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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滅世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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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滅世者 (1)

沈黎怔怔看著段清澤, 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麽。

他二十二歲之前全是苦難,但他為了取信她卻以此作為處罰。他最恨天道,為令她相信他, 卻說要向天道起誓。

她竟把他逼到了這地步麽?

沈黎擡手按住段清澤的嘴唇,搖頭道:“不要這樣。不管你做了什麽,你都不該再受那樣的苦難。你也永遠不要向天道妥協。”

沈黎忽然笑了下:“你或許不知道,第一次見你時,你無論如何不肯向天道低頭,當時我非常敬佩。”

段清澤定定看著沈黎,心跳逐漸加快。

他當然不知道, 在他差點殺死她的那時, 她不是詛咒他被天雷劈死,而是在敬佩他面對天道時的倔強。

他不知自己是何等幸運,才能遇到這樣一個人。

他想不顧一切將她帶走藏起來, 讓她永遠屬於他,只屬於他。

可再陰暗可怕的心思, 在對上她那雙堅定清澈的雙眼時, 都要消弭。他不曾對任何人心軟, 對她卻是舍不得她受委屈。

她應該永遠這樣熱烈奔放,永遠眼眸含星,永遠如螢火照亮他唯一希望。

“阿黎……”

諸般情緒堵在胸口,段清澤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又想說什麽。

每一天, 他都發現比之前更愛她一些。這世上怎麽會有她這樣的人, 讓他恨不得把他曾嗤之以鼻的美好品性都往她身上貼。

她是這世界的奇跡, 更是他的奇跡。

段清澤捧上沈黎的臉, 垂頭問她, 聲音緊繃:“阿黎,我可以吻你嗎?”

沈黎覺得這會兒似乎不適合這種旖旎的事,畢竟他們現在不是在爭吵嚴肅的問題嗎?

但她見段清澤漆黑眼眸中似流動著眾多無從消解的激烈情緒,那雙深邃的眼睛像是要將她吸進去,終究還是沈默地點點頭。

得了允許,段清澤迫不及待地吻住沈黎,起初只是溫柔而細膩的輕觸,可隨著接觸愈深,壓抑的情感一點點爆發,化作狂風暴雨般的入侵,渴望如同驚濤駭浪,將她包圍,令她沈溺,令她幾乎窒息。

等到驟雨初歇,綿綿細雨又輕柔地撫慰著不安的心靈,似溫和又無聲地告訴她,他貪戀著她,信仰著她,卑微地匍匐在她面前祈求她的信任和愛。

許久之後,段清澤松開沈黎,她扶著他的手臂,額頭抵靠在他胸口,輕輕喘息著。

她聽到他的心跳聲跟她的一樣快。

那樣濃郁激烈的情感淹沒了她,讓她有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年。

所以……她可以相信他的,對吧?

那就信吧。她已不再是那個無論如何都逃不出他掌心的無可選擇者,只要她想,她隨時可以脫離他的掌控。

沈黎仰頭看向段清澤,他也正低頭看著她。

她輕笑道:“阿澤,我信你。反正我若信錯了,吃虧的也不是我。”

信任只給這最後一次,若他辜負了這信任,失去了這樣一份誠摯的感情,最後吃虧的只會是他。

段清澤清楚沈黎的意思,他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他鄭重道:“好。我不會辜負你。”

沈黎便一把抱住段清澤,緊緊靠在他懷中。

許久她才出聲問道:“外頭那兩個宗門來幹什麽的?需要你出面麽?”

段清澤道:“不必。這是林家的反擊,他們知道我要滅世,來尋我要個說法。”

沈黎:“……”他要滅世這事,是她透露出去的。

她推開段清澤仰頭看他,期期艾艾道:“玄石那事是我……”

段清澤食指抵在沈黎唇上,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低笑道:“當時我又不是不在場。說了便說了,又如何?”

