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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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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怨氣

在段清澤出去之後, 沈黎那種必須做出決定的焦慮感瞬間減弱不少。

她緊繃的肌肉放松下來,因為眼前情況的難辦,幹脆放下不想, 先內視自己的身體情況。

直到此刻,沈黎才慢慢有了一種升為金丹的喜悅。

丹田內,那顆瑩潤金丹正如星體般緩慢旋轉,而陣盤則悄然跟著金丹一起旋轉。

沈黎心念一動,陣盤出現在她掌中。

三個部分組成的陣盤依然很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陣盤看起來似乎多了些許光芒, 更為潤澤。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另外三部分陣盤, 一一查看後發現他們分別是卯部,午部,申部。

她嘗試著將它們組合, 發覺只有卯部可以貼著寅部組合,其餘兩部明明看著一樣, 但就是裝不上去。

沈黎只好將另外兩部陣盤收回儲物袋, 再度閉上雙眼, 嘗試繼續讀取先前看陣盤時被女神祈女那一眼硬塞的信息。

她很快又睜開眼,有些不適地揉著額頭。

關於卯部的信息比較少,它有一個作用就是在她用陣盤瞬移時助她定位,也就是今後再也不會發生她想逃跑結果瞬移不出十裏地的窘迫情況。

這倒也不全是卯部的功勞, 是它的存在正好讓陣盤組成達成了三分之一, 因此獲得了穩定性。

卯部的另一個功能, 就是可以和辰部組合, 擾亂人於神識上的定位。也就是說, 她要是擁有卯部和辰部, 即便在高階修士的探查範圍內,也可以像是隱身一樣。

以陣盤互相吸引的特性來看,將來她應該能找到辰部,到時候她的保命技能又將提升一大截。

沈黎發覺這陣盤著實有趣,子部就像是一本書的序言和目錄,提供了很多知識和信息,但子部單獨存在也沒用,必須和其他部分結合後才能產生效果。

而其餘的各個分部,在子部的“統領”下可以各自組合產生不同效果,若沒有子部的存在,其餘分部組合了也沒用。其中醜部和寅部略微有些特殊,可單獨起效,對不同的人反應不同。

等陣盤整理好,體內情況也全都看過兩遍,沈黎只能繼續來思考她和段清澤的問題。

在將“阿澤”和“魔尊”看作一人這件事上,恢覆記憶後的她也沒有多大反彈,她之前沒再怕他,反而能跟他爭吵一事上,便能體現這一點。

然而,她依然有很難立即接受的事。

她失憶期間發生的那些事,她失憶後他對她的欺騙。

都是些雖然能理解,但若就此原諒他,她會憋悶得不行的事。

可又能如何呢?

他過去太悲慘,他的行事風格是由他的經歷促成的,他就是這樣的人。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麽健康地與人來往,該怎麽正確地去愛一個人,她如何能就此責怪他?

而他雖然欺騙她,卻並非抱著狎昵猥褻的目的,只是想要她愛他而已。

他就是個缺愛的小可憐。

沈黎捧住了自己的臉,哀哀一嘆。

她也只是個倒黴的小可憐啊!

思來想去很久,沈黎才將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全都梳理明白。

從理智上來說,她理解段清澤,他的做法有些是他迫不得已,有些她覺得情有可原。

而從感情上來說,她被刺傷的痛苦,失去戀人的絕望,他當眾揭露她讓她面對親朋惡意的難受,他要殺林之意她的憤怒,她失憶後他欺騙她說她拋下他時她的愧疚,得知這一切後她生氣卻無法不原諒他的憋悶……所有的情緒,都需要時間去宣洩,至少現在她沒辦法立即跟他甜甜蜜蜜。

她要先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才能去正確面對她和他的感情。

想是想明白了,該怎麽跟段清澤說又是個讓沈黎頭疼的問題。

她都能想到,她要是說“我覺得我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各自冷靜一下”,他會是個什麽表情什麽反應。

當然了,在現代這句話基本上也就代表著分手……

不知道是不是柏拉圖說的,愛情是一種精神疾病。戀愛中的雙方,會為另一方牽腸掛肚,對方的一個舉動,一句話,乃至一個眼神,都會令另一方患得患失。這種不穩定的精神狀態,確實跟精神病患有些相似之處了。而分開足夠久冷靜後,雙方的荷爾蒙影響自然會慢慢平息,激情褪去,最終迎來的可不就是分手麽?

