為方便行事,遂在江湖上偽出麇公子的身份。

他無意間得知訥血族長於多年前得了一枚魑魅丹,卻給副族長林徵盜去,兩人均沾丹上毒素,雙雙走火入魔,功力失衡,於是趕緊趁熱打鐵,便攜人攻入家族,將林徵擒來,逼其交出瑰寶,不料卻給屜戚道人所阻,只得退走。

他後來查出林徵得了魑魅丹後,一時難化其毒,又畏懼族長審查,將之說成是安胎穩育之藥,餵入發妻之口。他聯系林徵,說自己有法子令他坐上族長之位,前提是獻上魑魅丹為交換條件,林徵說其時林母已有身孕,魑魅丹無法被胃液消化,卻融入了林霧之軀,而林霧在曦遒之巔學藝未歸。

筠戟為了向百裏居風諫言,說訥血家族藏有虺雛。百裏居風聽信讒言,便離開西域,趕赴中原,覓求長生之法,途中為曦遒之巔幾名有眼無珠的底圖開罪,他欲待殺之,但那幾名嘍啰頗為狡猾,讓人逃了。他為人偏激,舉手之間殺人慣了,如今竟沒殺得成,惱羞成怒,便派筠戟去追。

筠戟求之不得,故意放水讓那幾名嘍啰成功越逃越遠,以做借口前去曦遒之巔逮捕林霧,不料有逮其之心卻無逮其之力,反而吃了大虧。

他之所以鼓動百裏居風趕赴中原,主要是忌憚屜戚道人,若行動不順,他略施小計便可讓他再出手。後知屜戚道人已亡,他卻仍抓不到林霧,但這可不敢讓百裏居風插手,否則胸中抱負極易竹籃打水一場空。後只能利用林徵,讓百裏居風將訥血族長抓了,他便不得不履行契約之諾,將魑魅丹雙手奉上。

事實上,林徵也確實言出必踐了,他知林霧體內蘊了魑魅丹,營救族長一說,便是要她自主送上門去。而他自己,既名正言順當上族長,便不需要那物事,既已得了那個位置,便心無旁騖專心致志修行自家融璺之術。

但這門功法到底太過邪門,殺人太多,終遭天譴。他修到半途走火入魔,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蜮蜋修羅,神志不清之下竟趁夜覆滅了自己全族,最後氣力枯竭,一命嗚呼。由於是三更半夜,且他入魔時功力暴漲,被殺者偃寱中猝死,慘叫也沒能發出一聲,才導致無一人幸免於難。

這樁懸案本無人知悉,包括筠戟。林霧永遠不知自己生身之父絕情至斯,甚至後來還因查不出真兇而萎靡不振、自暴自棄許久。

筠戟不甘平庸,對魑魅丹念念不忘。百裏居風受大琰聖海之邀敘舊去了,他便倒回來想另尋他計,不料恰好撞見林霧遭受伏擊,眼看活不成了。他舉一反三,立即想到阿暖定會前往落邢谷求醫,便快馬加鞭提前趕赴,只待阿暖一走,立即做那最後一只黃雀。

他試圖將林霧五臟六腑連皮帶肉一起剖了,但林霧在無限淒涼中急中生智,使用混淆視聽之法恐嚇他:“魑魅丹與我骨血相融,我一死,它便碎了,你也得不到那二十年功力!”

因為這一句,她被筠戟種下砭躪蠱。

砭躪蠱是一種十分詭異的劇毒,心靈相通,專以摧毀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而生。但凡中了此蠱,終生不能同心上人相濡以沫,否則不需十日立即僵斃。之所以詭異尚不在此,心上人越是痛不欲生,亦或中毒者越是對心上人痛心疾首,那麽此毒便越難發作。反之,倘若一對壁人其中之一中了蠱毒,亦或兩人均中,便需相愛相殺方可活命,否則雙雙活不過十日。

當然,將施蠱者殺了,那麽此毒便不藥而愈。

林霧驚駭之餘,因得了阿暖七成功力,體內魑魅丹受不住磅礴的真氣,竟悄然自融,丹中蘊含之力與阿暖那七成融會貫通,林霧霎時功力暴漲。

身上受封的穴位驀地自解,林霧跳起出手,制服筠戟,逼其交出解藥服了,並追問阿暖下落,得知他受南宮笏歟欺詐而去了天軔海,於是立即馬不停蹄往婆娑河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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