沈黎有些歉疚地說:“那你會成為眾矢之的啊。”

段清澤笑道:“阿黎,過些時候我把玄石交給正道,如此他們便不會再懷疑了。”

沈黎眼睛一亮,這確實是個表明態度的好辦法。

她偷偷看了段清澤一眼,輕聲道:“你要不願意,交給我來保管也行。”

段清澤道:“那麽正道便會盯上你。阿黎,不必擔心我會心有不甘,我很樂意。只要能讓他們都閉嘴,別再來打攪我們。”

雖然這場混亂最初是他本人引發的,但他這話說得完全站在受害人立場,毫無愧疚可言。

沈黎心裏有一句話想說但到底沒說,算了算了,他就是這樣的人嘛。

“那外面那兩個門派,就讓他們這樣圍著麽?”沈黎還是有點擔心。她每次出門溜達時,戮天宗弟子都會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她知道他們不一定是什麽好人,而且他們如此待她也完全是看在段清澤的面子上,但她仍然不希望他們因此無辜受傷。

段清澤道:“幾位長老可以處理,不必我出面。”

他親昵地吻著沈黎的鼻尖,低笑:“阿黎都已經開始擔心戮天宗了……我很高興。名正言順地做我的夫人,可好?”

沈黎一怔。

段清澤道:“我們的合籍大典安排在三個月後可好?中途你若不願意了,隨時可以叫停。”

沈黎無語:“……這麽隨便的嗎?”

而且,成親這種事,難道不是應該先處得不錯了再成親,哪有先定下成親日期,中途隨時反悔的?

一想到自己曾經跟林之意的婚約,她沈默了,算了,她還跟人搞契約婚姻呢,也說不了別人。

“先不吧。”沈黎思來想去還是搖頭,“等局勢完全穩定下來再說。”

不然,她怕成親當天,又有人來搗亂,她的第二次婚禮又中斷了,那也太慘了吧。

而且理論上信歸信,實踐中也要留出一定餘地。

求婚被沈黎拒絕,段清澤似乎也並未不高興,只點頭道:“那便聽你的。”

沈黎不動聲色地打量他,見他果真沒有不悅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問:“我拒絕了你,你不會不高興麽?”

段清澤笑道:“反正那是遲早的事,不急。”

他自然急,但既然阿黎有顧慮,他便稍微克制下讓她徹底屬於他的念頭又如何?那是遲早的事。

沈黎見段清澤真的看得開,便也放了心。

恰在此時,戮天宗長老求見,段清澤沒有避開沈黎,而是牽著她一起去了前廳,聽長老的回話。

去處理外頭那兩個門外的是戮天宗兩位長老,沈黎熟悉的岑魄和另一位名叫郭潛的長老。

二人簡單說了下當前情況,兩個宗門來人要求關於滅世一事戮天宗給出個交代,他們已經把人都應付走了。

沈黎一直沒說話,但她看這兩位長老的表情和語言,似乎也有那麽一點懷疑段清澤是不是想滅世。

沈黎不願意戮天宗門人跟段清澤離心,偏偏他之前確實想滅世,這會兒說不滅了也不太容易令人相信。

原本這次段清澤是讓沈黎坐在寶座旁的椅子上,畢竟身為宗主夫人坐他大腿上還是太狎昵了些,但沈黎忽然站起身,幾步撲到段清澤身上。

段清澤連忙接住沈黎,也不顧兩位長老還在場,將她抱入懷裏,低頭溫柔地問:“怎麽了?”

沈黎嬌嗔道:“說你要滅世的那些人是不是有毛病!”

她將臉埋在段清澤懷中,嬌羞地說:“明明你說會跟我一起生很多孩子,讓他們健康快樂地長大,你怎麽可能滅世!他們瘋了嗎?”

要不是這倆長老只要想就能跟當初段清澤看穿周蓮華一樣看穿她有沒有懷孕,她肯定會說自己已經懷孕了來增加可信度。

段清澤若是孤身一人,確實說他要滅世還有那麽點兒可信度。可他現在有夫人,將來還會有孩子,滅什麽世?

段清澤眼神微頓,隨即嘴角勾起,大手在沈黎脊背輕撫,溫柔地哄道:“是,是他們瘋了。我怎麽會害阿黎和我們的孩子呢?阿黎不要跟他們置氣,晚點我們去把領頭的殺掉好不好?”

沈黎:“……”那倒也不必。

“不用了!”沈黎抱怨道,“他們還有沒有魔門之人的自覺啊,聽風就是雨,竟然會信了旁人的挑撥。我們不去殺他們,以他們這般蠢笨的腦子,也只會自取滅亡。”

段清澤毫無原則地應好:“是,阿黎說得對,那便讓他們自己蠢死。”

兩位長老的想法跟沈黎類似,沒有後代的人也不至於去滅世,有了後代的就更不可能那麽做了。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們宗主可一點都不像個會滅世的瘋子。

況且,他們跟宗主相識有百多年了,他過往一向專註修煉,從來不近女色,連個好臉色都不會給女修,什麽時候對女修如此和顏悅色、言聽計從過?