沈黎倒是沒想過借此徹底分開,她談這個戀愛,都沒真正甜蜜過幾天,中間盡是各種倒黴事,就這麽分開了她這是談了個什麽?她甚至都沒有享受過阿澤美妙的身體!

沈黎想定後,起身剛走到門口,便見段清澤出現在那兒。

她默默退後道:“我們談談吧。”

段清澤跟著走入室內。

沈黎將蒲團踢到他腳邊,而她在離他稍遠些的蒲團上坐下。

段清澤看了眼沈黎,輕輕笑了笑,掀開衣擺坐下。

“要談什麽?”他望著沈黎,姿態放松。談什麽都可以,除了離開一事。

沈黎還是斟酌了下才開口:“我剛才仔細考慮過,我可以理解你,諒解你,但我心裏憋著的那口氣沒法短時間內散去。”

段清澤靜靜看著沈黎:“那你要如何?”

沈黎道:“給我時間。最好的,就是你可以同意讓我自己出去走走……”她覷了眼段清澤陡然沈下來的臉色,立即改口道,“但我也知道這太強人所難了。所以我想,接下來至少幾個月的時間,我待在戮天宗不走,但你也不要來打擾我,任何時候都別讓我看到你。”

沈黎若一開始就提出第二個提議,段清澤絕不會答應,但因有第一個更過分的做對比,第二個比起來就顯得可接受多了。

而且,沈黎目光哀婉,神情稍微有些萎靡,看著段清澤的模樣著實有些可憐,便是不認識她的人也要動一絲惻隱之心,更何況是段清澤呢?

段清澤確實不怎麽滿意沈黎的提議,但他心中對她有歉疚,再加上她此刻的神情,讓他心中的憐惜到達了極致。

且沈黎提出的時間才幾個月而已,對修仙之人來說,幾個月的時間不過就是一晃而過。

在沈黎緊張的視線中,段清澤最終還是點頭:“好,我答應你。”

沈黎驀地松了口氣,她拖著蒲團往段清澤那邊挪了挪,隨後張開手臂抱住他,臉貼在他精瘦的胸膛上,真情實意地說:“謝謝你。”

段清澤低沈的情緒被這個擁抱治愈了些許,正要回抱住沈黎,卻見她迅速松開他,退回到原先的位置,沖他擺擺手笑道:“你可以走啦,這裏歸我了。”

段清澤:“……”

他不甘不願地望著她許久,見她毫無改變主意的可能,這才起身往外走。

戮天宗一如往昔,段清澤仰望此刻已晴空萬裏的天空,一直有的隱憂也放下了。

他也曾擔心沈黎記起一切時會如何爆發,她的反應已比他原先預料的好上不少,她是如此包容他,等上幾個月又何妨?

段清澤在答應沈黎的時候,是真心覺得幾個月的時候會很快度過,然而到第三天時,他已開始感覺焦躁。

他當然會用神識去看沈黎,她只說不能出現在她面前,又不是不能看她,然而這樣的“看”對他來說並不夠,他萬分懷念先前天天可以跟她親親抱抱的日子。

然而這才第三天,不知還有多少天要熬。

相對於段清澤的焦躁,沈黎在看不到他之後,心情平靜了許多。

她當然知道他一定會用神識看她,她不可能要求他不確認她的存在,所以一開始也沒提看都不讓他看。

她每天不是修煉,就是出門溜達,也沒有什麽不能看的。她不知道段清澤待在哪裏,反正他完美地履行了他的承諾,無論她走到哪裏,都不會看到他。

修煉可以靜心,她感覺只這幾天,她的心緒就平靜了許多。

到了第五天,段清澤將崔鈺叫到跟前。

崔鈺誠惶誠恐道:“宗主,您找弟子來有何事?弟子一定盡心盡力,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段清澤開門見山道:“如何哄人?”

