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婉只以為，她是要同自己好好說道上一番，手指輕輕搭在茶杯一側，等柳葉兒為她續上茶水。

誰曾想，柳葉兒倒滿了自己的，又把那茶壺給放下了。

她沖著李婉婉笑了笑，“郡主要是這麽說，那誤會就更大了。”

“我連個省心省力，什麽都不必操心的妾室都不願做，又怎麽可能有那精力去爭搶什麽太子妃？這話今天要不是郡主說起來，我只怕是想都不曾想過。”

柳葉兒淡定的喝一口茶水，“郡主要是真有那些個不必要擔心，那真的大可不必。剛才郡主說的那些，我連想都沒想過，我想要的，就是郡主瞧不上的這種日子。”

“對我來說，能歡歡喜喜地開這麽家店鋪，白天操持操持，晚上點點銀子，就已經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別的，我從來都沒想過，更沒打算要給誰當什麽妾室。”

“郡主要是喜歡我這兒的點心，往後常來就是，要是覺得郡主的身份不好這樣拋頭露面，我隔三差五讓鋪子裏的夥計給送過去也是一樣的。但郡主倘若是對我有什麽敵意，那就真的大可不必了。”

李婉婉狐疑地盯著她，似乎是想從柳葉兒的臉上看出幾分狡詐來。

然而，無論她怎麽看，柳葉兒的神態都好像是誠懇到了極。

這興許是以為，柳葉兒說的這些，也的確是真心實意。

她是對唐景雲動了心，這點無可否認，但她從來都不曾想過，要給什麽人當什麽妾室。

無論是唐景雲，還是其他的男人，她都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也許對於這個時候的女人來說，能夠給太子，抑或是別的皇親國戚做妾室，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情。

但對她而言，這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而是恥辱。

感情這回事，從來都沒有哪個人能夠真正做到平等的愛著很多人。感情裏，一旦出現了兩個以外的人，那只能證明一件事，原本，他就不曾愛過她。

這個時候那些女子的榮耀，她不理解，但柳葉兒有她的尊嚴，而且是絕不能放的尊嚴。

看了半晌，李婉婉都沒能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來，柳葉兒這送客的意思也已經很是明顯，繼續留下，也沒什麽意思。

李婉婉輕輕抿了抿嘴唇，站起身來，似乎仍舊有些不悅。

“倘若柳姑娘這麽說，那我便明白了。只是希望柳姑娘能夠言而有信，這樣才好。”

柳葉兒笑了笑，“郡主慢走，稍後點心就送到府上。”

她當然會言而有信，對她來說，要跟很多人分享的男人，她寧可不要！

李婉婉款步出了門，小武險些癱軟在地上，“我說姑娘，你哪來這麽大的膽子，真就不怕惹惱了郡主麽！？”