可見什麽滅世都是假的,他們反而比較擔心宗主沈迷溫柔鄉,這位來自正道的宗主夫人會暗地裏幫著正道。

但……宗主明顯正是沈迷的時候,他們能說什麽?

怕再留下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兩位長老趕緊告辭。

等到二人離開,沈黎也不再像是軟體蟲一樣窩在段清澤懷裏,她略有些擔憂地說:“他們應該沒有完全相信吧。”

有些懷疑一旦滋生,想要徹底消除就很難了。

段清澤還對沈黎剛才那嬌滴滴的模樣意猶未盡,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對他撒嬌了,即便是假的,他也受用得很,他一邊把玩著她的手指,一邊漫不經心道:“無妨,再過一段時日,他們信不信都無所謂。”

沈黎擡眼疑惑地看他。

段清澤忍不住將沈黎的手捉至唇邊親吻,邊低聲道:“我快升境了。”

沈黎一楞。

升境?他現在是洞虛巔峰,再升不就是渡劫?至少有記載以來,就沒聽過有人升到渡劫期的。

她忍不住感慨道:“……妖孽。”

段清澤失笑,將沈黎抱入懷裏揉了兩下才冷冷笑道:“若非天道時時刻刻盯著我,還沒有那麽快。”

沈黎點點頭,確實如此。

雷劫雖然能把人劈死,但若是能度過雷劫,對修士可是有大大的好處。短時間他成功從兩次可怕雷劫中活下來,再加上他本身的資質,可不就要升境了麽?

“天道這究竟是在殺你還是幫你……”沈黎有些哭笑不得。天道給了阿澤的童年太多的磨難,後來他開始歷劫了,就夾雜私貨給他的雷劫加量,不弄死他不罷休。

她有些不安地說:“你要是升境,還得面對雷劫吧?”又要給天道一次殺他的機會。

她對天道充滿怨恨,一開始天道若不給段清澤那麽多磨難,他哪會想要滅世?明明是天道造成的因,它卻不思悔改,還要殺他,明明他曾經都想要跟她在一起了。

除了這次她升金丹時,之前他拿回記憶的時候也是,如果那時候天雷不搗亂的話,說不定他已經成功變成那個只有二十二歲記憶的阿澤,跟她一起生活,根本不會想什麽滅世的事。

她覺得這天道真的不太聰明,要保護世界,除了殺掉滅世的人,還可以改變他滅世的想法啊!非要幹掉嗎?而且天道不夠聰明也就算了,還不夠厲害,殺又殺不掉,每次還讓他更厲害了,簡直了。

段清澤冷然道:“天道還能拿出多少天雷對付我?便是真有,我也不怕。”

沈黎想起在乾震教圍觀小雷劫時曾經聽人討論時說,有一些時期雷劫的威力會弱一點,便是被天道勻出來對付段清澤了吧。她猜天道是恨不得將所有的天雷都往段清澤頭上丟,偏偏規則受限做不到。

而前後幾個月的時間,天道已經借機降下兩場厲害天雷,只怕存貨不多了吧。

“那你還是早點升境吧,打它個措手不及!”沈黎道,必須不給天道繼續積攢的時間啊!

段清澤笑道:“好。等升境了,我便去把玄石給正道,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

沈黎笑道:“當然。不跟緊你有仇人找上門來怎麽辦?”

段清澤捏了捏沈黎的面頰道:“不必擔心,我仇人不多。”

沈黎擺出魯豫臉:“真的嗎?我不信。”他這種性格,怎麽可能仇人不多!

段清澤道:“得罪我的都被我殺光了,我得罪的……我得罪他們的方式就是殺掉他們。”

沈黎:“……”行吧,她看上的果然是個標準反派。

她忽然想起一人道:“萬炁宮那個宮主,叫谷巽吧,他不就跑了嗎?”

段清澤之前沒殺過洞虛,洞虛一般都是一個教派的大人物,不是兩個教派火並,都不會出手,因此洞虛跟洞虛打鬥的機會著實少。在殺谷巽時,可不就被谷巽找到機會逃掉了?