崔鈺楞了楞,宗主能哄誰?當然是宗主夫人啊!哄女人他在行!

他詢問道:“不知宗主如何惹那人了?”

段清澤道:“差點殺了她,又騙過她。”

崔鈺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是極為棘手的問題!

他想了想問道:“不知宗主您在發生這一切後,可有真誠的、充滿悔意地向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諒?”

段清澤一怔:“她說已原諒我。”

崔鈺心道,若是真的原諒,今日宗主又怎會找他來詢問如何哄人?

他邊想著短暫接觸過的宗主夫人的性情,邊字斟句酌地說:“宗主,就弟子所見,她說原諒您,多半是因為她是個善解人意,溫柔體貼之人,她知道您的苦衷,她理解您的難處,因此她願意原諒您。然而,欺騙,差點死亡,這對她來說是難以磨滅的傷害,她總歸會有幾分怨氣。”

段清澤認真聽著,微微點頭。他想起沈黎確實說過,她原諒他,但她心裏還有氣。

崔鈺見段清澤讚同,就知道自己的話沒走錯方向,便繼續道:“因此這第一件事,便是要先表現自己的悔意,如此她心中才能好過一些。且千萬不要顧惜什麽顏面,什麽顏面在討好心愛女子面前都是虛的,若是為了顏面丟了溫香軟玉,那可是得不償失啊!”

崔鈺說得很有幾分痛心疾首,想必曾經有過類似經歷才能有這樣痛的領悟。

段清澤回想沈黎恢覆記憶以來,他可有向她表現悔意?

沒有,他只是在解釋當初的情況,並未告訴她,他有多後悔。

段清澤若有所思道:“除此之外呢?”

崔鈺道:“這之後,對方的心情多半會好上許多,接著便是投其所好了。她喜歡什麽,全都送到她面前,她想要的,全都幫她達成,如此她便會發覺,這世上您是對她最好之人,慢慢的她心中的怨氣也就散了。”

段清澤道:“若她不想見我呢?”

崔鈺心想,怪不得這幾日都沒見宗主和宗主夫人一起出門呢,原來是如此,他忙道:“人可以不見,但東西您可以送過去啊!您要日日讓她見著您送的東西,讓她日日想起您,記起您的好,最後說不得她就自己跑來見您了!”

段清澤點頭,隨手給了崔鈺一件元嬰期法寶和一把靈石:“你說得對。”

他的儲物袋裏原先沒什麽法寶,現在多了不少從密庫中取出的法寶,他本是打算從中挑選一些重新煉制後給沈黎的。

崔鈺得了賞面上激動:“多謝宗主賞賜,若宗主還有任何疑問,都可以來問弟子!”

段清澤揮揮手把崔鈺趕走。既然阿黎說這幾個月不想見他,那他便不好去她面前道歉,只能給她寫信。

他取出一枚玉簡開始往裏頭留字。

“阿黎,全是我的錯。”

不行,太簡單了。劃掉重來。

“阿黎,我很愧疚當初刺你的兩劍,後來欺騙你亦是,你可願意原諒我?”

不行,還是太簡單了。

段清澤忽然想起了他爹娘當初留下的玉簡,取出看了好幾遍,隨後才繼續給沈黎留字。如此刪刪改改了好多遍,他才終於停下。

這回應當無錯了。

段清澤沒有只送玉簡,他又裝了一箱極品靈石,將玉簡擺在上頭,隨後找了個弟子送去給沈黎。

沈黎見到一個陌生弟子來找自己很是詫異,對方也不多話,只是恭敬道:“宗主夫人,這是宗主讓弟子給您送來的。”

沈黎道謝後接過那沈沈的小木箱,待那弟子離開後回房間內將木箱放在地上,慢慢打開。

剛打開她就被靈石的光芒閃瞎了眼睛。

雖然她現在已經是個富婆了,儲物袋裏都是各種靈石,然而靈石這種硬通貨,誰會嫌少啊!