剛才那情勢，簡直稱得上是千鈞一發，李婉婉要真動了怒，他就算是趕緊去找唐景雲來，也必定是來不及的。

“不撒謊有什麽好怕。”柳葉兒淡淡道。

“這倒也是……”小武突然一頓，沒撒謊？

那也就是說，柳葉兒當真是鐵了心，沒打算要給唐景雲當什麽妾室？

可她……小武雖說待柳葉兒有感情，卻也不得不承認，剛才李婉婉說的半點也不假。

如果柳葉兒真的這麽想，那她豈不是就等於已經說明白了，以後絕不可能同唐景雲……

小武忍不住想開口問一問，然而擡眼一瞧，卻發現柳葉兒的臉色著實有些不好看，當下也就閉上了嘴，一言不發，心裏倒是暗暗嘆了口氣。

姑娘哪兒都好，就是這性子，真有些太過剛強了。

她這性子，小武欣賞的很，也佩服的很，大堂堂大丈夫都還未必能夠有柳葉兒這樣的性子呢。

只是，她也太過堅持了，這樣當真不會招惹來什麽禍患麽？

小武張張嘴，又把這念頭給壓了下去，罷了，姑娘不想想說就不說吧，今兒這件事，他再找個機會，好好同唐景雲說一說。千萬，別鬧出什麽大事才好。

有了李婉婉包場，五味齋今天是不需要開門的了，柳葉兒當下心情也不見得有多安然，正想簡單交代小武幾句，她自己回去補個覺，敲門聲竟響了起來。

柳葉兒同小武對視一眼，將門開了一道縫隙，往外一看，竟然是楊氏。

小武迎著楊氏進了門，回頭道，“姑娘，老太太來了。”

見楊氏那淚流滿面的樣子，柳葉兒嘆口氣，輕描淡寫道：“奶奶要是餓了，這有點心。要銀子給你的三丫頭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了，我這兒被她順走的已經夠多了。”

“不要銀子，不要銀子……”楊氏顫顫巍巍地抖著手，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嚎啕出了動靜，“三丫頭，是奶奶對不住你啊三丫頭！”

“你說的一點沒錯，五丫頭她……她簡直不是個東西！我不該不聽你的啊三丫頭！”

楊氏哭的肝腸寸斷，就在李婉婉同柳葉兒在五味齋裏喝茶的時候，她那會兒正在外面，同柳玉喜商議以後要怎麽辦。

她是真心放不下五丫頭，只想好好找個差事，讓她倆往後能有個地方落腳，能吃上一頓飽飯。

然而無論楊氏提議什麽，柳玉喜似乎都是一臉的不情願。

楊氏只當她是心情不好，就耐著性子，一樣一樣地說下去。

不曾想，又說了沒幾句，這就挑起了柳玉喜的怒火。也不管四周還有好些人在看，什麽難聽的話都從嘴裏吐了出來。

楊氏想來都不是個擅長跟人鬥嘴的，尤其罵她的還是柳玉喜，最後她沒辦法，只想扯著柳玉喜去角落，別在這車水馬龍的地方丟人現眼。

誰知，這又戳到了柳玉喜不痛快的點，擡手便對著楊氏來了狠狠一巴掌。

楊氏被打蒙了，還想著要跟柳玉喜好好說上一說，然而柳玉喜竟好像是要把這些日子壓著的不痛快，一股腦都發洩在楊氏身上一般。

要不是有過路人好心，見楊氏年紀大，怕她出了事趕緊上前拉開，搞不好楊氏現在頭破血流都有可能。

“三丫頭……”楊氏抹著眼淚，“我拿五丫頭難不成還不夠好？我可是你們奶奶啊，她怎麽就能這麽對我啊！”

“我不是說過了你的五丫頭沒什麽良心麽？”既然面子早就已經撕開了，柳葉兒也不打算再藏著掖著什麽，幹脆有話直接說，也不管楊氏她到底是不是聽的了。

“她為什麽這麽對你是麽？你說為什麽，銀子都沒了，你都快成她的累贅了，利用完了你，你還想讓她把你當奶奶？柳玉喜要是那麽有良心，我也就用不著直接給她趕出去了。”

有些冷漠地說完這些，柳葉兒又道：“你要是想從我這要了銀子，繼續回去養那頭白眼狼呢，我這是一文錢都不會給你的。但你要是想明白了，願意回來，往後也不管她柳玉喜，我照樣養你。”

楊氏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又悔又恨，“三丫頭，讓我回來吧！不出去了，往後我再也不管五丫頭了！”

“你讓我回來吧，你爹那……我也惦記著啊！”

楊氏捂著臉，沒這麽後悔過，真該她照顧的人，她一個也沒管，就連自己一雙兒女都扔下了，只一心撲在那個沒良心的柳玉喜身上。

結果兒子差點沒了命，她差點連柳大成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她後悔啊！

看楊氏哭成這個樣子，柳葉兒心裏其實並沒有太大波動。

這也是她差不多早就預料到的，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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