段清澤面上顯露無奈的笑:“阿黎,就這麽喜歡揭我短處?”

沈黎扳著手指嘆道:“你模樣俊,身材棒,資質好,地位高,對我更是沒話說,我也就能找出這麽一兩個短處罷了。”

段清澤笑倒在沈黎肩頭,她一邊假惺惺嘆氣一邊誇他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

也不知曾經的他是怎麽想的,竟然覺得他舍得殺她,甚至可以只擁有她幾個月幾年時間。

不,他當然永遠不會放開她。

“對了,那天我對天道說的那些,賀滃會不會都聽到了?”沈黎忽然想起一事,憂心忡忡地說,“他當時非要保護我,我只能讓他送我去找你,後來也不知他離開得有多遠……等等,不用動殺心吧?”

見段清澤眼神變了,沈黎連忙道:“他曾經差點被你殺掉已經夠可憐的了,還對你沒異心,我看他也根本沒有對他師尊岑魄長老提及過,找他來認真解釋下就好了吧。”

段清澤無奈地笑道:“就聽你的。”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風格,賀滃有可能給他制造麻煩,他哪有姑息的道理?但既然阿黎求情了,便依照她說的辦。

段清澤讓一個待命的戮天宗弟子去叫來了賀滃,賀滃面色凝重地來了,到了後便立即跪地道:“宗主,弟子不是個多嘴之人。”

那兩個宗門因為什麽事找上門來,賀滃可是清楚得很,再聯想到天雷降下當日聽到的話……他都不知自己這幾日是怎麽過的,得知宗主要找自己,額頭冷汗便下來了,當即抱著必死的決心過來,只是臨死前總要掙紮一下。

逃是不敢逃的,宗主可以輕易找到他,到時候只怕死得更慘。

前方有腳步聲傳來,賀滃頭垂得更低了,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落。

今日若真要死在此處……等等,這腳步聲並非宗主的!

賀滃悄然擡眼,卻見走來的是雙女修的腳,他連忙重新低頭,明白是宗主夫人。

宗主夫人的話……他是不用死了?

沈黎在賀滃進來後就跟段清澤打眉眼官司,爭取到了跟賀滃說話的機會。

段清澤嘴太毒了,她怕他明明是好心,卻被人聽成是殺意,那可不就適得其反了?

“小賀,別緊張,今日找你來不是治你罪的。”沈黎親切地說,雖然對方歲數比她大,修為比她高,但她是宗主夫人,輩分比賀滃高,叫一聲“小賀”不過分吧?

賀滃忙道:“夫人請說。”

他根本就不在意沈黎叫他什麽,不如說,她稱呼他“小賀”顯得關系親近許多,就好像是自己人一樣,反而更讓他放心。

沈黎道:“想必那天我對天雷說的話你也知道了。”

賀滃心中一緊,忙道:“弟子只是無意間聽到,至今還爛在肚子裏,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沈黎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其實我正是想跟你說,那天我說的話,你也不要太往心裏去。你們宗主從前是有過一些不好的念頭,但那都是一時糊塗,如今早就沒那些想法了。畢竟他現在有了夫人,今後還會有兒女,怎麽可能幹那種瘋狂的事呢?你說對吧?”

賀滃連聲道:“夫人說得極是!願夫人和宗主早生貴子!”

沈黎:“……?”莫名其妙說什麽結婚祝詞呢!

她擺擺手道:“我要跟你說的就這些,今後你也不必再如履薄冰,我和宗主還有很多事要仰仗你呢。”

“宗主與夫人吩咐之事,弟子定不負所托!”賀滃揚聲道。

沈黎笑道:“那沒事了,你回去吧。”

賀滃連忙面帶笑容地退了出去。

等到離開足夠遠,回到自己的房間,賀滃才露出劫後餘生般的表情。讓他安心的不是宗主夫人的話,而是她竟找他解釋這件事本身。他本以為宗主可能會對他動手,然而宗主不但沒有,還讓夫人解釋那些好安他的心,這本身就很古怪。

這也足以證明宗主夫人所言不虛,宗主變了,竟聽憑宗主夫人做事。他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至少在放過他這事上令他心生感激。

賀滃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段清澤忽然對沈黎道:“那日的事若傳了出去,阿黎總不會阻止我殺他吧?背主之人我可不會姑息。”

“不阻止。”沈黎搖頭,“今天我話已說得這麽清楚,他要是還想不開,那我也沒辦法。”

段清澤笑著摟過沈黎:“是。有些人就要自尋死路,能怪得了誰?阿黎也不必為此惋惜,你為我一人牽腸掛肚便好。”

沈黎也順手抱住了段清澤。

聽到他的話,她怔怔地想,她確實也沒什麽人可掛念的。

“是啊,我也只有你一人可以掛念。”

段清澤從她的話裏聽出些許悵惘,沈下眉眼半晌才道:“當日姜家對你斷情絕義,事後也將你逐出姜家,何必懷念?”