但隨即,她看到了靈石上擺放的玉簡。

沈黎猶豫了下,拿起玉簡,這東西是在段清澤眼皮底下拿給她的,當然是他送的,能有什麽危險?

她探入神識,慢慢看起裏頭的文字。

“阿黎,無法見你已五日,我很想你,你可想我?這短短五日於我來說不啻於五年,不知為何日子是如此難熬,沒有你在身旁,一切都仿佛沒了意思。

你是我見過最漂亮可愛的小仙女,你的美好,我用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當初我剛取回記憶時尚不記得你的好,竟差點殺了你,此事我一直悔恨至如今,若我當時真失手殺了你,如今我豈不是要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阿黎,我知你當時必定很害怕,我想到那一刻,便想將你擁入懷中,好讓你不再恐懼。

阿黎,我也知當初若不是擔心我,你不會來找我,也不會受傷。你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得。

我這一生,無父母疼愛,無親朋相伴,處處是敵人,只為顛覆天道而活,從未有人像你一樣關心我,愛護我,包容我,願意將你的一生也送於我。我一想到對你所做之事,便恨不得回到那一刻,不再傷你,也不再騙你,好教你不再心有怨氣。

阿黎,我自知虧欠你,你因我吃了太多苦,可我也不願放開你。若能讓你消氣,我什麽都願意做。

若你想到要如何消氣,可隨時來找我。你只要叫我,我便會立即出現在你面前。”

“幹嘛呀……騙我眼淚。”

沈黎中途看得眼眶濕潤,她沒想到他竟然會給自己寫這樣一封真情實意的道歉信。

只是開頭不知道怎麽回事,有點眼熟……

沈黎突然想起來,開頭那幾句,好像來自他爹娘的玉簡。

她有些哭笑不得,寫道歉信還要摘抄的嗎?不過後面倒是越寫越好了,不知道有沒有代筆。

沈黎看著玉簡許久,最後把玉簡和裝靈石的木箱分別裝入儲物袋中,便回去打坐修煉。

雖然她很感動他的這份心意,但讓她現在就去找他是不可能的。

他這遲來的道歉,確實讓她有種被理解的滿足。然而她仍然需要時間自己消化。

她也有點好奇,這招是誰教段清澤的,他自己可根本想不到這種事。思來想去,大概也就一個崔鈺了吧?

段清澤一直在用神識偷看沈黎的反應,見她看玉簡看得眼眶泛紅,還以為她下一刻就會叫他,哪知她只是靜靜收回這些東西,隨後繼續修煉,再沒有動過。

他一時間分不清這招有沒有用,她眼睛都紅了,並非無動於衷,那就說明確實有用,只是用處沒他想的那麽大。

既然有用,段清澤便放了心,等到第二日,他又派弟子送去一些靈石法寶,沈黎也收下了。

又過了幾天,沈黎讓送東西來的弟子轉告他們宗主,不要再送了,要什麽東西她自己去密庫拿不好嗎?

弟子哪裏敢將這話傳給宗主,忙戰戰兢兢地說請宗主夫人自己去跟宗主說,沈黎擺擺手讓他走了。

只要她說出口,段清澤就會聽到,他現在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了。

段清澤又去將崔鈺找來,依然是開門見山道:“她不肯再收我東西。”

崔鈺忙打起精神問道:“您可跟她表達悔意了?她什麽反應?”

段清澤道:“我送了枚玉簡給她,她看後哭了,但並未來尋我。之後東西又送了幾日她便不收了,只說要什麽密庫都有,她可以自己拿。”

崔鈺沈吟片刻後道:“既然她對您的悔意有反應,不如您再給她送玉簡,多說點漂亮話。”

段清澤蹙眉:“漂亮話?”

崔鈺取出一個小本子恭恭敬敬地說:“宗主請看,這是弟子壓箱底的寶貝。這可是百多年前一位擁有數百位紅顏知己,而那數百位紅顏知己卻從來不吵架不爭風吃醋的情聖所留下的秘籍啊!”

段清澤擡眼看去,只見秘籍上寫著:如何讓三百八十位女修對你死心塌地。

他狐疑地看著崔鈺:“真有用?”

崔鈺就差拍胸脯保證:“弟子就是靠著這個混到今日的!”

段清澤半信半疑地攝過那書籍,翻開細看。

崔鈺道:“宗主若不信,今日便可一試!”

段清澤執行能力很強,當即從書本上摘抄了一段話,寫入玉簡,讓弟子送到沈黎手中。

沈黎見弟子只送來一枚玉簡,接過後探入一看,臉色有些古怪。

只見裏頭寫著:“你是玫瑰,我是葉,你是明月,我是星,你是大海,我是海上扁舟,你是茫茫人海中我唯一的回眸,我只願天天伴著你,與你共度這人世繁華。”

這次肯定是找了搶手,她確信。

沈黎收好玉簡,畢竟玉簡也不便宜,不能亂丟,隨後便去打坐修煉。

崔鈺此刻還未離開,段清澤見沈黎無動於衷,便道:“她毫無反應。”

崔鈺吃驚道:“不對啊,她竟然連罵一句也沒有麽?”

段清澤擡眼看他。

崔鈺連忙嘿嘿傻笑:“宗主,想必那話恰好不合她的胃口,我想想,第二十一頁左下角的那句話,她一定會喜歡!宗主您可以明日再試試!”

段清澤翻到那一頁,但他沒有等明日,他照舊用玉簡留下那幾句話,然後讓回來覆命的弟子再送去給沈黎。

沈黎剛專心沒多久,先前那弟子又送來了一枚玉簡,她先示意那弟子不要走,神識探入玉簡看了下,只見上面寫道:“你是最美地上仙,無人可與你爭輝。你如清風撫慰我,你如暖陽照拂我。我對你的情意綿綿,日月可鑒,天地可昭。我願成為你的俘虜,被你囚禁一生。”

沈黎噗嗤一聲笑了,都不知道段清澤是從哪裏找來的這些情話。

她神識探入玉簡,還給那弟子讓他帶給段清澤。

段清澤淺笑道:“她笑了。”

崔鈺驚喜道:“弟子就說一般女修都喜歡那幾句話!”

沈黎用神識在玉簡中留了什麽內容段清澤是看不到的,他等玉簡又被送回來便連忙探入神識。

只見他留的那幾句話下方只有一行字:夠了哦,不要再拿這些來煩我。

段清澤當即黑了臉。

段清澤戴著面具,崔鈺看不到他的臉色,但也能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心中立即生出逃之大吉的念頭。

但段清澤並沒有遷怒崔鈺,揮手示意他退下,便捏著那玉簡沈默。

好歹阿黎給他回話了。

因為沈黎的明確拒絕,段清澤也不再亂送沈黎東西,她繼續著天天修煉,偶爾出門溜達的日子。

這一日,她出門溜達時發覺弟子們的神色有些緊張,便拉住一個問發生了什麽。宗主夫人發問對方哪有不回答的道理,因此沈黎很快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原來是同為魔門九大宗門之一的惡煞宗和北臧門找上門來,但不知是什麽事,如今那兩個門派來人就圍在戮天宗外,各個面容兇煞,好像是來打架的,因此戮天宗內也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

而戮天宗也有長老出去詢問了,目前還不知是什麽情況。

沈黎隱約覺得這可能跟她有那麽丁點相關性,但既然段清澤沒讓她好好待著別亂跑,那估計問題不大。

她這段時日過得很輕松,說是穿越以來最為輕松的日子也不為過,沒有了生存壓力,沒有生命危急,每天只需要專註修煉就好,其餘什麽都不用擔心,她修煉速度都好像快了不少。

而她的神識已差不多恢覆到可以再使用陣盤,而且這次她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當然前提是那地方她曾經去過。

因為日子過得太安逸,沈黎幾乎忘記修真界如今的氛圍只怕很是緊張。

段清澤正大光明上門把她這個姜家女搶走了,林家姜家的臉面都被丟光。

她同時也想到一點,她恢覆丹田用的龍蛇草究竟是哪兒來的?她和段清澤在外面那麽久都沒找到,怎麽他們回到戮天宗後沒多久就找到了?她知道林家就有一株龍蛇草,該不會她用的這株就是來自林家吧?怎麽來的?