沈黎笑道:“我哪是想姜家?你看我連名字都不叫姜家給予我的名字,我是沈黎,永遠只是沈黎,跟姜家無關。”

段清澤抱著沈黎的手稍稍收緊,眉目間已染上一些冷意:“那你在想林家?”

沈黎驀地直起身,剛巧看到段清澤臉上未曾來得及斂去的冷意,她擡手去撫他的眉,嬉笑道:“明明是你在想,我根本就沒想。瞧你這亂吃飛醋的模樣。”

段清澤抓下她的手,不悅道:“你差點嫁了林之意。”

沈黎笑道:“你還差點殺了我呢,就不許我大徹大悟,另找男人?”

段清澤神情微斂,輕撫沈黎面頰道:“這樣的事以後絕不會再有。”

沈黎問:“你若再忘記我了呢?那你也會忘記今日所言。”

段清澤輕聲卻篤定道:“絕不。阿黎,我絕不允許自己再忘記你。”

沈黎緩緩點頭:“好。我記住了,你將來若食言,我一定會狠狠嘲笑你。”

段清澤輕笑:“我怎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沈黎捧起段清澤的臉吧唧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嘴角的笑意彌漫開來,想起在她恢覆記憶之後尚未跟段清澤好好談過那場婚事,她攔住了他迎上來的唇,看著他的眼睛道:“其實,我跟林之意的婚事算是假的。”

“假的?”段清澤果然頓住,他一直對沈黎差點嫁給別人一事耿耿於懷,她當時甚至是因為他要殺林之意而動用陣盤離開,因此失去部分記憶給了他可乘之機。

“我當時受了重傷,路上倒黴遇到被派出來找我回去的姜家人,那時林之意也在。得知婚約時我也很驚訝,聽說是因為原本跟林家有婚約的姜家嫡女意外死亡,就想到了我這個從來無人問津的妾生女。我在身份之事上從來沒有騙過你,姜家的那些事我一件都不記得了。”

段清澤淺笑:“是,你是我一人的阿黎。”

沈黎心中悸動,也忍不住在他唇上親了親,結果他抱著她不放,兩人直到氣喘籲籲才放開,她氣惱地斜了他一眼,繼續說:“我當時丹田已毀,跑又跑不掉,只好假裝溫順跟他們回姜家。我問了林之意,他說他沒有心上人,而我也死了男人……別瞪我,那時候我一身傷都是你所賜,以為會護我愛我的阿澤沒了不是很正常嗎?你都不知道我那時有多傷心!”

沈黎現在回想那段時期,其實可以感覺到自己跟阿澤在五郎君縣時的感情有些懸浮,而直到她被他刺了兩劍,她意識到阿澤已經沒了,他為了跟她在一起而選擇冒險清除記憶卻最終失敗,也就是說他是為了她丟了命。

直到這一刻,她對他的感情才真正落了地。可感情是有了,人卻沒了,她那幾天真是過得渾渾噩噩,直到被姜家人逮住。

見沈黎提到那時候的事還會紅了眼眶,段清澤滿心憐惜,抱住她輕輕撫摸著她,低聲道:“別難過,我還活著。你的阿澤一直活著。”

他記得他當時的心情,想到今後阿黎不會再擔驚受怕,可以與他日日相伴,他除了對可能失敗的些許擔憂,更過的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幸福。

為一人豁出性命去做些什麽而感到幸福,為即將得到幸福而感到幸福。

沈黎點點頭,抹去眼淚,繼續笑道:“當時我逃不掉,為了掌握主動權,便跟林之意提議契約成親,我們只為兩家的聯姻而成婚,婚後我們還是朋友,等將來不需要再維持兩家結盟關系了,可以再分開。”

段清澤看著她道:“當時很害怕吧?”