沈黎發覺自己太沈溺於自身的情緒,因此又抓了個弟子,詢問修真界最近有什麽大事。

她邊問邊看那弟子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地訴說他所知道的大事,她猜段清澤可能是知道瞞不住或者不願意再瞞她了,因此沒有阻止這個弟子說話。

她越聽越忍不住皺眉。

按照這弟子所說,如今林姜兩家,特別是林家,已成為正道聲討的對象。一是因為戮天宗宗主竟然有林家的血脈,二是因為正道臨虛門長老聲稱自己花重金換來的龍蛇草因林家跟戮天宗裏應外合而被搶走。

林家是洗不清跟戮天宗勾結的嫌疑了,如今正道中不少門派正跟林家討說法呢。

沈黎很清楚林家不可能跟段清澤裏應外合,也就是說,那肯定是段清澤做的一個局,或者那臨虛門長老腦子有坑,連是戮天宗的陷害都看不出來,然而能成為一門長老的人怎麽可能腦子太差,那長老怕是戮天宗的人吧,真正裏應外合的是那長老和戮天宗。

段清澤通過這種不光彩的手段騙來了龍蛇草,還給林家扣了頂大鍋。那麽之前她就有所懷疑的段清澤血脈一事,只怕也不是林家洩露的,而是戮天宗到處傳播。

段清澤就是要林家被正道所排擠唾棄,正如當年他父親因為魔修身份而被正道排擠暗害一樣。

單就是這樣,沈黎還能跟段清澤講講道理,但她隱約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段清澤只是在挑起正道對林家的猜疑嗎?

有沒有可能,他其實是在挑起整個修真界的混亂?

她最開始就知道,因為域外天魔的存在,整個修真界的正道和魔門之間維持著平衡,可這種平衡被打破了呢?整個世界生靈塗炭,域外天魔就能趁機入侵。這世界就完了。

想到這種可能,沈黎心底一寒。

段清澤說他從前是拿七只尋靈蝶找玄石,而如今七只尋靈蝶指向的是她。這肯定沒說謊,因為他確實找到了她。玄石肯定是用來滅世的,他現在是舍不得殺她,好讓玄石重新成為七只尋靈蝶要尋找的最高優先級,因此只能靠另一個辦法,那就是讓整個修真界亂起來,同樣可以達到目的。

他先前說他有了她,就不再想滅世,她信了。可若他想的是,帶著她一起跟世界毀滅呢?

沈黎腳步一轉想去找段清澤驗證,但又遲疑地停下腳步。

說到底,她不能肯定她真的可以讓段清澤放下對天道的仇恨。

她要是問了,他便不再裝了呢?

沈黎閉了閉眼,還是回到了本殿後殿。

她必須找段清澤問清楚。而且,她的陣盤已經可用,若他真的……她也可以跑掉。

“阿澤,你過來。”沈黎出聲道。

話音落下沒幾息,段清澤便出現在門口,他大步走進來,在沈黎身前兩步停下,漆黑雙眸深深地看著她道:“阿黎,我已經十五日沒有親眼見到你了。”

沈黎道:“你應該知道我找你的弟子問了什麽吧?”

段清澤笑道:“是,我也知道你在問完後會找我。”

所以他並沒有阻止,而是期待地等著沈黎找他來,他想見她,瘋狂地想見她。

沈黎看著他,想起她晉升金丹之日他說的話,想起他給她送的那枚道歉玉簡,她還珍惜地藏在儲物袋中。

她顫聲問:“阿澤,你到底想幹什麽?”