在於她來說陌生的姜家,被迫嫁給他人,還要裝作主動,順從……

他忽然低聲道:“就跟當初被迫迎合我一樣害怕吧。”

沈黎戳戳段清澤的面頰冷哼道:“你知道就好,以後可要對我好一點,讓我早日忘記那些害怕。”

段清澤側過頭含住沈黎手指,擡眼看她,含糊不清道:“好。”

沈黎耳朵一熱,匆忙抽出手往身後藏,瞪他道:“說正事呢!”

段清澤舔了舔唇,輕笑:“是,我聽著呢。”

指腹還有溫熱的觸感,沈黎狠狠在背後擦了擦,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剛才在說什麽,繼續道:“林之意同意了我的提議,回到姜家後我也從姜家得到了不少好東西。”

段清澤不屑道:“姜家那些算什麽好東西?”

沈黎冷笑:“你眼光高,我眼界狹窄,行了吧!”

段清澤忙摟緊作勢要離開他懷抱的沈黎,溫聲細語地哄道:“是我說錯話了。阿黎看上的便都是好東西。”

沈黎瞪他一眼,倒也被安撫住了,繼續老實待他懷裏,故作自豪道:“那當然,不然我怎麽會看上你?”

段清澤便也高興了,笑道:“是,阿黎眼光最好,一眼便挑中了我。”

沈黎回想這一路走來,心想她也沒有機會挑啊。

但好在這強買強賣的男人確實還不錯,她就勉強收下吧。

“那之後就是我在姜家待嫁,等成親那日,你來了,陰陽怪氣我不說,還要抓我。”沈黎現在想起當日的事也還是氣,一巴掌拍在段清澤胸膛上,“我當時以為你要把我抓回去虐殺,又加之見你要殺林之意,這才動用了還沒熟練的陣盤。”

段清澤明智地沒有繼續糾結林之意的事,既然她已說了是假成親,他何必再在意?

他捉著沈黎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無奈道:“你怎會覺得我會虐殺你?我到了林家才知新娘是你,只想抓你回去而已。”

“抓我回去幹嗎?”沈黎迅速抓住重點。

段清澤:“……”

沈黎冷笑:“不是虐殺那就是抓我回去關小黑屋咯?”

段清澤雖對“關小黑屋”這個專業詞匯很陌生,但還是從字面上理解了它的意思,也確實跟他當時的想法相吻合。以他當時的情緒和心境,抓回去後也不止是關著而已。

他誠實地訴說自己當時的想法:“阿黎,我當時還不曾明白對你的愛,卻克制不了對你的渴望。記起那些記憶卻見不到你的兩個月,我甚至無法專心修煉,我當時想,若能擁有你,那些焦躁大概便會沒了吧。”

沈黎沒想到他還真敢說出來,諷笑道:“那你還真挺敢想的。”

段清澤輕輕撫上沈黎的面頰,淺笑道:“我也沒想錯。我至今還慶幸我當日去了林家,見到了你。否則你豈不是要嫁給別人了?”

想起那一日,他定定看著沈黎道:“阿黎,你穿嫁衣真是太美了,我想再見一次。將來某一天你會為我穿上嫁衣,心甘情願嫁給我。”

沈黎還記得自己當時對嫁給林之意雖有緊張,卻絕不是嫁給心愛之人該有的緊張,只是怕流程出錯,更多的則是平淡麻木。

“那要看你表現。”沈黎故意模棱兩可地說,慢慢來吧,她有太多的情緒和傷痕需要時間來一點點抹平。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心想今日既然是翻舊賬,不如就把更舊的舊賬一起翻了吧。

“所以,你最初究竟為什麽要殺我?是因為我話本的情節嗎?”

段清澤其實挺不願意沈黎一直提起他殺她的事,這會讓他後怕,當時若有絲毫差錯,她便沒了。

但見沈黎著實太過好奇,他只好道:“我並未完整看過話本內容。只是你寫了一句話,你說魔尊是天道眷顧的天選之子。”

沈黎:“……?”

竟然是這個!這是她未曾料想的答案!