段清澤卻又上前一步,緊緊抱住沈黎,腦袋埋在她頸窩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的氣息充盈胸腔,讓他的焦躁得以平覆。

“阿黎,”他沒有松開沈黎,就著這姿勢道,“我先前確實在計劃著令修真界大亂。那時我竟還覺得我只需要擁有你幾年便好。我太可笑了,阿黎。那日我才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天道怎樣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永遠不離開我,我只要你愛我。”

沈黎沒有說話。

原來當初她失憶期間,他竟還暗地裏籌劃著滅世的事,只是要等修真界亂起來需要時間,在那之前他還可以盡情享受她毫無保留的愛。

多陰險殘酷的人啊。

沈黎擡手撫上段清澤的脊背,從這裏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微微有些快。

她其實相信他說的話。

但若當初他一直沒有明白呢?想到這個可能,她依然覺得可怕。

她能原諒他,是因為她感覺到了他對她的情意。失憶那段時期對她來說很重要,在那段時間她開始將魔尊和阿澤看做一人,他的縱容讓她相信他確實對她有著極高容忍度,讓她確信她是安全的。

但她真沒想到當時他抱著的是那樣可怕的想法。

可……他是魔尊啊,她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什麽人嗎?滅世是他多年夙願,他在尚未明白對她的感情之前依然抱著那個執念,很合理。

可怕卻很合理。

沈黎輕聲道:“為什麽要坦白?你只要說你只是在報覆林家而已,我又不可能知道你心中真正的想法。你這樣坦白,只會讓我害怕你。”

段清澤松開沈黎,卻握住了她的手,雙眸盯著她道:“阿黎,你已有所懷疑,我若不肯坦白,只會更讓你懷疑我的真心。你怕我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曾經那樣傷害過你,無論我如何說,如何做,你心底總歸有一處還在怕我,是麽?”

沈黎無法否認。

多數情況下,她都可以忘記那曾經的恐懼,對他如常。然而她心底深處確實還留存著些許恐懼,因此在猜測他還要繼續滅世時,她竟也不覺得太意外。

“讓時間證明好不好?”段清澤看著沈黎,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中有些許期待,“你可以告訴林家,告訴全天下我的陰謀,讓所有人都提防我,但你要留在我身邊,親眼看看我這一次有沒有再騙你。”

沈黎驚訝於段清澤的提議,他是全然坦蕩才會如此說,還是他有恃無恐,或者有別的圖謀?

在她發現自己在懷疑他的時候,她感覺糟透了。

她沒法再對他賦予全部信任了。是,他此刻說的話或許是出自真心,可若過幾年,他厭了呢?他若不再需要她,那這世界於他來說是不是可以隨意毀掉?

感情和理智在拉扯,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該相信什麽。

段清澤見沈黎只是看著她,許久不語,他眼裏的光逐漸暗沈下來,他低頭吻了吻沈黎的指尖,再擡眼時眼神有些冷寂。

“阿黎,你不信我。”他忽然不帶笑意地勾了下唇,“你本應當信任我。”

他說出他曾經只存在他心中本無人知曉的一切,何嘗不是抱有期待?他期待著她可以包容他曾有的所有想法,並讓她明白,她於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想讓她知道,她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沈黎深吸口氣,語氣有些冷硬:“你需要時間證明你已不想再滅世,我也需要時間才能相信你。你甚至都沒法證明,你說這一切,不是為了更好地玩弄我。”

段清澤斂了笑看著沈黎,半晌忽然又輕笑道:“若我騙你,便讓我此後餘生都活在二十二歲前那般的地獄裏,日日受折磨,永遠無法超脫,在那個地獄中永遠不會有一個你愛我護我。我在此向天道起誓,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感謝讀者我是你梁郎啊的長評,加更+1,目前還加更進度16/16(1.0版),0/7.5(2.0版)。版本1.0的加更已全部還完,松了口氣啊哈哈……

PS:感謝吉二的兩個地雷,親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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