但仔細想想也不稀奇,他當時可不記得童年發生了什麽,怎麽會對她寫的劇情有想法呢?他當時唯一執著的只有對天道的恨,肯定不能接受她把魔尊說成是天道眷顧,這完全說反了,他受不了這羞辱吧……

沈黎嘆道:“那我就無話可說了,是我自己多此一舉……”

因為一句根本不影響劇情的話而險些喪命,可以說非常黑色幽默了。

段清澤忙擁住沈黎,他很後悔差點殺死她,卻並不後悔去找她。如若不然,天下如此之大,他要如何與她相遇?一向高高在上視其餘人為螻蟻的他,又如何能知道她是多麽可愛多麽令他深深迷戀的女子?

“你若氣不過,我隨你打好不好?”他理虧,便只能低聲下氣。

沈黎哼道:“又打不死。”

段清澤失笑:“你真舍得打死我?”

沈黎只覺得他眼裏有光,好看得不得了,自己的意志力瞬間變為零,吻上他的唇,喃喃道:“你欠我那麽多,沒還清前還想死?想得美……”

段清澤緊緊抱著沈黎,汲取著她的香甜,一刻也不願跟她分開。

沈黎沈迷在這個吻裏,沈迷在段清澤毫不掩飾的愛意中,只覺得一切如同做夢般美好。

什麽都說開了,接下來只需要時間撫平她的傷痛,她便能徹底無芥蒂地跟他在一起。

她自從離開尋仙鎮後倒黴了太久,以至於可以稱之為幸福的日子降臨時,還不敢置信。

是夢麽,下一刻就會醒來的美夢?還是說一切的災厄還在後頭?

沈黎沒有去多想那些沒影的事,自從所有都說開之後,她比以往輕松多了。

具體表現在,以往她溜達時只是在戮天宗弟子們跟她打招呼時簡單地回一個微笑,現在她不但會跟人家打招呼,還會停下多聊幾句。這些一般都是練氣築基的弟子,她臨走前便給人送一把靈石靈丹,表現下宗主夫人對門人的關愛。

這些戮天宗最底層弟子以往只有遠觀宗主這個傳說之人的機會,哪能跟宗主夫人聊天還得到賞賜,再加上宗主夫人跟宗主的關系,沈黎在底層弟子間的人氣水漲船高,很多弟子都會在沈黎出現過的時間地點溜達,即便得不到宗主夫人的賞賜,說上幾句話也好的,說不上話,看幾眼也是好的。

沈黎雖然才二十歲出頭,門內弟子比她歲數小的很有限,但她好歹是金丹,很有前輩和長輩包袱,給靈石和靈丹給得大方,做了幾天散財童子後終究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小金庫,減少了出門溜達的頻率。

段清澤為升境,這幾日也是日夜修煉,只是每日總要抱著沈黎溫存上片刻,她心裏偷偷想他這簡直是在吸貓啊!

戮天宗內一切平靜,然而戮天宗外卻有暗流湧動。

這日仿佛如常,段清澤幫沈黎重新煉制了個法寶,正教她用法,忽然停住,對她道:“有客人來了。”

沈黎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緊張地問:“什麽客人?”

段清澤摸了摸沈黎的面頰,沈聲道:“正道四大世家,八大宗門。”

沈黎一怔。

段清澤笑道:“林家被逼帶上了家中精銳,其他世家宗門都只出了少許人。”

沈黎微微蹙眉,半晌看著段清澤道:“你……是故意說要等升境了再去交還玄石,就為了讓林家被整個正道排擠?”

他這個洞虛巔峰隨隨便便去給個玄石還能有危險不成?為何非要等升境?說不定他說快要升境的話都是假的。他若早些交了玄石,根本不會有今日一幕。果然戀愛使人降智,她之前竟然完全沒有去想這件事的合理性!

段清澤見沈黎臉色都變了,忙抓住她的手道:“阿黎,你總得允許我有些私心。”

沈黎看著他不說話。

段清澤真怕沈黎一言不合走了,迅速解釋道:“我想讓林家吃些苦頭,好教他們明白,不是正道便是天然的同盟,不是魔修便個個可惡。阿黎,我爹娘的仇,光殺了當年的當事人我不解恨。”

“可你答應過我……”

段清澤打斷了她:“是,我記得,我也會遵守。待會我便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將玄石交出去,我保證不與他們打起來,好不好?”

沈黎微微一嘆,阿澤都這麽說了,她還能怎麽辦?

“好吧,我便陪你演一場。”

段清澤笑著摟住沈黎:“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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